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琵琶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败笔苏半城
再无二话,苏逐浪出门消失在黑夜中,此刻,天已过了三更。
郭菩萨将令牌别在腰间,转身返回佛坛前,跪在蒲团上,敲起了木鱼,念起了经文。
阮红梅也懒得去理会他,此刻心头百转千回,他万万没想到,苏逐浪竟然是白莲教的首领,更没想到这清秋曲谱英宗宝藏竟然是白莲教诱杀元兵的一个圈套。
不过,他现在并不关心白莲教和元兵之间,最终鹿死谁手,更不关心什么虚无缥缈的“皇太子”。他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怎么挣脱这铁链,还有大哥他们三人下落如何,还有天山不遇的婉儿。
从殿门在吹进来一阵凉风,把阮红梅如麻的心绪吹得冷静了几分。
“你不要怪他,你自己应该也能想明白,他其实是害怕你有什么闪失而已,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阮梅红和凉风一起走了进来。
她还是穿一身艳如腊梅的衣裳,模样也依旧美艳,但阮红梅已看见了她鬓角的几根银丝,还有她眼角处皱出来的那几道岁月。
这是阮红梅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自己的母亲,看着看着,心底就开始发酸,鼻头开始发痒,眼泪,终于决堤。
“娘!”
所有的愤恨和委屈,二十载风霜雨露,几度冷暖悲欢,都随着这一声“娘”倾泄了出来。
喊出这一声,阮红梅突然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那一根浮萍,再也不是那一林落梅,从此有了依靠,从此知道了自己从何而来,从此知道了什么叫温暖。
再强大的人,在自己母亲的面前时,永远不堪一击,不论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是牙牙学语的鼻涕虫。
他,终归也只是一个渴望母爱父爱的孩子,只是一只寻找港湾的船儿而已,哪里是什么江湖中人。
只听到这一声呼唤,阮梅红的眼泪也已泛滥,万语千言敌不过这一个“娘”字。
阮梅红将阮红梅紧紧地抱在怀里,母子俩哭成了一团,这一天,足足等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们已失去了太多太多。
最终,还是阮梅红先止住了哭泣,擦干脸庞的泪珠,轻轻地拍抚着阮红梅的后背,开口道:“孩子,别哭了,是娘亲对不起你,但是,请你不要怪罪你的父亲,你听娘给你从头讲一讲。”
阮红梅依旧有些哽咽,依旧伏在自己母亲的怀中。
“我与你父亲相识,是在姑苏城最大的青楼,明月楼。那时,他的眸子还不像如今这般沧桑,陌上如玉,公子世无双。那时,我弹的琵琶也还是春花秋月何时了,但你应该也已知道,我接近他是为了他们苏家得到的那本清秋曲,但我却真的爱上了他,只因为我从那双眸子里看见了蓝天,看见了花朵,看见了我一直想要去寻找的阳光。
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早有耳闻,苏家变故,我拿了清秋曲谱回到梅香谷,那时我已身怀六甲。
其实,早在回梅香谷之前,我与你父亲早已定下了一个报仇的计划,就是利用清秋曲谱找出屠杀浙漕商会的仇人,并将他们一网打尽,人们只知道浙漕商会惨案的凶手是司徒桀,却没人知道幕后黑手还有七个人,更没有人知道,真正这一切都是由大元朝狗贼脱脱主使。
至于你父亲为何会变成白莲教的金甲将军,是因为我与你父亲欲要北上寻脱脱报仇时,遇到黄河改道修堤的数千伕夫被鞑子们鞭抽刀杀鱼肉,你父亲见此气愤不过,夺了一条扁担,打死了那监工的百夫长,见此,受尽折磨的河工们纷纷揭竿而起,自称洪军,取意“似洪水滔天,冲垮大元**不堪的河堤”,拥你父亲为首。
你父亲当时身负大仇未报,
第七十三章 :欲戴金甲满蒙城
天,露出了鱼肚白,蒙城之外马蹄声响如雷滚,甲胄抖如仲夏雨。
一排排铁骑快而有序,一对对士兵俨然成矩,骑兵后面跟着步兵,步兵之后,军资器械的前头,一辆最高大威武的战车上,挂了一面帅旗,帅旗下的战车中,端坐着一个短须浓眉,方头大脸,鬓角却已花白的男子。
此人,正是整个大元朝的脊梁,丞相兼大元帅脱脱!
