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琵琶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败笔苏半城
 
第七十六章:谁钓苍天大鱼江河上
山水褪尽浓墨花无色,春日暖阳如寒风,喊杀声,刀兵声,是哭或笑,痛与悲欢,天地已然不在阮红梅的眼耳口鼻。
婉儿!他又痛声喊出口,回答他的依旧是苍白的面庞,溢出鲜血的嘴角,空洞的眼神,还有婉儿胸间依旧往外冒着的殷红。
直到南山放鹤狂笑着从城中飞出,一掌劈到阮红梅后背,阮红梅吐出满口鲜血,身子被劈飞时,依旧抱着婉儿的尸体发愣无神,撞到墙壁而落。
“老夫布下的棋子,从来没有任何一步是废棋,这天下,满江大湖大海尽在老夫股掌之间,凭尔等几条小鱼小虾,也妄想兴涛作浪!”
南山放鹤一掌劈飞阮红梅,对着正在激战中的苏逐浪和脱脱二人狂笑不止。
阮红梅被劈到墙角落地时,脖子间那块玉佩也被震碎成两半,散落在阮红梅身前,一看到这玉佩,阮红梅的眼睛恢复了色彩。
雪隐神功,对,雪隐神功一定可以救婉儿!
阮红梅的世界又有了山山水水,又看到了无边黑暗尽头的一缕曙光,运转全身功力,将全身功力灌注于掌,手掌贴在婉儿后背,发了疯似的,将自己所有的内功传输到婉儿体内。
谁料,物极必反,他这一番狂灌猛输,反而让本就垂死的婉儿变得气若游丝。
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一匹老驴慢慢悠悠地从城门踱来,所过之处兵甲齐退,驴背上两个人,正是姑苏三客的老驴和刘一手。
只见酒葫芦翻飞如锤,砸飞一个个元兵,来到阮红梅身边停下。
老驴翻身跳下驴背,伸手一把制止正在传输内力的阮红梅,将手中葫芦的嘴封打开,朝婉儿口中小心翼翼的灌了一口葫芦酒,这才舒出一口气来。
“小子,你这样做只会适合其反,你且去助你父亲一臂之力,此处有我,此能保住此女性命。”刘一手也下了驴背,一边说着,手中一边打着古怪结印,手指翻动,朝婉儿身上快速点去九指,封住婉儿心脉。
阮红梅知道刘一手医术高明,自己即使在此也无济于事,另外,父亲那边此刻身陷围攻。
犹豫一下,将怀中婉儿交给老驴,提起墨麟宝剑,飞身而起。
此刻蒙城内,洪军虽然英勇,奈何元兵人数太多,已被杀得只剩三三两两残兵,古啸京和明月几人已被元兵团团围住。
眼看就要被乱刀加身,突然地面颤动,嗞嗞声响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一条身粗过柱的蛟蛇冲破城门,蛇形如风,所过之处风卷残云,蛇尾一摔,元兵排山倒海,大蛇瞪起灯笼般的双眼,吐出红绸信子,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一个个元兵,正是那条水底救过阮红梅的凛蛟。
元兵被凛蛟杀得瑟瑟发抖,败退节节,木华靖见此,扭转雷武大炮炮头对准凛蛟,点燃火线。
嘭!雷武大炮轰在凛蛟身上,炸飞块块鳞片,凛蛟身上被炸的地方瞬间血肉模糊,却没有伤到凛蛟性命,反而惹怒了凛蛟。
仰头长啸,撕声竟如龙吟,扭动身躯如风,直向三架雷武大炮旁的木华靖冲来。
“哈哈哈,暴元无道,人神共诛!”
