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花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痴娘
骆银瓶先是错愕,继而忐忑地开心起来。
见风消也是开心不已。
她拿了刑大夫的方子,再三道谢后要告辞。刑大夫并不挽留,但却也说道:“再来若痊愈了,可要请我饕餮一顿!”
骆银瓶眼里全是感激:“那是自然,请您去京师最好的馆子!”
刑大夫顿了一会,又道:“其实今早我读了《京师报》。”
骆银瓶瞬间脸上发烫,估摸着红成了晚霞,但又暗自奇怪:她人正不怕影子歪,有什么惭愧脸红的?
遂把真事同刑大夫讲了。
刑大夫笑开去:“我就随便一问,随便一问。”
*
翌日,骆银瓶哪也没去,就在家里独自排练——见风消偶尔帮她对一回词。但弟弟的表现比韩月朗差多了。
练得略累,再加上雨后日头重出,暑气蒸腾更甚,骆银瓶便午憩了一会儿。
昏昏沉沉,竟做了个蹊跷的梦。
梦里她拽着韩月朗的袖子,斜眼眺他,调笑他:“哎呀,小娘子哪里去呀?唉,小娘子子别跑呀!”
小娘子?再一看,哎呀妈呀,她在梦里变成了个男人,肥胖儿郎。而韩月朗则是涂脂抹粉,穿着一身荷粉色裙装。
梦里的骆银瓶似乎喝醉了,用指尖挑起韩月朗下巴:“我家世又好,还这么好看,娘子你不喜欢我喜欢谁?”
梦很短,因为骆银瓶瞬间就被吓醒了。
惊恐坐起,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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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出溜床。
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她仍是惊魂不定,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练太多了,混淆台词串了戏。
什么乱七八糟的……嗯,一定是这样。
见风消这时候隔着帷帐出声:“你大喊大叫的作甚么啊?把我吓得都要做噩梦了。”
骆银瓶道:“哼,我才是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
这么羞耻的内容哪能告诉见风消,骆银瓶撒了个谎:“醒来就不记得了,反正挺吓人的。”
“没事的,梦是反的。”见风消安慰就安慰呗,偏偏还要叮嘱一句,“你平时别总胡思乱想。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骆银瓶:“……我出去转转。”
街上也没什么好转的,不过吃、喝、玩、乐。
穷人对这些不敢有兴趣。
所以骆银瓶逛得索然,走走停停,发现街上有许多卖报的。放眼扫过去,总有意无意瞥见《京师报》。
有一栏消息的标题是鲜红的,特别显眼,当然也特别长:《一刻钟之内,要你知道明月郎君的全部资料!(最全最真版)》
瞥得多了,便挥之不去。
骆银瓶竟鬼使神差买了一份《京师报》——因为今日份的见风消没买。
什么心态!
骆银瓶打开报纸,了解韩月朗资料,第一条:
明月郎君,真名韩月朗,壬戊年七月十九生人。
骆银瓶心想:哎哟七月十九日,那不快到了么,明天多少号来着?属小狗的,想起她家金乳酥了。不过话说回来,韩月朗才二十岁,这么年轻……
往下看:越人,现居京师,幼年时曾随父母居于洛阳。
骆银瓶:哎呀巧了,他也待过洛阳?
再往下:壬寅年入瑶月宫,为二十四人之首。
骆银瓶:这什么鬼……入宫?太监?!(又摇头,不可能,第一点嗓子就不可能)
再再往下:甲辰年散伙,自称明月郎君,组剧团,发展壮大。才貌俱佳,为人节俭、亲力亲为,深受广大妇人喜爱……
骆银瓶:“散伙”又什么意思?呵呵,原来明月郎君是自称的,想不到还真有人给自个起这么嗲的名字。等等,节俭?这个词好像不同韩月朗挂钩吧?禁不住想起初打照面,他那精细无比的冷蟾儿羹,还有从未重样过的衣袍。还有夏天身后两人扇风呢,几时“亲力亲为”?
再往下看,就更不靠谱了,全是美誉,在骆银瓶看来,就是对韩月朗“赞扬得一塌糊涂”。中间还穿插着一段对明月郎君家世的采访。被采访人是老张,对,没看错,就是剧院的张管事!其坚称是韩家家仆,从小看着明月郎君长大。说是韩家极为清贫,只能蜗居在狭小的住处,勉强养活一家老小。
骆银瓶对这段采访的真实性存疑。且不说以老张的性子,是否会接受采访。单论一点:家里都那么穷了,哪来的家仆???
