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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仵作见她蹲了下来,不由跟了过去,在后头观摩。

    只见暮青继续翻找,从衣领找到腰带,从衣袖找到裤脚,逐层翻看,但找遍了这轿夫身上,却没有刚才发现的粉末。

    暮青的神色丝毫不见诧异,她将月杀唤了过来,将帕子给他一看,吩咐道:“你去轿子顶上看看有没有这种粉末。”

    月杀闻令,飞身而起,小轿玲珑,他脚尖点在轿顶,凌风而立,那轿子竟半分不晃,看得巷子两头的盛京府捕快眼都直了。月杀低头一扫轿顶,目光一聚,蹲下身来拨开轿顶的彩穗子,往缝隙里看了眼,对暮青道:“有!”

    暮青伸手将帕子递给他,月杀接了过来时,顺手从靴子里拔出只匕首来,将缝隙里的粉末刮了出来,收集好后将帕子一收匕首一归,跃了下去。

    粉末多了,粉红颜色越发明显,轿夫应该就是闻了这药粉而昏迷的,暮青不敢闻,只问月杀:“可能看出是何药来”

    月杀道:“像江湖上的软筋散,但软筋散不会致人昏睡。”

    即是说,他也不太清楚。

    暮青点点头,看来验尸过后她需要去趟瑾王府,问问大哥。

    “轿夫所言只是供词,不是证据。”暮青将帕子收起前转身看向仵作,晃了晃手中,“这才是查验现场时该找的证据。”

    仵作盯着帕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发了案子,他们的心思向来都在尸体身上,凶手犯案的手法和证据通常能从尸体上找到,谁会想到活人身上会有证据

    “都督是怎么想到轿夫身上会留下药粉的”仵作问,他倒想听听高见。

    “我看过你写的三张尸单,上面都说轿夫和轿中人是被迷晕的,我当然先以此为方向来查。假如人是被迷晕的,凶手所用的药粉就有留在现场的可能。”暮青说话时指了指眼前的巷子,道,“你发现这条巷子是东南走向的吗深春四月,盛京城里的风已经由西北风渐渐转为东南风,轿夫如果是被迷晕的,凶手必定在上风向动手,也就是那边。”

    暮青一指巷子口,“轿子从巷尾而来,凶手等在前方,见人到了便将药粉撒出,前面的轿夫首当其冲,还未被风吹得太散的药粉落在了他身上,而后面的轿夫身上没能留下药粉,说明药粉已被风吹散,他只是吸入性昏迷。至于轿子顶上为何会有,很简单,看看这条巷子,轿子停在巷子中段,两边院墙颇高,凶手只可能隐蔽在高处。”

    巷子口一侧的院子里种着棵梨树,梨花开得正浓,暮青对月杀道:“你去看看,树上可有脚印”

    月杀飞身便上了树,一番细看,飞下来道:“没有,只有这棵树上能藏身,看来凶手轻功不错。”

    暮青点点头,轻功不错也是线索。

    仵作还怔着,暮青走到轿旁便掀了轿帘儿。

    轿子内外的地上有大滩血迹,为了不破坏现场,暮青从轿子侧面将帘子给掀到了顶上,见轿中少女仙髻簪花,襦裙桃红烟纱杏白,倚轿而眠,面若桃花,手脚尽断,坐在血泊里,若染血的美丽人偶。

    少女的身形分明未长成,只有十三四岁,因施着脂粉,面色并不显得苍白。

    暮青扶着轿身,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提起少女染血的袖口和裙角看了看,果见手脚筋已断,守宫砂被剜走了。她转到轿子另一侧,掀开轿子窗帘,将少女披着的烟纱罗裳挑开,看了看她的肩膀,那肩膀倚着轿子,却看不见尸斑。

    这时,仵作已来到她身后,暮青回头问:“那三具尸体也是如此,不见尸斑”

