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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赵子曰
    莫说短期内,便是在眼可见的较长时段内,莘迩度料,都定无实行之可能。

    科举不能马上实行,然不妨碍他可以“迂回施策”,便是先搞个“武举”出来。

    既能满足他现下“收揽鹰犬、扩充武力”的需要,同时也能够借此为以后的科举做个试水。

    一举两得。

    莘迩的此条建策,宋闳等人虽是从中看出了他“收揽鹰犬”的用心,却又哪里能猜到“科举”这种尚未发生的事情?

    猜不到“科举”,他们就不会产生一定反对的决心,而又因为莘迩给此策找的理由十分充足,他们亦不好驳斥,再加上此策也有利於麴爽等军中大姓。

    因是,在麴爽尤为积极的支持下,此策也得到了朝中的通过。

    至於此策的具体负责人,莘迩举荐了督府右长史唐艾。

    五策议罢,莘迩回班。

    这些日,他与羊髦、张龟等商议的,即此五策。

    凭退让之德,挟大胜之威,借力於麴家之盟,因先说动了左氏,在莘迩殚精竭虑的谋划之下,至此,五策都顺利地得到了令狐乐的批准。

    只等今日散朝后,便可由各策的具体负责人开始进行操办了。

    宋方等到了空当期,抓着笏板,往殿上就走。

    他尽管没得到顾命大臣的头衔,身为牧府别驾,却是牧府的首吏,在整个定西朝中,也是名列前几的大臣之一,故此,他的班次很靠前,离文臣之首内史宋闳不远。

    他要想从他的位置到殿中,须得经过宋闳的身后。

    宋方一直在盯着站在对面的莘迩看,毫没留意脚下,刚走到宋闳的后边,只觉绊到了什么物事,立足不稳,扑摔在地,来了一个狗啃屎,几把门牙磕掉。

    他满嘴流血,爬起来,朝下看去,什么都没有,往前去看,是宋闳躬立的身体。

    宋方的反应挺快,马上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心道“是阿父绊了我一脚?他、他干什么?不让我奏事么?”

    他这一跤,摔得动静不小,上至令狐乐、左氏,下至殿角的卫士,都看了过来。

    职掌朝会礼仪的殿中御史犹望了望宋闳,犹豫了一下,没有出班弹劾宋方的君前失礼。

    令狐乐瞪大眼睛,倾身问道“别驾怎么摔倒了?”

    宋方心道“他娘的!阿父这老头子,年岁不小,手脚倒挺灵活!不亏了他天天打五禽戏!”没法说是被宋闳绊的,他回答说道,“回禀大王,地上有些滑。”咬住了舌头,呜呜啦啦的。

    令狐乐关心地问道“不打紧吧?脑袋摔坏了么?”

    宋方觉得令狐乐的此问,怎么听怎么别扭,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勉强答道“没坏。”

    “你是有事要奏么?”

    “……,臣摔这一跤,头蒙蒙的,把要奏的事给忘了。”

    令狐乐心道“阿瓜教我,要爱惜臣属。”说道,“那还是摔坏了!快召医官,给别驾看一看。”

    殿下的侍从宦者应诺,急寻医官。

    宋方涨红了脸,说道“臣无恙,无须医官!”

    一个悠然的声音传来“大王的一片爱护臣子之心,别驾还是莫辞了吧。别驾的牙都要掉了!牙如不保,舌将寒矣!别驾是我王都的清谈领袖,舌如寒,日后还如何能挥麈高论呢?”

    说话的是黄荣。

    许多辛苦忍笑的朝臣,终有忍不住的,几声轻笑此起彼伏。

    ……

    下了朝,宋方怒气冲冲,命御者驾牛车,紧紧跟在宋闳的车后。

    与宋闳前后脚进了宋闳家的宅门。

    两人到了室内。

    宋方把笏板重重地拍在案上,质问似的,说道“阿父,你干嘛绊我!害我在群臣面前丢脸!”

    “我不绊你,你就要让我宋家在群臣面前丢脸了!”

    “阿父!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连我出班是为作甚都不知道,怎就知道我会让咱宋家丢脸?”

    “你还能作甚?不外乎给莘阿瓜找麻烦!你也不想想?莘阿瓜连我的脸面也不照顾,拿出八议,驳了我的话!他会在乎你么?不管你打算给他找什么麻烦,落没趣的最终都是你!”

    “阿父!”

    “你先给我说说,你刚是想要给他找什么麻烦?”

    有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宋闳到底年岁大了,筋骨虽还灵活,问题是绊宋方的那一脚,是向后出腿,难度挺大,导致他的小腿也稍微抽筋,到这会儿还没有缓过来。

    一边问宋方话,宋闳一边伸腿踢脚,做些活动,以活动血气。

    近数月以来,他修身养性,有事没事就打五禽戏,养成了习惯,脚没踢两下,情不自禁的,就下意识地引项反顾,差点四肢据地,摆个五禽戏中的“鹿形”出来。

    宋方说道“田舍儿现在的爪牙,孙衍、唐艾、傅乔、黄荣诸辈,都是寓士。可以说,寓士,是他而今的最大班底。阿父,我前些天思得一策,可以断了他莘阿瓜的这个根!”