再往下,就更不对劲了,什么“韩月朗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骆银瓶知道不对劲,还往下看下去:张三的邻居李四的表哥王五曾与明月郎君共事过,据张三从李四那听来,王五曾听明月郎君透露过自己的择偶态度。郎君表示……
骆银瓶:哎、哎,字到这怎么没啦?
她怕自个眼睛花,又确认了一遍,描述到这确实中断了。仔细辨认,右下角落里有一行极小的字:再买五份报纸并散发给他人看完整版
“呲——”骆银瓶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说《京师报》也是公主还是郡主题名的名报,怎么做这等下作的勾当?!等等,不对!骆银瓶心一慌,重新看报纸的名字,原来她买的不是《京师报》,而是《京帅报》。
骆银瓶上齿咬住下唇,自认倒霉。
她没把报纸带回家,丢人!路上找个方便的地方扔掉,扔的时候正巧看见旁边有个阿婆在卖糖渍樱桃。
樱桃都过季许久了,怎么这会还会有人保存着?
骆银瓶既喜且奇,便上前询价。
阿婆告诉她按个卖,一钱一个。
骆银瓶顺觉肉疼,一番讨价还价,五十文买了一百个,附赠一个瓷罐子容器。回去时被见风消瞧见,一个劲问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骆银瓶才不告诉他,开始和面揉面,她长得胖,揉面一使劲,汗如雨下。见风消趁机去掀瓷罐的盖子,被她将手一打。
金乳酥不住地从地上跳起,汪汪直叫。见风消哼了金乳酥一声,道:“狗家伙,连你也嘲笑我!”
面揉成团,又等分切好,摁平,撒了点干面粉,擀皮。骆银瓶打开瓷罐,均匀挑出渍的樱桃放在皮上。
见风消笑道:“哦,原来你要做樱桃毕罗。怎么不做蟹黄的?那个好吃多了!”毕罗是种胡食,骆家姐弟小时候常吃。骆银瓶喜欢吃甜口樱桃馅,见风消则喜欢咸口蟹黄馅。究竟哪种馅才是正宗,两人争论了十几年未分出胜负。
第17章 第 17 章
骆银瓶仍不理他,将包了馅的皮收口摁平,上锅蒸至刚刚熟就拿出来,这样做出来的樱桃毕罗才够仙——能透出馅里鲜红色,玲珑剔透。
她刚把毕罗摆到簸箕上,见风消就拿了一个丢进口中。
骆银瓶:“嘿!”
见风消起手又要拿,骆银瓶直接打了他的手:“不许吃!”
见风消委屈道:“这么一大堆,你吃独食会更胖的哦!”
骆银瓶:“我也不吃。”
那给谁吃?见风消低头望着金乳酥,心想该不会给狗吃吧……暴殄天物。正想着,骆银瓶放了一个毕罗在手心里,摊开手掌还未蹲下,金乳酥跳起来就把它舔了。见风消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刚要开口斥责,却见骆银瓶把簸箕拿到金乳酥够不着的高处放着了。
骆银瓶将樱桃毕罗全放在食盒里,带去上工。不仅放置得小心翼翼,连路上行进步子也放轻,生怕碎了毕罗。
一路上见风消各种猜测,分给剧院里的人吃,不够啊?讨好老张的礼物,没想到姐姐是这样的人!明月剧院门口摆摊兜售,嗯,还是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骆银瓶才懒得理他,吵得跟金乳酥似的。
姐弟俩到了剧院,发现大门口人山人海,而且……全是女的。
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八岁稚童,个个笑靥如花,大多数人手上都捧着东西,大包小包,各式各样。没捧东西的似乎都是富家小姐、夫人,后头跟着一长串的仆人抬着箱子,或是马车拖着一车货物。
总之,进剧院的路全给堵死了。
就在这时,两扇大门对开,身着华服的韩月朗背直如松走出来。女子们瞬间蹦跳,集体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极高的声调,极其兴奋,“啊啊啊啊啊明月郎君!!”
见风消忍不住戏谑道:“地震了……”
门口的女子们仍在“啊啊啊啊啊”,见风消便同骆银瓶商议:“待会我们把耳朵都捂住,助跑冲进人群,撞开一条血路杀进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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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前我在后。”
骆银瓶:“你这是要做甚么?”
