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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凤今

    她冷淡寡言,唯有断案或是嘱咐人时说话才一股脑儿的,虽叫人听不懂,却听着莫名畅快。这些……他原以为再听不到了,那夜以死明志,倒在宫门前时,他恍惚看见大漠如雪关山月冷,看见他的战马独自向他行来,他策马出关,天上一轮明月,照着大漠关山。那一刻,长风烈马,快意豪情,却不知为何洒脱不得,好像心有牵挂,不想离去。

    直到他醒来,方才看见她挑帘而立,才忽然懂了,让他心有牵挂的是她。

    死而复生,失而复得,就在刚才那一刻,他知道他不想再失去了。

    元修没有将那张纸放在枕下,而是叠好收在了怀里,贴在心口,妥善安放。心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昨天巫瑾来为他换绷带时,他看见了心口的伤,那缝着的针脚细密整齐,看起来很眼熟。除了她,世上大抵再没人敢缝活人的心。

    他的心里住着她,她缝了他的心,这一生他的心里就再也住不进别的女子,而她也永不会从他心里出去。

    “我都听说了,你又救了我。”元修浅淡一笑。

    “我和巫瑾。”暮青纠正他,“没有他的白獭丝,你的心脏就不能缝合,整个手术过程没有他的帮忙,我一个人完成不了。而且术后都是他在为你诊治,没有他,术后的高热感染就能要了你的命。这些日子巫瑾住在府里,白天每个时辰为诊一次脉,夜里还要为你施针,你该好好谢谢他。”

    “嗯,我欠他一条命。”

    “你还欠我一条。”暮青又纠正元修,“你记住,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有我的心血在,也有巫瑾的心血在,日后别再做自戕的傻事。”

    “好。”元修定定望着暮青,只许下一个字。

    “那我先回去了。你昨天刚醒,不宜久见客,多歇息为好,我还有案子要查,明日有空再来。”暮青起身便要走,这些日子为元修的伤忙着,案子她都放下了。

    元修目光留恋,却没强留,只淡淡笑道:“好,待我伤好了,帮你一起查案。”

    “你这伤少说要养半年,等你伤好了,案子都查清了。”暮青没好气道。

    “查清了怕什么你总有新案子查。”元修笑了声,扯动了伤口,却连眉头都没皱。

    但这骗不过暮青,她冷声道:“你别想这事儿了,记住半年内不可练武,不可动怒!”

    “啊”元修眉峰压着,一脸苦笑,好声好气地商量,“一个月行不”

    半年不可练武他一日不活动都觉得浑身骨头不舒服,半年不让他练武,那骨头不是要坏了

    暮青冷冷看着元修。

    “三个月”

    “好,好,半年就半年!”

    不待暮青说话,只看着她的脸色,男子就屈服了。

    唉!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听还不行

    暮青转身就走,一出暖阁便见天色已黑,往日这时辰侯府的园子里已经开始掌灯了,今日却不知为何不见灯光。暮青觉得古怪,好在她对侯府的路已经熟悉了,摸黑照样可以出府。但她走过后园,刚要往前头去时,忽听吱呀吱呀的声音伴着脚步声从后园深处传来,她原地一转,避到假山后,听那脚步声渐渐近了。

    寒风送来一个老妇的声音,“府里没掌灯,你们可要抬稳些,若是伤了侯爷心尖儿上的人,仔细你们的皮!”

    无人应是,只听那吱呀吱呀的轿声缓了些。

    暮青避在假山后,见两顶小轿从前头的石径过去,轿子只有两人抬着,轿旁都跟着个婆子。暮青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听闻这两天元敏在朝中查三品官府上闺名里带青字的小姐,这两顶轿子里的人大抵就是那两位小姐了,只是不知哪个是郑小




