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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赵子曰

    先在县里选拔,继而郡中选拔;最后,新设的沙州那边,郡中选拔得以通过的,在州治集合,统一来王城谷阴,其余的郡,分别自来,便在谷阴这个新建的校武场上,进行最终的考核。

    县、郡的选拔结束於去年底,考虑到天气寒冷,不宜远行,如果再遇上一场大雪,道路将会更加难行,因是,莘迩把最后一步的考核放在了今年春天,日子就定在仲春。

    这一天,校武场上,汇聚了来自国十余郡的数百考生,开始进行考试。

    莘迩、督府右长史张僧诚、唐艾等督府的大吏,悉数到场。

    令狐乐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奈何他上午有课,左氏在这方面管得很严,不给他假,他没法亲自来凑热闹,遂派了张道将代替,叫张道将细细地观瞧,回去后详细地禀报他知。

    张道将恭立在莘迩等人的身后,微微含笑,寡言少语,不怎么说话,只用心地看场中。

    考试的科目共有远射、骑射、步射、马槊、负重、材貌、言语七项。

    考试的成绩有优、上、中、下四种。

    材貌、言语两项,算是软性的考试内容。

    材貌一条,要求身过六尺者为上,六尺以下者为中。言语一条,要求答辩时有神彩,堪统领者为上,无者为中。所谓“答辩”,就是考官问考生一些有关兵法、带兵知识的问题。

    远射等五项,是实打实的对举子本人武艺的考核。

    整个的校武场,被划分成了六个区域。

    远射等五项各占一区。材貌、言语两项占一区。

    应是出於安的考量,射、槊都项离阅兵台都较远,离阅兵台最近的是负重区。

    负重区的布置很简单,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没什么布置。

    就如后世的赛跑跑道,只规划出了一片平整的地面,地上画了一条东西向的横线,作为起步线。起步线向北,画了十条直线,每条线有二十步远,“五尺为步”,即约百尺的长度距离。

    起步线外,堆了十个布袋,袋中装满了泥土,每个袋皆五斗重,六十余斤。

    考生擐甲,持步槊,配刀、弓矢,副披挂以后,负一袋,走够二十步为合格。

    这是最基础的要求。

    有那力大的考生,若是觉得这点考试不痛不痒,那么可以“进阶”。

    在负重区的侧边有一小片地方,摆放了两根长各一丈七尺、径三寸半的“翘关”。

    “关”,指城门之栓;翘关,就是把城栓举起来。早在春秋时期,翘关就是练力的方法之一。据说“孔子力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孔夫子大概就做过翘关这项运动。

    不过,放到考试上,却非是仅举一次即可,而是要求举十次。

    当然了,若做不到十次,也不打紧,十次为优,五次为上。

    只要能举起五次,已是力士。

    此回参加考试的考生们,大多出自富农以上的家庭,日常营养不错,力士是颇有一些的,但能把翘关举起十次的不多,只有十几人做到了。

    举起十次的十多人中,基本都是身过八尺,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力大雄浑的。

    唯有一人,只七尺出头,观其体貌,也非十分雄壮,却亦把门关举起了十次。

    此人吸引住了莘迩、唐艾、张僧诚,包括张道将的注意。

    唐艾奇道“八尺武夫,十举门关,倒也寻常;此子谁也?貌不惊人,竟有神力。”

    陪从的下吏有认识此人的,答道“此人名叫王舒望,是下官的郡里人。”

    唐艾“哦”了一声。

    莘迩转顾那下吏,说道“你家是广武郡的,对么?”

    这个下吏是都督府的吏员。

    莘迩作为上官,如今对督府的吏员们都很熟悉了,不仅知他们的姓名、出身、特长,并且他们的籍贯等等,也早暗记在心。

    下吏答道“是。”

    莘迩笑道“想来此人在你郡中,应是有些勇名。”

    下吏答道“长史英明。此人在下官郡中,的确颇有名声。

    “长史知道,鄙郡西、北多鲜卑部,东、南多戎人部。这些胡虏,平时尚老实,一旦遇到寒冬,养的羊马被冻死太多的时候,次年春,他们必然就会骚扰咱唐人的乡野。

    “四年前,鄙郡,王舒望家在的里落就遭到了一次鲜卑胡虏的侵掠。胡虏有数百骑之众,趁夜入掠,平明逃窜,郡中不及遣兵。王舒望纠合同乡少年三二十,待虏退后,尾随追踪,夜袭之,手刃胡骑十余,斩其小率,夺其所获而还,把夺回的东西,悉数还给了乡人。

    “下官郡中,至今还有人不时会提起此事。”

    唐艾说道“避敌之锐,候敌意泄,然后击敌之虚,此智勇兼备之士!”

