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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将军,前方有诈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锥子

    “桓公那边……”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账目,不管谁来都说得过去。”

    她爹沉默好久,最后叹了口气:“你不是已经在给阿敏议亲了么,难道就没给她准备嫁妆?”

    她继母怏怏道:“准备是准备了,可碍着所谓的‘嫡庶’之分,总遇不上可心的人家,我便只给她准备了嫁进寻常人家的妆奁,而戗歌这个亲事议得太匆忙,令我措手不及,我怕凑不够,连阿敏的嫁妆一并塞进去了。”

    她爹的一颗慈父心被触动:“委屈阿敏了。”

    她继母附和:“的确如此,戗歌和芽珈有你惦着,阿源是嫡长子,将来还可以继承卫府家业,唯独阿敏,什么都没有,是我们委屈了她!”一阵长吁短叹,又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戗歌是你女儿,难道阿敏就不是了?我们之前已经很对不住她,现在还打算让她代替妹妹去联姻,在嫁妆上做一些弥补也是应该的,而且,如果嫁妆太过寒碜,会让世子低看我们一等的,也不利于你将来的发展,更会让阿敏在王府内遭人嘲笑,继而举步维艰,我们现在咬咬牙,把这关挺过去,最终受益的还会是我们卫家,等一切步入正轨,戗歌也长大了,要是出嫁,我们再照着现在的礼单,给她置办上一份完全一样的不就行了,说到底,也不是要她的嫁妆,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而已!”

    ☆、龙阳之癖

    她爹这耳根软的,跟棉花絮似的,焉有一口回绝的硬气?

    当然,反思一下她过去种种,还不是随那司马润的枕头风飘来荡去,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五十步笑百步的资格都没有!

    算了,还是回去早点睡吧,明天就去拜见桓公,看看有没有可能既让卫敏神不知鬼不觉嫁给司马润,又能保住她生母留给她姐妹二人仅剩的小部分遗产。

    卫戗退回去,沿着来时路,飞檐走壁,顺利抵达她暂住的西厢,屋里一派宁静,看来寒香果真是个表里如一的老实人。

    今夜,月光皎洁,不必点灯就能看清室内情景,卫戗顺利摸回自己卧房,一撩床帷就要往上爬,却在这时突然发现被子起伏了一下。

    她僵住,定睛再看,原本仿照她身形垫起的被子明显粗壮许多,而且正在蠕动,惊得她心脏快跳几下,慢慢抬手握住腰间木剑的剑柄,正要发力,就见被头探出两簇黑毛,紧跟着就是一颗毛绒绒的大脑袋,卫戗松了口气,放开剑柄,压低声音道:“噬渡,你搞什么鬼?”

    噬渡掉头转向她,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身子来,将一双肉呼呼的毛爪子交叠在一起,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就那么一脸委屈的仰视她。

    于是她跟她爹一样,轻而易举被攻下阵来:“好吧,毕竟初来乍到,你可能还不太适应,今晚就留你在这住一宿,但我们事先讲下,明天可不许你再这样乱跑。”

    见她同意,噬渡猛地从被窝里蹿出来,欢快的摇晃着小短尾就想扑上来,结果被卫戗一巴掌拍回去:“趴下,睡觉。”

    噬渡得令,乖乖的挨紧裹着她衣裳的褥子卷趴好,只是小短尾仍快速的扑腾,敲打得被褥“噗噗”作响。

    “安静!”卫戗呵斥道。

    噬渡这才彻底没声,服帖的就像一只绒抱枕。

    见它这样,卫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自捡到它之后,从相熟开始,芽珈便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明明是只禽兽,却像个人类一样争风吃醋,并充分发挥它远高于同类水平的智商,欺负思考能力远低于同龄人的芽珈,从而占据卫戗卧榻之侧的绝佳位置。

    闲来无事时,卫戗也会想,这样的噬渡,有没有可能其实是她的诺儿托生来的,但假如当真如此,那老天也委实太残忍了些——造孽的明明是司马润,凭什么报应到她儿子身上?

