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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徐仲连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道:走,下山,往后撤。

    徐老八连忙收住了声音,打马转身。

    十多人的游骑,连忙往后连撤十余里。

    唯有徐老八步行往前,在山丘背面飞奔绕着那数之不尽的羊群飞奔不止,速度快如闪电。

    漫山遍野的羊群,星星点点的灯火,连绵几里地的营帐,营帐之旁,到处系着备用的马匹,营帐之外,还停着无数的车架。

    徐老八越跑越是激动,激动得眉飞色舞,口中不断低声说道:他娘的,这他娘的,我去他娘的

    激动不已的徐老八,真正开清楚营帐全貌之后,又飞奔往回。

    拂晓未到,徐杰已然被呼喊惊醒:杰儿,杰儿,寻到了,寻到了,北边,河畔,六十里。

    徐杰从地上一蹦而起,睡眼惺忪,却已一跃而起:当真?二叔八叔,可是当真!

    当真当真,数之不尽的羊群,连绵几里的营帐,连游骑都不多,三面矮丘,一面是河。徐老八言语之中还有激动。

    徐杰已然惊喜得脚步左右不止,口中连连说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宗庆此时才赶到头前来,看着惊喜连连的徐杰,开口问道:太师,开拔吗?

    徐杰连连点头:开拔,立马开拔,裹马脚,马口衔枚。

    宗庆急忙转身要去下令,却被徐杰一把拉住了,便听徐杰又道:传令下去,人可以不杀,但是一定要把羊群多杀,杀之不尽,也要彻底驱赶远离。

    宗庆又准备去下令,却又被徐杰拉住了,徐杰又道:不对,不对不对,把羊群都往河里赶,对对对,把羊群往河里赶,三面围过去,驱赶羊群入河,如此稳妥,如此最为稳妥。

    徐杰的激动,皆表现在话语之中了,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宗庆却忽然冷静了许多,开口问道:太师可想到往哪里突围而回了吗?

    徐杰喜色一止,面露凶光:到时候所有人与我汇合,往上游浅水渡河,向西去!

    向西???宗庆闻言一愣。

    先往北,寻到浅水立马过河向西。徐杰说得无比坚定。

    宗庆面色一沉,答道:罢了,死就死吧!只要大战能胜!末将前去整军。

    视死如归的宗庆,手一拱,起身而去。

    徐杰也不多解释,直往自己的马匹而去,从怀中掏出布,开始包裹马蹄,让马蹄尽量发出更轻微的声音。

    又取来一根小木棍,横着塞进马口,左右绑好,那木棍固定在那口之上。这便是衔枚,防止马匹嘶鸣。

    万余骑兵,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徐仲打马走到徐杰身边,拍了拍徐杰的肩膀,轻声说道:杰儿,突围之时,你一定跟在二叔身边,不要回头,一往直前,二叔就是死,也保你安然回去。

    徐杰深吸一口气,答道:二叔,大家会一起回去。

    徐仲微笑了一下,笑得洒脱:二叔也想与你一起回去。

    徐杰小声一语:二叔放心,都能回家,我带你们出来,一定把你们带回去。

    徐仲还有微笑:杰儿不必有压力,事在人为,该如何就如何。要记住,你是一军主帅,一切以大局为重。

    徐杰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却也不再多言,因为他心中虽然有定计,却也知道那定计也不一定就能确保万无一失。

    阳光慢慢撒在广袤的草原之上。

    青绿尽眼,风吹嫩草,左右摇摆。

    漫山遍野的羊群,看起来真的像远处山丘覆盖着积雪一般。

    挤着羊奶的妇人,弯腰久了,起身伸展一下身体,抬头看了一眼不远的土丘,随即低头准备继续劳作。

    却是那不经意的一眼,让妇人再一次抬头,看了片刻以后,妇人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又看了看,随即一声高呼:有敌人,敌人来了。敌人来了!

