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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亲兵们回头一瞅,见是几片碎瓦罐,夜风一吹,一股子臭气,那臭气闻着像是……火油!

    火油

    敌、敌袭

    亲兵们大惊,但已经晚了,就在他们低头看碎火油罐子时,一只火折子抛过他们的头顶,夜风一吹,火星飞溅,莫名灿亮。那灿亮如星子扫落人间,忽然燎原!

    大火吞噬了帐顶,霎那间火光冲天,似要烧穿天际。

    帐帘儿刷的掀开,里头冲出一人来,两眼发红,杀气如虎,“娘的!谁敢偷袭水师大营!谁敢火烧老子的大帐!”

    那人虎背熊腰,声如洪钟,不是别人,正是暮青新兵时期的陌长,如今水师东大营的军侯——老熊。

    火油罐子一砸到帐顶,老熊就一惊坐起,穿靴子抓衣袍提大斧的时候,帐子就烧起来了,他又惊又怒,惊的是此处是水师东大营,前被北、西、南三大营呈偃月形包围,后依大泽湖,论军营地势,东大营最难进来,为何会有敌袭怒的是堂堂军侯大帐竟被人潜进来一把火烧了,夜防的人今夜都他娘的在干啥

    简直是耻辱!

    老熊一吼,亲兵们才反应过来,不管有多不可思议,那袭营的少年就站在面前,亲兵们纷纷提枪将少年围了起来。

    老熊这才看清袭营的居然只有一人,他差点背过气儿去,恼得抓狂——一个人能潜进水师大营来一个人敢烧军侯大帐

    这小子他娘的是谁啊!

    “把这小子给老子押过来!老子倒要看看他是谁,敢烧水师大营!”老熊一声令下,亲兵们提枪一送,戳向暮青腰间。

    那枪还没戳上去,暮青便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月光下!

    “我!”

    少年的眉眼上似结了层冰霜,冲天的火光也烧不化,那眉眼甚是平常,但对于水师来说,却是人人都铭记在心的容颜。她是曾经的西北新军的精神领袖,她是现在的江北水师的都督,她在五万水师心中是神一般的存在,她之于江北水师如同元修之于西北军。

    哐当几声,不知是谁手中的枪掉了,老熊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大帐烧得噼里啪啦的,亲兵们惊声叠起好似一台大戏。

    “咦”

    “呀”

    “啊”

    “嘎!”

    “都都都都、都督!”

    时辰再往回溯,月杀在北大营茅房前。

    “你们伍长和屯长叫啥名儿”那什长警惕地打量着月杀。

    “伍长和屯长”月杀挑眉。

    “对,叫啥”那什长见他不答,更加警惕。

    月杀少见的笑了,只是笑得有点冷,有点凉,“区区伍长屯长,也使唤得动我”

    那什长再警惕也没想到月杀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那时既惊讶又心知不妙,但只那愣神儿的工夫,忽见月杀凌空而起,身如鹞鹰,在他们头顶一旋,眨眼间,他落地,十人倒地。

    这十个人倒地前只觉出颈侧一痛,可谁也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如此准,如此快,身手如此高强。

    月杀连将人拖进茅房都懒得,这处茅房偏僻,等到北大营的人发现少了巡逻哨并找来此处,他也该得手了。

    他负手远望,看准了一座望楼,足尖一点,飞身而去!圆月当空,人影掠过浑似苍鹰,无声无息落进望楼,脚尖落地,岗哨已倒。月杀看也不看那哨兵,借着望楼的高度负手远眺,看尽北大营营帐排列、巡逻布防,随即在附近的巡逻哨转身时,飞身而出,走营顶,掠夜空,飞纵进又一座望楼,人到哨兵已倒,如此飞走半座大营,如入无人之境!

    营边一道山坡上坐着一人,手里抱着只酒坛子,边喝边唱:“山河烽烟起,将士辞爹娘,披甲赴关山哟嘿,铁血儿郎!大漠沙如雪,忠骨无家还,手提胡头迎凯旋哟嘿,去他娘的议和!”

    最后一句一听就不是原词儿,且那人扯着嗓子,狼嚎似的,月杀在望楼上循声望去,无声冷笑,飞身而去。

    马都尉唱罢,自喊一声痛快,仰头对月,举坛喝水。喝着喝着,往夜空中一望,见一人自皓月中来,来如黑风,马都尉噗的喷出一口水,水没喷到那人身上,坛子却一炸,半坛子水浇了他一脸,他胡乱一抹的工夫,喉咙被人一扼,头顶传来一道冷声。

    “最后一句。”那人声音平凉。

    啥最后一句

    马都尉喉咙被扼,声发不出,只拿眼瞪着月杀,恨不得宰了他——你小子谁啊!

    “歌谣的最后一句。”

    凭啥告诉你

    马都尉握住月杀的手腕,仕途将他的手掰开,眼神杀人——你个奸细崽子!

