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赵子曰
令狐妍心中想道:“我那一拳,可不算是惹祸。不过让他闭门不出了几天而已。诚如中宫所言,他平日军政劳烦,少有休憩,借我此拳,在家养上些时,倒是件好事!”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下嫁莘门到今,这么久了,才打猎了一回,平时最多见见闺友,哪里会惹什么祸事!”
左氏欣慰地道:“你懂事就好!”开玩笑似地说道,“早日生个大胖小子,也叫武卫开心开心!”
令狐妍撇嘴说道:“还用我生王太后不知么阿瓜已有子了!”
“你是说小小怀孕此事么我听说了。神爱,小小是武卫患难时的故婢,武卫昔在猪野泽,多赖小小服侍,我与她也熟悉,此女天真,生性可爱,你勿要因之含嫉拈酸。再则,你是正妻,她只是个侍婢,今她虽然怀孕,所生无论男女,如何能与你来日的所产相比……,‘还用你生’这样的孩子话不要再说了!记住,你越早有子,武卫将军才能越早后继有人!”
自那一拳以后,莘迩再没登过令狐妍的屋门。
生孩子这事儿,现在看来,怕是遥遥无期。
不过令狐妍娇生惯养,仍是个少女的脾气,却不发愁,漫不在乎地应了声“是”。
陪左氏吃了顿饭,令狐妍出宫回家。
到了家中,家中的奴婢们不管是在做什么,看到她路过,都赶忙恭恭敬敬地下拜相迎。
刘壮是莘家唯二知道莘迩挨揍之事的下人之一,莘迩没对他说缘故,他胡猜乱想,以为莘迩是受了“小小怀孕”之累,——他的乱想也有两分道理,新妇刚刚入门,就闻知丈夫的婢女怀上了身孕,如是那小心眼的,十之**会因之不快。
故此,自责孙女牵累到了莘迩之余,对令狐妍,刘壮尤是执礼恭谨。
令狐妍没怎么理会奴婢们和刘壮,踩着先蚕礼后即换上的黑色长皮靴,晃悠着左氏赐给她的串珠项链,大摇大摆地来入后宅,回到己屋。
她的婢女大头配陪嫁到了莘家,这两天患了感冒,头重脚轻的不舒服,因没随她入宫。
大头趴在外屋的榻上,鼻孔塞满了绢纸,无精打采,哼哼唧唧的。
令狐妍瞧见案上放着药汤,问她道:“怎么不吃药”
大头囊着鼻子,说道:“太苦了。”
令狐妍摸了摸药碗,温温的,还没有凉,便把之端起,到榻前,揪住大头的丫髻,把她拽起,命令道:“张开嘴!”
大头愁眉苦脸,迫不得已,把樱唇张开。令狐妍将药汤灌入她的嘴里。等她喝完,从挂在蹀躞带的一个锦囊中,摸出两个蜜饯,丢给她,说道:“吃了罢!”
大头吃着蜜饯,嘟嘟囔囔地说道:“翁主,你今早进宫前,见郎君了么”
“没有。怎么了”
“适才阿丑给我给送药时,道郎君也许月底就要出兵西域了。郎君对你说了么”
“没有。”
“翁主,我寻思着,你跟郎君不能总这样啊!”
“哪样”
“翁主和郎君成婚已有旬月,除了新婚当夜,郎君再也没来见过翁主。翁主,世间哪儿有天天不见面的夫妻!郎君这一出征西域,我闻听西域远在数千里外,只路上来回就不知要走多久!等郎君回来,说不定都得明年了!翁主,要不要小婢今晚求见郎君,请他来与翁主一叙”
大头为莘迩、令狐妍夫妻不见而忧心忡忡,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令狐妍。
令狐妍说道:“你听谁说的西域远在数千里外由王都西去,过了敦煌、高昌,即是海东诸国,无非千余里罢了。”教训大头,“你没事的时候,别琢磨没用的,多学点有用的!你是我显美翁主的爱婢,居然连西域有多远都不知道,说出去,少不了引人笑话,我脸上也无光!”
大头应道:“是,是。”偷窥显美的神色,说道,“那今晚要不要小婢”
令狐妍站在大头身前,插着腰,居高临下地看她,看了好一会儿,露出奇怪的笑容。
“翁主,你笑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急着自荐枕席!”
大头羞红了脸,说道:“哪有!”
“头是大了点,不过呢,你也堪称美人了。小脸红扑扑,两眼水汪汪的,我见犹怜。”令狐妍叹了口气,说道,“这样的美色,你就是着急,我还不舍便宜那丑八怪呢!”托住大头的下巴,探头过去,朝她右边脸蛋上亲了一口。
大头呆了呆,慌不迭地朝边儿上逃开。
令狐妍哈哈大笑,转身出屋。
大头急问道:“翁主,你去哪里”
“我才识了唐艾之妻李氏,她虽是个弱女子,不会骑马射箭,倒是个爽利的人,对我脾胃。我约了她晚上来家赏月赋诗。这是她头次来咱家,不能慢待了,我得叫膳房多做几样好菜!”