第七十六章 为君缝衣
    


    暮青回了都督府时后院无人,阁楼里的床帐已放了下来。

    都督府的人素知她的习惯,她去侯府前用过晚饭,回来后沐浴更衣便会歇息了,因此每逢她夜里出府,杨氏都是早早就放好床帐被褥,灶房里一夜都烧着热水,她一回府便可沐浴。

    暮青回府时见灶房里的灯烛亮着,自知守门的王大海会去告诉杨氏她回来了,于是便拿了本医书到桌边对灯细看,等着杨氏送沐浴的水来。也就等了一盏茶的时辰,水便备好了,杨氏退了下去,暮青便合上医书起身宽衣。

    她左袖藏着寒蚕冰丝,右袖藏着解剖刀,身上还穿着件暹兰大帝留下的神甲,这些东西一样一样摆去桌上,随便哪一件现身江湖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除了那套解剖刀。

    暮青知道月杀在阁楼附近,她沐浴时没人能靠近,因此便解了玉簪雪冠,宽了里衣,穿着束胸带和亵裤入了水。从军半年,她在男儿堆里养成了穿着衣物入水的习惯,哪怕是在都督府,她的身份一日未公开,一日心里便没有安全感,因防备着突发之事,她连沐浴时都是面朝阁楼楼梯口的。

    楼梯口与浴桶之间隔着座屏风,四扇围屏,竹意盎然,少女坐在浴桶里,边擦身边戒备地透过屏风缝隙盯着外头,热气氤氲,眸光清亮,警觉如豹,似是洗个澡都随时准备暴起伤人。

    待快要沐浴罢,暮青才在水里解了束胸带褪了亵裤,一番清洗,起身穿衣。

    冬夜寒冷,热水已温,氤氲渐散,少女起身,青丝遮了玉背楚腰,楚腰之下隐约见琵琶倒悬,玉般颜色,惊心勾魂,那静立之姿如巫峡云深处的神女。

    少女未拭身,雪臂一展便扯过了挂在围屏上的里衣,转身一披,玉带一系,玉润珠圆忽现又隐,少女从水中迈出,纤长,琼珠生香。

    暮青将洗好的束胸带搭在浴桶边上,亵裤她穿的是男子式样的,不惧杨氏收去晾晒,但束胸带却不能让她瞧见,这些日子她换洗的束胸带都是月杀收走去晒的。她不管他拿去何处晒,只要按时送来就行。

    暮青从衣柜里拿出条新的亵裤来便往暖榻去,到了榻旁撩开华帐时才唤道:“月……”

    一声刚出,尚未唤罢,帐中忽然伸出只清俊如玉的手将她一扯,那力道缠绵里融着霸道之力,暮青震惊之下一扯竟挣脱不得,整个人跌入了帐中!

    腰间玉带被人一勾,忽的一松,胸前乍凉!

    少女眸中星火窜起,燎了身下之人。男子眸深如海,吮住她的唇,辗转深尝,抵死缠绵。

    夜静如水,烛影摇动,映尽一帘春情,素白的里衣滑落榻下,帘中少女青丝湿散,如玉粉娇娥,动人心魄。她越是挣扎,越是刺人,帐中越盛,男子平日里的懒散缱绻皆不复见,只见霸道执着,抚捻轻拨,辗转深缠,教她一识情之滋味。直到他定力消磨殆尽,才将华袍扯来往她身上一覆,起身下榻。

    步惜欢墨发披着,负手窗前,吹着寒风残雪。暮青在帐中盖着绛红龙袍,盯着华帐,目光杀人。

    暖阁里久无声息,不知多久,潮涌退去,男子眸中渐见常色,这才走回榻旁撩了华帘,瞧着还盖着龙袍未动的少女,笑问:“生气了”

    暮青不言,眼刀已经说明了一切。

    步惜欢沉沉一笑,偏不怕她的眼刀,更舍不得不看她。男子声音还有些低哑,却听得出带着宠溺,道:“说话,别总拿眼刀戳人,我不惧这个。”

    从他背负昏君之名的那一天起,他就不惧世人的眼刀。那些眼刀没能将他千刀万剐,他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才不惧她这把小刀。

    “解释!”暮青沉默了许久,磨着牙咬出俩字来。

    步惜欢笑声更沉,打趣问:“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有何可解释的”

    暮青眸中顿时窜出星火!

