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地宫这一路行来,行得越深,她心中的疑惑越深。那时并不能肯定地宫的主人便是暹兰大帝,但若真是,千年前暹兰古国因一场黑风暴一夜之间倾国覆灭之说便有些立不住脚。由此地宫中的一切便可看出暹兰大帝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这等人会让他的帝国一夜之间覆灭今日,历史之谜终于解开了,暹兰古国并非神秘消失了,而是暹兰大帝带着他的子民举国迁徙了。
草原五胡便是暹兰古国之后。
暮青之言不仅让呼延昊愣了,也让元修愣了住。
谁能想到,世人以为神秘消失了的暹兰古国竟然不曾消失,只是改了面目延续至今
八柱台的熊熊火光点亮了呼延昊青幽的眸,他是暹兰大帝的后人,落此地宫,见此宝藏,一切果然是天命所归!他心潮澎湃,扣住暮青脖颈的力道不觉一顿。
这一顿,暮青忽动!
她等得便是这一刻!
她向后狠狠一撞!头一仰,狠撞上呼延昊的下巴,同时手腕一拧,蹲身,后背贴着他的前身往下一滑!
呼延昊下巴一痛,往后一仰,见暮青趁此空隙手腕从他手中拧开,身子一矮便要从他的手臂和前身的禁锢中逃出,他心头惊怒,眸中杀机一现,手臂一紧急忙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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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门主的女人!
元修揭下暮青面具时,呼延昊避在八柱台后,浑身染血。
月杀逼得紧,数次险取呼延昊性命,却缚手缚脚,难以施展全力。殿中处处是机关,不知何处可毁,何处不可毁,呼延昊与他缠斗数招便知晓了他的忌讳,偏往殿柱和火台后避,他心中正暗骂这胡崽子狡诈时,忽听他大笑一声!
“西北三十万军,竟封一女人为将!大兴儿郎都死光了吗”
那笑声狂放,嘲弄,带几分血气,声震殿梁。
元修霍然抬头,月杀惊住,丝刃偏走,呼延昊驰退向一殿门边,一砸壁上砖石!
殿门开时,他矮身一滚,不待殿门全然升起便滚出了殿去。
水门,她给出的出路。他原以为殿门后会连着暗河,但殿门开启时并未见河水涌入,因此他果断出殿来,殿外只要不是暗河,有何机关他并不惧!他伤了一臂,她的亲兵身手颇似杀手,那兵刃太杀人,他不如避到殿外,只要她在殿中,那亲兵小子便不会追出来。
殿门渐升,殿内火光烛来,照一地干涸的河床,细沙如雪。
这一生,血里复仇,草原王座,十年深埋在心,未曾有一日淡忘。
这一日,黄金神甲触手可得,功成如此近,却终败走。
人生里难以抹去的败绩,他似乎并不太悔恨,心头一道斑斓色彩不知起于何处,让多年后他想起地宫之行,只记得光影交错的天地里,那河床细沙,那青铜高台,那黄金神甲,那躺着的人。
那人儿苍白的容颜似沙里雪,未看清,便已远去。
容颜不清,那呼查草原、那大将军府、那狄部夜晚、那白玉甬道、那蛇窟之行,却心头一遍遍明晰。当他起身,忽生大笑!
除了阿妈,这世上竟还有一个女人,足以叫他记住!
河床沙如雪,前路深寂寥,他踏沙行远,如孤行的苍狼。
他的草原王座,似缺一后,她还不错!
月杀没有追出去,他赶回青铜台,所见却比他想象中更糟。
原以为呼延昊那一句会让元修识破暮青的身份,未曾想他竟揭了暮青的面具,见了她的真容!
元修见了月杀的脸色,心中便已明了。越慈果然知道她是女儿身,他的身份不浅,身手颇似杀手,兵刃独特,让他想起江湖中有一门——刺月门!
此门极尽江湖情报与暗杀之能,出现于十年前,来路神秘,无人知晓门主是谁,只知此门行的是买卖人命和江湖消息之事,刺部负责江湖暗杀,月部负责江湖情报,只有付不起酬劳的买主,没有他们行不成之事。
下俞村那百名马匪弓手,匪寨里一夜死了的大小头目,他原先一直想不通是何人所为,此时想来,应是刺月门!怪不得当时他想不通西北地界上有何门派想帮西北军,却不愿意留下名号,若是刺月门倒是说得通了。只是他们想帮的应不是西北军,而是她!