看着令狐妍扬长而去,大头裹着厚被,坐在榻上,唉声叹气。
作为令狐妍的贴身婢女,大头是知道莘迩挨了一拳之事的。她便是知情的“唯二”两人中,刘壮之外的另一个。在她看来,莘迩年轻英朗,能力出众,深得中宫和大王的信赖,人且宽厚,莘府中的奴婢没有不对他感恩戴德的,要说缺点,大概只有族声不是很高一条,但显然莘迩前途无量,这个缺点也就无所谓了,因自是希望令狐妍与莘迩能够和和美美,幸幸福福。
谁知令狐妍洞房之夜,就给莘迩了一个下马威,搞得莘迩至今不复登门。
而令狐妍对此却好像是若无其事。
大头心中想道:“真是愁人啊!”
莘宅中,大头忠心耿耿,令狐妍夜宴李氏。
兵营里,羊馥勤勉任事,莘迩问军略於唐艾。
……
本来今天两更的,接下来写西域,一则,有些旧有的资料需要重温一下,一些新得的资料需要学习一下;二来,本卷的进程有点慢,和上卷一样,又是写着写着就超纲了,亦需要把西域这块儿的纲要进行一下删改,时间可能不太够。本周欠的一更,下周必然补上。
第四十二章 唐艾述西域 莘迩箭双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莘迩给出的募兵条件虽然不算特别好,但对吃上了下顿没下顿的贫家子弟来讲,已是相当的优待了。特别是服役五年即可放归,不计入士籍这一条,尤其得好。
三千的兵额,在不长的时间里就招满了,且有多出。
莘迩的宗旨是“精益求精”,应募的人数虽有溢出,他没有一概收下,在经过对家世清白与否、家中是否有兄弟等家庭情况的复查,以及身体素质,包括识字与否等各方面的能力考试以后,他只留下了强健者,对其余的,发给回程的口粮,悉数遣返。
在这支新建部队的具体编制上。
莘迩依照他们的籍贯,将同乡编在一起,伍长、什长从他们中间选用,队率以上,或从督府掌控的备用军官里任用,或从他此前的部曲中择使。
三千人已可编成一军了,莘迩表向逵为校尉,由他担任主将。
莘迩在建康郡时曾经有过大练兵,他部下的猪野泽胡骑就是从新兵开始的,於练兵一道上,他而下小有心得,帐下的军官们也都有些经验。
此军从编成日起,便立即被投入到了训练中。
时至於今,尽管还只处於“草创”的阶段,战阵等方面还未进行严格的操习,但於军法、旗帜、金鼓、队列和简单的军械格斗等各方面,已经把兵卒都教会了。还是那句话,对阵秦、魏精卒,必然不敌,然如战之西域,在不把他们当做主力的情况下,目前应已是约略可用了。
羊馥建议莘迩:“新卒虽皆步军,无须习骑射,然刀、盾、矛、弩之技,亦非一蹴可就。将军何必急着征讨西域不如再等几个月,且待把彼辈练得稍精,然后再出兵不迟。”
莘迩说道:“若等把新军练精,时已秋矣。入秋出兵的话,等兵马到达西域,过不两月就会入冬。西域冬季酷寒,滴水成冰,倘遇大雪,路不能行,不利战斗。只能於夏季出兵!”
羊馥说道:“明公,既然如此,亦大可放到明年再讨啊。”
莘迩负手出帐,回眺都城高大的墙壁,又远望东方,说道:“时不我待啊!”
他心中想道,“蒲茂、孟朗,大刀阔斧,在其国内实行改革,显是有进取海内之志;反观定西,阀族势大,暮气深重,宋、氾、张、麴诸家,眼中唯有自家的利益,上抗王权,下阻寒士上进之门,欺压百姓,个个富可敌国,朝思夜想,无非争夺定西小朝廷的这一点权力,无非钟鸣鼎食,沉溺享乐,丝毫没有远图之心。两下相比,定西之亡,指日可待!
“要想定西不亡,保住此方的安稳,宋、氾等家,必得削弱、乃至铲除不可!
“然宋、氾、张、麴诸家,尽管各有所图,但在阀族的根本利益上,他们却是一致的。从我建议开山泽园囿之禁,激起宋、麴等人不约而同的激烈反对,就可看出这点。
“我名望不够,虽说通过借势打力,几次上书,提出的奏议,大多得以了施行,但这些东西,无非小打小闹,无一是触及他们利益的。我现在与他们正面抗衡尚不能,更遑论削弱、铲除了!欲将之削弱、铲除,我就非得有更高、更大的威名不行!