正在激斗的苏逐浪也已看见凛蛟,狂笑出口,此刻,南山放鹤已围了上来,还好,阮红梅也已赶到。
城头,阮梅红已飞身坐在城墙上,怀抱琵琶眸凝霜,指翻飞花,弦抖乾坤。
当啷啷,一曲荆轲刺
第七十七章:家祭无忘告乃翁
凛蛟依旧横扫千军,扭身蛟尾一甩,把原来那三架雷武大炮扫落下战车,张开巨口,吐出猩红信子,往元兵中一探一卷,拦腰卷回两个元兵,吞到血盆大口中,上下两对白森森的毒牙合拢,刺进那两个被卷来的元兵身躯中,血溅如泉涌,一切只在顷刻之间。
咬死两个元兵,凛蛟不作停留,身躯蠕动似暴雨前夕的乌云,两盏灯笼般的双眼爆发出血红猩光,昂首长啸似龙吟,张嘴吐出滚滚白气,气寒如霜,所过之处,瞬间冻住一个个元兵。
“放!”
脱脱避过苏逐浪刺来的剑锋,又将手中巨锤搪开阮梅红冲脸砸来的琵琶,抽身而闪,退到城主府前的红柱前,挥手下令。
城主府门口的木华靖得到此令,立即举火而扫,同时点燃已装好火雷的雷武大炮。
嘭嘭嘭!
声如晴天霹雳,炸雷滚滚,响彻云霄,其中一枚火雷燃着刺眼焰芒,光速轰到苏逐浪夫妇身旁,尘翻石飞,尘屑飞石夹着滚滚黑烟弥漫全场。
另外的几枚火雷,已炸到其余白莲教众身前,炸飞一个个洪军士兵,也把城墙炸开大个口子。
“娘!”
正和南山放鹤打得难解难分的阮红梅瞥眼看见这一幕,只来得及痛呼一声,舍了南山放鹤,欲要飞身前往。
这正是他心神不宁,漏洞百出的时刻,南山放鹤哪里肯放过这等良机,翻手顺出一掌,隔空射出凌然掌气,飞身翻空,跃到城主府房顶,踏瓦而行,从层层瓦片中探手一抓,抓出他的那根金丝金钩鱼竿,甩手射钩。
只觉脑后风声呼啸,阮红梅不及回头,人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子一偏,肩头吃痛,却还是中了南山放鹤的掌气。
身子一重,往地面斜斜栽落而去,尚未落地,耳中又听得疾风冲耳畔而来,只得任由身子下落,挥手举起墨麟宝剑一挡。
叮!耳畔一声脆响,火星顿起,南山放鹤甩手射来的金钩正正地打在墨麟剑身上。
阮红梅暗自侥幸躲过了这致命一钩,身子栽落地面,直滚了两滚停下,忍住肩头疼痛,宝剑拍地起身,定眼一看,身旁一男一女重伤在地,正是自己的爹娘。
突然,城门大开,一层层的元兵堵在城门处,弯弓撘箭,瞄准城中。
“报!城东反贼已退!”
“报!城南反贼已被尽数剿灭!”
两个元兵纵马奔来,人未下马,已同声高呼而报。
“哈哈哈,苏逐浪,你还不束手就擒!”
南山放鹤傲立屋顶,手指鱼竿,纹鹤白衣飘飘,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居高临下,肆意狂笑。
脱脱也当下重锤,立在雷武大炮旁,抚须大笑。
阮红梅蹲下身子,左右手各自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爹娘,双眼通红,平时异常泛滥的眼泪却没有掉下,他害怕流眼泪的时候,关于家的温度就会从自己怀中不翼而飞。
“好,你长大了。”
苏逐浪气若游丝,却强撑出一丝笑意,然后又艰难地开口道:“你俩耳朵贴上来。”
阮红梅的眼泪终于又再次决堤,滴滴殷红,滚落到地面,溅成朵朵红梅。
“城门左侧离地三尺处,第……第三块墙……墙砖。”
苏逐浪说完,双眼突然焕发出奕奕神采,此刻,它已不再沧桑忧郁,它只像寻常父亲的眼眸一般,慈祥中带着严厉,明明想要表扬却故作鞭策。
“若……若是有……一天这……天下太平了,所有人都能……能安居乐业……家祭无忘告乃……告……翁。”
话音犹在阮红梅耳畔回旋,但那双眸子已变得灰暗,扑闪,挣扎,不甘,不舍,释然,终于黯淡无光,结束了它回光返照的使命。
“爹!”
