一品女仵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锦若
钱县令吩咐衙役左右开路,这才使得几人从容而过。
经过简单的祭拜,秦家人就哭哭啼啼的闪到一旁,看着几个胆大的衙役将坟头挖开,将里面早已单薄的棺材用麻绳一点点的抬出。因为秦家不算富裕,自然用不上厚实耐腐的上好木材,所以刚那棺材刚一落地,四下就有些崩裂,隐隐可以看到那板材只有不到半寸厚。
不过时过六年,还能如此坚挺着,倒也算不赖的。
就在许楚欲要上前查看时,却见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男人忽然拨开人群而来。他先看了一眼萧清朗,见其神色淡然却难掩贵气,当即心里就咯噔一下。待到看到许楚带了素布口罩去捡那棺木中的白骨时候,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他是仵作,自然会听闻许多颇负盛名的仵作事迹。而这之中,除了京城中那些让人称赞的先生,只怕就属云州城仵作之女出身的许楚名气最盛了。
据说她自幼跟随爹爹许仵作出入验尸房,更是将许仵作蒸骨解剖验尸的本领学的出神入化。而在许仵作销声匿迹之后,她更是被微服出巡的靖安王看重,而后一路保举使之成为衙门认可的女仵作,更得了三法司跟刑部的奖赏。
当时听到这些传闻时候,他还有些不屑。可随着云州城跟锦州城一桩桩案子传出,使得他心里隐隐羡慕起此人来。他觉得,指定是她有着好相貌,迷惑了靖安王使之愿意指点与她。若是换做是他,也定能趁着靖安王的东风名声鹊起。
可现在,看到许楚带着手套仔细分辨骨头的模样,他忽然觉得自个好像想多了。
世人皆说仵作阴气重,所以常会嫌弃与仵作。更不论许楚这般的女子了,她做仵作所承受的压力,要比一般男子更重,甚至但凡她所经之处,必然会遭到唾弃跟谴责。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依旧能面不改色旁若无人的验看一堆骨骸,的确是冯仵作之前不曾预料到的。
只是眼下这具秦铁子的尸体,并非他插手所验看,所以他自然也不会阻拦。其实,他只在人群中围观,为未必没有存了试探许楚的心思。毕竟,当初彭义光的验尸单,的确是他动了手脚的。要是她只沽名钓誉装装样子,那他只管看着。
可若是她真有能耐,他自然也要寻个退路。
想到这里,他的手就不由得按了按袖袋里装着的荷包。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旁的就怨不得他了。
正在许楚将骨骸以麻绳绑好摆在白布上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阴冷的视线盯着自己,她倏然回头,恰对上一个满脸阴沉眸色不善的男人。
她微微挑眉,心中略加猜想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看来,自己跟萧清朗的猜测,十有**都是属实的了。只是不知道,那冯仵作到底受了怎样的好处......
许楚能察觉到人群中冯仵作不善的视线,萧清朗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眉头微拧,略微沉思后,就转头看向魏广吩咐了几句。
魏广微微颔首应是,然后静悄悄的向后退了两步下去安排。片刻之后,魏广再度站到他身后,模样肃然就好似从未离开过一般。
而这些小事,许楚并未在意,她只管仔细查看着那所谓的头颅受伤之处。却见,早已被老仵作熏蒸过的骷髅头骨上,的的确确有个两寸见方的红晕血痕,且呈圆形,就如同拳头砸伤一般。
不过只是须臾后,她就眉梢松动扬声道:“这并非是伤痕,而是尸体**时候,血水渗入而造成的血晕假象罢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候在一旁的秦铁子家眷暴怒而起,怒目骂道:“胡说,那明明是头颅被打伤留下的痕迹。当初,县衙中的老仵作亲自验证过的,说如果骨上有被打处,就会有红色血晕,要是对着日头照看,红色就是生前被打的伤。”说完,她就指着许楚骂道,“也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小娘皮,竟然敢这般胡言乱语,那你且说说铁子骨头上的血晕是怎么回事!”