    “不见。卑职的尸单上写得很清楚,三具尸体的血都被放干了,这具看来也一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月杀的心理阴影
    那三具尸体先前都是抬回了义庄后,稳婆才受命去验的,今日被唤来现场,瞧见这场面,稳婆吓得直哆嗦,暮青唤人时,她魂儿险些飞了。

    暮青退去一旁,稳婆三步走两步抖地到了近前,钻进女尸裙底一番验看,退出来后跪着回禀道:“回都督,并无不同。”

    “哦”暮青挑了挑眉。

    稳婆以为自己像那仵作似的,有些遗漏之处,忙又进去再看了一回,出来时道:“回都督,这……瞧着是有些吓人,可女子头一回,若遇上不知轻重、不晓得怜香惜玉的男子,多是这样的。这凶手又格外折腾了些,所以看起来红肿得厉害。”

    这话说着,稳婆只觉得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循着望去,看见刚刚嗖的就飞上了轿顶和树上的那位亲卫长大人正冷冷地盯着她,目光暗含警告。

    稳婆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莫非是嫌她说得直白都督钻女尸的裙下都不避嫌,想来不会因这些话而脸红吧

    暮青确实面无表情,回身跟月杀伸手要东西,“你的帕子呢给我。”

    她的帕子拿来包药粉了。

    月杀从怀里拿出来就递给了暮青,暮青接过来后从验尸的工具箱里寻了镊子出来,随后便又钻进了女尸裙底。这回,她没太往里面钻,从外头瞧着,依稀能看见她正从女尸的亵裤上捏什么东西往帕子上放。

    月杀目力远,眼皮子狠狠一抽,顿时脸色铁青!

    这女人……他要宰了她!

    然而,暮青提取完女尸的亵裤上的东西后,又起身到了轿子外,在轿子里染血的地板上搜找了一番,捏出些东西,同样收进了帕子里。

    仵作一瞧,见那雪帕里包着的竟是数根毛发,是女尸的阴、阴……难怪那亲卫长大人的脸色那么难看。

    众人脸上火辣辣的,暮青却盯着那些毛发看了看,道了声:“奇怪。”

    有何奇怪的

    再奇怪也没她奇怪!

    “尸体外阴充血肿胀,可见撕裂,出血处有凝血块,凶手如此粗暴,现场怎么没有留下毛发”暮青喃喃自语。

    凶手的毛发

    仵作咳了声,瞥了眼帕子,问:“都督怎知这些毛发里没有凶手的难道男子和女子的还有差别不成”

    暮青道:“自然有差别。男女这部位的毛发,女子约莫十一岁时开始生长,男子约莫十三岁,起初的特点都是稀疏,长而柔软,多为直毛,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黑、粗、卷曲,二十五岁是最旺盛的时期。你看看这些毛发,色浅、细软,符合死者十三四岁的年龄该有的特征,绝不是凶手留下的。尸体的外阴可见撕裂出血,说明凶手不仅粗暴,而且已经成年,他的毛发应该是粗黑且硬的,绝不是帕子里的这些。”

    仵作:“……”

    “你要记住,毛发的生长有顺序和周期。腋毛晚耻毛两年,胡须与腋毛时间一致,生长顺序是上唇、颊毛、下巴。其他部位的毛发,出现顺序是:小腿毛、大腿毛、前臂毛、腹毛、臀毛、背毛、上臂毛和肩毛。直至成年,这些毛发的生长范围和程度都在增加,大约持续到四十岁。只有头发在成年后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男子如若在十二三岁前阉割,则不会出现此类情况,如在之后阉割,此类情况则不能逆转。一旦发生打斗案和奸案,现场可能会有毛发遗留,多存在于被褥、地面、嫌犯的衣物或者粘在凶器上,都是重要物证,不可不查!”