眼见脱脱的兵马到来,城头上奔下来一年轻将军,正是那日在南山放鹤身边的木华靖,他乃是大元朝前大将军木华黎的重孙,同时也是脱脱的乘龙快婿。
“末将木华靖拜见大将军!”木华靖冲出城门,跪拜军前,大声而禀。
三军立马让开一条道,战车冲出,来到木华靖身前停下,脱脱居高临下,威目下瞥,开口道:“木华将军轻起,国师可在城中,为何独见你一人前来”
军中无父子,亦无翁婿,脱脱开口之间,只以军职相称,显得格外冷漠。
木华靖知道自己的岳父素来以严厉治军,对此番言语冷淡毫不放在心头,起身恭言而禀:“禀大将军!国师知大将军远来疲困,正在城内城主府设宴以待,好为大将军接风洗尘,特命小将前来接见!”
“哼!若不是念在他手中掌握宝藏线索,单凭他此番怠慢,老夫早就宰了他!”脱脱冷哼出口,自战车上跳下,又朝战车旁一员大将冷道:“传令三军,原地修整待命!分出两百兵马随我进城。”
那员大将听令,策马奔呼“将军有令!原地待命!”
脱脱朝木华靖道:“走吧,带老夫去会一会这陛下新封的狗屁国师!”
于是,木华靖带领两百兵马,拥护着脱脱进了城去。
与此同时,蒙城以西,密林中,一身金甲金盔的苏逐浪,骑在一匹高头黑马上,威风凛凛,身后千余兵马,头上皆尽束着黄布。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今日,暂且借那黄巢诗句一用,暂且将这蒙城当作长安,定要蒙城尽带黄金甲!”
苏逐浪豪言出口,身后士兵瞬间高举手中兵器,同喊“杀”声。
这时,林外奔进来一匹快马,马上之人落地跪禀:“禀将军,韩知远的人马已在东边集结完毕,刘重道所率领的江湖义士也已埋伏在南边,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三方齐动,攻进城去,宰了那些个丧尽天良的鞑子!”
“莫慌!你且退下,众将听令,凡家有妻儿老小者,出列!”
苏逐浪勒马回头朝军士们沉声而令,军中却静悄悄的,竟无一人走出。
“将军,我等皆知将军所令何意,且不说像末将这般父老手足被元兵残害已无亲无故的不在少数,即使是家中尚有妻儿的,此番也定不退缩,只因鞑子未灭何以言家,何处可安家!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拼个痛快,不枉好男儿胸无热血,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从军中奔出一大将,身板瘦瘦弱弱的像个书生,说起话来,却掷地有声,中气十足,他一说完,军士们纷纷随和。
苏逐浪见此,双眼湿红,举起手中宝剑高呼:“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好,好一句好男儿胸中无热血,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你等既然已下定决心,我苏逐浪也不矫情,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好男儿头颅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子,暴元无道,人神共诛!”
“暴元无道,人神共诛!”众将士随和,响声不绝,绕林震叶。
苏逐浪挥手示意,喊声骤停,苏逐浪抬头看了看天日,朝身边一小将命令道:“燃一柱香,待一柱香燃罢,传令东南两路,攻城!”
“得令!”
