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一声骨碎之音,战马腰腹处忽凹,马蹄擦着地移出丈许,元修回身一脚踹上那战马,千斤重的战马横扫进那边帐中,霎那砸塌了帐子!里头人仰马翻,箭断弓折,狂风激起草屑,飞射似刀!
几名弓手挣扎欲起,孟三手中弯刀一掷,穿了一人喉咙!另两人的脖颈被人从背后划开,头颅一转,连着层皮从脖子上耷拉下去,一生最后的影像是看见身后站着一勒丹兵,那人笑着,眼尾细长,人是何时到了身后来的,谁也不知道。
这边帐中弓手解决的一瞬,暮青从那边帐中出来,指间寒光已不见,只见指上染血,手中提着弯刀。
五人是后来跟着勒丹军来到王帐的,本就在外围护卫,为了进退方便,五人便站在了最后。身后帐中藏着的弓手突袭时,五人便离弓手最近,本应最先被射成刺猬,却都毫发无伤!
这时,前头被召来王帐护卫的百名勒丹骑兵已几乎死绝,死在马上的,被马尸压着的,地上倒了一片!
这等情形下,最后头还站着的元修和暮青五人便分外显眼,但这时战况已乱,突哈王子被杀,苏丹拉伤了一臂,除了正后方两顶帐中的弓手已死,旁边帐中仍有箭矢在射!苏丹拉带来狄人王帐的骑兵也死伤大片,有精兵想要奋力将苏丹拉从战马后救出,但未死之人都被箭雨压制在了地上,起身便是死,连头都深埋在地上不敢动,哪有人注意到身后还有人站着
“咋知道……”孟三低低咕哝一声,心还噗通噗通跳。方才真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以大将军的耳力,听出帐中藏着弓手并不难,可英睿将军发现得比大将军还早!
这时并不适合细问,孟三只是嘀咕了一声,暮青听见也只是简短道了一声,“处处是破绽!”
呼延昊邀请苏丹拉时仰着头,这本身就不对。呼延昊绝不会喜欢仰视别人,他的战马就在王帐外,以他的性情,应该上马与苏丹拉谈话。
他仰视苏丹拉本身就不对劲,仰头之时下巴还微收了收。仰头时应该露出脖子,下巴微沉这动作很违和,唯一的解释是——脖子是人最脆弱致命的部位,呼延昊下巴微收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将致命部位暴露在人前让他缺乏安全感,下巴微收有保护脆弱部位之意。
他既然对苏丹拉如此戒备,那他的站位就不对了——他站在苏丹拉的马蹄前!人的致命部位除了脖子还有胸腹,人体的主要脏器都在胸腹处,一个连仰头都缺乏安全感的人,会将自己胸腹的致命处暴露在一个武将的马蹄前
以呼延昊的狡诈,绝不会无缘无故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他此举必有所图!
事后证明,他站在苏丹拉的马前是为了抽刀斩马蹄,而他不上马是因四面帐中有埋伏,坐在马上会被射成刺猬,只有站在马下才能借着马尸与大王子为他挡箭。看起来他在敌人马前的站位是最危险的,但其实以他的布置来说,那站位是最安全的。
而她看出他有杀心是在他说话时,有鼻翼微张的细微动作。人在情绪高涨或者准备采取行动时通常会鼻孔扩张,这是因为突然行动,身体动作在一瞬间爆发,动作幅度大,需要的氧气就更多,而鼻孔扩张可以吸入更多的氧气。
微表情就是如此出卖人!