    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自嘲的笑笑后,对噬渡却更加爱惜,也直接造成它越来越离不开她的后果,就像眼前这情况,她之前把芽珈托付给姨婆,将噬渡托付给裴让,芽珈是没办法跑出来,但噬渡狡黠,估计裴让一时不察就叫它逃脱,顺着府里狗洞找到这间布满她味道的房间,习惯性的爬上榻紧贴着裹住她衣裳的褥子卷潜伏下来……

    卫戗脱衣上榻,伸手轻捋噬渡下巴上的长毛,脑子里却由狗洞联想到明天要去拜访的桓府,忍不住笑了一下——因桓昱那呆子的关系,她熟知桓府内每一个狗洞的具体方位。

    桓昱,家中排行第九,人称桓九郎,乃桓公长子的嫡三子,因人品悟性,深得桓公宠爱。

    前世最初是受桓公指派前来助她,许是觉得给她这个小他四岁,四肢不发达,头脑更简单的“表弟”打下手有点丢人,所以每天都拿一张臭脸对着她。

    她也是年少气盛不能忍,就跟他打赌,最后三擒三放,彻底挫败他的锐气……当然,她不会告诉他,自己作弊了。

    时隔多年后,儒雅的他微笑着告诉她,其实他当时就察觉到她在作弊,但经过桓家特殊培养出来的他,举凡比试皆战场,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输了便是他技不如人,还连输三次,岂能不低落?

    上辈子,截止她死亡,他仍孑然一身。

    起初,桓公也为他议过几次门当户对的亲事,结果他听到风声,便跑到人家府上,言称自己断袖分桃,有龙阳之癖,对方果然退婚。

    她当时还在想:杀敌一万,自损三千,桓昱他真是太狠了!

    不曾想他竟举着这个幌子,一连推掉三桩好姻缘,她终于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但更严重的还在后面——居然被她捉到,他和裴让这对大龄男青年,睡着一张榻上……晴天一声霹雳,炸懵了她!

    一连几年时间,她都想方设法将他们分隔两地,直到裴让惨死,她被刺中胸口,奄奄一息,他抱着她形象尽失的恸哭出声,她才明白他所谓的“龙阳之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桓公也曾无意间提到过:“小九是老夫众多孙子中最出色的一个,我本打算把他留给你,奈何你们有缘无分!”

    或许司马润早有所觉,但桓昱是她麾下不可或缺的奇才,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有时多喝几杯,便对她发火,更是指着口鼻和他一般无二的诺儿,说诺儿是桓昱的种……大约说的次数多了,他便当真那么认为,并在最后用诺儿的遗体为她铺开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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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路。

    唉,有些事情注定会成为遗憾!但,假如桓昱还会再次喜欢上她,等彻底解决掉司马润的婚事后,她就撺掇她爹去找桓公,早早定下亲事,她发誓,这辈子都会对他好,加倍对他好!

    迷迷糊糊睡过去,再睁眼,天已亮了,卫戗利落的爬起来,虽然她爹昨晚说有话今天再续,但他早饭还没吃就被人叫走,而她继母要嫁亲生女儿更是忙,夫妻两个统统顾不上她,她也乐得轻松,先去陪芽珈和姨婆吃饭。

    因行李多半被送入她的厢房,所以吃完饭她便折返回来,随便扯个由头将寒香支出去,接着翻箱倒柜找出下山前南公用新得的蜀锦按她的意思给她裁制的翻领胡服,穿到身上,腰束郭洛带,脚蹬黑革靴,挺直腰身,整个人立刻变得不同,又搬来她那特制的妆奁盒,掀开盒盖,拿出卸妆的药膏。

    她三师兄墨盏在易容换面方面的造诣登峰造极,更是调得一手稀奇古怪的药物,她仅学了个皮毛,携上三师兄亲手调制的药物和道具下山来,便足够混淆视听。

    为确保万无一失,三师兄的药物防水防汗防风沙,只能用对应的药膏卸除,不过虽说上妆后她的肌肤看着碍眼,但那药膏实际上养颜效果惊人的好——她被藏起来的肌肤,胜似无暇白璧。