城中此刻,脱脱已进得城主府,见到南山放鹤,两人对坐桌前。
“老夫虽然久居朝堂,但天下间江湖武林的风吹草动亦在老夫胸中,国师莫非不知近来武林风声”脱脱将茶盏放在桌上,盯着南山放鹤冷冷开口。
南山放鹤饮下一口茶,
第七十四章 :井底之蛙观乾坤
蒙城,十里井处,古井已被元兵们把井口挖开,落地十丈,皆已燃烛挂灯,明亮如井外天日。
脱脱与南山放鹤共同来到井口,南山放鹤的眉头却紧锁不开,暗暗寻思道,迟迟不见天山来人,恐怕已生了变故,那条小鱼儿若是逃了,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本还想靠他使苏逐浪投鼠忌器,现在恐怕已不行了。
下得井底,只见地面正中铸有一石蛙,呈坐井观天之势,全身殷红如血,正是价值连城的鸡血石,单凭这石蛙的价值,就足够寻常百姓的几辈子富贵荣华。
“井底之蛙坐井观乾坤,偏一隅竟断言乾坤大小,物是宝物不错,就是这造型,真是狗屁不通,浅俗至极!”脱脱夸夸而言,双眼放光。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只看这石蛙便知此处宝藏不仅真有其事,恐怕还真的抵得上富可敌国这四个字,脱脱哈哈大笑,指着地上石蛙,朝身后木华靖下令道:“挖出来,给我挖出来!”
被南山放鹤及时制止,南山放鹤围着石蛙转了一圈,将烛台放到地面石蛙前,开口道:“不可,丞相万万不可,若是挖了这石蛙,你我皆成了这井底之蛙。此处铸造这珍贵石蛙,以老夫所料,其一是为了使无名宵小见财起意,得之而返,只见此蛙而不见真正宝藏,正如井底之蛙目光短浅。其二,此中石门既按八卦九宫设置奇门遁甲,恐怕,这石蛙如此突兀地铸在井内正中,事必蹊跷,丞相请看石蛙腹下,明珠蒙尘,正是九宫八卦之离火杀机!九宫八卦奇门遁甲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动了此蛙,触发杀阵,到时先不论你我能否逃脱,只怕其后宝藏会被受此牵连而毁,丞相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脱脱和木华靖往石蛙大嘴下边的腹下仔细端详,果然发现一缕明光,轻轻抚开尘土,一颗鸡蛋发小的石珠跃然眼前,石珠中间镶有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没了尘土遮盖,闪闪发光。
脱脱和木华靖经南山放鹤方才提醒,见了此珠,虽有贪欲,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吞了吞喉中口水,把那点儿心思暂时咽下腹中去。
三人行至石门前,石门果然如那小兵所说,上布八卦九宫格图,左右石壁各是两幅画,木华靖上前全力一推,石门纹丝不动,似有万力千钧阻隔。
再一看,左边一副石画的是八个男子跪在一个锦衣华服男子身前,以刀割指,歃血为盟,八个男子腰间皆凹陷下去,凹陷处成玉玦状,如同八个男子腰间本该悬半块玉玦一般,端坐的那个华服男子,手中持一本古书,刻画得栩栩如生。
南山放鹤从怀中掏出八块玉玦,聚合一处,玉玦得以破玉重圆,幽光闪闪,光芒散尽,玉玦缝隙处竟然拢成八个字,分别是“南、北、西、东、二、四、六八”,又将玉玦分开放进石画凹陷处,待八块玉玦全部放入,石画咔擦而裂,光芒发作,待耀眼光芒散尽,再一看石画,已连同玉玦碎成粉末,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幅画,画的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画中之物白虎头,玄武壳,朱雀脚,青龙鳞,四像四不像。
南山放鹤和脱脱以及木华靖称奇不已,谁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何异兽。
再看右边石画,十二生肖画龙在首,画蛇于底端,左边一勾弯月,右边满轮红日,中间除开其余生肖,又有一条大江,蜿蜒曲折,奔去大海天际,江的两岸尽是片片牡丹,一切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不明所以,倒是那条当空天龙甚为奇怪,所谓画龙点
第七十五章 :满城尽带黄金甲
此时,朝阳已上城头空,苏逐浪将手中宝剑一横,剑锋耀得日光闪闪,怒道:“我看未必,鹿死谁手尚未见分晓,南山放鹤你休要猖狂!”
