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赵子曰
常旗的后边,参差竖立着以旄为旗幅的旌旗、绘以龟蛇的旐旗、画有熊虎图案的诸旗等,加上“前朱鸟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林林总总的旗帜遍布於绵延十余里长的部队之中。
各色的旗帜之下,是一队队挺胸昂首的兵士。
兵士们前为步卒,后为骑兵。
无论步骑,皆以“队”为基本的行军阵容。
队下是什,什下是伍。
每伍有五个兵卒,排成纵队,佩带不同色彩的“章”。
领头之卒戴苍章,次为赤章,三为黄章,四为白章,五为黑章。
每队有五个“什”,按照次序,每什兵卒所佩之“章”的位置有别。
头什置章於首,次什置章於项,三什置章於胸,四什置章於腹,五什置章於腰。
这叫做“自腰至首,五色为章”。又分左、右、中三军,左军之章靠左,右军之章靠右,中军之章靠中。每个章上,写了所有人的名字、年龄、籍贯。
此“章”是一种徽识,是专门用以识别士兵归属的,早在先秦时期,华夏人的部队就有类似的设置。莘迩对之稍微加以了改良,比如写上了士卒的名字等信息。这样做,既是为了方便平时的管理、战时的部署,也是为了方便战后抚恤,如有阵亡者,能够很快地对之进行登记。
这一支部队,即是凯旋的莘迩部曲。
莘迩的车驾行於常旗之下。
羊髦、张龟、史亮、鸠摩罗什等谋臣近士或乘车,或骑马,簇拥其后。
令狐乐赐下的鼓吹,十余个乐手骑在马上,从於侧边,鼓乐齐鸣。魏述父子引领的亲卫、秃发勃野引领的“鲜卑直真郎”,总计上千的精锐甲士、锐骑,紧紧地护卫左右。
这个时刻,若从数里外的谷阴城头上来望。
可以看到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宽阔的大道上,尘土漫扬,高大的旗帜壮丽,迤逦的兵马如龙。龙尾太远,不可见,而龙头却可以清楚看到,便是莘迩乘坐的那辆通黑彩盖战车,沉稳庄严,从吏们的车骑与鼓乐好比龙头的牙、须,而那扈从的精卒则就如龙首的鳞甲。
闻讯跑来观看的士子、百姓们,无不为此威武的景况而心折。
莘迩击破鄯善、龟兹,大败乌孙、悦般联军的故事,早已传到了王城。人口相传,谷阴的士民人人尽知。并在传诵中,这几段故事被增添了不少神话的色彩。说及那被杀的鄯善王,被擒的龟兹王,被阵斩的乌孙大将,民间传的神乎其神;那原油烧起的火,也成了莘迩的“无边法术”。
士民们拥挤在远、近田野上,诚可谓观者如堵。
不止有男子、妇女,还有拄拐杖的老人、窜来窜去的孩童,混杂一处,热热闹闹。
他们翘足而望,议论纷纷。
都为莘迩的军功而感到激动,为定西国的国威而感到振奋。
陈荪为代表的部分朝中大臣,奉了令狐乐的王旨,一早就出城来迎接莘迩。
被批准入朝的麴硕,主动请求也来迎接。
离欢迎的人群还有一两里地,莘迩就从坐车上下了来,徒步而前。
两下在道中相见。
莘迩一眼看到了麴硕,赶忙行礼,说道“怎敢劳君侯玉趾”
麴硕还了半礼,上下打量莘迩,抚摸着花白的胡须,笑道“武卫将军为我朝扬威西域,斩鄯善王,大破乌孙、悦般十万虏骑,擒龟兹王。我朝立国数十载,立此卓功如将军者,少矣”
几个顾命大臣,只来了陈荪一人。
毕竟莘迩只是顾命之一,与陈荪等人在朝中的地位是平等的,不好让他们全部来迎。
陈荪笑道“君侯所言正是。武卫将军这番平定西域,功劳著焉蹈锋履险,浴血敌国;长途路遥,往返数千里,将军辛苦”说着,下揖一礼。
莘迩急还礼,谦虚地说道“为国岂敢谋身,这是迩本分该做的事。”
他顿了一顿,又好像很感慨似地说道,“我昔日尝闻先王感叹,说西域不服王化,候以来日,将发大兵以讨之。天不假年,先王竟英年而逝,志愿未遂。先王薨后,我每天都在想这件事。今日总算讨定了西域,既是完成了先王的遗愿,也实是托先王神灵之庇佑、大王灵德之神威”