    马都尉不傻,江北水师大营里全是新兵蛋子,没有轻功这般高强的,这人穿着一身兵丁的衣袍,不是今夜从营外混进来的刺客,就是潜伏在军中已久的奸细。

    不过,这奸细杀他干啥他只是个都尉,一来不知军机要事,二来这江北水师刚建不久,练兵都还没开始,哪来的军机

    “告诉我最后一句,我告诉你我是谁。”

    先告诉老子你是谁!

    马都尉面色狰狞,声发不出便张嘴无声怒骂。

    月杀冷笑,“阶下之囚,没有资格谈条件。说了,打晕你,不说,扒光你。”

    马都尉一听,脸都绿了!

    月杀一见,脸也绿了,手指一扼,险些把误会他的马都尉给掐死,“扒光你,吊去望楼上!让全军瞧瞧北大营里哪个将领大半夜的坐在山坡上鬼嚎诱敌。”

    马都尉的脸色却没好看到哪儿去,这小子所说的两个条件里都没有宰了他,但他还不如宰了他,边关杀敌数年,他不怕死,但脸面还是要的,自己的不要,也得护着西北军的!

    不就是句歌谣

    “无悔报国!”马都尉开口,无声道。

    “哦。”月杀应了声,手起手落,“不懂音律就别瞎嚎。”

    马都尉两眼一黑便晕死了过去,昏过去前还盯着月杀,不知他会不会把他扒光吊去望楼上丢人。

    月杀看也没看马都尉,扒男人衣裳这等事让他干他也不干,他大步下了山坡,边走边道:“自有人收拾你。”

    他又飞回刚才的望楼里,沿着望楼解决岗哨,一路走高,不多时便见军侯大帐在望。

    这任务,真没难度!

    他傲然立在望楼上,远望如同岗哨一般,却不观其他方向,只遥遥望向东大营,等。

    那女人不是他,她不会轻功,又没有泔水车掩护,想潜入东大营火烧军侯大帐要难的多,他再等她半个时辰,东边若无火起,他就烧北大营,让这水师大营先乱起来,她好趁乱行事。

    但他并没有等上半个时辰,也就两刻钟,东边先是有星星之火窜起,不一会儿便火光冲天。

    月杀挑了挑眉头,比他意料中的快了许多,不是营防太差,就是她的确是个当刺客的好苗子,可惜……学武已晚。

    这时,北大营的巡逻哨已被东边的火光惊动!

    “啥情况咋会走水了”

    “是不是伙头营走水了”

    “伙头营哪是那方向看那方向……娘咧,好像是军侯大帐!”

    “啥”

    “敌袭……有敌袭!”

    不知谁喊了一句,北大营顿时就炸了营儿,一时间,驰报军侯大帐的、鸣钟示警的、睡得迷迷糊糊跑出营帐来看的……望楼底下来来去去都是人,乱得不成样子。

    月杀在望楼上瞧着,拿出火油罐子咔嚓一捏,抬手便往军侯大帐上一抛!

    火油罐子砸在帐顶,声音巨大,惊得往大帐驰报的巡逻兵们停住脚步,帐帘被掀开,里头闻声出来的军侯莫海闻见那火油味儿顿时一惊,“不好!”

    但是晚了。

    一只火折子在他一嗓子喊出来时就从他头顶上飞过,咻的落到火油上,大帐霎时火光冲天,犹如东大营。

    跑出来往东大营方向抻着脖子看的兵丁们纷纷回头,脖子差点扭了——呀咋咱们的大营也烧起来了!有敌袭在哪儿

    军侯大帐的火势有多烈,莫海的脸色就有多臭,他一眼望向望楼,亲兵们纷纷抬头,这才知道人在望楼上!

    可是……似乎只有一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立威!
    水师大营四座军侯大帐都烧起来的时候,北大营辕门前官道上,一人策马奔来。

    望楼上的岗哨都被营中大火吸引了目光,听见官道上有马蹄声来,不由转身,惊声喝道:“来者何人下马!”

    望楼上军旗一展,辕门守军见了如临大敌,长弓手短弓手紧急列阵,木墙后重弩就绪,森寒的箭头指向官道。

    韩其初勒马而停,却未下马,高举大印道:“江北水师都督府亲卫韩其初,奉都督军令而来,都督大印在此,命你等打开营门,不得有误!”

    那大印包在红绸里,韩其初将红绸一打,大印高举,迎着营火,玉色温润。

    辕门打开一缝,一名小将驰来韩其初面前,接过他的腰牌一看,又将大印翻过来对着火把细细一瞧,顿时惊住!他翻身下马,跪地一拜,随后起身策马回营,马蹄声在辕门里一歇,辕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弓弩手撤尽,韩其初策马进营,到了营中一举大印,问:“奉都督军命传令!军中传令官何在!”