呼延昊自从出了王帐,动作、站位、性情、行事,处处透着股不对劲,每一处都是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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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突发!(未完)
元修和暮青五人从关城潜入大漠的次日,西北军开始对退守乌尔库勒草原边线的戎人、月氏、乌那的十万联军进行袭扰。
三部联军日前一战大败,损失了五万大军,战败之责归于狄人部族袖手旁观不肯来救,仅剩的十万大军迁怒于狄人,三部中已有人提议撤军齐讨狄人王帐,却又怕西北军在身后包抄,是而一直未敢行动。
草原五胡最强的两个部族,勒丹王被元修废了一臂,重伤退回王帐,狄王病重,四子争位,大军也退回王帐,只剩其余三部坚守在乌尔库勒草原边线,日前一败,士气受创,西北军开始对联军袭扰后,联军数战数败,节节后退。
勒丹王一心想借呼延昊灭了狄部,令勒丹成为草原霸主,已无心此番注定叩不开的西北嘉兰关。勒丹王不欲耗费兵力,戎人、月氏、乌那的十万联军在得不到勒丹支援的情势下,坚守了五日,终于全线撤军,往乌尔库勒草原深处溃散。
西北军副将骠骑将军鲁大和左将军王卫海率大军直追,一路追赶了一天一夜,夜深时分,大军在路上一分为二,一军由鲁大率领往狄人部族驰去,一军由王卫海率领往勒丹驰去!
鲁大策马疾驰,肩上停着只烈鹰,战马未停,手中密报已展,他速看一眼,召来一亲兵,“那边儿已杀起来了!传老子将令,大军急行,明日一早务必给老子赶到狄人崽子的老窝!”
那亲兵领命,烈鹰盘旋而去,鲁大摸一把下巴上新长出的胡渣,望向桑卓神山南麓。
此番大动,皆是按大将军临行前的军令。大将军推算到呼延昊一旦起事,狄人部族必乱,勒丹王之心必在狄部,不会再管联军之事。那三部联军失了狄人与勒丹相助,至多坚持三五日!
如今,全叫大将军算准了,只是那边两军已经厮杀起来,这边赶到还需一夜!
“急行军!”鲁大高喝一声,大军疾驰,月落草原,黑风驰卷。
此刻,西北军离狄人部族尚有二百二十里!
此刻,桑卓神山南麓已成战场,十数万大军在王帐外拼杀不开,渐杀去了南边草原。元修和暮青五人没有离开王帐附近,他们护卫在苏丹拉周围,两军交战的胜负并无所谓,他们的目标是苏丹拉和呼延昊。
苏丹拉伤了一臂,被亲兵护在中间,他的亲兵大多死在了方才的箭雨之下,剩下的只有百余人,加上突哈王子带来王帐的亲兵,身边只剩
不足千人。勒丹大军在来到王帐前便遭到了狄人精骑的拦杀,双方混战,战圈很快到了部族之外的草原上。
呼延昊有两万精骑在部族之内,大军看守着百姓,却仍有可调用的兵将。苏丹拉无援,劣势渐显,元修五人扮作勒丹兵,自然要帮苏丹拉杀呼延昊,只有呼延昊死了,狄军群龙无首,他们今夜之险才能解。
苏丹拉的亲兵只顾护着他,元修带着暮青四人往外冲杀,他在西北十年,五胡将领都见识过他的身手,为防暴露身份,只能隐藏实力,月杀同样如此,因此五人以暮青为首向外冲杀。
暮青手中握着半截短箭,勒丹军中唯有她不使弯刀,混战的人群中颇为显眼。弯刀杀人,血溅寸尺,残箭刺人,只见血花。似乎又回到了上俞村那夜,四面皆敌,只能杀出一条活路!
草原的风都不再能闻得见青草香,鼻间只有草原汉子身上独有的膻味儿汗味儿,以及刀进刀出、短箭一刺一拔间带出的血腥气。
战争,由不得犹豫,否则便成敌军刀下之魂!
少年眸似星辰,穿梭在呼延昊的精兵之间,敏捷如豹!肌肉、血管、神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该割哪里,没有多余的动作,出手必见血,一步废一人!
月杀紧随她身侧,他的独门兵刃不能用,得知要深入敌营时心中其实有些担忧,今夜之险早能预料,但全然不需他显露独门身手,他却未曾预料过。尽管他曾与暮青交过手,但那时他缚手缚脚,又一时大意伤在她手上,之后她便离开了巷子,两人过招颇少,对她的身手,他一直了解不深,今夜才算是真正见识她的身手。他是杀手,专行暗杀之事,她这套身手,无人比他更能一眼就看穿其精妙之处!
这套功法颇为精练,毫无花哨不实之招,举手之间皆是杀人制敌之法!