    “何策?”

    “效仿江左之政,在我定西推行土断!”

    “土断?”宋闳停下了运动,抚须思忖稍顷,说道,“这确是个计策。”

    宋方说道“何止是个计策,此诚妙策!阿父,你若不阻我,在朝上时,我就把此议提出了!推举他莘阿瓜来当这土断的主事,瞧他何以应对!”

    宋闳叹道“黄奴,你本来是个有见识的人,自先王薨后,你怎么一日不如一日,越来越不成样了?你看看人家张道将,遇挫以后,日有长进;你呢?无进而退!‘智相’是你的字,你自问你现下,还有半分‘智’‘相’么?思前不顾后!”

    “阿父,你此话何意?”

    “你就是推举了他,他不会辞么?且此策怎能由你提?你这不是在为我宋家招寓士为敌么?黄奴,你此策不错,然此策万不能出你之口,你知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么?”

    “是什么?”

    “是由莘阿瓜之口,提出此策!”

    断,有绝对、一定的意思。土断,就是整理户籍,把侨民、寓士的籍贯落在本土。

    江左朝廷从迁鼎至今,前后进行过两次土断。

    每次土断,都会受到侨民百姓和不少寓士的反对。

    这是因为对士人来说,一旦落籍本地,他们就失去了原本籍贯的名号。比如羊馥、羊髦兄弟,他俩的祖籍是泰山郡,泰山羊氏乃北地高门,说出去谁都知道,但若经由土断,把他们的籍贯改成他们现在的寓居地金城郡,那不用说,泰山羊氏的名声他们肯定就用不成了,只能改而自称金城羊氏?这算什么?虽非一个新生的士族,也与从头开始差不多。

    对侨民百姓来说,江左的侨民,尽管在侨县登记户籍,然他们的户籍与土著不同,土著的户籍册用的是黄纸登记,称为“黄籍”,他们的户籍册用的是白纸,称为“白籍”。白籍,不是正式的户籍,可以不用交税、服役。如改成黄籍,侨民百姓就要从此负担沉重的税役。

    综合两者,也就是说,土断将会大大有损寓士、侨民百姓的既有利益,这样,他们又岂会不反对?

    定西国中的情况,寓士这方面,与江左是相同的,侨民百姓这方面,与江左有点不同。

    陇州的人口少,早就对侨民也征税、调役了,但相对而言,侨民的负担还是没有土著百姓那么重的。定西如行土断,可以预见到,必与寓士相同,这些侨民百姓也势必会怨声载道的。

    正如宋方的分析,莘迩的基本盘是寓士,土断此事,寓士定不乐见,从这一点说,宋方的此策是个好法子;但又正如宋闳所说,这个事情,不能出自宋方提议,要想达成削弱莘迩“党羽”的目的,就必须,也只能由莘迩自己提出。

    宋方被仇恨和愤怒烧昏的头脑,因了宋闳的提点,清醒了三分,亦醒觉过来,说道“啊呀,阿父,好在你绊了我一脚,不然我真要做下错事了!不错,这事万不能由我宋家的人提出!只是,阿父,你说最好由田舍儿自提此事,他,会提么?”

    “让我想想,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却是眼界决定了格局。

    一年多前,还是个小人物的莘迩,经过挣扎和奋斗,在这个时空中站稳了脚后,凭着前世的见闻,已把目光投到了更辽阔的远方,投到了海内,所谋所划,都是高瞻远瞩。

    数十年来,都是显贵陇州的宋闳,限於见识,其目光却犹今尚只能在定西小朝廷这一亩三分地中打转。

    就在宋闳与宋方说话的同时,东方千余里外的咸阳,有一人恰好提到了他的名字。

    。

    (iishu)是,,,,!




准备开下一卷,休息一天,明天两更
    【】(iishu),

    :

    这几天有点累,累了就有点糊涂,以为已经给大家说过了,刚想起来还没有说。

    本卷还有一章,蒲茂和孟朗,与第二卷的第一章做个呼应,以作本卷之结尾。

    下一卷,莘大将军便开始逐鹿中原。

    令狐大王之后,同样自以为天命所钟的蒲茂,将成为莘迩下一阶段的主要对手。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本书已经出场的人物中,自诩天命的有好几位;没有出场的人物中亦有不少。天命,是本书的一个主线。最先给本书起名的时候,是想名为《天命》的,但没能通过。唐人的令狐奉、胡人的蒲茂,包括信奉西域祆教的那位郭奣等,出身不同,性格各异,都以为天命在他,但真正的天命到底是什么呢?

