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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研究完虞姜,卫戗才将视线转向她爹,直到她和芽珈进门后,卫源才从他盘坐的双|腿上爬起来,他站起身之后,卫源又黏上去,双手抱住他的大腿,躲在他身后朝她这边看过来。

    ☆、承欢膝下

    卫源,现年七岁,虞姜她儿子,卫敏她胞弟,卫府真正的嫡长子……

    卫戗由着虞姜牵引,缓步走到卫毅面前,铺陈在黑漆条案上的白纸太过扎眼,卫戗不由侧目,只见上面写着:于礼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穷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三者之中,无后为大。

    内容出自赵岐的《孟子章句》,不过看这字迹,歪歪斜斜,大小不一,能摆在这里,应该是出自卫源之手。

    了然一笑,卫戗抬眼对上卫毅。

    这时的卫毅,还是意气风发的护羌校尉,又逢喜事,修眉凤目间张扬着傲然神采。

    她爹长得好看,她一直都知道,不然怎么会让她当时已是准王妃的娘对他一见钟情,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也要嫁给他,但她不知道,她爹好看到这种程度!

    上辈子初次见面,他已经被羌人折磨到脱相,和眼前的他简直就是云泥之别——看着卫毅,卫戗突然想起养出司马润那个倒霉孩子的现任琅琊王司马瑾,他死后的十几年,坊间一直有传闻,说他年纪轻轻就没了,完全是因为桓辛不在了……

    再看她爹,她娘一死,立马扶正虞姜,没过几年又生出承欢膝下的卫源来;而那司马瑾,就司马润这么一个儿子,还总被人说不是亲生的。

    如此想来,她一路上默默祈祷着司马瑾快快死掉,好像真有点缺德啊!

    “戗歌……”

    沙哑的一声,唤回卫戗理智,她迎上卫毅的视线,轻点了一下头:“父亲,我回来了!”

    眼圈泛红的卫毅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接着把藏在他身后的卫源捞起来送到她眼前:“这是你弟弟阿源。”又抬手招呼刚从门外进来的卫敏:“那是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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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阿敏。”

    卫戗循着卫毅的手扭头看过去,只见身着丹碧纱纹双裙,轻点胭脂,淡扫蛾眉,笑得温柔可人的卫敏由瑞珠和她贴身婢女寄莲外加几个仆妇簇拥着走进来。

    不得不说,卫敏很会打扮自己,靠着七分颜色,十二分妆容,使得她在未出阁以前,名扬临沂,而且不论是动作还是表情,都是如此的端庄典雅,面对她时也展露出了身为姐姐应有的和善,但她只想说:卫敏,别来无恙啊!

    或许是看她表情有点淡,虞姜吩咐瑞珠他们一干闲杂人等退出去,已经过了饭口,仍要求备宴,显然是为他们准备。

    等屋里只剩他们一家人还有姨婆,虞姜幽幽道:“姐姐生前,待人温和,是以倍受大家敬重,对我更是恩重如山,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每次想起她来,就叫我忍不住垂泪心伤,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

    卫戗也垂眸,但没有接茬。

    虞姜长叹一口气,续道:“你姐妹二人是她拼出性命换来的,而你父亲为了保住你们,迫不得己拜托南公收留你们,你们前脚刚走,后脚你父亲和我的心就跟着你们飞出去了,天天都想着去看你们,可你父亲身担重职,难得回家一趟,更别说跑那么远,你二叔又是个不成器的,这么大一家子都得靠你父亲撑着,他哪敢有半分懈怠;而我也走不开啊,你母亲去的那么突然,把偌大一个烂摊子撒手撇给了毫无经验的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夫君又不在身边,还带着一个奶娃娃,真是焦头烂额,又想念你母亲和你们姐妹,眼睛都差点哭瞎了,好不容易才挺过来,还想着得闲就去看看你们,倒也是巧,你们就回来了!”

    卫戗扯出一抹笑:“女儿不孝,让父亲和母亲操心了。”

    虞姜也露齿一笑:“这小嘴啊,真讨人喜欢!”