    既然是去桓府,极有可能见到桓昱,女为悦己者容,她想以本来模样去见他……却在将将卸掉半边妆的时候停下来,思考再三,放下卸妆的药膏,又将那半边完美无缺的脸重新遮起来——关键时期,凡事须谨慎。

    考虑到在城内骑着踏雪已经很扎眼,如果再带上一只大家普遍没见过的超大个头灰猫,想不引来围观,除非白日做梦,所以她将噬渡拜托给姨婆,并勒令它不许跟来,不然就把它送回深山老林,任凭噬渡将一双饱含委屈的大眼睛眨得跟抽筋了似的也不动摇。

    卫戗昨晚归家,除了个别的几位,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她,甚至还有人压根就不知道她回来了,由此可见,混他卫府的人,口风都还蛮紧的呢!

    走在府中,偶尔遇上几个奴仆,看她装扮,只当她是哪个来拜访她爹的客人带来的小郎,客套的与她打过招呼便放她过去,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马厩。

    老远就看见一条细长的人影在她踏雪马槽前忙活,她快跑几步:“哥哥,你在这干什么?”

    裴让边往槽里添精料边解释:“府内马僮太过年少,不识踏雪金贵,恐怕照顾不好它。”

    卫戗心头一暖:“多谢哥哥。”

    裴让平静道:“不用。”又添了两把精料才低声道:“奶奶说你是个闲不住的,回到这里肯定要出去野,她老人家让我盯住你!”

    卫戗嘴角抽抽,抬手摸摸鼻尖,小声咕哝道:“她老人家还真了解我呢,哈哈哈……”沉吟片刻,才又正色道:“哥哥,我有攸关前程的要紧事要去拜访桓公,你会拦着我么?”

    裴让摇头道:“不会拦,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两刻钟后,卫戗和裴让牵着马,避开大部分忙碌中的奴仆,由卫戗引路,顺利的从卫府后门走出来,然后沿小巷直奔桓府而去。

    她对道路的熟悉程度,完全不是第一次到这的人能办到的,但裴让只是沉默的跟随,并不追问,卫戗满脑子都是稍后见到桓公,该怎么套近乎,也没留意到这点。

    两人骑的都是好马,又抄近路,也才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桓府大门外,守门的年过半百,日复一日蹲在这里,练就一双如炬慧眼——不管对方什么样的衣着打扮,给他瞧一眼,就能将身份猜个**不离十。

    所以卫戗一出现,他便恭敬的抱拳,听说是来见桓公的,他有礼回复:“实在抱歉,主公这几日有要事外出,归期不定,不如这位小郎将拜帖留下,待主公归来后,我等再行通知小郎。”

    在她记忆中的桓公,很少出远门,所以她真没料到此行会扑空:“可否请老伯行个方便,将桓公去向告知于我?”

    门人见她当真焦急,便如实相告道:“主公去了陈郡谢家。”

    那么远,她是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去了,想了想又问道:“敢问桓昱桓九郎可在府中?”

    门人的表情立刻变了,笑容也有点勉强:“在是在,不过小郎也别为难老奴,九郎他近来不会客。”

    卫戗想问为什么不会客,但一看门人那表情,想来问了也是白问,来之前也没准备拜帖,只能拱手告辞。

    有些丧气,又不想立刻回去,走走看看,碰碰运气吧,然而不到一刻钟,卫戗便觉出诡异来——接连看到的三个狗洞都被堵死了!要知道桓昱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每次都靠这“密道”离家出走啊!上辈子,给他一次又一次逃脱成功,也没见哪个绝了他的出路不是?

    “让,让开——”

    ☆、授受不亲

    卫戗由着本能做主,反射性的往旁边一跳,不等稳住身体,就听见“扑通——”一声响,转头一看,就见她刚才立足的地方,凭空出现一个身着湖绿衣服的男子,发带断开,结成椎髻的墨发松散下来,肩头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呈现惨死于沸水下的蛤蟆状,五体投地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抬头看看高高的院墙,卫戗第一感想:以这样的姿势重重拍在青石板地面上,她都替他觉得疼,没有反应,估计是摔懵了!