    莘迩从下吏的话中,听出了另一个重要的方面,他赞道“将夺回之物,悉数还与乡人。此子非贪财之徒,是个重义的人。”问那下吏,“杀贼十余,也是一件功劳了,郡中对他可有举荐?”

    下吏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没有的原因,不必再问了。

    只能是王舒望在郡中没人。

    王舒望翘关十次,得优。

    莘迩等人的视线随着他,转到了马槊场上。

    马槊场上,已有近百考生在进行考试。

    比之负重场,马槊场的布置多了不少。

    在此场上,垒了十个土墙。

    土墙两两相对,中间空出一段距离。

    在土墙的两边,各立一个木人。每个木人的头上,各置放一个方二寸五分的木版。

    马槊的考试内容是考生驰马入两墙,运槊左右击木人头上的木块。

    考试的要求是把木块打落,但木人不能倒地。

    这项考试,大概是部的考试诸项中难度最大的一个。

    想那马槊,首先够长,一丈八尺长,在极短的时间内,左右运槊实属不易;其次,马槊的朔尖只比木块小了一点,木块二寸五分,槊尖一寸五分,只小了一寸而已;再次,马槊重八斤,自重已经不轻,加上坐骑飞驰的冲力和双臂用槊时的力气,击出时的力量只会更大。

    综合三点,要想达到考试的要求,做到只击落木块,而不使木人倒地,简直是困难之极。

    除了考试要求的难度大之外,这一项考试,因为考的是马槊,一些考生家里不够富裕,没马、没槊,压根就没练过这东西,等於说,此项考试的门槛也很高。

    现下聚於此场的近百考生,大概已是此回考生中,会使马槊的大部分了。

    王舒望家门第不高,但家里有田有牛,还有徒附,经济条件不错,故此,他是练过马槊的。

    莘迩等人看去。

    王舒望做了登记,领了个号牌,排队等候。

    排在他前边的考生们,一一进场。骑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马,用的槊则是考场的制式配给。

    近百考生,分别大显身手。

    有的击落木版两个,这个成绩可得“中”。有的击落木版一个,评为“下”。有的一个也没打倒,反把木人给戳倒了,只能给个“不入流”的考分。

    亦有击落三个木版的,考评为“上”。

    把四个木版打掉而木人不倒,获“优”之评的,从头到尾,仅十四五人,无不赢得满场喝彩。

    王舒望骑的是匹红马,他牵马到杂吏前,领了马槊,翻身上马,先试了试马槊的手感,随后兜马在场外转了几圈,等马速提升上来,左手持槊,以腋挟槊柄,拨马奔入场中。

    马槊考场因其难度大,自然也就成了整个校武场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之一。

    场外、场内、阅兵台上,何止二三百人,只要是时下无事的,眼睛都落在了王舒望的身上。

    一马绝尘,但见马如游龙,冲近两墙,王舒望挺坐鞍上,从容运槊,似缓而急,左墙木人头上的木版坠地。王舒望右手探出,抓住槊身,在坐骑刚刚越过右墙木人之同时,回身刺出,将此木人头上的木版同样击落。驰至墙尾,相似的一幕重演。四个木版尽数落地,木人稳丝不动。

    唐艾拊掌,笑对莘迩说道“恭喜将军,得一良材!”

    之前把四个木版打落的那十余人,尽管成绩也很好,但比之轻松自如,皆不如王舒望。

    马槊场内、场外,爆发出不绝的叫好。

    考官大声说道“广武郡考生王舒望,击落四版,优!”

    耳闻唐艾的祝贺,目视王舒望盘马举槊的豪迈气概,以及校武场上数百健儿的飒爽英姿。

    这喧哗的气氛,尚武的精神,让莘迩不由自主想起了前世所知的一句话“天下英雄,尽入吾毂中矣。”

    他旋即自失一笑,心道“区区数百武子,哪里应得住这句话?”

    天空蔚蓝,春阳熙暖。

    一年之始,这是万物生长的季节。

    。

    (iishu)是,,,,!




