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金山蝴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唯刀百辟

    公立学校四年级班级里所有学生都是黄色皮肤,一半以上都是华人,但教员都是白人。课程关于英文听说的部分已经很少, 极大多数课程都集中于阅读与写作, 还有涉及少许英国与法国在北的殖民史。因为已经是初级中学最后一个年级, 从淮真上课第一天起, 就被讲解殖民史, 长相神似欧洲贵族拉斐尔肖像的中年女老师反复警告“你们之中, 只有六分之一可以成功考入高中”, 因此,华人学生里,很大多数都在这一年里放弃了中文学校的学习。

    相比之下,教授英文学课的女老师便讨人喜欢的多,课堂大部分时间,都会给他们讲福楼拜、大仲马、莫泊桑和契科夫。她偶尔也会给课堂上女孩和男孩们讲呼啸山庄,说她最爱勃朗特三姐妹。

    淮真在这时候往往会出神,心里突然悲哀的想起:铁木真打到多瑙河时文艺先驱但丁尚没出生,不过八百年时光,欧洲已经先后经历文艺复兴工业革命;英国中产之家开始涌现奥斯丁、雪莱、勃朗特姐妹等等大批女作家,正在经历所谓“康乾盛世”,此后逐渐走向衰落的远东帝国仍用《女德》将女性拘禁在宅院……悲哀以外,也是历史必然,难怪起点清穿男们一致都在造|反。

    公立学校课程对淮真而言再简单不过,黄种学生们惺惺相惜,彼此之间都极为友好。稍稍令人感到不适的是,有时正上着课,教室外面会涌来一批别的州或是欧洲大陆来的白人旅客,他们对白人教师教授黄人学生的课堂充满好奇,专程购买一美金三小时的观光票,像参观演出似的,挤在课堂落地窗户外,对教室里的师生指指点点。有一些甚至会发出声响,扰乱课堂。

    但大多数华人学生却早已见怪不怪,因为他们在他们从小长大的唐人街,时常会有这一类冒冒失失又没礼貌的白人游客,在他们躺在家中睡午觉时,不停揿响房门的门铃,希望他们能将门打开,方便他们参观唐人街的华人。多次骚扰之下,有一些华人家庭只好在一张纸上写上:

    asian family!do not disturb !

    并贴在门铃旁,以作警示。

    因为一致被排挤,因此华人学生们也一致融洽排外。一周时间里,淮真很快交到新朋友:和她关系很好的是一名十七岁的越南女孩黎红与一名十六岁朝鲜女孩李雪介。

    黎红是第二代越南裔,父母来自西贡,但因受不了西贡殖民风气,又因父亲会少许广东话,便伪造了华商身份来到旧金山,在也住在唐人街,家中经营一间价格便宜的粤式自助餐。

    雪介从跟母亲长大,去年才来加州和父亲一起生活,她从小学油画,但因为朝鲜被日本殖民,她在汉城的学校不仅被日本人禁止讲朝鲜语,又屡次出现日本男性侵犯女学生事件。母亲顾虑女儿前途,只得将十六岁小女儿送到远在大洋彼岸分别了十年的父亲身旁。雪介英文并不太好,但加州设计学院的三名教授看过她的静物画,破格写信推荐她来公立学校上四年级,并表示,如果她能顺利升学,完成三年高中课程,便可以直接进入加州设计学院。

    雪介苍白而瘦弱,不善言辞。黎红却正相反,自古西贡出美女,土生子黎红英文十分地道,皮肤油亮,眼睛黢黑,十分健谈,性格里带着热带姑娘特有的热情直爽,比起华人男孩子,她非常喜欢高大且体毛旺盛的白人,且在日常谈天中往往直言不讳透露出这一点。她说读书考大学,为的要考到混婚合法的州去。时常热情邀请两人一起去她家餐厅聚会学习,教雪介语法,充分发挥自己的交际手腕不知从哪里搞来各大公立高中的考试资料,供三人共享。

    因为何天爵的热带女皇票券,某一次黎红邀请她两礼拜六一起去餐厅学习,淮真不得不告知二人她周六有事不能参与。在黎红再三逼问之下,她只好说:“我与我姐姐要一起去看一场秀。”

    雪介很感兴趣:“音乐剧交响乐还是什么舞台剧”

    淮真只好趁下课时间将那张**辣的秀场票展示给两人。

    三颗脑袋攒在一起研究了半天,彼此露出心照不宣的目




50.企李街6
    少许警察围在校园门外,西泽走过去, 几名警察立刻将他围着, 一群人勾着肩膀,钻进车内。

    白人警察三不五时造访唐人街, 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眼见他被一群警察裹挟进警车, 也难怪同学们会觉得他像个欺凌华人少女的邪恶势力。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联邦警察。如果是州或者市警察, 一般不会在唐人街停留太长时间。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与堂会有勾结, 不会乐意将一整个下午都耗在这里。他们宁愿去地下赌庄“番摊”、“牌九”和“十三张”满载而归——那里的华人不敢赢他们的钱。

    三点放学, 拉夫走了过来,告诉她:“今天丁香一直在看你。”