她的身手在江湖上未曾见过,刺月门行事神秘,她或许是刺月门之人,他未见过此等身手倒说得通。可她的行事作风,并不似江湖人士,且她不会内力,会是刺月门之人
那便是她与刺月门有何渊源不然刺月门的杀手为何在身边保护她
元修眉宇深锁,疑问重重,若非此时不宜追根究底,而是出地宫要紧,他定不会在月杀面前装作何事也不知。
“大将军有话要问尽管问!出了这地宫,谈话可就不这么方便了。”月杀却忽然开口。
元修诧异地看向月杀,他还以为他会遮遮掩掩,未曾想他倒干脆!他顿时冷笑一声,目光沉如铁,盯住月杀,“越慈,月刺!你想本将军问什么”
元修自嘲一笑,刺月门的手都伸到西北军中了,他竟未发觉。
月杀闻言并无惊诧,他的兵刃一出手时便知道元修会识破他的身份了。既如此,他怎会由他出了地宫再问地宫一出,元修便是西北军主帅,他若审他们,西北边关三十万军,如何逃得出不如此刻便摊开来谈,谈得拢便一起出地宫,谈不拢便在此一战,若能替主子除去一大患也是不错。
地宫机关重重,西北军主帅不幸死在地宫里,真相永不会被世人知晓。
但此念只是心头一过,月杀便压下了。主子所布之局,元修不可缺,此人还不能死。虽然他极想在此除了元家嫡子,但不能坏了主子的布局。
“也是。大将军有事不该问我,该问她。她为何来西北军中从军,要她告诉你。我只是受门主之命,前来军中保护她而已。”月杀道。
他并不怕说出主子来,主子派他来西北军中时就料到许会有这么一日,刺月部有江湖身份遮掩,元修是猜不到主子身上的。
主子深沉莫测,所布之局从无遗漏,十年来刺月门趁着在江湖上行事之机,散出真真假假的消息无数。十年了,消息驳杂,真假似网。官府、江湖,想查他们的不知有多少被带入局中,终为主子所用。
主子既派他来军中就不怕他身份暴露,上俞村时,他答应去葛州城求救,并非是怕身手暴露连累主子,而是出去联络暗桩的。只是暮青不知刺月部还有一重江湖身份,一直在闲操心而已。
元修闻言看向暮青,他果然猜对了,她与刺月门有渊源
“她是你们刺月门之人”元修问。
“不是。”月杀答。
“那你们门主命你保护她”元修盯住月杀,眸光锐利
第一百零四章 帝驾到!
元修和月杀忽地回头,见殿门闸落,缓缓降下,华殿、金翠、神甲、八柱台、暗河水,随着殿门落下缓缓关了住。火光渐失,河床如雪的细沙没入黑暗,元修和月杀却望着殿门,久未动。
殿门关了!
他们刚出殿,殿门便关了,为何如此凑巧
呼延昊离开后许久,他们才出殿来,一出来殿门便关了,为何呼延昊出殿时殿门未关
元修不解,他以为殿门不会再关,因暮青此前开的太阳门便一直未关……
不对!
圆殿九门,只有一门是出路,而他们却打开了两门,一门是暮青打开的太阳门,一门是呼延昊打开的水门!
地宫乃暹兰大帝挑选继承者的试炼,既然出路只有一条,他不该允许他们开启两次殿门才是。暮青在殿内打开了太阳门,其他殿门应该再打不开才是。
可呼延昊为何能打开水门,殿门开后又为何没关上,一直待他们都出来后才关
疑团太多,元修想不明白,他转头看向月杀怀里。或许,只有她能揭开这地宫最后的谜团。那少女昏睡着,脸上戴上了面具,眉眼融在黑暗里,瞧不清,那人间清独色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与那黑暗中的眉眼重合,似真似幻。
这地宫秘宝与她那匆匆一瞥的容颜一般,此一生不知还能否再见。
门主……
元修深望暮青一眼,转开脸,深吸一口气,湿凉的气息入喉,心口却堵着,意难纾。但他闻见那湿凉之气时还是隐有所觉,细听河床远处,道:“有暗河”
在三岔路时,暗道里便能闻见潮湿之气,当时他推测地宫附近有暗河,铁球机关道误启石门引了暗河水也证实了他的推测,只是被冲下机关坑,进了圆殿,再无法寻那暗河。而此时又闻湿凉潮气,远处隐有浅流声!