话虽冲着南山放鹤说,眼睛却已变成毒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紧紧盯着南山放鹤身旁高头大马上的脱脱,一副恨不得将脱脱生吞活剥的样子,使人不寒而栗。
“我的好师弟,你莫非还指望援兵实话告诉你,东门、南门也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且看看你军中,赵丑厮可还在哈哈哈!”南山放鹤放声大笑,得意洋洋。
苏逐浪扭头一看,赵丑厮果然已没了人影,知道赵丑厮那狗贼已然反叛,也知道当下并非深思动气的时候,要紧的是如何帮身后这群兄弟突出重围,还有,最要紧的是手刃脱脱这个老狗贼,好报血海深仇!
脱脱也已注意到苏逐浪眼神里的滔天杀意,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否见过此人,挥起手中武器狼牙大锤怒指苏逐浪喝道:“汝这草狗,何故见我面露杀机!”
“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我是何人我是取你狗命的人,你这老狗莫非忘记了当年江南浙漕商会苏家两百零三口人命的血案不成”苏逐浪话说完,身已动。
“杀了他!”
脱脱一声令下,元兵如潮,挥刀围了上来,脱脱和木华靖还有南山放鹤急急退身而去。
这时,城门外一声琵琶当啷骤起,同时,马蹄声疾似暴雨扣青瓦。
两道人影飞天跃过城头而来,霎时,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弦气似刀锋,音魅如鬼幻,箭如雨下而琵琶声化雷,数十个元兵瞬间倒地死绝。
“射死他们!”
脱脱一声令下,万名元兵弯弓射箭,稠密的箭矢射空,箭头的银光耀上金色日光,点点锦簇花开缤纷。
两道人影身旋似月,荡开一支支利箭,飘然落地,正是阮梅红和阮红梅,母子二人一落地,便冲杀至苏逐浪身前。
苏逐浪扭头一看,见是母子二人,气极转运无奈,对着阮梅红叹一声:“这又何苦!”
“何苦苦何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国有多大我不知道,民族血恨我也不明白,但我知道,家就在这里,父亲,你和我娘,少一个都不行,家,我已失去了二十余载,如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纵然是死,也要在一块,永不分离,只争朝夕!”回答苏逐浪的是阮红梅,手中墨麟黑光闪闪,浑身杀气凛然,宛若一尊地域归来的修罗煞神。
“父……父亲!”
苏逐浪喃喃自语,这一声“父亲”似有万种千般魔力,只简单的两个字,苏逐浪听之就看见明月清风,看见了花香满楼,看见了小桥流水人家,夕阳炊烟共牧笛,看见了红泥火炉团圆饭。
苏逐浪和阮梅红同时双眼有泪欲盈眶,家,阮红梅一直失去的,他苏逐浪和阮梅红又何尝不是在孤独。
若在平常,苏逐浪也许会摸一摸阮红梅的头或者拍一拍其肩膀,说一句“孩子,你长大了”,但是,此刻正是生死攸关时侯,稍有不慎便会死无全尸,大意不得。所以,脱口而出的只是一个“好”字。
突然,城门外喊杀声大作,城门被撞开,两道白影并着五匹枣红马领头当先冲来,身后尽是黄绸束发的汉子。
正是明月和月明姐妹俩,还有古啸京和范尧,以及葛鹰和郭菩萨,率领白莲教众杀来。
“四弟!”,“恩人!”,“将军!”
同声不同语,同时大喊出口。
阮红梅一看,是自己大哥等人,喜悦之余,存一丝担忧,大哥几人已武功全失,刀兵无眼,如今此处凶险万分。
古啸京似乎知晓阮红梅心头担忧,人在马上,洒然高呼:“四弟勿忧,自结拜之日起,你我兄弟四人已将脑袋别在同一条裤腰带上,好男儿生来洒热血,武功虽已没了,热血依旧滚烫,手脚尚全,还能生撕鞑子肉,笑饮鞑子血!”
“唉,你二人又是何苦呢!”古啸京话音落时,苏逐浪也已看到明月二人,叹气道。
明月将马头一勒,挥动掌中匕首,人在马上笑道:“恩人不必多言,我与妹妹虽是一介女流,但是,自古便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前朝亦有天波府穆桂英挂帅出征,巾帼何曾让须眉!况且,有些东西一旦欠下了,这辈子恐怕就再也没有还清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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