    “韩大人请稍候!”那出营察看的小将抱拳一应,便去找人。

    过了会儿,那小将尚未回来,便见一人背月飞踏而来,只见帐顶流穗舞若艳火,那人衣袂舒卷风流,落地行来,脚下无声亦无脚印,营火一照,若非照得出人影,真要叫人以为是鬼魅。

    魏卓之见到韩其初,悠然一笑,风流天成,“见过韩大人,不知都督有何军令”

    韩其初手执都督大印,端坐马上道:“都督今夜回营,奇袭四路军侯大帐,现已在中军大帐之中!特命除巡营值守外,全军回帐!擅出者,斩!妄议军情者,斩!散播谣言者者,斩!”

    三声斩令,一声比一声高,听得辕门的兵们个个噤声,气都不敢喘。

    早前前营火起之时就有人从军帐那边传消息,说火烧军侯大帐的是都督的亲卫长,起先还有人不信,如今听着竟是真的!

    天底下哪有火烧自个儿大营的都督

    都督想干啥

    没人猜得透,只能从这三声斩令里猜出都督心情不好。明天,或者说今晚,怕是就要有人倒霉了。

    “领命!”魏卓之还笑得出来,那双丹凤眼一弯,幸灾乐祸。

    在军营里这两个多月,暗中替某些人办事,他腿都快跑断了,刚回来不久,这两天正闲的无聊,听说她在京中办案,就快回营了,他就知道她一回来准有好戏看!

    往后这水师大营里可就热闹了,他要跟某些无情的人说说,最近不出去了。

    魏卓之笑眯眯地飞身而去,前往各大营传令止乱,韩其初则收起大印,下马步行,往中军大帐而去。

    中军大帐在东大营,东大营前有三大营拱卫,后依大泽湖之天然屏障,从地势和兵防上来说都最为安全。但正是这最安全的东大营,最先被人烧了军侯大帐,动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暮青。

    暮青还在军侯帐外,章同赶到时,大火已经烧了三面大营的军侯大帐,少年背衬着熊熊火光,面寒如霜。

    老熊见到章同如见救星,忙跟他打眼底官司,意思是让他去跟暮青套套近乎。自从这小子亮明了身份,浑身就跟长了刺儿似的,扎手!怪不得大将军说他是属毛虫的!他还想问问她为啥要烧他的大帐呢!

    章同却不开口,只望着暮青,两人隔着十步远,却似隔着不可逾越的千山万水。

    你来了……

    他想如此说,却终究没有如此说。

    他记得刚到盛京扎营那夜,她次日便要披甲上朝,他带兵巡逻时看见她,并未与她说太多的话。他知道,她一入朝必定飞黄腾达,却没想到新军改编成了水师,而她成了江北水师的都督——一军主帅,他的上官。

    “都督回来了”章同声音平静,她没回来时,他天天数着日子;她回来时,他惊喜成狂;见到她时,他却只有平静。不是想要平静,而是必须平静,一声都督不是与她生分了,而是必须如此称呼。

    水师五万大军服她,西北军的老将们可未必。

    在西北时,老将们喜爱她,多少是出于爱屋及乌,元修爱她的才华,老将们便也将她当成自己人。可如今她成了元修的旧部,水师不再隶属西北军,老将们的心却还在西北军里!她今夜奇袭自己的大营,烧了军侯大帐,这事儿老将们必定会要求她给个解释。她刚升任都督,刚回营,眼下正是服众的紧要关头,他必须要尊她为都督,站在她身旁!

    “这可是都督之物”章同伸出手来,掌心里摊着把解剖刀,他声音平静,指尖却微抖,熊熊火光照亮那只武者的手,老茧密布,甚是粗糙。

    暮青望着那手,眼里融着暖意,开口时声音却依旧是冰的,“这刀不是给你的,我放在谁帐中的,让谁给我。”

    暮青说罢,抬脚便走,那方向正是向着中军大帐,“命营中军侯和都尉到都督大帐集合!”

    章同的心意她懂,心愿领受!

    中军大帐中,东大营的将领们最先到了,暮青坐在上首,一语不发,只等。

    等了两刻的时辰,北、西、南三大营的军侯率领着麾下都尉进了中军大帐,月杀、刘黑子和石大海也一同回到帐中,在将领们的注视之下站到了暮青身后。

    “敢问都督,回营为何不派亲卫事先通传,为何要火烧我等大帐!”一进大帐就有将领压不住怒火,出言质问。

    先声质问者是南大营军侯卢景山,老熊瞥了卢景山一眼,皱了皱眉头。他是周二蛋当初从军时的陌长,从军路上,他们在上俞村过生死,有战友情义在,自是亲厚些,但其他三大营的军侯却跟他没这情义,他们的心都不在水师,不把他当上官便心无顾忌,今夜这局面只怕不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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