许楚见她双目赤红,恨不能当即打杀了自个,却也不生气。她让人取了清水来,又从工具箱中拿了小刷子洗洗刷洗那白骨上的红晕。不过片刻,却见那红晕的头骨处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了,再对照日头,都无法看出其上的血痕。
“若是真是拳头击打出的伤处,那应该是落拳之处中间血晕或有黑紫色,而四周颜色浅淡。而眼下的头颅骨上,红晕之处却是中间浅淡而四周色重,稍作刷洗就被洗干净了,可见头颅骨上并未有损伤。而看其内侧......”许楚说着,就将手上骷髅头的头盖骨掀开,反过来让众人查看,“内侧也无任何出血点,也没有任何血晕现象,可见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另类验骨之法
而此时,去取猪骨的官差,也提着一兜子骨头前来。
许楚挑挑选选,在猪骨中挑选了一块看起来完整毫无损伤的骨头。
而后将已经磨已经浓黑的墨汁,分别缓缓的抹于死者头骨跟那根看似光滑无损的猪骨之上。不过一刻钟,那墨汁渐干,而后她以水清洗,却见那头骨之上依旧白森森的一片,丝毫未曾显露一丝异样。而那猪骨上,却出现了丝丝缕缕的墨色痕迹,任凭她以布巾清洗都不曾洗干净。
事及此处,众人的神情也有不解转为了恍然大悟。如此一对比,谁想不出其中的道理
许楚将那头骨跟猪骨放在一处比较,语气冷淡,毫无情绪起伏的看向刚刚还想发狂的秦铁子娘亲说道:“仵作古籍中曾记载洗墨法验看骨伤,若有损处则墨必浸入,不损则墨不浸。”
“我且不说是不是怕你无理取闹,只说怕诸位乡亲有所疑惑,所以以一根猪骨做对比。若你还不想承认,那也无妨,我只管再用别的法子证明便是。”
秦家老娘对上许楚与萧清朗如出一辙的冷凝眸子,刚刚消除了惊惧之色的脸再度苍白起来。她慌张的避开许楚的凝视,急忙说道:“我......我认就是了......”
许楚却并不因她的承认而缓和语气,反倒是上前一步,直逼秦家老娘冷笑道:“你是认牛大熊并未杀人,还是要认你故意诬告牛大熊”
秦家老娘脸色仓皇,失措的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就如同见鬼了一般。
“死者骨缝有青黑色,却并非中毒跟损伤所致,若我推测不错,他应该身患有疾才对。秦宋氏,你身为死者娘亲,当真对此一无所知”她俯身睥睨着惊愕到浑身发抖的秦家老娘。
直到秦宋氏颓废的垂头痛哭起来,许楚才回头对钱县令轻轻颔首。而钱县令则勒令两个官差,先行将人押回衙门等候。
证明了当初控告牛大熊的罪名并不成立,一直在一旁被人指指点点心惊胆战的牛家人,才相互抱头痛哭起来。不等许楚将验尸的工具收敛起来,牛家人就接二连三的对她跪下磕起头来。
许楚就算是仵作,那又怎样,在他们看来,她就是他们家的恩人。且不说她洗清了牛大熊的嫌疑,就只说这些年压在牛家人背上的大石头,也一并被她搬开了。
牛家老爹喜极而泣道:“日后要谁再敢背后说咱们牛家除了杀人犯,老头子我定要撕烂他的嘴巴。”
围观的人多是朴实淳厚的百姓,虽然有时候人云亦云的会说些混账话,可实际上坏心眼并没多少。此时,有人尴尬有人愧疚,更多的却是对牛家人的安慰。
此间事情了却,接下来,一行人就去往了被验为中毒而亡的彭义光埋葬之处。
相较于之前秦铁子简陋的坟头,彭义光的墓地修葺的颇有规模。青石碑在前,后面则是青砖垒成的坟包,左右又有半弧形的墙体环绕,四下有一条人工开挖的水槽,自远处引了河水流过。
纵然许楚不懂风水,却也会觉得这墓地定然是彭家人特地寻风水师看过的。
彭家爹娘早早就带了下人等在此地了,而他们身侧,还跟着一名身着锦绣长袍的少年。少年身后,则是两个面容沉沉的中年男女。
“彭家爹娘因独子惨死,郁郁寡欢。因为觉得后继无人,家业无人继承,所以就过继了自幼与彭义光一道长大的堂兄家的次子彭忠义。现在站在彭家爹娘一侧的少年就是彭忠义,而他身后的男女,就是其生身父母彭德冠跟彭章氏。”