    第二感想:看这造型,是个小偷吧,光天化日之下,敢上桓公府上偷东西,贼胆不小嘛!

    卫戗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握住腰间木剑剑柄,低头盯着他,绕他周身转了一圈,最后在他头侧蹲下:“这位小哥,你没事吧?”

    那人转向卫戗,缓缓抬起头,双眼透过散乱的发丝与她四目相对,尴尬道:“没,没事。”

    对上这张因痛楚而微微扭曲的俊逸面容,卫戗只觉得心口一揪,眼中酸涩起来:“桓昱?”

    她认识他十几年,半辈子生死与共,但对他来说,这一面只是初见,呲着牙眯着眼,仔细打量她,确定当真不认识,勉强挤出走形的笑容:“抱歉啊,你认错人了吧!”

    卫戗一愣,桓家人丁兴旺,但长成这样的,只有桓昱,而且阖家十几位少年郎君中,能为逃跑豁出脸皮,无所不用其极的,也只有桓昱能干得出来,再看他这一副侍从打扮,狼狈形容,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自然而然的伸出手来扶他:“说吧,这一回又是为了什么?”熟稔的口气中流露出习以为常的平静——从前,她蹲在桓府狗洞外,不知堵过他多少次!既然洞被封住,那他只能勉为其难的去翻墙了。

    被个比自己小很多的陌生少年这样说,桓昱的脸腾地一红,挥手扫开卫戗的手,挣扎着爬起来,先抬手以指为梳,将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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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头发拢在一起,重新绾成一个髻,用破损的发带凑合着绑住,接着开始拍打粘在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服上的灰尘。

    卫戗又抬头,看向院墙上探出来的树枝,很明显,桓昱是先爬树后上墙,不小心刮散了头发……真难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为了跷家也是蛮拼的!

    “不好了——九郎又跑了——快来人啊!”高墙内传来飙到荒腔走板的高音,惊得桓昱身体一僵,回过神来,灰也不拍了,夹紧肩头包袱,一瘸一拐的往桓府大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卫戗赶紧牵马跟上:“你要去哪儿,我顺道送你一程?”

    桓昱压低声音,果断拒绝道:“多谢好意,不过在下此行路途遥远,恐怕不与小郎顺道。”

    不等卫戗回话,高墙内又传出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沉稳道:“九郎脚伤尚未痊愈,跑不远的,大家不必惊慌,分头找找。”

    听这话,桓昱加快脚步,但痛得呲牙咧嘴,摇摇晃晃,越急越走不快。

    “啊——九郎在这,快来人啊!”

    卫戗小声道:“情况紧急,顾不上那么许多,暂且权宜行事。”边说边作势要扶他上马。

    桓昱回头瞅瞅朝这边跑来的人影,脸色一变:“那就拜托小郎了。”

    就在卫戗的手将将触上桓昱的胳膊时,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的裴让突然驱马蹿过来,经过桓昱身侧,弯腰伸手将他捞上马背,并对卫戗道:“少主快跑。”

    卫戗看着头脚各一边,像条布袋一样挂在马背上的桓昱,不由咕哝道:“权宜之计,表哥委屈你先忍忍吧!”飞身上马,追上裴让。

    “九郎,九郎,快停下……”卫戗他们跑出去老远,还能隐约听见:“九郎,您这是打算要了小的们的性命啊!”

    桓昱也算厉害,一路上一声不吭,直到卫戗约莫着桓家人追不上,才叫停裴让,裴让翻身下马,顺手将桓昱搀下来。

    面白如纸的桓昱双脚一踏上实地,片刻都不耽误,踉踉跄跄就往前跑去。

    翻身下马的卫戗见此情景,不由喊出声:“表——九郎?”

    桓昱就像没听到,捂住嘴继续往前。

    裴让看不过眼:“喂,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不用桓昱回答,很快卫戗和裴让就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了,只见这个狼狈不堪的美少年扶着路边一棵垂下万条绿丝绦的大柳树吐了个天昏地暗。

    卫戗与裴让相视一眼,探手入怀摸出素白巾帕,快走几步来到桓昱身侧,一手轻拍他后背,一手递上巾帕:“喏,擦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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