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花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痴娘
底下是两家剧院新剧的戏词和服设对比。《京师报》的采风使采访了幽梦剧院的当家幽梦郎君,其表示会追究到底,甚至不惜诉诸律令。
《京师报》一发出,满城风雨,议论纷纷。
说明月剧院没人慌,那是假话。
虽知道不可能抄袭,但大伙儿终有些不安。便有不少戏角聚集在怀璧堂,讨论起来。
韩月朗进来时,见着大家三五交头接耳,几乎无人在排练,便冷了脸,呵道:“怎么不练了?”
慑服威严,好多人散开排练,却也有些资历老,与韩月朗熟的,上前来提建议:风波中央,要不先把自家的《落难世子结良缘》停了?先上别的戏顶一顶?
韩月朗道:“不停。”停顿片刻,又补充,“已撤的旧戏不会重上。新戏按预定的计划排,排好了按规矩上。”
诸人急了:“郎君,《世子》若是不停,势必非议更甚!”
韩月朗昂首,两肩舒展,缓缓道:“君子坦荡荡。”天气热,他原本摇着一把扇子,这会却把折扇收起来。
又有人发问:“若继续演,票卖不出去怎么办?”
“卖不出去也继续上。”韩月朗道,“若有亏损,不走剧院账目,由我一人承担。”他望用一种坚毅的目光向众人:“诸位且请给我十分信任,这件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次日,大伙从《京师报》上读到韩月朗接受专访的报道。
这是韩月朗第一直面采风使,破天荒的举动。他从前曾誓过,绝不参加这类嚼口舌的一对一倾谈。
《京师报》本日销量翻倍。
在与采风使的谈话中,韩月朗表示抄袭是不可能抄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抄袭。
采风使反问:“那为何同名同剧,而且幽梦剧院上映在前?”
韩月朗道:“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我不会妄议他人。但《世子》这部戏,从创意到构思,再到成型,全都是在明月剧院内部完成。莫说抄袭,就是借鉴也没有的。”
采风使闻言,沉默半晌,又问韩月朗为何铁树开花,肯答应,甚至主动提出来一场访谈?
韩月朗回答这个问题时,表情很严肃,眼睛里能清晰瞧见红血丝。他说:“无罪之人,不站出来击鼓鸣冤,难道要默默接受黥面流放?”
采风使答不上话,便只好转问他上次落水的事,是骚扰还是艳遇?韩月朗道都不是,并简短做了澄清,他落水,朋友救了他。
韩月朗的访谈一字未删登在《京师报》的头版头条,报刊左侧配着韩月朗的即时画像。他孑孓挺立着,似乎无一丝风,长袖笔直地垂着。他神情高傲,仰着脖,喉结清晰突兀。
京师里的男子们,读完访谈后,心理那杆秤都稍稍往明月剧院这边偏了偏。
而所有的娘子们,全部表示相信韩月朗。
她们在街头行尾,深宅大院里议论,昔日的对头因此同仇敌忾,夫人小姐与丫鬟婢女没了间隙。
她们说:“我家明月郎君定是被人抹黑了!”
她们还说:“瞧见报上郎君的画像,心都要碎了。”
甚至许多小娘子绣出“撑明月,无抄袭”的横幅或牌匾,尽力挂出来,让京师人,天下人都瞧见。
再往后,“明摆着有人陷害明月郎君”议论愈发热烈,挂出的刺绣横幅也愈发多种多样,例如“你不管,我不管,明月郎君丢饭碗”、“宁损自身三斤肉,不伤郎君一毫毛”等等。
到最后,由给《京师报》题词的公主(已嫁已育)牵头,统一组织,齐刷刷将街上所有横幅换成“明月郎君由我们来守护”。
明月剧院上映的《落难世子结良缘》渐渐回暖,门票售卖正常了。
日子就在这般跌宕起伏中过去,又到了明月剧院休假的日子。
骆家姐弟同样能休息一天,见风消可高兴了,头天晚上回家直接往床上一趟,也不做饭,直接叫快快来。
见风消道:“哎呀呀,真是每月就盼着休息这一天。”他用胳膊枕着脑袋,问骆银瓶,“姊,你猜猜每月我最讨厌哪一天?”
骆银瓶不屑道:“休假完的第一天呗!”她还是有智慧的。
见风消躺床上懒散地给她竖了竖大拇指。
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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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明日,我想出去转转。”
“什么?”见风消觉得这时候应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但他没这个精力,所以只好从心淡淡地说:“要去你去,我明天哪也不想去……”
“嗯,好。”
*
骆银瓶的计划,是趁着休假,去幽梦剧院看一场他家的《落难世子结良缘》——是的,虽然风评不断调转,流言四起,但幽梦剧院也未暂停这部戏。
骆银瓶票都买好了,铁了心要去摸一摸情况。
近些日子,虽然凭借韩月朗的人格魅力,明月剧院在口风上占据优势,在销售上□□。但事情不该这么含糊过去啊!不可以雨点雷声都小了,就渐渐忘却。
还有好些疑团没弄清楚呢!