陈荪瞧了莘迩一眼,想道“先王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我整天随侍在先王的左近,怎不知道”心知莘迩这是在扯虎皮做大旗,举出死掉的令狐奉,来给他自己脸上更贴一层金,脸上不动声色,说道,“武卫将军忠贞可嘉,真我定西之栋梁臣也先王在天有灵,必然有知,一定会欣慰得很。”
他取出一道令旨,说道,“大王令旨,请武卫将军接旨。”
莘迩下拜於地,听令旨内容。
不外乎先夸奖了他一番,然后叫他把兵马安置好,休息一天,后天可以行献俘之礼。
至於这次的军功该如何赏赐,不在此道令旨的范围内。
莘迩恭谨接旨。
傅乔、唐艾、黄荣亦在欢迎的队列中,不过迎接的人比较多,他们没有多少机会与莘迩说话。
迎接的程序不少,一一走完,麴硕、陈荪等人告辞。
麴硕临走前,特地转到莘迩的近处,握了握他的手,说道“我今回还都,短日不会走。等献俘礼后,你若有暇,可来我家见我。猪野泽以今,咱俩可是好久没见喽”
陈荪在旁,把麴硕的话听到了耳中。
也不知他会不会有什么感想,但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仍是温润如玉。
莘迩前时接到麴球的信,已经从其信中的措辞上大概猜到,麴家可能是打算要正式与自己结好了,故而,听到麴硕这话,倒没有十分的惊喜,然而内心深处,究竟还是一阵不禁的欣悦。
他心中想道“麴家与我结盟,合我两家之力,足能左右定西的局势了我筹划已久的强国、治政诸策想来不日就可以施行了”口中恭谨地应道,“是。”
莘迩上午到的王都城外,安顿兵马、整理缴获、预备献俘,等等之类的事情大体办完,已经入夜。
是晚,莘迩没有进中城。
在东苑城的营中,他设下酒宴,破了一次“军中禁止饮酒”的例,把部曲内凡曲军侯以上的军吏,统统请来,亲自劝酒,一为庆功,二位洗尘,大家舞剑、投壶,满帐欢笑,痛饮到半夜才休。
次日一早,留下羊髦、张龟等暂负责营中诸务,莘迩轻车简从,入城还家。
才到家门,一个娇小的身影如似飞鸟,扑入他的怀中。
我知道,短小无力的一章。过渡章节没办法。今天一更吧。底下开新段落,进行一些内政上的建设,同时阿瓜要确定他政治上的地位,开始把目光放向秦、魏等国。大纲里边对这一段只有简单的几句话,需要充实一下。
第五十七章 尽收西域宝 显美面子贵
扑入莘迩怀中的,当然是刘乐了。
刘乐怀孕数月,虽尚未臃肿,然亦已有些显怀。
她这么飞奔着“投怀送抱”,着实把莘迩吓了一跳。
莘迩赶紧把她抱住,顺手把腰间的佩剑挪了挪,免得硌到了她。
莘迩征西域以来,这些时,刘乐茶饭不思,担忧莘迩的安危,又日夜地想念他,此时,被莘迩拥在怀中,她只觉得莘迩的怀抱是那么的有力,那么的温暖,悬了多时的心终於踏实下来。
刘乐把小脑袋钻到莘迩的衣袍中。
莘迩从来不往衣服上熏香,但昨晚他刚在营中细细地沐浴过了,换的新衣,自有清香入鼻。
衣的清香与熟悉的体息混合成奇妙的味道。
刘乐安心而舒适地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这充满了温馨的宁静一刻。
忽然想起旁边还有刘壮、阿丑和许多的奴婢,她的脸蛋蓦然变得通红,又害羞起来,连忙挣脱莘迩的双臂,跳到了一边。虽是跳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舍得离开莘迩稍顷。
她含情脉脉地娇声说道“大家,你回来啦!”
莘迩笑道“回来啦!”
刘乐、刘壮、阿丑等伏拜下地,按照排练好的词儿,齐声说道“奴婢们恭喜大家凯旋!”
