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郑广齐边说边留意暮青的神色,她竟少见地没挑他的毛病,只嗯了一声。
先去盛京府衙调集人手,再去五城巡捕司,真是浪费时间的好办法!
如此,又可以多些时间给步惜欢了。
“那就走吧。”暮青起身便往花厅外走,她想到亲自到祥记看看。
刚迈出花厅,忽听前头一道声音传来,“不必了!”
暮青听见那声音,忽然一愣,花厅里,众人转头,元相国面色一沉!
那声音他们都听得出——元修!
院前白灯稀疏,隐约见男子走来,人未走近,已闻银甲声。月如银盘,星子寥落,男子战袍烈如火,随风一荡,忽如夜里生了团火烧云。
战袍!
还朝两月,他金殿受封,自戕还印,而今重披战甲,走进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得俊的男人都是兔爷
祥记的掌柜三十来岁,小二是个年纪与暮青差不多的少年,两人受缚跪在花厅里,哆哆嗦嗦,口齿不清。
暮青暗道演技倒好,面上却厉喝道:“老实答话!”
小二惊得一个倒仰,身子往前一扑,险些以头抢地,高呼道:“小小、小的……祥、祥记酒肆的小二!”
暮青眼皮一跳,无语——她收回演技好的评价,这小子演得也太夸张了!
“旁边跪着的是何人”暮青看向祥记的掌柜。
掌柜的倒没那么夸张,只低头沉声道:“小、小的是祥记酒肆的掌柜。”
暮青将那瓶毒阎罗从地上拿了起来,放到那掌柜的眼前,问:“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那掌柜的抬头一看,顿露惊色,眼神闪烁,摇头否认,“不不、不认得!”
明眼人一看就知此乃谎话,步惜尘死死盯着那掌柜,不妙之感越发强烈——那毒明明是他给步惜晟的,这掌柜的怎会认得
“你不妨抬头瞧瞧,看看这花厅里坐着的都是何人。”暮青好心提醒,那掌柜的还真战战兢兢地抬头四顾,越看神色越惊惧,待他看见上首那一截大红龙袍的华袖时,暮青忽然斥道,“都被绑来这儿了,还不说实话!”
那掌柜的也吓得一仰,往前一扑,砰砰磕头,“小小小、小的……认认、认得这、这瓶子!但是里、里头装着啥,小的不知……”
“不知!”暮青冷笑一声,拔了瓶塞就往那掌柜的鼻子底下塞。
掌柜惊得忙躲,他被五花大绑着,行动不便,一躲便摔倒在地,仰面朝天眼睁睁瞧着暮青将那瓶毒阎罗拿到了眼前,问:“不知你躲什么这可是难得的杏仁露,要尝一口吗”
说着话,她将瓶子一倾,那杀人的毒眼看着就要倒在人脸上。
那掌柜被绑得蚕蛹似的,就地一滚,趴在地上就砰砰磕头,痛哭流涕,求饶不迭,“都督饶命!都督饶命!小的是一时鬼迷心窍,也不知为何就、就非松春不可了才犯下这糊涂罪,小的也是追悔莫及啊!”
事已至此,案子算是清楚了。
林郑二人见之露出深思的神色,莫非步惜晟真是祥记掌柜杀的,与通敌之事无关
“胡言!”步惜尘怒而起身,杀气阴沉,抬脚便踹。
暮青眉一横,人未起身,只抬袖一拂,步惜尘只觉脸下扫来一道厉风,似薄刀一片削肉剔骨,割得下巴脸面生疼!他嘶的一声,还没站稳便趔趄一倒,回过神来时已被元修的亲兵按住。
宋氏哪容得步惜尘吃这屈辱苦头她起身抡手便就近掴向一个亲兵,“放肆!你们胆敢……”
话没说完,宋氏便尖叫一声,那欲掴人的手被元修截住,霎那捏得通红。
元修披着战甲,眸沉如渊,毫不掩饰杀意,“哪来的毒妇,胆敢动本侯的兵!”
这话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宋氏望着元修的眸,那一刻的对视,似能从其中看见残阳如血狼烟煞人,只对视了那么一眼,她便腿脚发软,连手腕欲折的疼痛都忘了。待元修将她放开时,她失力跌坐在地,心惊气短,一言难发。
花厅里气氛死寂,不知多久,暮青开了口。
她仍然坐在椅子里,问祥记的小二道:“你可认识此人”
她指的是步惜尘。
那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忙点头道:“认得,这是恒王府的世子爷。”
“他前日下午可去过你们酒楼”
“前日”那小二想了想,摇头,“没有!”
“你!”步惜尘一听此言,又怒火攻心,挣扎了两下却被亲兵按得死紧,只得骂道,“你这贱民,定是被收买了!”