阮红梅撕心裂肺,这是他第一次把这个字喊得如此痛快,也是最后一次。
这一声喊出口时,还来不及喊
第七十八章:莫道石人一只眼
一载春秋弹指间,白驹过隙,梭穿织河,时间从未等待过任何人,它给予你青葱的勇敢和盎然时,就已种下胡茬和皱纹的种子,生根发芽的时候,你再也无法得到它的怜悯。
而怜悯,往往就是人这一辈子莫大的奢求,既然是奢求,总是无法得偿所愿的,所以气急败坏的人们,常常会自己去挣扎,正如现在一样。
马背上打下来江山的大元朝,早已习惯了杀戮和掠夺,也习惯了把自己往日里苦苦挣扎的愤恨发泄到异族上,变本加厉地向汉人收取各种名目繁杂的赋税,民族压迫日益严重。
苛捐杂税,赋役剥丁,早就把汉人们压得难以喘息,民愤滔天。
是年,正是至正十一年,也是蒙城白莲教大败后的第二个年头,黄河水灾严重,瘟疫横行,大元朝命工部尚书贾鲁发汴梁、大名府等十三路十五万余农民修治黄河,欲归故道。
同时,派达鲁花赤木华靖率领数万大军沿河镇压,河工稍有懈怠轻则被元兵们鞭笞打骂,重则身首异处,横尸他乡。
那一日,大名府黄河沿岸修堤处,修堤的五名河工从河泥里挖出了一个石人,这石人刻得栩栩如生,刻的是一尊菩萨,但却只有一只眼睛,而且这颗唯一的眼睛还是紧紧闭合的。
菩萨闭眼,天道不通,大元朝逆天行事已惹了天怒!五名河工从淤泥里挖出这石人,大惊失色。
瞬时,这样的传言不胫而走,不仅在大名府千余名河工中传开,而且如同暴雨狂风,不日间就流传到黄河一带所有修堤的河工中去,
“暴元无道,苍天闭眼,大元朝的气数尽了!”,“石人天谴,这是天神暗示暴元走到了尽头!”……
一时间,议论纷纷,在河工和穷困百姓间掀起洪波。
消息传到率军监工的木华靖耳中,当即下了命令,要将大名府修堤的千名河工尽数屠戮。
木华靖亲率两万元兵来到大名府修堤处,将千余名河工团团围住,刀戈刃指,弯弓搭箭。
河工们当然不会束手就擒,领头的姓周,叫周旺,江西袁州人,他本是白莲教徒,与结拜兄弟彭和尚自那日蒙城血战时,得以逃脱到大名府,本想靠手底下的几分功夫,杀猪谋个营生,没想到那日把彭和尚送去淮西后,返城时就被元兵抓来此处修堤。
“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面对虎视眈眈的元兵,周旺振臂一呼,当先举起手中挑石用的扁担,冲向元兵,河工们纷纷揭竿而起,紧随周旺冲杀元兵,前赴后继,飞蛾赴火奋不顾身。
奈何,元兵人多势众,只一柱香时间不到,周旺连同河工们,尽数惨死在元兵的弯刀、长枪和箭矢之下。
这一件事虽然暂时被木华靖镇压了下来,但是,它已点燃了那些受苦受难的河工们心头的怒火,也加重了全天下穷苦百姓对暴元的恨意。
不出几日,黄河长江两淮之间,被逼迫修堤的农民河工们纷纷揭竿起义,一时,贫者从乱如流。
北方,原白莲教黑旗坛主韩知远之子韩山童,青旗坛主刘重道之子刘福通,两人带头,率领白莲教残余教众和万余名河工于河北蓟州起义,既是为了报蒙城丧父之仇,也是为了反抗暴元。
南方,泰州有因忍受不住暴元盐监欺压的张士诚合谋其第张士义、张士德、张士信,连同李伯升等十八个人,带领东南盐丁起兵反元,正是“十八条扁担起义”。
八月,安徽毫州的郭子兴率众和徐州的白莲教残党芝麻李,同时起事。
而早在至正八年,东南沿海一带,台州盐贩方国珍就已首义揭竿,雄啸海上,成了成了大名鼎鼎的洋屿山“海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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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姑苏寒山夜披金甲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自战乱以来,原本富饶繁荣的江南,也已被战火烧得千疮百孔。