    飞奔的妇人,打翻的奶桶,连拖带拽两眼惊慌的孩童。

    四处的呼喊,炸锅一般的场面。

    从四处营帐了奔出的汉子,手提兵刃上马汇聚在一起。

    不远的土丘之上,马蹄轰鸣而下。

    苍鹰盘旋而起,发出阵阵鸣叫,盯着大地之上的钢铁洪流。

    河水潺潺,金黄的阳光照得波光粼粼。

    炊烟袅袅,锅里皆是还没有煮熟的食物。

    跃马而来的徐杰,眼前来了敌人,却不过几百骑。

    妇人到处找着自己的孩子,抱着孩子上马飞奔。

    无尽的箭矢如雨点洒落,没有射杀多少人,却让那温驯听话的羊群也炸开了锅,如潮水一般往河道方向奔去。

    徐杰的刀,犀利无比,一刀而去,迎面之人上半身在空中不断翻滚着,下半身已然落在马下。

    从人腹中流出来的肠道,绊在马蹄上,竟然有几丈的长度,还有收缩的弹性,绊得马蹄一个趔趄,险险站不稳四肢。

    徐杰站在马镫之上,长刀一次一次被高高举起,左劈右砍,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盘旋的苍鹰越来越多,尖锐的鸣叫划破长空,带着一股喜悦,不劳而获的喜悦,只等着大战结束,一顿饱餐。

    几百室韦骑兵,淹没在钢铁洪流之中,待得冲阵而出,所剩不过百十。百十人打马而停,转身,看着涌入营帐的那些铁甲,毫不犹豫又调头而回,显出无比的悍勇。

    站在马镫之上的徐杰,不断开口大呼:赶羊,赶羊群!

    徐老八手持火把,冲入营帐之中,火把高高抛弃,落入羊皮营帐之上,不得片刻,大火熊熊而起。

    路边的木桶里,新鲜的羊奶还在冒着热气,一个铁甲汉子打马掠过,俯身提起木桶,咕咚咕咚就往嘴里倒着,鲜奶打湿了汉子身前所有的甲胄与衣衫,空空的木桶被大力抛出,把一个奔跑的孩童砸倒在地。

    孩童挣扎着坐在地上,摸了摸满脸的鲜血,却只知道大声哭喊。

    满身是奶的汉子健马飞奔而过,结束了那哭喊之声。

    徐杰再次大喊:赶羊,赶羊入河!!!




第三百六十八章 离间之计,且不当真
    羊群如潮水,温驯而又乖巧。

    潮水在铁甲的马蹄之下,不断往河道拥挤而去。

    营寨起了连绵大火,火烧连营,红光漫天。

    一匹匹解除了缰绳的马,被铁甲们系在自己的马鞍腰带之上。

    无数室韦人用来运送物资的车架,也在大火之中劈啪作响。

    河道中,还有无数老弱妇孺拼命往河对岸游去。

    兴许到了河对岸就是生路。

    徐杰驻马,低头看着身下那一具脑浆迸裂的孩童尸体,抬头看着河水里无数的室韦人,慢慢皱起眉头。

    因为徐杰忽然发现,大部分室韦人竟然不会游泳,虽然草原里河道的水面远远比不得大江宽广,甚至比不得徐家镇口的哪条富水河宽广,但就是这在徐杰看来狭窄的河道,沉浮着无数老弱妇孺。

    场面实在悲惨,人哀嚎的声音竟然没有烈火燃烧的声音大。

    这世间,能真正大规模杀死人类的,兴许不是天灾**,而是人类自己。

    徐杰把手高高举起抬起来,慢慢落下:射射羊。

    已经在河岸上徘徊的羊群,还未真正惊慌失措,直到羽箭落下,羊群在慌乱起来。

    当头羊奋力迈着蹄子扎向河水之中,便又无数大小羊群皆往水中而去。

    河水并不算湍急,却足以把羊群与人群带着往下游而去。

    徐杰远远看着这一幕,终于有人爬上了对岸,也终于有羊游上了对岸。但那紧紧是少数幸运儿,不论的河水,还是空中一直不曾停歇的羽箭,都如地狱催命符,带着一条一条的性命。

    一切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到徐杰都没有预料。

    三百年不曾入草原的汉人,对于室韦人来说,实在不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如果汉人没有了城池关口,又哪里是草原室韦人的对手?

    这天下所有人,都不会认为汉人会到草原深处来送死。

    偏偏就有不怕死的人进了草原。

    大同城之外,也发生了令人发指的一幕,无数室韦人从深山老林里抓出一个一个的汉人百姓,几日之间,就抓了六七千人。

    这些百姓被室韦人押解在阵前,背着一筐一筐的土石,往那大同城墙下去填。

    城头上的袁青山,站在城楼之上,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

    听着城下一边倒着土石,一边大声呼救的百姓,袁青山长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从城下移向远方,远方之北,数百里之外,那里有袁青山的希望。

    战争的故事,不论是在书本中,还是在说书人的口中,往往都是攻城拔寨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从来没有人会去说故事里的百姓,眼前这般的景象,才是真正的战争。

    这就是战争!

    热血之外,还有无数悲哀。

    袁青山心中承受着无比的压力,甚至士卒们已经在袁青山身边大声呼喊:大帅,咱们冲出去吧,与室韦人拼了!!!