“定是你这贱妇收买了人!”宋氏虽怕元修,但今夜的情形眼看要对儿子不利,一番谋算也眼看着要打水漂,她自是要帮忙。但她不敢再动元修的人,亦怕了暮青那执刀送人肉的手段,只得将一腔怒火发泄到高氏身上,指着她怒笑道,“说!你花了多少银子收买这些人”
高氏一脸诧色,“王妃是气糊涂了吧儿媳的夫君、您的庶长子是今夜被歹人下了毒,那时是亥时,内城的门早就关了,儿媳一介妇人,如何叫得开城门,差人出城拿钱收买人”
宋氏语塞,指了高氏一会儿,又去指别人,胡乱地指了一圈后,看见地上趴着的松春,又道:“那这丫头呢这可是你府里的丫头,你要她如何说,她自不敢忤逆!”
高氏冷笑道:“这丫头都快被王妃打死了,之前还半死不活的,儿媳倒是想吩咐她一些话,她也得清醒着,能听得进去才是。”
宋氏闻言,忽然便抓了高氏的把柄,目露精光,笑道:“是啊,这丫头半死不活的,她说的话怎能信她必是糊涂了!”
“哦”这时,忽听一道清雅微凉的声音自外头传来,暮青抬眼,见巫瑾进了花厅,看向宋氏,淡淡的道,“本王给这丫头施了针她才能说话,王妃嫌她糊涂,是嫌本王医术不精既如此,日后恒王府和老太傅府上若有病患,莫请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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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搜捕与怀疑
宋氏惶然抬头望住上首,泣道:“陛下,尘儿可是您嫡亲的弟弟……”
此言无耻,宋氏话未说完,那割了步惜尘的脸的少年便嗤笑一声,吹了吹匕首上的血珠儿,催促掌柜道:“你快数数,我等着割人。”
那掌柜的还真数,“一!”
少年欢愉地一笑,刀花一耍,哧的一刀!血珠滚向前去,染红了步惜尘的眼,那两刀正割在他的左脸上,深可见齿,远远一瞧,半张俊容已毁,血红如鬼。
宋氏尖声一叫,不再奢求圣恩,不顾一切地向步惜尘扑来。
“再迈一步,割喉。”掌柜面冷如霜。
“何必等再迈一步”少年笑得更欢愉,反手又是一刀,步惜尘的左脸顿时开了三刀,远观如被猫抓了,但伤口可比被猫挠了一爪子深多了。
宋氏的心肝都被那刀给割疼了,求助无门,她只好跪在地上四面八方地哭求,求撤下侍卫,放祥记的掌柜和小二离去。
高氏冷眼看着宋氏,实没想到在恒王府跋扈了十余年的王妃竟也有今夜之态,但她并不觉得解气,她的夫君可是死在这对母子手中的!
“二!”这时,掌柜的再度出声。
那声音听在宋氏耳朵里,犹如催命鬼符,她知道那心狠手辣的少年定然又割了她的儿子一刀,但她也知道唯有求侍卫们退下才是救子之法。而花厅里的人——圣上、元修、巫瑾、暮青,皆不会帮她,唯有元相国是能帮她的人!
宋氏扑到元相国腿边,跪求撤人,元相国正审视着祥记的掌柜和小二,想要看穿二人是何身份来路,宋氏这一哭求,直哭得他心生烦躁。
“三!”声落,刀落,步惜尘脸上又添一刀。
元相国面沉如水,忽然道:“放人!”
郑广齐一听,即刻遵从,一声退下,衙差们便纷纷退向了远处。但御林卫和西北军却不听郑广齐的,元修不松口,上首亦无恩旨,两路人马仍堵在花厅外。
“命你的人退下!”元相国对元修道。
元修闻言负手望去,父子二人相视,各自眼里似有浪在翻涌推扯,花厅里静无声息,时辰流逝如沙。
“四!”催命声又起。
少年再划一刀,探头瞧了眼步惜尘的脸,哈哈一笑,狠辣道:“一边儿三刀,还挺对称!”
他对自己的刀法甚是满意,欣赏了一会儿步惜尘的脸,却忽然就不满意了,“小爷这刀法还挺好看,下回应该耍个乱刀花!”