    丁香就是那个被救助会送回来的华人女孩。她不肯透露自己从前的名字, 只知道她姓陈。救助会的修女给她起名“lalic”,丁香, 所以她叫陈丁香,是全校华人女孩中唯一一个没有中文名字的。

    学校男孩子们, 都喜欢欺负陈丁香, 不止因为她做过妓|女,更多还是认为她是“白种尼姑们的眼线”。拉夫告知她这句话时语气很怪,带着对陈丁香的轻蔑以及一丁点献宝的意味。在这一刻,淮真决定不喜欢这个男同学。

    “她看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淮真反问。

    拉夫腾地涨红了脸。

    淮真拎起背包出了教室。

    黎红和雪介都不需去上中文课。理工高中白人学生多, 课业轻松,礼拜五下课格外的早, 云霞每周五下午都有场约会, 也不与她一同去协和学校, 所以今天她难得一个人。

    哪知刚跑到校门口,两高而壮、打手模样的黑衣人从一辆道奇车里钻出来,将她去路一挡。

    她顿住脚,一侧头,瞥见车里一个唐装身影。

    他手扶在车窗沿,笑嘻嘻的说:“陪你洪六哥吃个茶去。”

    此情此景,仿若经典款青春小说,街霸出现在校园门口,对背书包的好学生吊儿郎当的招招手:小同学,你过来。

    这个才是正版黑|社会好吗淮真心里为西泽鸣不平。

    她说,“我赶着上学校中文课呢。”

    洪凉生也不拦,摆一摆手,叫打手替她让开条道。

    淮真还没走两步,便听见后头又是一句:“去温哥华叫夫君手把手教呗,来金山上什么中文课啊,是不是,温梦卿”

    淮真心里一惊,转头将他看着。

    洪凉生亲手将车门推开,做了个请的姿势,再不讲话。

    淮真想了想,坐进车去。

    洪凉生笑道,“这就对嘛。你看,我早不来晚不来,在校门外守到那群联邦警察走了才露面,不还是怕光天化日叫你没了影,那小白鬼还不知怎么掀了这爿地。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

    淮真道,“我不熟。”

    洪凉生道,“那就去‘福临门’,那儿老三点儿还不赖。”

    一路上坡下坡,曲曲绕绕到了福临门,洪凉生一路一言不发,心情大好地哼着什么曲儿,一下车便问淮真:“知道我哼哼的这是什么戏吗”

    淮真直言不讳,“我不懂戏。”

    洪凉生道,“这是《击鼓骂曹》,老生戏,你洪六哥就这段的还不赖。”

    “……我不懂戏。”淮真再次重复,“你现在再哼哼个黄梅戏我也听不出好赖区别。”

    洪凉生笑了,在一扇窗户后头站定,请她落座。窗户可以推开,下头隐约可以瞥见个戏台。

    一坐下来,立刻有个跑堂的来问,“小六爷,来个什么戏”

    “《击鼓骂曹》。”

    那人笑说,“哟,小六爷还没将它听腻”

    他说,“我妹子第一回来,给她听个新鲜。”

    那人看一看淮真,赞道,“真好,真好,鲜花似的小姐,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洪凉生骂道,“别嚼蛆了,这跟我亲妹子一样的亲。”

    那人唷一声,“那必得加两个菜”,这才去了。

    淮真全程将他盯着,不知他玩什么花样。

    恰逢菊普与蟹黄壳烧饼一起上来,洪凉生看也不看他,接着说,“老北京讲老三点儿,吃一点喝一点乐一点,唐人街,就这还不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窗户推开,下头锣鼓声便传了上来,“喏,吃喝玩,齐了。”

    淮真实在没这个雅兴,直截了当问他,“从哪儿听来的”

    她也有点猜想。

    其一绝不会是姜素告知洪爷的,要让洪爷知道她先前还做过别人媳妇,洪爷不知该气成什么样,姜素也休想在唐人街混了。

    同理,洪凉生也必然不会告知洪爷或者将消息落入旁人耳中。洪爷今年已经七十,人一上了年纪,若不是身上多少有点顽疾,上回也不会突然病倒给人抬进医馆去。唐人街靠他撑着半边天,料是洪凉生,这会儿也没这能力将父亲身上担子全撂身上,恐怕也不希望父亲这一时半会有什么闪失。

    他盯着下头戏台子看了会,才缓缓说起,“我四哥在温埠做生意,过年时回来了。第二天来找见我,说在中华客栈看见个姑娘,跟他先前在报纸上看的寻人布告上的相片相当肖似。”

    淮真静静听着。

    他接着说,“报上说‘民国五年五月,即新历一九一六年六月生于广东清远,时年十六。身高或近或逾六英尺,面白消瘦,新月眼,天足……”

    淮真笑了,“唐人街上随便捡个女孩都这样。”

    “我虽没看过照片,但那晚在中华客栈能有几人。难不成叫我放着你在这,先去奥克兰找老姑婆陈贝蒂,问问她是否有个金龟婿在温哥华”

    “所以你也不确定……”

    洪六啜口茶,“叫声温梦卿不就确定了。”