    一路行来,虽也到处是人,但芽珈白天躲在牛车里,夜晚宿在帐篷内,哪像这样一下子和许多陌生人接触,她很不适应,卫戗也难受,好在随后的家宴没持续多久卫毅便发下话来,说她们也累了一天,早点歇着,有什么话明早再说。

    结果虞姜竟将她们姐妹分别安排住进东院的西厢和西院的东厢,说是怕芽珈把病传染给卫戗,很充分的理由,虽然芽珈不肯,但卫戗表示服从,并拜托姨婆照顾好芽珈。

    指给卫戗贴身服侍的婢女名唤寒香,原是虞姜院里的人,但卫戗对她没什么印象,大约前世她回来时,寒香已经离开卫家了罢,瞧着低眉顺目的,十分恭顺。

    卫戗想要试她一试,便随口胡扯说自己住在山里喜欢安静,不习惯夜里睡觉有人在侧,会被打扰到,让寒香回去原来的房间,寒香还真点头答应,然后乖乖退下,再也没回来……或许这真是一位可以貌相的好孩子吧!

    初回乍到,这几天晚上肯定很忙,好在这是内宅,裴让不可能再像路上那样紧迫盯人,她可以节省一小点脑汁;和芽珈分隔两院,姨婆也要把全部注意力用在怎么哄芽珈乖乖睡觉上,她又节省下一大点脑汁——如此一来,轻松多了。

    将褥子裹几件衣裳卷成一卷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伪装出她在睡觉的轮廓,遮好床帷,换上夜行衣,迈出房间。

    看看府内院墙,和她那令人发指的师父关徒弟禁闭的地方一比,简直就是小儿科,提口气跃上墙头,在这临沂城内,卫府护院相对来说算是出类拔萃的,但对于卫戗这种靠奇袭发迹的行家来说,也便不值一提了。

    她循着记忆一路无障碍摸进主院,嗯——她近来还真走运,每次估摸着有戏时,一来就能赶上关键时刻!

    就听到刚才进门的她爹开口问:“这眉头皱的,又怎么了?”

    接着她继母幽幽一叹:“我真是太对不起姐姐了!”

    她爹透着鼻音的一声疑问:“嗯?”

    “姐姐用命换回的这一双孩子,小的是个痴的,连南公都束手无策,我们无能为力也勉强说得过去,关键是那个大的……”又是一声长叹:“看着不像个愚钝的,可不说面对我这个继母,便是对上你这个父亲,也只管拿眼直勾勾的盯着瞅,别说跪拜,连道个万福都不曾,就这样送她出去,丢了卫家的名声是小,可污了姐姐一世美名,叫我将来拿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之下见姐姐呀!”说着说着就抽搭起来。

    她爹便柔声细语的哄慰她继母:“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也说过那时是迫不得己,假如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让南公把她们带走,反正她现在还小,请几个宫人来好生教导便是。”

    她继母的抽搭声渐渐收敛:“可是距和王府约定的婚期只差这么几天了……”

    她爹好像终于想起这茬,惊道:“是啊,那怎么办?”

    静默良久后,才又传出她继母的声音:“不然,就让阿敏代替戗歌嫁过去罢!”

    她爹当即否决:“不成,王府当时指定的是戗歌!”

    于是她继母放缓语调:“姐姐品貌绝佳,誉满天下,或许王府那边觉得戗歌既是你和姐姐的血脉,又是南公的关门弟子,就想当然的认定她必将不凡,万万没料到竟然如此,假如把戗歌就这样嫁过去,没准从揭盖头的那一刻起,世子便要怨上我们,更是要给戗歌委屈受的,就算你不在乎卫家的前程,难道也舍得让自己和姐姐的亲骨肉去遭罪?”

    她爹果然动摇了:“但我好像记得,你已经在和袁氏三房议亲,要将阿敏嫁给他们家的嫡次子?”

    将将停止抽噎的她继母一听这话,突然放声哭起来:“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她爹疑惑道:“说得好好的,这又怎么了?”