莘迩笑道“凯旋是不错,但小小,这份战功也有你的一份啊。”
刘乐奇怪地问道“怎么会有奴的一份”
莘迩指向自己的胸膛,他袍内穿着出征前刘乐又给他缝制的一件皮裲裆。他说道“小小,多亏了你给我做的这件裲裆,此回征战,我才有惊无险!你说,是不是有的一份功劳”
刘乐睁大了眼睛,问道“‘有惊无险’大家,遇到什么危险了么”语气里充满了惊怕。
莘迩这话的本意是逗她开心,刘乐关注的重点却与莘迩截然不同。
莘迩哈哈大笑,说道“再是什么危险,也都已经过去,不值一提了!”对刘乐笑道,“你既有功,我不能不赏。你看,我给你带回了什么”
示意从他回来的魏述等随从把个刘乐等人备的礼物从车上取下,一一摆出。
没有什么奢贵的物事。
有香料、葡萄酒、葡萄干,数种西域水果,西域风格的女子衣裙十余件,龟兹乐器一套。
诸如此类,皆是龟兹等国当地特有的东西。
要说起此战的缴获,那可真是不少。
莘迩征讨西域的目的之一,就是充实国库。
临回朝之前,在他的暗示与默许下,羊髦、张龟领头,索恭、张韶、隗斑、北宫越、严袭、秃发勃野等等动手,几乎把龟兹、鄯善等国,尤其是龟兹的国库给搜刮了个一空。
从军带回的各类宝物、金银、绸缎,足足用了两三万头骆驼扛载。
此外,又有可充军用的骏马万余匹;战场上缴获的战马亦万余匹,另有良甲、良弓合计数万。
金帛宝物、骏马骆驼之余,还带回了精通音乐、歌舞、绘画、奇技、异戏等各项西域艺术、表演的男女数百人,并及预备用来献给令狐乐,哄他欢喜的殊禽怪兽千余种。
总而言之,“大获而归”四个字,用来形容莘迩此战的收获,半点不虚。
只是,这些缴获和带回的人与禽兽,莘迩除分给了有功的将士些许,留了一点用作人情交际以外,其它的,他一个也没有自取,全都登记成册,已然上报与了朝中。
给刘乐等带的,都是寻常之物。
对他的此举,羊髦、张龟等人私下里,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乐天真无邪,丝毫不在意物品的价值。
她开心地看了一遍诸物,拣起一件西域的女裙,往身上比了一比,叹了口气。
莘迩笑吟吟地看她如欢快的小雀也似,在放了一地的礼物中盘旋如舞,闻其叹声,乃问道“为何叹息不喜欢么”
刘乐皱着鼻子,发愁说道“衣服太好看了。只是奴而今一日胖似一日,怕是没法穿啦!”
“现在穿不成,可以留待以后穿。喜欢哪件尽拿了去!阿丑,你也挑两件!”
刘乐、阿丑没拿绢薄如丝,绘鸟画花,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那几件,各选了一套较为朴素的。
莘迩调笑说道“美的不选,怎的只挑丑的”
阿丑乖巧地说道“大家带回来的,怎会有丑的况且便有丑的,也正该阿丑穿用。”
莘迩大笑。
他心知,刘乐、阿丑把华丽昂贵的留下,非为别故,只能是不敢与令狐妍争。
院中拜满了人,莘迩明知令狐妍不在其中,想到这里,仍是不自觉地再次瞧了他们一眼。
果然仍是未找到令狐妍俏丽的身影。
莘迩心中想道“丈夫浴血疆场,威风凛凛的百战归家,你个显美,居然不来相迎!”
人的感情是奇怪的。
在西域的这几个月,莘迩难免思家,想的最多的自是刘乐、阿丑,但有时也会想起令狐妍。
与令狐妍成婚以后,两人尽管交流不多,但同住一宅,不乏相见。
令狐妍的脾性,莘迩渐渐地也了解了。
刘乐单纯,阿丑懂事,莘迩都很喜欢,而如论及“熟悉感”,却只有令狐妍能给他此种感触。
莘迩越来越觉得,令狐妍的性子,在很多地方,不像时下的女性,而与他前世的女性们有一些相近。具体哪里相近,他也说不来,但就是有这种感觉。也许是不拘礼也许是活泼也许是贪玩也许是不认为褶袴骑马是男人的专利也许是对谁,无论尊卑,都差不多一视同仁的态度
观感的转变,如滴水穿石,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他心绪的转变。
莘迩握住剑柄,自觉眼中露出了凶狠的模样,想道“鄯善、龟兹两国为我所破,乌孙、悦般十万联军为我大败,携此大胜之威,老子今非昔比!今晚我要一报前仇,……他娘的,叫我在小羊、老黄诸人面前丢丑!”
后宅门内,大头探头探脑,一会儿听前院的声响,一会儿往后头张望。
过了好一会儿,不见令狐妍出来。
大头等不及了,顺着回廊,小跑回到令狐妍住的屋外,推门进去,焦急地说道“翁主!你磨蹭什么呢将军已经回来大半天了!你听前头多热闹!将军好像还给你带了好多礼物!”
令狐妍坐在榻上,撇了撇嘴,说道“稀罕么”
“将军征讨西域,灭了两国!还把乌孙、悦般的几十万援兵打了个落花流水。翁主,将军真是我定西国的大英雄!礼物不稀罕,大英雄,稀罕不稀罕”
说这话时,大头的眼里闪烁小星星,话语里都是对莘迩仰慕,她旧话重提,再次说道,“翁主,你常给小婢讲过去那些勇敢善战的英雄故事,将军可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瞧令狐妍纹丝不动的,大头着急地快要语无伦次,说道,“翁主,将军大胜班师,大王都下旨叫陈令君、麴侯出城迎接了!今天将军回家,你、你、你怎么能不去迎接!还坐在这里不动!小小、阿丑她们早都迎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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