    袁青山心在滴血,面似铁石:谁也不准出城。

    大帅,救救他们吧!!!

    袁青山面色一凛:谁再多言,立斩!

    说完这一语,袁青山转头入得城楼之内,再也不出来多看一眼。

    视野远方,数百里之北。

    驻马站在土丘之上的徐杰,目送着无数浮尸消失在视线远方,看着那营寨只剩下最后一点火光。

    都把马匹系好,往北去!寻浅水渡河!徐杰再也不去想自己亲手造成的无数杀孽,一夹马腹,沿着河道往北狂奔而走。

    却是徐杰徐仲宗庆几人马匹之后,还用绳子拉着几个衣衫华贵的室韦贵族。

    马匹飞驰之下,那几个室韦贵族脚步早已跟不上步伐,被拖在地上不断哀嚎,华贵的衣衫慢慢变成了破布条,破布条之下慢慢鲜血淋漓。

    一句一句徐杰听不懂的室韦怒骂。

    打马的徐杰,却还不时回头发问:你们谁通汉语,通汉语者可以免死!

    一旁的宗庆大笑道:太师,这些室韦蛮子,岂能通我汉人之语?他们只会说自己的鸟语,哈哈!!

    徐杰也浅浅一笑:若是真无人通得汉语,那边这般拖死他们,以解我心头之气。

    宗庆闻言猛力抽打一下马匹,脚步更是加快几分,宗庆马后拖着的那人,哀嚎大作。

    跑出一个多时辰,快要天黑,徐杰回头看得一眼,说道:这些蛮子命还真硬啊,这般都不死,下令全军在此埋锅造饭。

    篝火燃起,这是入草原以来,第一次燃起篝火,篝火上烤着一条一条的羊肉。

    徐杰坐在篝火之边,看着不远处七八个室韦贵族那仇恨的目光,调笑道:老宗,他娘的,拖一个室韦人来五马分尸,我还未见过五马分尸的场景。

    宗庆脸上起了残忍的笑意,已然起身在安排。

    五匹马,拉着一个人的四肢与头颅,几个士卒不断用鞭子抽打的马匹,拉扯着那句具人体。

    哀嚎声早已听不见,四处都是士卒们的喝彩与叫好。

    徐杰却并不低头去看,而是召来宗庆坐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待得五马分尸的场面过去,众多士卒开始大快朵颐之时,宗庆忽然开口说道:太师,在下实在佩服太师,佩服得五体投地。

    哦?此话怎讲?徐杰回问一语。

    宗庆已然起身,在徐杰身前恭敬一礼,说道:若非太师运筹帷幄,谋定深远,岂能有今日大胜?去年太师入拓跋,竟然还能与拓跋王谋定这般计策,便是那武侯在世,也不过如此啊!

    徐杰极为自得,摆摆手笑道: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宗将军过奖了。

    诶,岂能是过奖。若不是拓跋王送来消息,我等岂能在这茫茫草原之中寻到室韦人的后勤大部落?此战一胜,可保边境百年无战事。宗庆笑道。

    宗将军,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拓跋野那厮也打得一手好算盘,唉这回我们帮他在草原坐大,往后我们面对的就不是室韦人了,而是拓跋人。想保边境百年,那是不可能的,兴许十年之后,我们在大同要面对的就是拓跋野了。徐杰说得有几分惆怅。

    宗庆想了想,答道:此番胜了再说。室韦人对我大华虎视眈眈,合该教他们亡国。十年之后,且看他拓跋野敢不敢与我大华一战。

    徐杰答道:宗将军小看拓跋野了,只要室韦人大势已去,拓跋野必然称霸草原,那时候的拓跋野,必然比如今的室韦人更难对付。

    管得了那么多,太师,喝酒喝酒!

    徐杰拿起室韦人的酒囊与宗庆示意了一下,皱眉沉思着,眼神却时不时往那几个室韦贵族扫视几眼。

    待得徐杰发现有几个室韦人面色大变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徐杰还真怕这几个室韦贵族中没有懂得汉语之人,回头想想,室韦贵族懂汉语的应该是不少见的,每年来往的使节,常驻汴京的使节,这么多年,早已不是一个小数目。

    再也没有什么五马分尸来助兴了,士卒们大多疲惫不堪,吃饱之后在篝火旁枕戈而眠。

    徐杰与宗庆几人喝了几杯,吃得不少羊肉,倒卧在篝火之旁。

    待得鼾声四起,几个被绑缚在地的室韦人,终于起了几声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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