元修在暮青另一侧,一刀砍死个狄兵,转头望一眼暮青,眸光亮似星河,这小子好身手!怪不得上俞村一战仅凭四人能杀八百马匪!身板虽单薄,胜在功法精炼!此法未曾在江湖哪个门派中见过,这小子是仵作,此法跟谁学的
魏卓之在队形最后方,暮青的身手他早在数月前古水县官道上便见过了,只是那时她尚心软不肯杀那两个水匪,今夜简直一步杀一人!世事磨人,果然如此。
孟三在元修后方护着,也越杀越心惊,上俞村之战死的那些马匪,他原以为多是鲁将军和熊军侯所杀,今夜看来,错得离谱!
五人以暮青为尖峰,元修、月杀为左右,魏卓之与孟三为后防,顷刻间便豁开一条血路,踩着狄兵的尸体前行,如一柄利剑,剑锋向着呼延昊!
呼延昊高坐战马之上,目光只落在暮青身上,血染红了月色,月色映红男子的眸,那眸猩红颜色,残嗜光芒,却含着兴奋的杀意。他在战马上抬手,身边精兵如潮般涌去,堵住那即将豁开的路。
暮青一箭刺入面前一名狄兵脐上六寸处,那人肝胆俱震,心口忽觉疼痛,喷出口血来,两眼一翻,未倒地,人已亡!暮青抬手便要将那残箭抽出,却只觉手中咔嚓一碎!
那咔嚓声掩在四面的刀兵声喊杀声中,暮青听不见,凭手感却知那短箭的箭身裂了!她擅短兵,那短箭对她来说还是长了些,因此她当作兵刃时斩去了箭尾,当时就伤了箭身,这般残兵杀了近百人,果然再难撑住了!
箭头前端手感有些软,应是箭身裂后,前方靠近箭头的位置折了,拔不出来,或者拔出来也无法再杀人。暮青果断松开那断箭,趁那狄兵倒下前夺了他手中弯刀,往后头那狄兵身前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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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帝驾(一更)
奏报雪片般飞入盛京,也落入汴河行宫龙案之上。
天未晚,宫灯已掌,玉殿秋浓。鹤灯照着一封密奏,执笺之手指尖微凉,结了霜雪。
流沙,失踪!
男子的目光落在密奏上,只望此四字,不知多久,忽然回身,宫烛浅白,衣袂冷透。
“来人!”
殿外的宫人肩头忽颤,陛下这些日子每逢月末总喜怒难测,上月独在殿中许久,唤人进殿时彩娥险被杖毙,今儿倒是唤人唤得早,只不知龙颜是喜是怒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范通面无表情地进去,抱着拂尘,垂首不言。
陛下心情不佳,听声儿就知道。
“传旨回朝,西北军主帅元修失踪,朕要亲赴西北!”
范通忽然抬头,总是拉着张死人脸的老太监,眼底有那么一瞬露出惊色,不知是惊于元修失踪的密奏,还是惊于帝驾要去西北。
“传李朝荣来!”步惜欢不等范通领旨,又道。
范通眼底的惊色收起,一听步惜欢传李朝荣便知圣意已决,道了声遵旨便出了殿去。
李朝荣乃武将,羽林卫虎贲将军,御前侍卫长,月部出身,曾是月部的首领,后被安插在朝中,拜在元家门下,明里替元家传递行宫消息,暗里乃步惜欢的少数心腹大将之一。
人来到乾方殿,殿门一关便是一个时辰,谁也不知步惜欢与他在殿中谈了何话,只知一个时辰后,范通在殿外通传道:“启禀陛下,汴州刺史陈有良请陛见。”
“传!”
范通应诺,下了殿阶,出了乾方殿去,片刻后引了陈有良来。陈有良在殿阶下恭请圣安,这才躬身进了殿去。
入了内殿,陈有良再请圣安,请过后却未起身,急奏道:“陛下,西北不可去!江北之地险患重重,西北距此千里之遥,陛下不可给贼子刺客以可乘之机!”
去西北之路,沿经上陵、宁夷、贺川、青州,守城武将可都是元派!