    因陇州的大姓多较少见,所以之前没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想要的龙套;下边要进军中原,姓氏可以多有了,大家有什么想要的龙套可以在书评区留言!文、武、百姓,男、女、,随君所好。

    我知道,还欠两更,希望下周的精神状态能够饱满一点,再两次三更,把欠的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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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ishu)是,,,,!



第六十三章 陇魏不足虑 蒲孟两相得
    【】(iishu),

    提到宋闳名字的是孟朗。

    他在对蒲茂言说定西与魏两国而今的形势。

    蒲茂高冠襦裙,腰围玉带,端正地跪坐木榻,双手拢於膝上,倾听孟朗的话语。

    “大王,莘迩家非陇籍,乃是寓士,其家之门第也不显,正因了他讨定西域的殊功,臣料定西朝中,近月内必会出现波荡。”

    “孟师的意思是?”

    “想那宋、氾、张、麴诸姓,无不是陇州名阀;宋闳、氾宽、张浑、麴爽诸徒,无不是久掌重权。一边是他们这些枝大叶茂的高门权臣,一边是莘迩这个族低名薄的新进功臣,如无莘迩的西域之功,定西朝中的局势也许尚能维持,於下莘迩有了这份大功,只能出现两种后果。”

    蒲茂说道:“孟师是说,要么莘迩争权,要么宋闳、氾宽诸人打压莘迩?”

    “然也。”

    蒲茂忖思稍顷,点头说道:“确然如是。”

    不过仍不太放心,他说道,“宋闳是定西三代的老臣。孤昔在潜邸,就曾屡闻其名,有亲、友在定西的人告诉孤,说此人风德雅重,密静有思,诚定西之贤士也。

    “孟师,他会不会并不像你所料,非但不打击莘迩,反而因为看重莘迩的用兵之能,与之联手,挟克定西域之威,再谋孤之冉兴、陇西?”

    孟朗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轻蔑,说道:“‘风德雅重,密静有思’是有的,但‘贤士’二字,未免高看。以臣观之,宋闳此人,看家之犬而已。他看的这个家,且非定西,而是他宋氏。不止宋闳,定西国内的那些门阀重臣,……”

    他顿了下,捎带把江左也评议了进来,说道“包括江左那一帮所谓的‘贤臣’,无不如此!

    “近三十年来,定西唯有令狐奉一人,可称雄才,斯人如非早亡,或会成为大王日后的一个劲敌。而令狐奉逐鹿堕马,盛年竟逝,……大王,这说明什么?说明‘鹿’不该由它定西得!说明天命在大王也!

    “方下定西主幼,而宋闳诸辈皆守户之犬,好有一比,定西现在就是一个孩童领着一群家狗。试问大王,何能与我国比?我国现在是什么?是一位圣主统带着万千虎狼!”

    蒲茂矜持地一笑,说道:“孤临国不到一年,既无善政表率,亦无寸土之拓,‘圣主’之誉,岂敢当之!”

    孟朗熟知蒲茂的性格,心道:“大王又故作谦虚起来了。”

    他捋着胡须,笑道,“大王亲耕籍田,天王后行先蚕礼,以身作则,推广耕织;令后宫勤俭,大王食不兼味;崇儒兴学,扩建泮宫,朝中五品官以上子弟悉数入学;轻徭薄赋,严明法纪,整顿豪强,国中百姓无不乐颂。凡此种种,怎能说大王无‘善政表率’?

    “至於‘开疆拓土’,大王,国政已修,民间富足,将士励气,开疆还会难么?”

    蒲茂由衷地说道:“民安其业,国家小康,路不拾遗,孤之愿也!吊民伐罪,解天下万民之倒悬;追先圣之轨迹,,止暴制乱,兴王道於海内,孤之盼也!”

    他恳切地对孟朗说道,“孤才学寡陋,言德浅薄,孟师,这一切,都还得多靠你帮孤啊!”

    孟朗心道:“那是自然。”笑道,“大王数以太公望期臣,臣不良之材,何足以拟古人?大王怀文武之资,具圣明之智,臣谨敢以蝼蚁之诚,佐大王开千秋盛世!”

    蒲茂欣慰地说道:“孟师,孤每次想到你给我讲过的太公望与文王、武王,管仲与齐桓公的故事,都不由感慨。太公与周之二王、管子与齐之桓公,皆是君臣同心,臣忠於君,君不猜臣。观遍历代史籍,君臣之间,能如此者,罕矣!

    “孟师,孤与你当然是君臣一心的,孤与你,是不是已差可能与他们相比了?”

    蒲茂从四五岁起就喜欢上了唐人的儒家文化,受其影响,早有一扫当世兵乱,开创王道之治的理想;儒风彬彬之同时,亦不乏杀伐决断,杀他从弟蒲长生时,他可是半点没有心软。

    孟朗称他“怀文武之资,具圣明之智”,虽是拍马奉承,却也不是一丝根据也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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