“看看就知。”月杀抱着暮青便往前走,她说此路是出口,八成不会错,顺着走一定能走出去。
离开时,月杀瞥了眼已落的殿门。关上也好,省得神甲运出去成了元家之物,平白给陛下添阻。不过地宫已暴露,呼延昊出去后必会派人来探,与其留给胡人或者西北军,不如他回去让刺部来掺一脚,得不到便毁了地宫,谁也别想把神甲带走。
元修也瞥了殿门一眼,也好,如此秘宝就永远留在地宫也不错,否则神甲军一建,天下局势必变。
天下,局势……
元修望向河床远方,似望见大漠边塞,关城日落,西北的风他总想吹得久一些,天下局势若一直都能不变,这一生就葬在西北,想来也不负此生。
两人各有心思,不知行出多远,直到脚下干涸的河床踏着有些软,湿气越发重,两人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浅浅的暗河水。水边有脚印一路向远,应是呼延昊留下的,元修和月杀顺着走了一阵儿,河水渐深,暗道却窄了起来。
暗道尽头,只见一潭深水,再无去路。
“地宫离桑卓神湖近,神湖连着窟达暗河,支流颇多,此水许通着窟达暗河,需潜下去才知。”元修将孟三放在地上,对月杀道,“你留在此处看着他们,我下水瞧瞧。”
呼延昊的脚印也在此处,像是从水里走了,但此人狡诈不能轻信。孟三和她都昏迷着,他需先下水探探出路,也探探有无险招。
月杀没意见,他也可以去探,但把这女人留下和元修独处,他宁可留下看着她。
元修衣衫未解,穿着神甲便下了暗河,他身上有伤,动作却颇利索,水声幽幽,只稍片刻,人便潜了下去。月杀在潭水边坐着,丝刃绕在指间,警戒。呼延昊伤了一臂,又被他伤了数处,他若聪明就该知道留下也抢不到人,不如离开。从他的脚印看,他也像是走了,但到了此时,他不想再生险,还是小心些好。
黑暗里时辰难计,不知等了多久,水里传来声音,月杀手中丝刃紧了些,幽光不见,杀机却现。
水里冒出一人来,元修上了岸,刚从水里出来,他尚未适应黑暗,目光却循着杀气精准地往月杀处一落,道:“有出路!上头是草原边线,离大漠不远,窟达暗河的支流孜牧河。”
出路,竟真被她说中了。
“水里无险,只有些暗流,需潜一阵子,约莫三百数。”元修道,他寻路出去时只留意水中情形和出路,回来时数过,三百来数的潜程,将她和孟三的大封了,带两人闭气潜出去应可一试。
“带人潜游,三百数可潜不出去,需更久些。他们两人闭气不可太久,大将军确定呼延昊没在水里下暗招”月杀问。若无暗招倒可施全力一试,若在水里遇险,拖上那么一时半刻,她可就险了。
“不曾见到。若有,你带他们二人走,我留下断后就是!她一日是英睿中郎将,一日便是西北军的人,我元修从不弃自己人!”元修沉声道,负手立于潭边,一身男儿英雄气。
不是只有刺月门才在乎她的命!
他下水时已查探过了,呼延昊像是就这么走了,并未在水里留下暗招,如此行事虽不像他,但他伤得不轻,无暇他顾也有可能。这一路得她相救,他绝不会在此时拖累她的性命,若他探查有遗漏,他留下这条命挡着便是!
月杀挑眉,有些诧异,没暗招那可真不像呼延昊的行事之风!
元修既说没有,月杀也只能暂且信他,出地宫要紧,他们几日不曾进食了,他和元修有内力撑着,她能撑到如今却算得上顽强了。
要下水得先点暮青的道,要点道还是得先脱神甲。幸亏月杀身为影卫,夜里视物之能颇强,不必四处摸索便能瞧见神甲的衣带。元修见了将目光转开,只是转开的工夫,月杀解了神甲,点了,又将衣带重新系好。他抱着暮青站起来时,元修带着孟三下了水,暗河水冰凉,以两人的内力来说,如此寒气并无妨,但孟三伤重,暮青乃女子之身,寒气必不可久受。
月杀跟在元修身后,一入水便见一道地下暗窟,暗流吞人,四处涌动,月杀跟着元修避开,闭气全力潜游。水声汩汩,对耳力影响颇大,月杀警戒提防着四周,一路除了暗流外,果然未遇暗招。
数到三百多时,头顶有亮光射来,金红染了暗河水,艳丽如血。
元修揽着孟三上浮,月杀跟上,浮了一阵儿,冒出水时,见夕阳斜照大漠,青草连绵,孜牧河蜿蜒如带,河塞辽阔,一目万里,金红照人。
傍晚的荒漠草原,初见以为荒凉,再见忽觉壮美如画。
两人上岸,月杀匆匆解了暮青的神甲,道一解,却久不见暮青呼吸。月杀一惊,待要动作,身旁忽来一道霸力,元修沉着脸将暮青扶起,孟三被他点住道盘膝坐在草地上,不待月杀出声,元修便以掌抚上两人后心。
河畔忽有烈风起,风卷着草屑飞落入金河,顺流而远,河面有雾色渐起,夕阳残照,透雾色成缕,映若蜃楼。待那蜃楼淡去,岸上暮青和孟三衣衫已干,气息匀畅,只是未醒。
“衣甲系好。”元修起身,负手远望。
月杀面冷,正待说话,忽然转头望远。
漠色黄风起,有马蹄声远来,不一会儿上了大漠山丘,驰逐如黑龙。
那黑甲……西北军!
月杀瞥一眼元修,又瞥一眼暮青干了的衣衫。怪不得元修为她通行经脉百,还要以内力散了她衣衫的湿气,原来西北军就在附近!他先行探路,上来后应发了讯号出去。
元修身上带着响箭,孜牧河离桑卓神湖不远,他不知落下地宫几日,但西北军定在大漠寻他,草原上战事定紧,他发了响箭出去,十有军中将领会见到,只是他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西北军的将领元修都识得,领头那将领是戍守石关城的右将军赵良义,身后所率有四五千骑,远远见元修立在河边,赵良义不待驰来河边便跃马而下,“大将军!”
大将军没死!
“大将军!”黑黝黝的精瘦青年,奔来元修身边,未开口眼圈已红。
“良义,骑兵在外,不下战马,你违了军纪,还不如你的兵。”元修将赵良义扶起,笑比夕阳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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