    淮真懊丧。

    “看你心虚的。”他摇开折扇玩了玩,“说吧,为着什么事逃婚呢。听说那温二少一表人才,怎么就看不上别人了。”

    “面都没见过几次就托付终身了,谁知是人是鬼。”这确实是心里话。一开始她确实有想过,倘若寻到去温哥华的地址,不失为无法成功将自己赎身的下策。可仔细想想,觉得自己莫不是看言情小说看傻了,但凡穿个越,盲婚哑嫁的就必定是好人网恋都得小心呢,一封深情款款的信而已,谁知信背后那人有无什么怪癖,又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谁知是人是鬼,”洪六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哑然笑了一阵,往椅子上头一仰,说,“也不知多少人讲我坏话,将我说成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阎王,我都懒得解释。其实我也还不赖吧。说句良心话,阎王哪有我这么玉树临风。”

    “阎王手头也没那么多人命。”

    洪六呵一声,“从前唐人街鸦|片馆每日不知吃死多少不知节制的烟鬼,不能因我比旁人风流了点,牵扯了几个女人,便次次将命赖在我头上不是”

    淮真撇嘴笑笑,表示不敢苟同。

    洪六倏地笑了,“也是,三言两语地,谁信不信我也不信温埠少,凡事小心提防,这性子不错。但我就不知,你怎么给拐上船的”

    见淮真不答,他也不再问,只说:“这蟹壳饼不错哎,白鬼不都兴吃下午茶嘛。”

    他自



51.旧金山湾
    礼拜六早晨, 协和学校有半日中文课。但任教中文课的多为市区附近四所大学的留学生,临近春假, 放假前需准备课程考试, 周末不能来上课,因此组织学生排练了武术与戏剧表演便早早放学,何云霞一道赶往海滩街。

    旧金山半岛西侧拥有一些海滩, 但但凡带“海滩”二字的区域都只是滨海而已,并没有传说中的滩。

    秀场就坐落在这一类海滩街:名叫“芭比伦”, 是一些呼吁性|解放的女权先锋组织的。秀尚未开始,便有大量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在秀场自由走动,不少慕名前来的记者拍照时也能自然大方的应对。她们多穿着两片式比基尼,有一些布料甚至比淮真从前上游泳课穿的还多。

    因为在这年头的美国, 即便去公共沙滩游泳, 泳衣长度也有规定:只许连体,不许露脐, 连两片式都有严格限制。因此这场秀,几乎已经能称之为违禁活动, 所以入场更不需要查身份、年龄证明。

    就现代眼光看来,这场秀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

    对淮真而言,甚至稍显有些乏味。稍稍吸引她一点的, 是秀场角落组装成卡车模样的私|密表演, 需要缴纳两美金, 才能进入其中, 与裸|体模特亲密接触。

    秀场是临时搭建的木板楼, 通风极差,充塞着人群,呆久一点便有些气闷,无奈另外几个女孩都好奇得不行,云霞又与另两人不十分熟悉。淮真不好扫兴,便陪同好友们一起玩到快七点。

    哪知脱衣舞秀比想象中结束得还要晚一些。

    为避免某个人不高兴,淮真提早二十分钟等在路口。

    时值三月,中午气温比冬日回暖少许。因淮真与云霞直接从协和学校前来海滩区,此刻身上穿着中午穿着的透风的毛线上衣下搭灯芯绒长裤,立在旧金山终年低至十一度冬夜里中,刮着嗖嗖狂风的滨海街道上,冷得直哆嗦。

    她很少离开唐人街,来海边更是第一次,并不知一入夜海风竟然这样刚猛。加之春雨缠绵,淮真立在花里胡哨的广告牌前瑟瑟发抖,心里直骂着娘。

    身后秀场大门开启,间或走出一两个高个女模,直接在内衣裤外面罩上大衣外套吸烟,时不时带出一点秀场内暧昧的暖风。

    淮真忍不住靠近门口取暖,在秀场内工作的瘦高金发小哥一出门,险些将她撞倒。友好伸手扶了扶她,捂了捂胸口,惊叹,“噢我的天!没事吧我的小天使”

    这实在是太经典的出柜动作了。淮真于是冲他微笑。

    小gay哥接着说,“幸好不查身份。你和你的朋友们看起来像个青少年——不满十四岁那种。”

    淮真同小哥眨眨眼,“我看过比这里刺激一万倍的。男孩和男孩的。”

    小哥显然没将她的话当真,惊叹不已:“噢是吗!在哪里,能否告诉我”

    做这行生意,小哥比旁人警惕不少。恍然听见一声汽车鸣笛,抬头竟然瞥见一辆联邦警车,立马一溜闪人。

    门关上,便只剩下刺骨寒风为伴。淮真紧了紧衣服。

    警车在路边停下已有五分钟。车上两人往街边一看,便望见花里胡哨的热带水果广告牌前站着那个穿橄榄绿色衣服的瘦削女孩,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西泽还没推门出去,她旁边门打开,走出来一名高个子,面目清秀的金发男子。

    两人依偎着说了会儿话。

    说着说着,那女孩跟他递了个颇为暧昧的眼神。

    西泽:“……”
1...1819202122...5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