为何幽梦剧院有同样的本子?还抢着上映?
明月剧院原创的戏本,幽梦那边是怎么得到的?
若是内奸泄露,就必须得揪出来。不然下部新戏还会出事,祸端无穷尽。
明月剧院里除了她,也有部分人意识到这点,但他们并未走出剧院去调查,而是直接在剧院内部,一致将矛头对准负责戏本的锦书,觉着他就是内奸。
骆银瓶见着近日的锦书,他的神色总是憋屈又愤懑,她觉着他不像内奸——当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事情要调查清楚才能下结论。
休假日,骆银瓶早早起床,化妆。
就这么去幽梦剧院,有可能会被认出来。所以她稍微把自己更化老些,看起是个普通胖大婶。
然后,轻手轻脚出门。
见风消在睡懒觉,丝毫未察觉,此刻连金乳酥的叫唤都吵不醒他。
她在楼下买了个金乳酥——这个是吃的,不是狗。
边走边吃,提早些到达幽梦剧院。
门口有秩序地排着长队,都是待会要进场看戏的人。队伍的首端就在大门前,微端摆了好几道根本瞧不见!看来幽梦剧院生意也不错啊!
骆银瓶就从队首走过去,打算走到队尾去排队。走了约莫四分之三的距离时,忽然有人喊了声“酒盏”。
骆银瓶四望,没认识的人呀!
再定睛一瞧,嘿,韩月朗和老张都排在队伍里。喊她的老张,头发和胡须全染白了,额上还画出道道皱纹,似个耄耋老人,还拄个拐。而韩月朗也化了妆,鬓角花白,眼角有皱纹,再加上一身粗布灰白衣裳,看起来足有四十岁!他扶着老张,感觉是位中年男子搀着爹爹来看戏。
由于是第一次见韩月朗穿得这么朴(土)素(气),骆银瓶忍不住上下打量,嘴角偷笑。
韩月朗被打量得不自在,打断她:“你怎么也来了?”
骆银瓶笑道:“我来的原因,应该和你们一样!”
三人正说着,忽听见敲锣打鼓高声呵斥:“郎君出行,闲人回避——回避——”这里的郎君,自然指的幽梦剧院的当家幽梦郎君。骆银瓶心想,来自家剧院还搞阵仗,这位郎君有点摆架子哦。
随着锣鼓声近,骆银瓶三人同其他观众一道,被强行驱赶到一边。她瞧见,侍从们抢先过来,在每一寸幽梦郎君即将经过的道路上铺设地毯。紧跟着四十来名侍女一路撒花,幽梦郎君坐在八人抬的轿子上,懒懒散散依着,宝盖帷幔香风阵阵,幽梦郎君的面容隐隐透出来。他带着耳环,十根手指也戴满金或银或宝石的戒指。
这不是一点儿摆架子,是架子大上了九重天!
骆银瓶禁不住道:“好大的架子!”
“呵,这还算小的。”老张忍不住告诉她,“幽梦郎君要求无论到哪,八十米内有私人厢房。无论要什么东西,一抬手就能得到。谁要是请他去演出,这上百的侍从、侍女,轿夫都必须得带着,一并请了。而且这些随行的都必须入住上等厢房。”
骆银瓶刚想问那请一此得多少钱啊,旁边一人似乎是幽梦郎君的虔诚追捧者,听不得老张略带鄙夷的口气,出口道:“我们郎君可是全京师排名第二的角!架子大又怎样,都是他应得的,他这么努力你们还说他!”
第21章 第 21 章
这人说完,明月剧院三人面面相觑。
骆银瓶和老张都望向韩月朗,心想:排名第一且更努力的人怎么就没这大架子呢……
骆银瓶此时再回味盗版《京帅报》的报道,上面写韩月朗“为人节俭,亲力亲为”。
真没说谎!
对比之下,她望向韩月朗的目光,禁不住带着丝丝赞许,深深相望。
韩月朗瞟骆银瓶一眼,一哆嗦,心想,这时候她突然演什么大痣姐?眼神“吃”人。
“让开让开,开门了!”幽梦剧院的帮事们似乎架子也大,开门都是呵斥。检票也是:“快点把票拿出来!检票!”