姑苏城外寒山寺,黄昏近晚,寺内晚钟敲响的时候,夕阳在天际绘出万里晚霞,凄美的火烧云似乎要把苍穹灼出大个窟窿,恰好近黄昏。
一个红衣少女从寺内提着一只水桶走出来,水桶内盛满了沉甸甸的水,水上漂着半个瓢,随着少女的步子一摇一晃,刚好抚平那些想要溅出来的水。
红衣少女提着水桶走到寺庙后的土坡停下,看着身前夕阳下一座孤坟前半跪着的男子,轻轻说道:“阿哥,水已经提来了。”
男子转过身来,笑道:“多谢,辛苦你了”随手接过水桶,一瓢一瓢小心翼翼地往坟旁的两株幼苗浇水。
一株红梅,一株海棠,此刻都是枯枝。
但红衣少女和男子的眼中仿佛已看见梅殷如血连同粉如胭脂的海棠挂满两株花树的枝头。
男子正是阮红梅,面庞此刻已长了些许胡茬,眸子也变得沧桑许多,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显得更坚毅了许多。
而红衣少女当然就是重伤得愈的婉儿,她也已成熟了许多,少了从前的调皮活泼,添了眉眼岁月,说来也算因祸得福,她本被南山放鹤下了忘忧蛊,记忆全封,蒙城血战时,被阮红梅重伤近死,经刘一手靠药王密典中的无上医术救治,不仅捡回了一条命,忘忧蛊也解了。
阮红梅浇完水时,夕阳里走来一个凶目横眉的大和尚,手中提着一条狗,腰间挂着两个大酒葫芦,这人正是郭菩萨,郭菩萨还未走到此处,山上嘻嘻哈哈的笑声响起,从山道上跳下来四个人,正是断臂的古啸京,还有手中提着两只兔子的范尧和浪子飞。
“走,回去,婉儿妹子你今天可有口福咯。”范尧晃动着手中野兔子,笑道。
一行人回了寺院中,毫不避讳,就在殿前院中空地上屠狗宰兔,就地生火。
这时,庙门外铃儿响叮当,老驴和刘一手骑着黑驴而来,下驴提来几坛未启封的酒,看见院中众人在屠狗,老驴指着郭菩萨哈哈笑道:“佛前菩萨屠狗食,妙也妙也!”
郭菩萨回头看见是老驴,脸色不羞不臊,笑道:“不及老驴骑老驴。”
突然又脸色一正,盯着阮红梅说道:“我今日上街买肉,肉没买到,只能买回这一条狗,想来也正常,当今天下已然大乱,处处战火燎原,莫说屠夫,就连这庙中的和尚都已跑光,但凡手底下有半分本事的,都已头裹红巾杀鞑子了。我现在想问问少主,少主打算何时祭旗举事”
阮红梅把手上淋漓狗血洗净,抬起头来,深谋凝眉,看了看天际晚霞,说道:“也许,就在今夜,我五日前已飞鸽传书给明月姐妹,按集庆到此路程来算,今日她们应该能赶到。”
“好极了!他奶奶的熊腿,老子等这一天已等得太久了,就连刘福通和韩山童那两个小子都已赶在我等前头,真叫人憋屈!”郭菩萨一拍大腿,咬牙恨恨而道。
郭菩萨虽然看着鲁莽,却粗中有细,脸上神色突然变作隐隐担忧,开口道:“只是,如今邻近的泰州兴化,张士诚已举事有成,那无耻叛徒赵丑厮正是他部下效力,只怕那狗贼听闻少主起事,会怂恿张士诚从中作梗。按理说,少主贵为金甲将军之子,乃是我白莲教名正言顺的最高首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自蒙城一战之后,白莲教其实已经名存实亡,那些人虽然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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