    “好,好,解释。”步惜欢沉吟了一阵儿,笑意浓郁,问,“解释何事是解释我在帐中之事,还是窥你沐浴之事,亦或是窥见了多少之事还是刚才……”

    话没问完,暮青已忍无可忍,抓起龙袍便抽向步惜欢。步惜欢慢悠悠往暮青身旁一倒,轻松避过一击,瞥了眼暮青,眸光渐暗。暮青觉出身前凉飕飕来才发现盛怒之下竟忘了龙袍下自己身无一物,又被这厮占了便宜!她忙将龙袍拉上,奈何步惜欢眼力好,还是瞧见了方才的春光。只见少女半坐榻上,青丝垂落,遮了红梅,盈盈楚腰柔若水影。

    步惜欢坐在帐中,眸光又暗了些,但瞧见暮青扯着龙袍将自己裹得严实,只露个脑袋在外头,又不由觉得好笑。

    “我该给你安排个女侍卫的。”他道,省得她每晚沐浴过后都喊月杀,那束胸带终究是她贴身之物。刺月门里女子少,但也不是没有,杨氏还不知她的身份,是该给她挑个贴身的人了。

    暮青把龙袍往头上一蒙,懒得理!但头刚蒙上,她便愣了愣,手摸了摸龙袍,探出头来一看,问:“怎么破了”

    只见那月锦龙袍的袖子上绣着的银龙驰云气冲九霄,雍容华贵,却刮破了半幅。

    “马车上不慎刮破的。”步惜欢睁着眼说瞎话。

    “何物所刮”

    “钉子。”

    “哦,钉子。”暮青信才有鬼,“你的马车里有钉子,车夫不想活了吗”



第七十七章 夜逛象姑馆
    


    “嗯”步惜欢笑了声,去揽暮青的腰。

    暮青啪的一声拍掉了他的手,怒道:“偷窥可耻!”

    步惜欢笑声更沉,手背火辣辣的疼,凑近少女耳珠轻吻了下,她倏地回头,眸底小火苗烧人,他越看越喜欢,逗她道:“问的是此事,不是偷窥之事。”

    她那般聪慧,定知他问的是何事,避而不谈他本该欢喜,为她羞涩的女儿情怀,但他偏想逗她,她的羞恼,她的眼刀,她一切为他而生的情绪,都叫他欢喜。

    “要瞪人转过身来瞪!也不嫌脖子疼。”步惜欢没好气地道,说话间漫不经心地往暮青腰窝一点,她身子一软便歪进了他怀里,他欢喜地将那软玉温香接了满怀,她目光烧人,惹他一声轻笑,忍不住再品她的滋味。

    她的滋味清洌如霜,似她的人,却偏偏身子软柔雪腻酥香,这两重滋味总叫他留恋难忘,渐渐的失了定力。他情难自禁地含尽她模糊不清的娇音,深缠一番,放开了她。

    男子枕着罗枕,乌发松垂,割乱胸前玉色珠辉,那半低的容颜如画,眸底压着深沉,待抬眸时,眸中未褪,笑意懒沉,哑声问:“觉得如何”

    这话里有些叹意,亦含愉悦。鸳鸯被,解罗裳,洞房花烛喜不知何日,他欢喜的是他亲近她,她并未真恼。

    少女颊粉唇殷,气息难平,眸底未见嗔恼,唯见刀光,只那刀光被巫山云雾遮了,显得有些软,并不刺人。她久未言语,似待情褪,他笑着瞧她,瞧着她眸底的刀光从层层云雾里透来,愈渐清冽,才听见她清冷的嗓音。

    “你今夜上脑”她嗓音清澈,已听不见侬软气虚。他有些好笑,虽不懂她话中之音,但也猜得到不是什么好话。

    “巫山,人之常情,卿亦有之,莫说不。”步惜欢笑道,抬手理了理她脸旁凌乱的青丝,眸光缱绻溺人。

    暮青没打开他的手,只淡定地将衣衫合上遮了春光,眸光清澈,声也平静,“我当然有,我的性内分泌系统没出问题,大脑皮质、脊髓低性兴奋中枢和性感区及传导神经组成的神经系统也没出问题,我对你的挑逗当然有及时有效的反应能力,这是生物进化过程中形成并遗传下来的本能。”