“攻伐西域,势在必行。一日也拖不得。”
军功,素来是博取威望的最快途径。
如那江左朝廷,自迁鼎以来,也是有过几次北伐的,并取得过不小的成果,然而为何最终都无疾而终究其缘故,它的那几次北伐,绝大多数的出发点,都不是为了“光复中原”,而正是野心家想要借此,以获得更大的威望,从而达成掌控朝廷,以至谋图篡位之目的的产物而已。出发点不正,便有收获,自也是保不住、或者说没有动力去保。
莘迩的决意讨伐西域,与江左曾经北伐的那几位权臣,於根本的用心上倒是异曲同工。
回到帐中,坐回胡坐,莘迩继续羊馥插话前的话题,问唐艾征讨西域的军略。
莘迩如今得用的几个谋臣智士,各有其长。
羊髦倾向於高屋建瓴,黄荣在政治上的触觉比较敏锐,张龟有点杂,而说到军略,唐艾当仁不让,是这几人中的翘楚。至若羊馥,他没有杰出的智谋,是个实干家,一个踏实做事的人。
秋、冬之季,唐艾犹羽扇常摇,方今初夏,以鹤羽制成的素扇更时刻不离於手。
他提着扇羽,用扇柄在帐内的地上画出了西域诸国的形势图。
最东边是陇州的敦煌郡。
敦煌郡向西六百里,是牢兰海,此海便是后世的罗布泊。牢兰海的北边是一条连绵数百里的山脉,即后世之库鲁克塔格山脉,意为干旱之山。牢兰海的东北边是大名鼎鼎的白龙堆。按后世的地质术语,白龙堆是雅丹地貌,意为具有陡壁的小山包,是先经水蚀后经风蚀形成的地貌;这一区域遍布盐碱地土台群,色呈灰白,阳光下反射出点点银光,如鳞甲,故得此名。
山以南的牢兰海和白龙堆处在无垠的沙漠中。
定西国的西域长史府就在这里。
西域长史,本是唐朝继承前代设置的,唐朝立国不久,西北地区就战乱不断,西域长史其实没有设置的太长时间,一度中绝。令狐氏称王陇州以后,到令狐奉的父亲时,国内较为安定,不再年年打仗,有了余力保护西域的商道,於是重设了此职,现下有三千兵士在那里屯戍。
西域长史府向北,穿过库鲁克塔格山脉,约四百里,是戊己校尉的驻地。
此处即后世的吐鲁番。
戊己校尉与西域长史一样,也是令狐奉的父亲时重设的。现有战兵千余。
西域长史与戊己校尉,这两营的兵马,即是定西目前在西域的所有驻兵了。
此两部之驻地,也是定西在西域的最前线。
戍己校尉驻地往西,紧邻着的是焉耆;焉耆往西是又一个西域大国龟兹。
龟兹北边是乌孙,往西有姑墨、温宿等国;再往西是疏勒。
西域长史府往西,是西域的大国鄯善;鄯善再往西,是於阗。
於阗的南边是昆仑山脉,其西是个小国,名叫伽舍罗逝。
伽舍罗逝与疏勒接壤,两国再往西是葱岭。
葱岭的西北边是大宛,西南边是北天竺的一干小国。
整体而言之,整个西域的形势是北为乌孙,南为昆仑,西为葱岭。在这片南北近两千里,东西三千里的广大范围内,其腹心地带是一片东西约两千里,南北约千里的无垠沙漠。
唐艾指着戊己校尉府与西域长史府,说道:“我朝在这两个地方的驻兵虽皆屯戍,但军资补给仍多依赖朝廷。近年柔然势大,每当柔然入侵,此两地与内地便经常会断绝联系,区区三四千的驻兵,自保尚且勉强,遑论保护商道,并及对西域诸国行施有效的控制了。”
西部柔然的势力范围大体在陇州的北边,也就是说,它与西域等国没有接壤,对戊己校尉、西域长史两营,暂时还构不成直接的威胁;但柔然对敦煌、西海却是随时都能入侵。
特别敦煌郡,是西域长史府和戊己校尉府的大后方。
如果此地遭到侵略,对西域长史、戍己校尉两府自是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唐艾把手指移到龟兹等西域诸国上头,说道:“西域诸国,秦时计五十余,后稍相并,至今时,共有十於。其中,龟兹最为强大,鄯善次之。近些年来,不服王命,生存异心者,便是以此二国为最。龟兹北联乌孙,土地膏腴,民口稍多,尤以其为甚,已多年未贡方物於朝了!”
这几个西域国家的名字,莘迩都很熟。
但说到对它们的了解,莘迩却是知之寥寥。
当下,莘迩细问龟兹等国的内部详情。
唐艾留心时事,现又在督府,对西域国家的情况很了解,给莘迩一一分说。
末了,在莘迩此次征讨西域的兵力问题上,唐艾作出了建议,说道:“西域诸国,虽然不少国小兵寡,龟兹、鄯善不可过低轻视。长史此回募兵,只招了三千,艾前时已经进言,以为嫌少。长史决定月底出兵,艾以为,到时,宜再从别营调些兵马,以作补充。”
莘迩当然知道三千新兵,肯定不够用,他笑道:“千里所言甚是。”
“长史可是已有定策了么”
“我部兵马五千,新卒三千,才只八千,用以远征西域,确实不足。但是,如果再加上北宫越的部曲、敦煌的驻兵呢”
“北宫越的部曲和敦煌的驻兵”
“是啊。西部柔然镇帅匹檀虽已夺下柔然的汗位,但一来,才与鲜卑魏国鏖战一场,损失不小,二者,在其国内也还有反抗不服者,我料咱们定西之北疆,短期内定然是不会有战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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