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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盏花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痴娘

    “那你是什么花嘛!”她央求道。

    “牡丹。”

    哦,原来是牡丹啊!万万花中第一流,同他很配!骆银瓶觉着牡丹似乎同自己也有关系,但是是什么关系,却在这一刻脑子卡了壳。而且脑子不让她去回忆想起,一想就炸裂般疼。

    不想了,要开心。她从走马灯上去找牡丹的花语,灯走得迅速,眼睛晃得想流泪,找不着。但人越找不着也愈想找,韩月朗也来了兴趣,同她一起找。

    马灯走了一遍又一遍,定睛的二人在同一时间看清,也在同一时间脱口而出:“只欲栏边安枕席,深夜闲共说相思。”

    酒壮人胆,骆银瓶念完这句,竟伸手捏住韩月朗的下巴,调笑道:“只欲栏边安枕席……”她脸贴得近,鼻尖与唇齿近在咫尺,一字一句念着出格的话,呼出的热气伴着酒气全都扑到他脸上。

    韩月朗盯着骆银瓶,她丰腴慵懒,衣着宽松,淡黄色褂子朱红披帛,细眉横扫,花钿鹅黄。酒意令他的眼前自带了一道竹帘,随风摆动,缝隙间只只花灯全模糊成一个个圆,月亮一般的圆,边缘带着绒毛。唯独骆银瓶,姿态清晰,面容清晰。

    见她云鬓朴素无一物,韩月朗忽然想给她买只花簪。

    “驾——”韩月朗突地勒缰,骏马仰脖抬脚,骆银瓶一惊,手自然而然松开她的下巴。

    他有一只手本就环着她的腰,这会仍旧兜住。马儿调头,骆银瓶问道:“怎么不看了?”突地就离开。

    韩月朗答道:“那没有我喜欢的灯。”他笑意敛去,心头微乱,总觉她的身影在他心头走,刚在后头,又到前头。

    他深吸一口气,干脆打马急驰起来。

    骆银瓶惊呼:“怎么跑这么快?”

    “坐稳了!”

    骏马在空旷的街上飒如流星,忽然两人身后响起声声:“站住、站住!”

    骆银瓶望见后头忽然多了一队人马,举着旗子追他们,那些人腰间似乎还配着刀。

    骆银瓶急忙道:“快跑快跑,有人追我们!”

    韩月朗反倒不驰骋了,“吁”了一声,勒马停步,骏马急刹,一对前蹄高高抬起又落下。

    骆银瓶不解:“怎么不走?”眼睁睁被人追上了。

    夜风凛烈,韩月朗方才已经吹清醒了。他深吸一口气,道:“那些人是金吾卫。”

    骆银瓶酒没醒,懵的,一双迷惑的大眼望着他。

    金吾卫们很快把二人围成一个圈,呵道:“下马!数三声,都下马!”刚数一,韩月朗就跳下来然后将骆银瓶跑下来。

    数数的那位金吾卫将“二、三”咽下去。

    一名金吾卫数落道:“大半夜的,你们跑那么快做什么?”

    另一名金吾卫附和:“就是,没看见‘且慢’的牌子吗!”以前过了酉时,总有些富贵郎君结伴驰骋,把京师街道当成赛马地,就连小巷子里也呼啸而过。不仅扰民,而且容易惹出祸事,轻伤重亡。后来皇帝颁下圣旨,每夜酉时一到,京师重要街道都要挂起“且慢”的牌子,但凡打马经过,都得控制马速。一旦飙起来,被金吾卫瞧见了,无论犯者是皇亲贵胄,还是富甲一方,都同罪同罚,适惹祸程度,轻的罚金,重的收监。

    这会金吾卫过来,囔囔着要罚韩月朗二金。

    韩月朗应了声好,掏钱袋认罚,金吾卫却在此时吸到二人身上酒气,冷笑道:“呵呵,还醉驾了,重罚!”即刻将罚金翻了五倍。

    韩月朗闻声蹙眉,但没辩解,重新掏钱,却又一名金吾卫在这时叫起来:“哎哟这不是明月郎君么?!”

    韩月朗这才发现,遮面的斗笠遗忘在大醉酒馆了!

    为时已晚,其他金吾卫都涌上来,纷纷认出了韩月朗。

    有金吾卫带着讥讽道:“明月郎君好兴致啊!三更半夜喝着大酒跑马!”

    “就是,怀里还抱着小娘子,温香软玉,美哉美哉!”