    “……”

    “此欲乃正常的生理心理现象,其发生与两性的生理基础有关。男性易被视觉刺激所激发,女性易被触觉刺激所激发,激发之后产生两种过程,一是积欲过程,一是解欲过程。”

    “……青青。”

    “根据我的研究,此欲如果太强,失去控制,可能会产生灾害性的犯罪后果,所以你……”

    “青青。”他打断她,问,“你在紧张”

    她眸光清澈,声音平静,那是因为她总是这般,无论何时气势都不输人,但她说这些时分明捏着衣带,从头到尾都没有松开过。

    暮青不答,步惜欢沉沉一笑,她眼里容不得错处,他若说错了,她定会纠正她,没纠正就表明他说对了。男子低头,伸手揽住,笑声愉悦,低低颤颤,“青青,你可知你有多可”

    她说的这些,他虽听不懂,但莫名觉得可。

    暮青不说话,低头看着男子在她面前笑得欢,衣衫如雪,肩头裹玉,珠色生辉。她微微蹙眉,眉眼间皆是不解,解不懂他。她性情冷硬,不觉得可可以用来形容她,他的眼光真有问题。

    “步惜欢,我觉得你的眼光有问题,可一词需要纠正,不能用在我身上。”暮青严肃纠正。

    “嗯。”步惜欢笑着应了声,不欲多辩,只道,“睡吧,时辰不早了。”

    此事不需与她讨论,这并非她的案子,不需分出对错,她的可,他懂便好。

    步惜欢将暮青揽入怀中,轻抚她背后青丝时指尖不经意间自她颈后撩过,点了她的睡。

    今夜还有事,且让她睡会儿。

    暮青以为她会一觉睡到天亮,步惜欢点她的睡不是一两次了,每回她都会睡到杨氏进阁楼叫起才醒,这晚却半夜被人叫了起来。她睁眼一瞧,面前的并非杨氏,而是步惜欢,他立在榻前,已穿好衣袍。那衣袍并非他来时穿的那件龙袍,而是一身都督府亲兵的衣袍,暮青见他如此打扮,手里还拿着面具便坐起身来问:“要出去”

    “嗯,带你一起。”步惜欢道。

    “是何时辰了你不回宫”暮青没问要去何处,只想知道步惜欢不回宫是否会有险。

    她的关怀让他目光柔暖,拿了她的衣袍来放去榻上,道:“忘了有男妃在京中我自有理由夜宿宫外。”

    暮青一听便明白了,敢情这人是以临幸男妃为由出宫来的,那今夜必有帝驾在某个朝臣府上,那帝驾想必也是假的。暮青没再说什么,步惜欢在宫中生存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有办法安排这些事。

    她下榻穿衣,束发簪冠,待穿戴妥当才问:“去何处”

    “长春院。”

    长春院是盛京最负盛名的象姑馆,大兴男风盛行,时有官宦子弟入馆寻欢,其中亦有达官女贵。长春院是盛京宫总管安鹤所开,馆中公子才绝色绝,侍人花样极多,院前门庭若市。

    象姑馆历朝历代皆有,大兴高祖时期虽曾颁布诏令裁汰官妓,禁官员或士族子弟宿娼,稍有邪行,轻则贬谪,重则褫革,永不录用。但象姑馆从未禁绝过,步惜欢登基后大兴男妃之道,使得象姑馆不再藏于深巷,而是光明正大地开在了外城南街上,与青楼相望,八街九巷,妓业繁荣。

    步惜欢易容成月杀,带着暮青到了长春院,龟奴迎出来,见是暮青,脸色变了几变,却忙笑着将她迎了进去。




第七十八章 娘子口味真重
    


    暮青看着司徒春,再望向步惜欢,问:“催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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