    这些与案子无关,暮青肯多言是出于传授的心思,她一人验不完天下间的尸体,当初写手札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被人识得而流传下去,让天下间少些冤案。但看手札比不得在验尸现场得来的经验深刻,这仵作前面三具尸体验得几乎无错,血量和毛发的理论他不知道,因此才没能验出来。正因如此,她才传授几句,能不能听得进去,就看他自己了。

    仵作神色复杂,他的成见和冷淡,都督必能看得出来,为何还愿意传授这些他虽不是唐家人,但拜了唐家人为师,常言道: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唐家验尸的古法只传给自家子弟,从来不授学徒。唐家尚且如此,都督并非他的师父,为何不藏私

    “凶手行为粗暴,现场却没有留下他的毛发,我只能做出两个推测——要么凶手不是男子;要么凶手是男子,但不能人道,因此他是借物行凶!”暮青不理会仵作的心思,接着分析案情,再次语出惊人。

    “借物行凶”郑广齐闻言,脸色更阴沉。

    这起连环案从剜走守宫砂,到杀人饮血,再到借物行凶,怎么越听越邪恶这些青楼女子无一不是那些纨绔公子哥儿花重金买下的,银两花了,人没了,这些天常派人来盛京府责问他这府尹,丝毫不体谅他家中新丧,他恨不能现在就抓到那凶手!

    “两件事!”暮青吩咐道,“第一,这四人都未及笄,查查她们都是被何人、以何种方式、在什么场合下买下的,查清楚,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共同点,以分析凶手为何能事先得到消息埋伏杀人。第二,查查这四起案子所发的巷子是否都是东南走向。”

    “好!下官马上差人去查。”郑广齐道,这两件事好查,很快就会有结果,“那药粉可需下官命人拿到城中的药铺问问”

    “不必了,我去趟瑾王府,问问王爷。”

    “那再好不过了,有劳都督!”郑广齐感激地道,他知道瑾王爷待都督不同别人,这药若能请得动王爷给看看,自然比城中药铺那些郎中可靠。

    既已分了工,暮青便不再耽搁,她回城只能待两日,时间紧张,耽误不得。

    她将包着毛发的帕子收进了工具箱里,交给月杀时,月杀的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咔嚓响,暮青看了他一眼,道:“回去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不要!”月杀咬



第一百八十三章 英睿!暮青?
    “臣女不仅知道此人是谁,还知道太皇太后为何遍寻朝中三品文武府上都寻不到她。”沈问玉道。

    元敏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本宫不喜欢卖关子的人。”

    沈问玉笑了笑,她可不是来卖关子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朝中三品文武官的女儿,而是朝中三品武官!”

    元敏抚着指甲的手一顿,忽然坐直了身子!

    什么!

    沈问玉心中快意,幽幽一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英睿都督。”

    “放肆!”元敏盯住沈问玉,指向她时,指甲明光逼人,划如剑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诓骗本宫!来人,给本宫掌她的嘴,让她胡言!”

    安鹤闻令下了玉阶,沈问玉见之刚要开口,安鹤已将锦盒拢入袖中,拂尘一甩,风驰半殿,势若飞针,沈问玉只觉胸口刺痛,那一声要说出口的话便堵在了心间。

    说时迟,那时快,安鹤到了近前,掌起掌落,脆如惊雷,四声落尽,沈问玉狠跌在地,嘴角含血,面肿如拳,楚楚之态尽毁。

    “依你所言,若江北水师都督是男子,修儿好男风不成若江北水师都督是女子,朝廷的眼瞎了不成!”元敏盯着沈问玉,声音含怒,那怒意不在眼底,眼底唯见慑人的精光。

    殿内渐渐传来笑声,沈问玉伏在宫毯上,含血而笑,初时幽幽,后转为厉笑,闻之如幽冥哭笑,嘲讽至深。

    “你笑什么”

    “我笑……太皇太后英明一世,却被至亲之情所缚,终不过尔尔,凡人罢了。”

    “放肆!”安鹤喝斥一声,面露嗜血笑容,抬掌便击向沈问玉的天灵。

    “嗯”元敏的声音虽淡,重重华殿里闻之却冷若冬日寒风。

    安鹤面朝沈问玉,低着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松开时掌势已收,俯身恭谨而退。

    元敏的目光从安鹤身上收回来,看向沈问玉,眸中不见怒意,只淡声道:“本宫说了,不喜欢卖关子的人。”

    沈问玉低低笑了几声,血染宫毯,刺目如梅,“侯爷所爱的女子,闺名中带着青字,太皇太后寻遍了朝中三品文武的府里也未寻着她,因为她不叫郑青然,亦不叫姚蕙青,而是姓暮,闺名暮青!”