    “你总念叨没时间去看戗歌姐妹,可你常年在外,连我想要见你一面都难,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偶尔能陪陪阿源已是难能可贵,你可曾记得自己还有个大女儿?不记得了吧,连记都记不住,更不可能知道,她明明和阿源同样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因为早出生了几年,不管去哪,只要有贵女在场,她就变成低人一等的笑料,更不缺那些嘴贱的,当她的面就开始背《吕氏春秋》中的什么‘纣之同母三人,其长曰微子启,其次曰中衍,其次曰受德。受德乃纣也,甚少矣。纣母之生微子启与中衍也,尚为妾,已而为妻而生纣。纣之父、纣之母欲置微子启以为太子,太史据法而争之曰:有妻之子,而不可置妾之子。’然后以此为据,说她只能算是个庶女。那袁氏三房的嫡次子就是个病秧子,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嫁过去,就跟这种人议亲,他们还挑挑拣拣的!幸好我阿敏乖顺贤良,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关起门来勤学苦练,才出息成如今的模样,看在她那么努力的份上,谁舍得将她随随便便托付给一个病秧子,女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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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辈子,嫁个好夫君才是最关键的!”

    “可说好嫁戗歌过去,临时又换成阿敏,这样不太好吧?”

    ☆、两全其美

    她继母当即反驳道:“怎么就不好了?”

    她爹:“嗯?”

    她继母接着摆事实:“不说远的,就看看当今皇后,想当初贾太宰也是想把小女儿嫁给彼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可他小女儿年纪轻,长的小,最后不也是临时决定让姐姐代替妹妹出嫁,如今再看她们姐妹二人,姐姐成了说一不二的皇后娘娘,妹妹也嫁给了心爱的如意郎君,两全其美,多好的结果?”

    她爹:“嗯!”

    她继母继续讲道理:“姐姐她一生活得恣意洒脱,受士族推崇,但也正因为太过随性,难免留下遗患,就说对待琅琊王的态度上,她罔顾人家颜面,执意悔婚并在随后不久大张旗鼓下嫁于你,虽然后来各自安好,但要说没让王府和卫家结下芥蒂那是不可能的,而你今次之所以会同意这桩婚事,一来是因为欣赏世子的为人,但最主要的还是为我们卫家的将来着想,说到底,连府里看门的都明白,这就是一桩为了家族利益而进行的联姻。”

    她爹:“嗯……”

    她继母最后下结论:“既然是联姻,那就让阿敏去吧,反正她是个温软性子,又够懂事,只要让她明白,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卫家的前程,她一定会答应的,而等阿敏嫁入王府后,戗歌既有你这个当护羌校尉的父亲做依傍,又有阿敏那个做琅琊王妃的姐姐当靠山,虽然模样不够标致,可她才十三岁,完全可以等两年再议亲,这期间我遣人去洛阳请来最好的宫人教导她,但凡她还有些悟性,到时候言行举止即便不如阿敏出挑,也比寻常人家女郎优秀得多,我们尽量给她创造最好的条件,让她可以像她母亲那样随心所欲的过日子,而且不提前给她定下婚事,将来就不会留下任何麻烦,等她自己相中称心的郎君,我们再陪送她一笔丰厚的嫁妆,管保她一生无忧,如此一来,也算稍弥补了这十来年亏欠她的亲情,对得起姐姐了!”

    她爹:“可世子会同意么?”

    她继母:“别告诉他不就行了。”

    她爹还是有点踌躇:“等世子知道实情后,会不会怪我们蒙骗他?”

    她继母笑了一声:“只要过了那一天,世子已经和阿敏生米煮成熟饭,他要真为被蒙骗而生气,那就让他和戗歌见上一面,比照一下阿敏的言谈举止,容貌气度,他就会明白我们的用心良苦,将来慢慢体会到阿敏的好,更会感激你这个岳父做出的正确安排。”

    有理有据,于是她爹被说服:“你看着办吧。”

    蹲在窗外听壁脚的卫戗忍不住大力点头,心中附和:对,就这么干,这绝对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我也会感激您的英明睿智的!

    就在卫戗为万事如意而感到通体舒畅,窃喜不已时,竟又听到:“既然是替戗歌出嫁,那嫁妆也便抬了戗歌的过去吧!”