原本规矩排队的观众,忽地一拥而上,往里头挤。剧院的门就只固定宽度,不少人卡住动弹不得。
明月剧院三人在被人挤来挤去中检完了票,老张被踩了数脚,非常不满:“挤什么呀?”票上不是固定了座位么?
许是他呛了声,忽有人潮报复性地向老张冲来,韩月朗恰好这一刻没搀扶老张,一下子三人就被冲散了。
韩月朗和骆银瓶被冲到东南方向,老张被挤到西偏北处,中间隔着涌动的人河。
怎么办?
根本无法再聚拢。
韩月朗迅速问骆银瓶:“你座位在哪里?”
骆银瓶把票拿给他看,正好西北处,韩月朗便道:“让老张和你换个座位,我们的票就在附近。”得亏韩月朗长得高,胳膊举得高高向老张做手势。
老张很快明白主人的意思,找骆银瓶的座位坐下。
韩月朗则领着骆银瓶找老张的座位坐,期间有一波人又挤过来,怕出意外,韩月朗牵住骆银瓶的手。等那波人过去后,他便松开。
幽梦剧院版《落难世子结良缘》开始上演了!
世子打马出城,带着一众队伍狩猎,演得不差,可骆银瓶却总觉得哪不对劲。她问韩月朗:“上头的世子是幽梦郎君吗?”
韩月朗道:“现在不是,是他的替身。”似乎对幽梦郎君很熟悉。
骆银瓶一开始纳闷干嘛找替身,很快她醒悟过来——世子要被撞落水,这戏挺苦的,还有危险。
幽梦郎君好享受啊!
女主角将世子救起,带回家去,这期间场景转换,幕起幕落,韩月朗笑道:“真的那个上场了。”
骆银瓶闻声细看,果然,真幽梦郎君与替身乍看相似,但五官明显精致些,脸也瘦些。等等,仍不对劲啊!
世子被女主捡回去时,扮相应该是穷苦的,落魄的——正因如此,女主才没发现他是世子,以为穷兮兮的他就是个普通人,甚至乞儿。骆银瓶记得清楚,韩月朗演世子时,这段时间的扮相都特灰头土脸。
可此刻,幽梦郎君穿的衣裳仍旧奢华整洁,他被女主从水中救起来,衣衫和头发都没湿,脸上妆容精致!!
女主在家地位卑微,带世子回家去,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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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他温饱。可这会幽梦郎君住进女主家,衣衫换来换去都是绫罗绸缎,吃的都是大鱼大肉!而且骆银瓶发现这幽梦郎君有个毛病,时不时嘴角就要勾起一笑,有时候同女主对戏,却令人生出一种他在对镜自怜的错觉。
骆银瓶直摇头,这幽梦郎君不行。摇着摇着,她又发现一处端倪——后面的布景上有字的!隐约辨认,是世子一些关键戏词!
天呐,幽梦郎君连戏词都背不全,还要靠提醒!
骆银瓶实在憋不住了:“韩公子,你瞧见那些提词了么?”
韩月朗点头,道:“他从前更过分。根本不背词,不出声循环数着‘甲乙丙丁戊’,后台别人给他配音。”
不久后,幽梦版的大痣姐出场,身材窈窕,脸蛋漂亮且干干净净,找不着应作为特色的“痣”。
骆银瓶道:“我是不是眼花了?在她脸上找不着痣。”
韩月朗:“她就没贴!”
此时关于大痣姐的旁白响起,仍描述她痴肥,面容丑陋,脸上有一颗硕大的痣。
骆银瓶:“他们当观众是傻子么?”算是了解了,幽梦版的《世子》里,就没有扮相不光鲜的角色,哪怕不符合实际。
前头坐着两位小娘子,之前叽叽喳喳,这会听见骆银瓶非议,怒而回头。一位小娘子斥道:“大叔大婶,你们能不能安静会?”
另一位也附和:“就是,安安静静欣赏我们郎君的美貌不行么?别天天议论这个议论那个,有事你俩夫妻回家被窝里议论去!”
夫妻?被窝?
被误会了!骆银瓶的脸瞬间发烫,低下头去。
韩月朗却神色不改,还出口还击:“你们方才也在议论,很吵。”
前排两位小娘子对望一眼,她们方才聊天甚至喊叫,那是同好幽梦郎君的美貌,能算吵么?
便有其中一位小娘子咬唇反击:“我们那是姐妹讲话,与你何干?”
“我们也是夫妻讲话,与你们何干?”
两位小娘子狠狠瞪着韩月朗,许久才回过头去。虽无法还击,但估计心里已将韩月朗咒了百千遍。
骆银瓶这边,就尴尬了。
韩月朗为什么要说“夫妻”啊!令她瞬间不自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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