步惜尘的脸血红一片,脖子衣襟殷红刺目,眼底的杀意、惧意揉成一团,比血更腥红。
“命你的人退下!”元相国再度命令元修,声音里已含了怒意。他本可以让皇帝命御林卫退开,却偏偏要命令自己的儿子,就是想要看看,没有皇命,他还把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元修望向步惜尘,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祥记掌柜和小二,似在审视如今的情势,看了一会儿后,在那掌柜的再度要张口时,他忽然挥了挥手。
亲兵们见了纷纷收刀退开,花厅门口就只剩下御林卫和宣武将军府的侍卫,假皇帝看了身旁的范通一眼,范通一扬拂尘,御林卫纷纷退开,宣武将军府的侍卫见此不敢不退,只好跟着退去了一旁。
花厅外顿时让出了一条路来。
元相国面色稍霁,高氏却咬着唇角,只觉口中腥甜。
难道真要放了步惜尘
少年遗憾地道:“这么快就让路了,真无趣,小爷还想多割几刀呢。”
掌柜的挟持着步惜尘便往外退,侍卫们也跟着他慢慢地往后退,宋氏不敢擅动,只死死盯着院中,见两人退到府门前,纵身一跃,带着步惜尘就跃到了院墙上。
“不许跟来,瞧见一人,小爷就割他一刀,直到恒王府尊贵的世子爷被凌迟成一具人骨为止。”少年兴味的笑声在春夜里听来如同鬼魅森号,笑声未尽,他与掌柜的已点了步惜尘的道,拽着他跃下了墙头。
花厅里忽然传来噗通一声,众人循声望去,见是宋氏晕死在了地上。
今夜步惜晟暴毙,死因成迷,本以为他是服毒自尽,结果却是被人毒杀,本以为凶手是祥记的掌柜,结果那掌柜和小二却身手了得身份成迷。
元相国即刻命令盛京府衙和五城巡捕司查封祥记,查清两人的底细。
祥记在外城,要查封需先开内城的城门,如此一来,等于是给了那两人出城的机会。两人武功高强,劫两个府衙或巡捕司的人,换上衣衫混出城去不是不可能,且他们刚劫走步惜尘,此时还没走远,将军府这边儿便如此大动静的去查封祥记,需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如此行事恐会危及步惜尘的性命。
元相国方才还命侍卫们退开,看起来是想留着步惜尘的命,此刻又下了这般命令,全然不顾步惜尘的命,这心思多少有些让人猜摸不透。
暮青内心冷哼一声,有何猜不透的
步惜尘折腾了半宿,一没能把凶案揽到自己身上,二没能拿出步惜晟通敌卖国的证据,如此无用,元相国哪会顾及他的死活他命侍卫们退下,无非是想放人走,随后再全城搜捕,看看他们躲在何处,与何人勾结,在内城有无暗桩罢了。
这正值元家自立的时机即将成熟的时刻,盛京城里出现了身手不凡身份不明的人,元相国自然是要查清楚的。这两人是祥记的人,祥记里定然留有查明他们来路的蛛丝马迹,早些查封自然比晚些好,若是晚了,谁知他们在外城有没有同伙,有没有把留在祥记里的蛛丝马迹悉数销毁
如果她没猜错,元相国不仅要迅速查封祥记,他今夜还会命人搜城。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还能好好谈正事吗?
江北都督府。
暮青一回府便直奔后园,到了阁楼里便道:“你立刻回替子那里,方才元相问我该搜何处,他定是怀疑我了,今夜必定派人来搜都督府!”
步惜欢告诉过她刺月门在盛京城里的暗桩分布,内城里有五家铺子,因此她当时才提议搜商铺。元相国多疑,她提议搜城中商铺,他反而会搜朝官府邸。
“你觉得他们会藏进商铺里”步惜欢笑问,说话时人已坐到桌边,将面具一摘,放在手里把玩。
“荣记古董铺里不是有条直通外城的密道”暮青问,这条密道步惜欢带着她走过一回,那时两人是一同去的大寒寺,后来她得知步惜欢受了内伤,深夜出城见他时也走过那条密道。那两个隐卫要出内城不难,但步惜欢既然如此问了,想必他们是没有走荣记的那条密道。
古董铺子里书画多,墨香浓郁,密道里潮湿,霉气深重,隐卫路上带着步惜尘,即便点了他的道蒙了他的眼,他也可能会闻出些什么来。荣记古董铺下的那条直通外城的密道定然耗费了步惜欢不少年的心血,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冒此风险。
隐卫们没有出城,那会去何处
他们是不会来都督府的,今夜她力排步惜晟通敌之罪,元相国已对她起了疑心,怀疑她是皇帝一党,步惜欢为她着想的太多,他连那昧心之罪都不愿她承受,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让隐卫们藏来都督府
不是都督府,又会是何处
何处在搜城时不易被发现……
暮青心思百转,忽然盯住步惜欢,半晌才问:“侯府”
男子眸底赞赏的笑意险些满溢而出,“聪明!”
暮青:“……”
聪明的是他吧竟把人藏去元修那里!
元相国命人查商铺也好,查朝官府邸也罢,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元修府上,别说龙武卫的人不敢查,就连元相国想查元修,只怕也会心有顾忌。元修伤势未愈,元家人不敢太逆着他,元修最护麾下将士,他绝不会允许有人大搜侯府。
如此,这盛京城里还有何处能比镇军侯府更安全的地儿
“你……先回替子那里吧。”暮青本想问步惜欢今夜跟元修说了什么,但此时不宜谈这些,他还是先回去比较好。
“何必回去”步惜欢摇了摇手里的面具,“我在你这儿不是挺好”
“你若此时不回,待会儿龙武卫的人搜城,外头乱起来了可就走不了了。”
“那就不走。”
“那明日的早朝如何是好”
“明日不早朝。”步惜欢淡淡的笑了笑,“今夜替子在内务总管府,也有场好戏要演,我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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