    恰如一桶冰水劈头盖脸浇下来,瞬间浇凉她澎湃的热血——她是太过得意以至忘形,怎么连如此关键的重点问题都给遗漏掉了,她房已相中,地也圈好,就等着抬了嫁妆去交付定金,再等王瑄回来去结清尾款,然后带着余下钱财,领着她的妹妹,赶着那牛车去做她富贵安逸的地主婆……

    然而,寄予厚望的嫁妆就要随卫敏一起被抬进狼窝,这怎么能行?

    “这怎么能行?”她爹说出了她的心声。

    “怎么就不行?”她继母高声反问。

    “那嫁妆都是戗歌她娘留下来的吧,当初桓公登门,我们也承诺过,把那嫁妆将来陪给戗歌。”

    她继母哼了一声:“那十几抬哪里够,为了不丢卫家的颜面,我豁上脸皮,东挪西借,还是不够,又从我的嫁妆里拿出几抬,才凑上你看到的那些。”

    她爹诧异道:“我记得阿辛的嫁妆有很多,怎么就剩这么点了?”

    她继母委屈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些年,我过着守活寡的日子,给你操持着家事,给你养着儿子,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来给你当牛做马,我任劳任怨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不安慰我也便罢了,还怀疑我贪了姐姐的嫁妆?”

    她爹无力道:“看你说的,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她继母开始抽搭:“姐姐她爷爷是桓氏族长桓公的族叔,据说姐姐她爷爷对桓公有救命之恩,而姐姐家这一支到姐姐这一代,只剩下姐姐这一根独苗,桓公自然要对姐姐多加关照,姐姐过世后,姐姐的父母只管伤心,顾不上别的,所以后来的事都是由桓公出面处理的,而姐姐留下的嫁妆,也是经由桓公的人清点过的,你觉得就算我真要是丧良心在姐姐的嫁妆上动手脚,桓公会置之不理?”

    垂头丧气,倚墙坐在地上的卫戗受到启发,右手攥拳轻敲左手心:对了,有困难,找桓公啊!

    桓公,桓昱他爷爷,上辈子桓昱就是经过桓公首肯,所以才一直跟了她那么多年……所以只要桓公出面,那她就可以慢条斯理把那煮熟的鸭子一点一点吞进肚!

    她爹到底还是问出来:“那阿辛的嫁妆呢?”

    她继母便道:“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就给你一笔一笔好好算算,首先是姐陪嫁过来的那些奴仆,你说看了伤心,我便替你把他们都打发了,你又说都是跟了姐姐十几年的老人,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能轻怠了,给姐姐操办丧礼,已经把家里掏空,哪还有闲钱?但人家全都等着拿钱走,我只好从姐姐的嫁妆里拿出一些,用姐姐的钱打发姐姐的人,这是合情合理吧?”

    她爹没吱声,她扒拉着手指头算,这话说的,好像没什么不对?

    她继母再道:“发送完了姐姐后,你一走三年没登家门,好在那三年你在外头也算熬出了头,不过就算你俸禄多了,可这偌大府邸哪天不要钱花?你升迁了,需要打点走动的地方也更多,花销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根本攒不下钱来,三年过去,你还不回来,说是怕睹物思人,心里难受,那好,我为了让你能回家,咬牙搬家换宅院,钱不够怎么办,便又从姐姐那里暂时借用一些,想着等你送回俸禄就补上,可这几年你的俸禄不是贴补你的将士,就是填了二叔那无底洞了。”

    卫戗抬头环顾一周:原来这宅子是用她亲娘的嫁妆置办的啊!

    她继母最后道:“还有戗歌和芽珈两姐妹,当初耗费那么多稀有的药材才保住性命,让人家帮忙养孩子已经落人话柄,要是药费再不出,将来还不被人戳断脊梁骨?反正姐姐的嫁妆早晚都是她俩孩子的,提前用一些也无可厚非吧?”

    卫戗扒拉又扒拉几个手指头:成片种植的药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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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五铢钱来着?还有姨婆念叨让她们姐妹长大成人后一次结清这些年欠她的月钱,好让她去养老,是在讹她们啊?还有她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些五铢钱,买两个巫医几句话都不够,她现在还欠着裴让呢!

    虽说她师父那老头子时常不着调,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正经的……

    “姐姐的嫁妆是很丰厚,但你自己算,这样一来还能剩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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