萧清朗小声将彭家如今错综复杂的关系简单介绍一番,听的许楚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忽然就想起了萧清朗曾经说过,有些人会为了所谓的家族血脉延续,而将牙齿打碎了咽下去,最后粉饰太平。
她不知道彭家算不算这样,也不好评判他们的决定,可在心底里,她却并不赞同这种做法的。
彭家人也算是知书达理的人家,见到萧清朗等人前来,纵然心中悲苦,却也行了礼。自然的,也没有因为萧清朗带来的位女仵作而生了轻视之心。
“若无其他事,那就先行验尸吧。”萧清朗的地位,足以能让他不与彭家人寒暄而不受人指摘。
彭家爹娘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并非钱县令,所以也没再多说,直接让过继的彭忠义为兄长祭祀。
就在开棺之时
,却见冯仵作从人群中站出,眉头紧皱脸色难看道:“大人,彭家儿子的尸体当初是草民亲自验看的。如今重新验尸,草民信不过这不知是何来历的女子,所以要求与她一同验看。”
若是他直接阻挠,或许萧清朗跟钱县令还能斥责一番。可如今,他言语得当,又在情理之中,倒让旁人指摘不得。
不过他忽然插手,虽然在意料之外,可却也让许楚觉得甚好。能突然不畏萧清朗的脸色开口质疑她,而且还是在看过她前边验骨之后如此,足以说明,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心虚的。
而在心虚之下,他必然会再做些什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中毒的真相
她这么冷声反驳,且掷地有声,使得一众围观之人皆愣了起来。
这中毒后骨头变黑,素来都是人之常谈的事情。别说仵作,就是他们寻常百姓,也是知道的。可是,眼下这女仵作,且如此掷地有声的质疑,实在让他们有些错愕。
要不是之前亲眼看过她验看秦铁子尸骨的能耐,只怕这会儿就要有人嘲讽于她了。
冯仵作此时也愣了,他做仵作多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不给他脸面之人。想到自己刚刚动的手脚,他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许楚好似看出了他的慌乱一般,扭头看向钱县令说道:“劳烦大人让人将刚刚用剩下的猪骨分成两份,再差人去寻一只活物跟一些足以致命的砒霜来。”
似是有些不放心,她又叮嘱道:“此行需派遣两个官差相互监督,待到了药房买取砒霜之时,也要让坐堂大夫一路跟随而来,以免砒霜外露生了事端。”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就见一道抱着猪骨的那名官差赶忙上前,将携带的猪骨分开放在两张白布之上。
许楚也不解释,直接提着工具箱行至一处,而后从工具箱底层取出一小罐药膏混入酽醋中。只是片刻后,她擦拭几根猪骨时候,就见那猪骨渐渐蒙上了一层灰黑色。
待到这处结束后,她又取了一根干净的猪骨丢入冯仵作之前煮骨所用的锅中。须臾之后捞出,却见其上满是黑沉之色。
此时,众人皆能看到,那骨头已经全然黯淡无色,与那彭义光的骨头颜色毫无二样。
在场之人大多是一般百姓人家,时常会买些不值钱的大骨熬汤改善伙食,自然知道,一般烹煮根本不会让猪骨变得如此黑沉。
许楚见众人或是沉吟,或是啧啧称奇,便开口解释道:“在仵作之间常流传着一些隐秘手法,说起来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有些仵作为谋取私利而将死者身上伤痕遮掩,就会以茜草入酽醋中,抹去死者身上的伤痕。而也有一些仵作,为私心或是因记恨某人,而在验尸中添加一些药物使得尸体出现类似于中毒或是受伤的痕迹。其中有一种办法,就是在骨上涂抹一种贱草膏,使得骨头发黑,假作伤痕。我想,这就是为何冯仵作在以酽醋擦拭过死者骨骸后,原本白洁的骨头会有发黑之处吧。”