    这么一说起,金吾卫们个个都来仔细打量骆银瓶。带头的金吾卫接韩月朗罚金时冲他挤眉弄眼:“没想到明月郎君好这种口味的……不过这种的确气色满满,摸着舒服。”

    ……

    翌日,骆银瓶从床上醒来,一瞧窗外的天,太阳已经晒进来,不早了。

    担心迟到,她赶紧起身,却发现身子软绵绵没力气,脑袋也是一动就疼。记起来昨晚喝酒了,韩月朗带去的酒馆,但是后来……唉,什么也记不起来,脑袋似霹雷要炸开。

    克服着起身,拉开帷帐,见风消那边收拾整齐干净。

    弟弟人咧?

    骆银瓶正想着,见风消气喘吁吁冲进来,冲得太急,撞着门板巨响一声。但他也不顾及疼,弯腰双手撑在腿上:“姊,你、你、你又、又上《京师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牡丹

    作者:薛涛 (唐)

    去春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

    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第26章 第 26 章

    骆银瓶扶着仍旧疼痛不止的脑袋,读起《京师报》。

    头版头条,连时政都不讲了,直接就是《明月郎君恋情曝光,深夜搂女醉酒跑马被罚》。

    这内容都在标题上写得很详细了!!

    与上回上报不同,这一次骆银瓶的详细个人资料被公布,包括姓名、花名、年龄和职业。

    配图是三连连环画,有两人面对面在马上抱着的,有韩月朗抱她下马的,还有两人被金吾卫抓到,双手抱到脑袋后面蹲着听训的。

    骆银瓶挠挠头,记不清了,昨夜她和韩月朗真有蹲着挨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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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正读着,见风消跟变戏法似又拿出一张报纸,得意洋洋举高高:“姊,《京师报》为了你,今天又追加了一刊。”

    骆银瓶从弟弟手中夺过加刊:“你这甚么反应?这又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当然值得骄傲!我姊可是《京师报》加刊第一人啊!”

    骆银瓶懒得理喜滋滋的见风消,看起来报来。

    这加刊内容较单一,登载的都是早间读到正刊的百姓的心情和反映。一共分两部分,上半部分是丑寅之间《京师报》收到的舆情信件。下半部分是卯辰之间的信件。

    寄信的人里男子偏少,有位男子反映说,什么明月郎君,挑娘子的口味还没他好呢!《京师报》在这段话下备注,说该男子不仅寄信,还在大街上讲的这话,立刻遭到周围妇人娘子的围殴。

    小娘子们的信件和反映就比较多了,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上半部分中,约莫过半的小娘子表示:不相信,难以置信。宁愿相信日头西升东落,六月飞雪,也不相信明月郎君竟是这种人!更不相信所谓的恋情!

    有些情绪激动至崩溃的小娘子给《京师报》写信,道自个瞎了狗眼,明月郎君以前的样子竟全是装出来的,以后再也不会看明月的戏了!

    到了下半部分,信件竟一水儿都是聊明月郎君演戏好看,样貌优秀的,皆离题千里。

    《京师报》自然也备了注,说明月郎君的衷心观众们,有组织有纪律分成两拨,一拨人堵在报社门前分捡来信,但凡看到不利信件,便藏起来不交给报社。另一波人则集体写信,一封封全是不相关的好话,再大量寄来报社,据说堆起来都快堵住报社大门了!

    《京师报》刊道:截至当前,来信已失公允。

    不过骆银瓶仍在大量转移视听中,瞧见零星几封正常来信,总结起来就六个字:不相信不祝福。

    若要再加上五个字,那便是:讨厌骆银瓶。

    在这些来信当中,骆银瓶还看到一条特立独行的,与其它来信都不一样。写这封信的小娘子义愤填膺,质问《京师报》,质问韩骆二人,更是质问全京师人:

    堂堂《京师报》,都城喉舌,怎地日日刊载些戏子故事?黄河水患治理否?苗疆叛乱平定否?铁勒阻断的通商重启否?东南二千三百流民安顿否?

    ……

    “哎呀!”见风消大叫一声,骆银瓶立即把目光重《京师报》上收回,投向见风消。

    见风消痛心疾首:“光顾着看你的热闹,迟到了!”

    “今儿你去吧,我……不去了。今天没有我要上的戏。”没勇气的骆银瓶选择做缩头乌龟。她实在想不起来昨晚发生过什么,和韩月朗真实是什么状况?也没胆量面对他。

    见风消道:“没戏就不排练啦?你不去肯定有很多人会问我,怎么交待!”

    “你刚才不好挺骄傲的吗?”骆银瓶反问他。

    “唉,这样,姊,你同我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去了也好向各位兄弟姊妹交待。”

    “关键是……我自己不记得……”骆银瓶把喝酒的事同见风消说了。他听完大呼坑人,满脸写着这可怎么编。

    骆银瓶轻轻碰了下弟弟的肩膀:“发挥你灵机应变才能的时候到了。”

    见风消无法,一脸不情愿上工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脸不情愿,给骆银瓶传话;“张管事说了,韩公子的命令,你今儿旷工,扣去十天工钱。明儿再不去,这个月月钱扣精光!”