第三章 别与正途异 勋官十二等
    【】(iishu),

    一来,海内战乱近百年。

    二者,陇州边地,唐、胡杂居,本就有尚武之风,至有妇人亦可提槊驱马,斗於疆场。

    是以,本次武举虽是初开,应试的考生数量已颇可观,并且质量都不低。

    参试的除了唐人,还有少量的胡人,皆是鲜卑、戎人、杂胡等各部种酋大的子弟。

    之所以连胡人酋大的子弟都来“赶考”,那是因为,莘迩给“及第”的考生了很高的待遇。

    当后来官僚制度成熟的时期,一个官员可以同时拥有多种官名,不同的官名分别对应该官的职事官、散官、勋官,有的还有爵位。职事官,顾名思义,即该官具体掌责之职。散官,又称散阶,没有权力和职掌,可以将之理解成身份等级的标志。勋官与散官近似,与散官不同的是,勋官主要用以奖励作战有功的将士,因而又被叫做“戎秩”。

    但在当下,官僚制度正处於一个承接前代、开启未来的转折期,还没有后来的成熟体制。

    诸如后世散官的细分为文武多少阶、勋官的出现及成为朝官等等,现在都还没有。

    不过,散官这个东西已经是有了的。

    散官出现於当下,是时势发展的必然产物。

    此一“时势”,便是门阀政治。

    前代秦时,要说的话,也有散官,比如大夫之类,没有固定的掌职,但那时的散官,也是要经常要承担临时差使的;概言之,秦代之官,俱可归类为职事官。换言之,官员若无职位,就无等级可言,既无政治待遇,也无俸禄可拿,与庶民无异。

    近代以来,门阀政治勃然兴起,为了保证士族官员们权益的稳定性,赋予官员们足够的安感,於是在九品官人法的背景下,渐从秦的“职位分等”,转向了散官为代表的“品位分等”。

    官员,从此不再只有职事官,多了散官的头衔。

    朝廷命官,也不再是只任职事官,多了散官的选择。

    究其变化的本质,乃是国家“分官设职”之目的,不再仅仅是出於秦时的“效率考虑”,任一个官,就要负责一摊事,而更多的是基於了“优惠考虑”。

    可以没有职事官,但只要有散官,那就是官。

    散官,又被叫做本品。

    散官几等,此官享受的各种待遇就是几等。

    按照莘迩的理解,散官,就是他前世的乡科级、县处级、厅局级、高官等这些名衔。

    至於尚未出现的勋官,莘迩对之自是不知,但不知道,不妨碍他创造一套与之近似的体系。他创造的这套体系,所依之蓝本,当然便是他前世的军衔制度。

    军衔此词,不好用於当下,在与羊髦、黄荣等讨论过后,倒与那发明勋官的人“不谋而合”,也将之名为了“勋官”。——毕竟勋者,功勋,用以授给将士的品级,没比这个更贴切的了。

    这次武举,即是勋官制度的初次运用。

    却是说了,为何不直接拿散官制度来用?

    如上所述,散官制度的出现是为了保证士族官僚的特权。可以预见到,此次参加武举的考生,必是几无,或干脆说无有出自门阀大姓的,拿散官来任命他们,一定会激起士族官员的不满。

    故此,莘迩索性另起炉灶,搞出了勋官,以避免士族的反对。

    后世的勋官,通常有十余等,名号或从都督到上柱国,或从骑尉、都尉到上柱国,莘迩对此自亦是不知,但他依照前世的尉、校、将等级设定出的勋官层级,却是与之相类。

    计有三大级,对应尉、校、将;十二等,对应少、中、上、大四层。

    十二个层次,最低的视为从八品,最高的视为正三品。

    这个“正”、“从”之分,也是莘迩搞的“发明”。时下官品,还没有正、从之别。为了能够对应上十二个勋官的层级,莘迩上书朝中,奏议在勋官中行使此制。

    此次武举的考生,按其成绩,划为“超”、“甲”、“乙”、“丙”、“丁”五等。

    甲乙丙丁四等,皆授尉官,丁等从八品,丙等八品,以此类推,超等授校官,从六品。

    虽非散官,也没有职事官,而且为了进一步地缓和士族官僚的抵触,整体比较之,勋官的官品待遇亦不及散官、职事官的待遇,稍微低贱,但再低贱,也是官了,并最低的官都是从八品,对多是寒门出身、仕途原本无望的子弟来说,这已是放在往日,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求了。

    故此说,莘迩给此次参试合格的考生之待遇,不可不称为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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