    暮青

    “她是汴州汴河城古水县的仵作之女!”

    “……”

    “古水县这些年来可是我大兴出了名的升官福地,为求三年九品知县,需奉十万雪花银,太皇太后可知为何因为古水县有暮家人在,暮家父女验尸无数断案如神,暮青有阴司判官之名,她虽是女儿身,在古水县衙里却俨然我大兴朝的女仵作!”沈问玉笑了声,不知是嘲讽大兴,还是嘲讽自己,“她能做得大兴的女仵作,怎就做不得大兴的女都督”

    “世间绝无如此巧合之事,去年六月起,暮家人不知所踪,至今不知生死,而西北新军中随后便出了一个断案如神的少年,仵作出身,年纪相仿;侯爷说他心仪的女子在三品朝臣府上,太皇太后遍寻不着,而江北水师都督偏偏就是三品武职;侯爷戍边十年,军中三十万儿郎,何处与女子相识除非那人就在军中!如若那人在军中,除了有验尸之能、断案如神、曾是侯爷旧部的英睿都督,还能有谁”

    她知道这猜测很疯狂,可当初九曲帮的水匪烧抢了沈府,暮青必不敢在古水县再待下去,可她离开古水县,又能去何处正逢西北军在江南征兵,只怕天下间无人能想得到一个女子能藏身军中。

    至于容貌身份,别人改换不易,于仵作来说却不难。暮家人验尸断案多年,结识的三教九流不少,其中难保不会有懂得易容和作假身份文牒的江湖艺人。

    其实,她并不愿如此推测,一想到侯爷生死之时心中念着的女子是暮青,她的心就如同被千百把刀子割过一般,想想自己如今的境地,她就觉得自己蠢不可及!

    殿中死一般沉寂,元敏僵坐在美人靠上,不知多久,忽然起身!下玉阶,步上宫毯,华裾迤迤,如在金红的宫毯上豁开一道深壑,深不见底,杀机噬人。她缓缓走到沈问玉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抬起她的脸来,力道轻微,尖利的指甲却入肉三分,“你说这些,有何证据”

    “没有。”

    元敏的力道忽然便深了。

    “太皇太后说对了,臣女就是有恃无恐。猜错了,臣女也不会死,您还需臣女去和亲。猜对了,臣女倒觉得她更合适。”

    朝廷上虽然需要英睿练兵,但和亲是明年之事,两不耽误。元敏手中有药,不怕控制不住她。

    元敏却听得笑了,慢悠悠地问:“你很聪明,本宫倒想知道,她若和亲,本宫留着你还有何用”

    沈问玉也笑了,笑意凄苦,却含戾气,“我这身子,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到了关外也未必能活,不过是早死晚死罢了。既然要死,何不拉上一人”

    “嗯,也是。”元敏松开沈问玉,冰凉的指尖抚上她红肿的脸颊,怜爱至极,“你这孩子,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本宫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看向安鹤,安鹤会意,将袖中的锦盒拿出打开,捧至元敏眼前。元敏将那丸药捏出来,柔声笑道:“你既是个对自己狠的,不妨把这药吃了吧。”

    沈问玉一惊,元敏捏开她的嘴便将药塞入了她口中,安鹤捧了茶来,一盏茶灌入,便逼着沈问玉将药吞了下去。

    “本宫在何位,你在何位本宫面前,何人和亲,何人合适,岂容你觉得张狂!”元敏起身,垂眸望人,凉而睥睨,不复先前的笑脸,“本宫教你一事——聪明者往往不长命,聪明而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第一百八十四章 毒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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