    骆银瓶一听,有点急。毕竟再棘手的事情是缺钱,再则,明日有《世子》公映,责任心她还是有的,第二天重新去明月剧院。

    出门前照例读报,《京师报》不出意外仍有关于她的报道。持续发酵下,又出新意外了——有细心的人把昨日的绘图和落水那次的绘图对比了,发现女子形容相肖,只不过这次稍微瘦点罢了!

    《京师报》说,这一发现不得了,如果倾慕的那位高高在上,怎么办?不要愁,不用慌。学学骆银瓶,一是找到与他同处的环境,例如一同上工,近水楼台先得月。二是死缠烂打,哪怕扑至落水,不要担心丢脸,要始终记得功夫深了铁杵也能磨成针!

    掌握以上两点,你和心慕那位在一起就指日可待了。

    后来这天的《京师报》散发出去,京师小娘子个个觉得得了秘诀,喜欢某某诗人的说自己和诗人在一起指日可待;喜欢某某琴师的说自己和琴师在一起指日可待。喜欢某某金吾卫的,也有和他在一起指日可待。甚至连“和朱大醉在一起指日可待”,“和幽梦在一起指日可待”也流传过。

    不仅仅是娘子们,京师里大把的富贵闲人说自己和赵妩媚在一起指日可待。

    据说,这口头禅甚至传进宫里,无论是刚进宫的秀女还是冷宫妃嫔,个个说自己同陛下在一起指日可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且说,今日骆银瓶硬着脑袋瓜子去上工。尚且机灵,知道非议在身,让见风消给她买回个遮面斗笠,学韩月朗戴着斗笠上街,一路上无人认出,倒也安全。

    进门时因为身形显眼的缘故,被几个堵在门口的韩月朗倾慕者发现,但骆银瓶溜得快,跑进大门,没惹出事。

    她进门,化妆,换戏服,其实全程心都不安,怕遇见韩月朗。

    侥幸,全程没遇着,暂无尴尬。

    不一会儿《世子》开演了,韩月朗先出场,骆银瓶在幕后偷瞄他,见其全身心投入演戏,瞧不出什么。

    过会,轮到大痣姐出场了。台下响起一小撮嘘声,有人仍了一个鸡蛋四五根菜叶子到台上来。

    多可惜啊,留着能炒盘荤菜呢,骆银瓶心想,又内疚,影响了剧院名声。好在帮事们迅速将闹事的人逮住制止了。

    之后平平安安演完。

    下戏不下工,仍旧要排练。

    骆银瓶往怀璧堂走,沿路都在小心翼翼观察:韩月朗在不在?要是出现他的身影,立马开溜。

    前头有几位男帮事站在一起,无意中挡成人墙,瞧不见更远处的。骆银瓶便垫脚看,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瞧什么?”

    韩月朗的声音!骆银瓶直接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人在恐惧的时候往往说大实话,她脱口而出:“在瞧你在哪!”说完反应过来,带着懊悔转身,不敢与韩月朗对视,低着头。

    不晓得他是以什么样的神情问她:“开始怕我了?”

    骆银瓶心里嘀咕:一开始就畏惧好么,后来成了朋友就不怕了。现在也不怕,是没脸见他,同时不知所措。

    韩月朗居高临下盯着她的脑袋,心里忽地生起一股紧张。

    这两日,他想了很多,都是慎重地、缜密地再三考虑。

    赵妩媚也来问过他,他这个妹妹仿佛一只小老鼠,在他周围绕来嗅去,不嗅出点什么不甘心。

    赵妩媚问他,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如报上所说?

    韩月朗沉默着忙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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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新剧本。

    赵妩媚一把抓住笔,不让他写,想写要先答。

    韩月朗仍不言语。

    赵妩媚便问:“你该不会是喝多了忘记了吧?”

    “都记得。”韩月朗这人喝酒,是醉的时候迷糊,清醒后能清楚回忆。

    “那报上这事怎么办?”赵妩媚追问,“表哥,你躲不掉的!采风使肯定会来问你,到时候如何解释?!”

    韩月朗平静地吸气,呼出,告诉赵妩媚他已想好的决定:“她想我怎么解释,我便怎么解释。”这句话咬字清晰,语速平缓,似乎所有的犹豫纠结都已想通透,波澜壮阔后是坚毅不移的平静。

    所以这会,韩月朗盯着骆银瓶头顶,就开始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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