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花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痴娘
骆银瓶谄媚道:“刑大夫华佗再世,诊金重谢。”
“别,担不起,要折煞我!”
开方子要按病人实际情况定剂量,刑重山便问:“这位又瞎又挑食的病人,是男是女呀?”
“男的。”
“年岁几何?”
“二十。”
刑重山手一滞,笔锋在纸上浸出一个大墨点,道:“是位年轻郎君啊。”
“嗯。”骆银瓶不怎么接话。
刑重山便没再多问,开了方子交给骆银瓶。她执意要付诊金,他也不拒绝,收了。两人再客套一番,而后刑重山送骆银瓶出门。
骆银瓶舍不得乘车骑马,靠脚走回去,进了门洞拐上楼,却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之间撞见韩月朗,穿着件牙色绸缎长衫,外罩檀色纱罩袍,手上拿着一只遮面斗笠。
他直挺挺站在台阶上,也不知等了多久。一双幽深的眼睛睁大盯着骆银瓶。
骆银瓶向他行礼:“韩公子!”他怎么摸到她家来了?有何急事?
韩月朗却不跟她客气,径直质问道:“怎地一整日未去剧院?听老张说你病了?”
“小病,已经好了!”她一脸轻松。
韩月朗却微微蹙眉:“别傻!什么病和我说!”
骆银瓶无奈,只得同他解释,现在没生病,是去看望以前救过她命的大夫去了。
韩月朗道:“什么金贵大夫值得你告假。”在他眼里是没有的。
骆银瓶方才在远处就眺过了,家里没灯,见风消应该还没回来——要不然韩月朗也不会等在楼梯上啊。
骆银瓶邀韩月朗上家去:“陋舍寒酸,你要是不嫌弃,上去坐坐?我给你沏壶茶,做些点心,但茶叶不太好啊!”
韩月朗回应得不紧不慢:“瞧瞧你住的地方也可以。”喉头上下滚动一番,“但你要先把家里的狗锁了,或是抱起来,我才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一天,后天再更。
上上周发烧了,烧退后就一直咳嗽,打算明天去医院看看。关注我的老读者应该知道我之前生了场不小的病,所以现在在家里咳嗽(风吹草动)家人就比较担心= =
第23章 第 23 章
骆银瓶眼珠一转,难不成堂堂明月郎君竟然怕狗?
笑了。
韩月朗:“你笑什么?”
骆银瓶不语,想着接下来试他一试。
她邀请他上去做客,边开锁边偷偷观察韩月朗——果然,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汪汪发出狗叫的窗子内,隐隐流露着紧张。
骆银瓶其实已经把锁打开了,却不开门,等到韩月朗不注意,猝不及防再开门。金乳酥闹闹叫叫奔出来迎接主人,韩月朗却吓得后退数步。
这一退,金乳酥警觉起来,觉得韩月朗是坏人,便恶狠狠朝他扑过去。韩月朗慌张下楼,金乳酥在后紧追不舍,一人一狗速度都很快,骆银瓶根本追不上。
当她跟过去的时候,瞧见的是这样一幅景象:韩月朗站在楼梯上,背紧紧贴着墙,一手拿斗笠,一手扯袍子。而他的袍子一角则被金乳酥用牙齿狠狠咬着。
狗凶狠,人怯懦。
金乳酥见韩月朗始终不敢动,便放心大胆地抬腿撒了一泡狗尿。
还是骆银瓶捉住金乳酥,抱起来,结束了这场灾难。
一瞧,韩月朗的纱袍被咬破了一个洞。
她向他道歉,开口要赔,却被韩月朗拒绝了。
韩月朗道:“我上去看看你住的地方,然后也别喝茶了,我带你喝酒去。”又问,“你喝酒吗?”
其实骆银瓶不怎么喝酒,但她不想让韩月朗失望,便撒谎道:“喝。”
两人重新上楼,韩月朗进门一看,和他料想的一样,起居简陋一眼能望到头。
韩月朗先下去,骆银瓶再放金乳酥下来,好哄好劝,才锁住门。
这才下来同韩月朗汇合。
街上人多,韩月朗此时已戴起斗笠,罩纱遮面。他的马就栓在不远处,是匹油光锃亮的黑马。
韩月朗一个翻身上马,而后手伸出来,打算牵骆银瓶。见她踌躇没反应,便问道:“不会骑马?”
骆银瓶打小走关外,岂不会骑马?她踌躇的是:共乘一骑?