见风消道:“不这样我们进不去啊!”他还想知道这些娘子们是要做甚么呢!见风消想着便抬手,正要捂住耳朵,忽听见韩月朗道:“大家静一静。”
那群女子马上安静下来,后排可能仍有数十位女子没听到,还在喊叫,前排的女子们纷纷传话:“嘘、嘘,郎君让我们静一静。”
后排那些女子们立刻闭嘴,动作之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见风消惊得张大了嘴,心想韩月朗神人。
雅雀无声,韩月朗道:“多谢诸位记挂韩某生辰,没齿难忘。贺礼我让老张先收下,今日剧院仍要开张,还望大伙能配合让出道来。”
“快快快,郎君说不要占道!”女子们互相督促,飞快且有秩序地将生日贺礼交给老张,然后迅速撤退。
眨眼功夫,方才门前还乌压压的人群全消散了。
“见风消、酒盏,过来帮忙啦!”老张一声喊,姐弟俩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到大门那帮老张料理。
老张瞥见骆银瓶的包袱,便问:“这是什么?”
见风消抢着答道:“樱桃毕罗。”
老张乐呵呵,追问:“你们也给郎君备了份生辰贺礼?”
正巧这时候韩月朗在附近,听闻此话,明显身形一滞。这小小的迟滞被骆银瓶捕捉到,她赶紧说:“不是不是,你误会了。这几日我和我弟新进来,多亏了大家照顾,所以做些点心答谢大家。哪知道同韩公子生辰撞上,凑巧了。”
见风消:“对、对。”暗自得意路上猜对了。
老张道:“既然这样,让我先尝尝。待会我忙去了,这一盒子毕罗只怕分不到我。”
礼貌微笑的骆银瓶打开盒子,让老张挑一个。
老张挑了个大的,刚打算吃,却发现韩月朗不知不觉近至身边。主仆尊卑,老张赶紧把手上的毕罗往韩月朗眼前递:“郎君,您吃么?”
骆银瓶心头咚地一响,犹如棒槌打大鼓。
“酒盏做的樱桃毕罗。”老张介绍推销。
“不用那么多。”韩月朗从老张手中夺过毕罗,扯下一团,缓缓吃了,然后把剩下的还给老张。吃完,他不说好,也不说难吃,面无表情,不紧不慢转身离去。
今日大伙儿要做的事,仍是演出、排练、演出、排练……交替循环。
只不过因为韩月朗生辰,多了许多礼物。若是鲜花,便摆在院里。若是吃食酒水,便分给大家吃喝。若是其它小玩意,则统统搬到一间大屋子里去。
据见风消打听得知,其实,韩月朗自己是不庆生的,但他珍惜剧迷们送的礼物,凡放得住的,都好好存留,大屋子也是专门腾出来放礼物的。
骆银瓶把毕罗随手分了,同时她也得到了好些剧迷送给韩月朗的点心。
一日忙完,夕阳西下,骆银瓶坐在台阶上吃点心。这儿是她刚发现的阴凉处,穿堂风吹过来,心旷神怡。她可不是随手拿的点心,而是有心挑的——这点心叫巨胜奴,是蜜制的馓子,售价颀高,据说酥脆到馓子在口中破裂,声音十里八乡都听得到。
要不是因为穷,骆银瓶早就要尝一尝了。这会喜滋滋入口,咀嚼,馓子破裂,咔呲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果然名不虚传!骆银瓶心想着,感谢韩月朗的富豪剧迷,让她能吃上这等好东西。
多来几个!骆银瓶又吃了几根巨胜奴,咔呲、咔呲、咔呲!
这玩意上瘾啊!
当韩月朗找过来时,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骆银瓶直接坐在台阶上,晃着腿,不住点着头,嘴里时而哼着小曲,时而丢进一根巨胜奴,然后咬得咔呲巨响。瞧见他来,她的咧嘴笑一时间没收住,他都能看见她满嘴的馓子碎渣!
哪里还有一点形象哦!
韩月朗啧啧了数秒,转念一想,他在她眼前掉落、落水,也没什么形象。彼此彼此,又何必啧她?
这么一想居然鬼使神差有些内疚。
当然这些内心戏韩月朗都没同骆银瓶说,他就面无表情在她旁边的台阶坐下——坐之前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台阶面,拭去浮尘。
骆银瓶目睹着,心想,臀部那处是干净了,袖口脏了呀!干净一处脏一处,不都是同一件袍子?!
当然她的内心戏也不敢同衣食父母讲。
韩月朗坐定后,也不对视骆银瓶,递给她一只小碟盛的玉露团。冻酥雕刻,别致可爱。骆银瓶不敢接。韩月朗悬空了半晌,道:“给你的。”
“谢谢。”她接住吃了,抿一小口,一股透心甜的凉气,顿时感受到需要冰窖保存的点心的珍贵。骆银瓶也把巨胜奴分享给韩月朗——虽说这本是他的贺礼,韩月朗却摆摆手拒绝了。
尴尬。
日头是静静从西北落下的,晚霞也是悄悄染遍天空。
韩月朗:“毕罗你自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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