“又如何”
“陛下!”陈有良未得圣命,不敢抬头窥视帝颜,只得跪谏,忧心忡忡,“不出所料,朝中定有请派兵驰援西北寻找大将军元修的奏折,西北大军三十万,若再填兵将,谁知元家安的是何心思,元修失踪之事又是真是假”
若假,陛下此去西北,岂非正中了贼子圈套
若真,元修生死未卜,元家嫡脉恐失,盛京那边儿定急疯了!陛下与元家不睦已久,元家又怎能放心陛下去西北寻人他们定会忧心陛下从中作梗,朝中对陛下去西北之事定会阻挠重重!
这一路谁知会生出何事来
殿内颇静,陈有良跪在地上,只觉有道目光落在他背上,听帝音矜贵懒散,漫不经心问:“这些年朕往来盛京汴河,年年路遇刺客,卿可见朕不来”
陈有良微怔。
“这些年朕所行之事,哪一桩朝中阻挠得少卿可见朕屈从过”
陈有良顿时无言,陛下从未,虽所行之法不得天下人理解,却是最行之有效的。
陛下乃先帝之孙,其父乃先帝六子,本是皇子龙孙,却因父酒色成性难成大器,并不为先帝所喜。当年夺嫡,六王毫无胜算,帝位本轮不到陛下来坐,只因朝中生变,龙脉凋零,陛下年幼,易摆布拿捏,元家才属意陛下为帝。
元家乃开国之臣,六百年士族豪贵,曾出过三位皇后五位宰相,三代前有意归隐,子弟多赋闲在家,不涉朝政。
可是,先帝时,西北生乱,胡人叩关,荣王借机谋反,先帝三登元国公之门,拜老国公之子元广为相,并许其女元氏为贵妃,一举平了西北和荣王之乱,此后帝位稳固,元家重入朝堂,风光一时无两,先帝三登国公之门求贤之事也被传为佳话。
先帝膝下九子,元贵妃曾为先帝育有一幺子,三岁那年,江北大旱,饿殍遍野,民间发了时疫,传入了盛京。后竟传入了宫中,小皇子染了时疫早夭,元贵妃宫中因时疫封了宫门,三年未出。
后先帝年迈,诸子夺嫡,元家与夺嫡事本已无关,却在上元宫宴时,借属国南图之兵冲杀入宫,以三王、七王弑君之名斩二人于宫宴,血洗宫城。那晚,先帝驾崩,三王、七王以弑君之名被杀,朝野风声鹤唳,元家一夜之间执掌朝政大权。
那年朝中生事时,他不过二十出头,刚任汴州永邑知县,朝中之事他一介外臣品级低微,无从知晓内情。只知这之后,陛下便被元家选为新帝,年仅六岁,继位登基。
陛下之父庸碌无权,堂堂王爷怯于外戚之势,卖子求存。六王府将幼子送入宫中,从此再不过问,陛下孤身苦熬宫中,幸而他是个聪慧的孩子,深知元家早有谋朝篡位之心,只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六百年大族背负一个逆贼之名,因此一直在寻求时机。他若显出明君之姿,元家定不会容他久活,他便自幼显出几分荒诞不羁来,越是年长越是放浪无道,以那昏君之态示群臣和天下百姓。
此举随了元家的意,也寻得了出那盛京牢笼之机。
陛下借着昏君之名,不遵太皇太后之意,不听元氏朝臣之谏,拒纳宫妃,广征男妃,年年汴河行,暗中建立刺月部,培养亲信,行至今日,布局渐成,羽翼渐丰。
十八年来,若有一事屈从于朝中,江南便无今日之局。
陛下心住乾坤,胸怀天下,今夜忽因密奏决定摆驾西北,难道真是别有深意
“世间事,行难险阻,朕从不惧,也望卿不惧。”御座之上,年轻的帝王望着忧心忡忡劝谏的臣子,敛那懒散之态,雍容沉静。
陈有良忘了君前仪态,抬头望去。
“今夜备驾,明日一早帝驾前往西北,让替子坐朕的御辇。沿途走官道,告过往州府接驾。”
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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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神奇的英睿将军
四周漆黑,只听见人不停地往下掉,呼喊着狄话,战马嘶鸣,吵闹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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