韩月朗道:“上马,有我在,不会有危险的。”
骆银瓶一咬牙,把手交给他,一只脚踩蹬,自个使力和借助韩月朗的拉扯,上马。她坐在前头,他坐后头,他拉马缰,双臂虽未贴近,却也环住了她。
马儿在街上慢慢的走,轻微颠簸,她的后背和他的前胸总有些无意触碰。
“手臂还疼不疼?”韩月朗突然问。
骆银瓶一楞,哦,那事啊!久得都快忘了,便道:“早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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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滴答滴答,又走了一段路,从偏僻处来到热闹集市。这点儿太阳还没下山,将世间万物照得清清楚楚。灰白的石板路,有些地方已经凸起或凹陷,马儿走过的时候尤其颠簸,两人也愈发贴得近。
这处集市似乎规整过,两侧都是统一的木制二层小楼,上搭着鸦青瓦片。家家商铺皆挂着幌子,来往娘子农户,僧侣挑夫。
“吁——”韩月朗勒马,在一家名为“锦绣帛行”的商铺停下来。
骆银瓶:嗯???不是要带她去喝酒吗?
他扶她也下来,帛行里有小二过来牵马,韩月朗似乎是这家店的常客,一进门,他只将遮面纱稍稍抬起再放下,帛行掌柜便行礼鞠躬称着“郎君”,将他迎进内室。
韩月朗嘱咐骆银瓶:“你在这里等我。”
好的,骆银瓶点头。大堂里盛放的茶点都很好吃,而且不要钱,她不介意多等一会。
半盏茶功夫,韩月朗出来了,之前被金乳酥咬破的罩袍不见了,披上一件新的荼白纱袍。
讲究人啊!骆银瓶心中暗道。
两人重新上马,一颠一颠,能听见衣衫轻微的摩挲声。
太阳也渐渐落下去,夜色朦胧中,这种轻微的接触愈发显得暧昧。
骆银瓶都紧张得冒汗了,快速的心跳就没慢过。
要去喝酒的地方似乎很远,走过了集市,又绕驿站、寺院。这寺院很大,据说是京师最壮观的一座,可惜夜晚天黑,也只看得院墙里尖尖的轮廓。
骆银瓶想着也应该同韩月朗说点什么,便道:“小时候我爹带我到陇西,见着一座辉煌佛庵,好看到我当即想做姑子,但后来才知道,出家可不是那么好出的!”本朝律令,不售卖空白度牒,若想出家,得凑钱买办事小吏填好姓名日期、寺庙的度牒。
也就是说,叫什么法号,去哪个寺院,都得遵循国家统一分配!
“出家还不如做凡人自由!”骆银瓶感叹道。
韩月朗低低地应了声,过会,轻轻告诉骆银瓶:“你启发了我,也许下部戏,我们可以上个僧侣的故事……”
和尚做主角?未曾想,也闻所未闻,骆银瓶一听兴奋,觉得新题材肯定大卖,不自禁回头望向韩月朗。忘了两人是在马上,离得太久,头还没完全回,她的唇已经擦上他的脸颊了。
韩月朗脸颊烫烫的,也有可能是她唇烫,骆银瓶赶紧重转回来,目光直直只望前方。
再往前一路,两人话就少了。骆银瓶姿势僵硬,一动不敢动,怕又出什么心慌意乱的差错。
她没往后望,所以也不知道韩月朗是何反应。
酒馆是真的远,走了许久才到达,以至两人刚一下马,竟听见马儿松了口气。
骆银瓶抬头望:很普通一小酒馆嘛!规模不大,挂着招牌“大醉酒馆”,字写得普通,招牌还挂得有些歪。再观察铺面,同街边那些没什么区别!甚至还有些灰头土脸!
韩月朗突然问骆银瓶:“你觉得这酒馆怎样?”
骆银瓶:“平平无奇?”
韩月朗轻笑了声。
很快,骆银瓶就发现这平平无奇酒馆的奇特了。大门前摆着满满当当直绕过三个街口的牛皮小板凳,凳子上全坐着人,有小二不断给这些人上茶水、小食,甚至还提供消遣用的双陆。
骆银瓶奇道:“这些人是在做什么?”为何坐在门口,甚至大街上吃吃喝喝。
“他们在排队,每人手上都有个号码,有客人出来,他们才能按好进去”
啊?那这队伍也忒长了吧!队尾根本瞅不见,什么时候才轮到队尾哦!
就在这时,听见有人同小二争执:“这券是跟别人一起买的,当时你们说,大伙一起买,三百抵二百,现在怎么就不能用了嘛!”
小二道:“客官您别生气,有让利的券只能每年三月和五月的二十四号用,其余日子都不接受的!您买券的时候也有告知,您回去翻翻收据,上头都写得明明白白。”
骆银瓶没大听明白,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有两位公子哥过来排队,找小二要号。小二给他俩二百三十三号,并告知现在排到六十六号了。
骆银瓶边偷听边在心里盘算,这前头百来号人,两位小公子进去得什么时辰了啊!
正想着,听小二同那两位公子道:“按着二位郎君的号,可能还需要等两至三个时辰。”
“可以的。”两公子异口同声应允。
骆银瓶便忍不住私下小声同韩月朗道:“这也等太久了吧!瞧这附近不少酒馆,他们怎么不换一家?”