“除此之外,我虽知道煮骨验尸的方法。可那方法,实际上却只能辨别死者骨上的伤痕是生前所留还是死后造成的,却并不知原来煮骨也能验毒。”许楚一边说,一边取了捞骨的勺子在锅里翻找,“而且,对于煮骨后骨头暗沉发黑,也并非没有方法。若我猜得没错,冯仵作应该在锅里放了锡石或者锡块之类的东西吧。”
此时她并没有咄咄逼人,可一连串的话,却使得冯仵作满头大汗。而随着他强装镇定的否认,只听得哎呀一声,许楚已经捞出了一块锡片。
于是她不由得眯眼说道:“看样子,应该是锡制的锡壶上的碎片。”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看向了脸色煞白难看的冯仵作。
冯仵作自然咬着牙不肯开口,良久之后,他才冷哼一声说道:“什么锡片,我不知道,你休要胡言诡辩。”
此时都无需许楚再说什么,就见萧清朗已经扬声吩咐道:“查看冯仵作的验尸工具箱,翻找如许仵作手中一样的贱草膏。”
那官差并无二话,也不顾冯仵作的阻挠,直接将他身侧的工具箱拽下,略微翻看,就发现内侧果然藏有一个如胭脂盒大小的物件。待到打开,经由许楚辨认,果然是贱草膏无误。
在众人一片哗然之时,萧清朗已经向身后的官差吩咐了下,让人搜查冯仵作的住处,查找锡壶!
锡矿相对于金银矿来说,算得上常见的,所以就算寻常百姓家,也常会买锡壶或是锡烛台来用。一则常见,且外观精美,称得上物美价廉,二则相对于瓷壶跟木制铁质烛台来说,也更容易保存。
所以冯仵作家中,会有锡壶,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
气氛就这般凝重了起来,直到被派去冯仵作家中的官差回禀道,在他家中果然发现了一尊被生生化开的七零八落满是坑洼的锡壶。显然,他是用什么东西切割了那物。
冯仵作脸色微微一僵,接着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却因为他满脸横肉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是害怕还是恼怒......
然而,许楚却并未因他的忐忑惶恐生出半分和缓,她依旧冷声说道:“不仅如此,我想当初你验尸时候,也故意做了假的验尸结论吧。你明知银针试探死者喉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喉中残留着的花生糊造成了银针发黑,可你依旧违心做出砒霜中毒的结论。”
“你自然可推脱你不知此事,可我却查到你前年曾辨认过与砒霜毒理反应相同的野葛毒。你且告诉我,怎得你连那般偏门的毒物都能辨认清楚,却唯独不知砒霜的验看方法”
冯仵作讷讷
第二百九十三章 死于他杀
虽说他们也见惯了杀猪之事,可是却是第一次如此看到一个柔弱女子这样细致的将猪剖膛开肚。
就这样,满场皆静,只与许楚手中验尸刀分割皮肉的声音。
却见许楚手上不急不慌,从死猪剑状软骨后方沿腹壁滑动单薄锋利寒气逼人的验尸刀,待那刀刃切入耻骨联合处才止了动作。只是,未等众人松一口气,却见她手上动作微微一转,竟然切向了剑状软骨左右两侧,不过几息之间,那刀刃已经顺着死猪肋骨后缘切开至腰椎横突。
如此,刚刚还全乎的腹壁,就被切成大小相等的两楔形,而其中的腹腔脏器尽数暴露出来。
人与猪虽有相似之处,可在摘取内脏之时,却有诸多不同。许楚小心将其胃部取出,又将小肠左移以暴露大肠,随后手起刀落利落的切断直肠。随后,旁的脏腑一一取出摆放。
若是放在年节杀猪之时,或许众人还不会觉得恶心反胃。可如今,一无放血,使得那味道让人十分难以忍受。二则在墓地之上被一个女子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分解。看的人们,实在是冷气直冒,后脊发凉。
就在他们中有人要开口阻拦一二的时候,却见许楚的刀刃竟直接划开了那胃部。接着,酸臭冲天的味道扑鼻而来,让那几人直接捂嘴阵阵干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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