韩月朗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大醉酒馆是现下京师最紧俏的酒馆,人们都以能来这喝酒为荣。”瞧她表情,像是不知道?
“哦。”骆银瓶恍然大悟,又担忧,伸手准备找小二要号,排得尽量靠前点。韩月朗却拦住她,道:“随我来。”
韩月朗带她享受了回特殊待遇——韩月朗挑起遮面,只几秒钟,叫小二瞧见。小二立马口呼郎君,领着两人大摇大摆,径直入内。
自然有排队的人异议,小二却驱散道:“瞎起什么哄!这是咱酒馆自家人员!”
韩月朗带着她走进去,里头算别有洞天,是栋密闭的二层小楼,灯火密集仿若璀璨星河。骆银瓶听见那些排队进来的客人,不少发出惊叹。小楼的地面是一个湖,一汪碧蓝湖水,水面上竟银光闪闪,不晓得是掺了什么。乐音起,仙雾飘,湖面竟似两扇对开的门,缓缓打开。从中升起一个台子,台上有小二麻利地甩出浮桥搭好,骆韩二人同其他几位客人沿着浮桥走上台子,摇摇晃晃,低头瞧底下看不大真切,仿佛是万丈深渊,真是既惊险又刺激。
待大家都上了台子上,高台缓缓降下,沿途见银蓝湖水潺潺倾下,仿若瀑布。偶尔有几只色彩奇异的鸟儿飞绕,骆银瓶伸臂摊手,竟有一只黄羽毛,碧绿眼睛的鸟儿停在她掌心。它不啄她,少顷,自个儿又飞走了。
待到台子降下,小二再领众人顺着石阶上去。骆银瓶这人清醒得快,忍不住问韩月朗,除却方才的新奇,这不是下来又上去,白费功夫?
韩月朗笑道:“世人却就好这一点新奇。”
石阶的尽头是地面,面上就是普通二层小酒馆,重回复到平平无奇。
朱大醉似早得了消息,已在地面恭候韩月朗。见两人上来,朱大醉先瞟韩月朗,又上下打量骆银瓶,眼神玩味。
韩月朗给骆银瓶介绍朱大醉:“这是酒馆的掌柜朱大醉,性子恶劣,你记得多防备。”
“嘿!哥,怎么说话呢!”朱大醉不乐意了,他笑眯眯询问骆银瓶姓甚名谁,做什么的。
骆银瓶如实相告,朱大醉便道:“啧啧,你是我哥第一个带来的女人,想必就是嫂子了!”
韩月朗一听,重重打了一下朱大醉的后背。朱大醉本就喝了酒,再加上站得也吊儿郎当,这一击之下没立稳,竟扑通双膝跪地。
直直跪在骆银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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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如死一般尴尬。
但朱大醉迅速化解,对着骆银瓶磕了个头:“大嫂给您拜个早年呐!”他抬身子,忽然瞧见什么,对着西南角一位刚才一同进来的客人呵道:“嘿,那谁!在那做甚么呢?”
朱大醉迅速站起,吩咐手下捉了那么客人,审讯检查,发现客人在西南角柱子上刻了个“刘愈之到此一游”。
朱大醉当即对这位刘姓客人罚款二金,逐出去了,并命人修缮柱子,嘴里还骂骂咧咧:“一个个的,有毛病吧!每天都要修柱子补墙几百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关心,这几天都照常更新。
第24章 第 24 章
待朱大醉骂完消气后,将韩骆二人带进酒馆内。
酒馆两层,上头是包厢,底下是大堂。许多人在大堂内喝酒,有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坐在最前面的一把椅子上,边唱着歌边弹琵琶:“郎君相中金错刀,家中贫贱买不到。吾为郎君去偷盗,失手被捉去坐牢。嗟,苍货儿吃人横肉,吃人横肉!”
骆银瓶细品歌词,心想,这都唱得什么人啊!奈何此曲极富有节奏,骆银瓶的脑袋竟不可控地跟着韵动摇晃起来。
听那男子又唱:“娘子喜欢个儿高,奈何吾身玲珑小,吾为娘子吃‘神’药,个儿没长病倒了。嗟,苍货儿吃人横肉,吃人横肉!”
骆银瓶一边暗批稀烂的歌词,一边情不自禁和起来:“吃人横肉……”赶紧捂住嘴巴,怎么能跟着骂人呢!她急忙看向韩月朗,担心他听到合唱,对她有想法。
韩月朗还真听到了,道:“你也跟着唱起来了。我第一次来听,在这听了一晚上,回去脑子里心里不自觉地唱,整整一夜都没睡着,全萦绕着歌里的词和调调,要疯了。”
骆银瓶忍不住问:“这歌是谁写的啊?”简直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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