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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甜羹

    这时,牛陶的笑声就像是踩着点地从身后的林子里传来,“应大人,这里多蛇虫鼠蚁,以后可别把衣服放在这里了啊,容易被弄坏,哈哈哈哈哈哈!”

    应琰默默披上了外衣,咽下一口气。

    蛇虫鼠蚁?说你自己吧。

    要说为什么应琰这么容忍牛陶的胡作非为。

    毕竟他来之前也是接受过爱的“熏陶”的。

    不光是被左相拉着唠了半天,还被他爹、他姑父、他大舅二舅、他三姨夫轮流熏陶了一番。

    实际上讲的都是一个意思:看开些,回来又是一条好汉。

    事实上,历任的月城刺史有能任满且安全回去的屈指可数。

    但风险多大,收益就有多大,那几位回了京是加官晋爵,步步高升,倒像是跃了龙门。

    而月城就是那道龙门坎。

    所以道理应琰也懂:只要忍过两年,一切好说。

    应琰生在世代官宦之家,自小四书五经六艺样样抓,后来考科举中了一个榜眼,顺水推舟的就进了官场做了一个翰林修撰。

    就像所有优秀的世家公子一样,应琰也是有政治抱负的……

    ……的吗?

    曾经是的。

    应家虽算得上世代为官的大门大户,但因为上一代在权力更替的关键时候站错了边,导致了整个家族差点被满门,从那以后,应家真可以说是门可罗雀了。

    应琰少时也算是经历过所谓人情冷暖,官场百态。

    他曾立志,若是将来有机会为官,定要做个实实在在的官。

    在他中了三甲之后,他憧憬过,哪怕只是编到地方做一个县令,他也得做出点实事来。

    但是,他爹为他费尽心思寻到翰林修撰的差事后,他也接受了。

    他接受了一颗想要自己孩子在富饶的都城里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的父亲的心。

    他刚入翰林的时候,安慰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在哪里不能做好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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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当时自己还是太过年轻。

    觥筹交错,吹捧应酬,他并不擅长。

    欺上瞒下,收受贿赂,他见的不少。

    应琰不是没有反抗过。

    当他被安排了并不属于自己的活儿的时候,当他被推上酒桌轮流敬酒的时候,当他被当作替罪羊承担别人的错误的时候,他反抗过。

    可是结果是什么呢,换来更多的倾轧而已。

    官场,又岂是他能凭一己之力能改变的。

    然而这不是他最害怕的,他最怕的是,总有一天自己会失去反抗的力气,总有一天自己会被同化,总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那些他从小最厌恶的官。

    那些毫无本事,只凭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节节高升的官。

    他害怕。

    而他不能反抗。

    慢慢地,他开始沉默了。

    同僚之间提起他来,大多会说一句,哦那个不说话的应修撰啊,跟他聊不起来。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他们喝酒办宴再不叫上应琰了。

    两年以来,与应琰同一时期入翰林的,有很多都已经升到正五品了。其中也有很多跟应琰交好的,劝他“合群些”。

    这个他不想做到。

    应父也深知应琰的性子,他对应琰只有一个要求,不辞官不惹事。

    这个他觉得也快做不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被派到了月城。

    幸好。

    他忍牛陶。

    一是因为,他喜欢月城的自由,不想回到京里。

    二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在忍牛陶。

    这姑娘的这些小伎俩,比起那些大人们的手段,那可有意思多了。

    但是,君子衣冠不整是大忌,毁人衣服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应琰还是希望牛陶能够了解。

    所以,他决定。

    找族长告状。

    他穿着这身独特的衣服,接受了一路的目光,走到了族长的屋子,和族长呆了差不多一柱香左右,才走回自己的住处。

    果不其然,之后的三日,应琰的屋子里再没有任何异常出现了。

    因为牛陶被族长看管了起来。

    族长在自己家里直接匀了一个房间,让她住进去。

    强制入住那种。

    一开始毫无意外的,她是自然是骂着喊着要找应琰。

    不过,再过后的三天里,牛陶倒表现得相当乖巧,每日在房里,安安静静地看书,甚至还拿树枝在房间的陶土上练起了汉字。

    族长看着牛陶的样子,越看越觉得……担忧。

    他了解这孩子,她,一定是憋着一口气,谋着什么招。

    ☆、第

    3

    章

    牛陶的确是在酝酿一个大招。

    就在她“闭门思过”的时候,在她一笔一画写每一个“火”字的时候。

    她的脑子里就没有一刻不想报复回来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她之前那些小打小闹还值得那个京官到族长面前去告状,这些个读书人就是娘气。

    她本来气都差不多要消了,但既然如此,那就怪不了她了。

    她被族长看管起来的日子里,不是没人溜进来救过她,但是牛陶都没走,她就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然后堂堂正正地把那个京官赶回去。

    她才不像某些人,专门在背后告状,哼。

    五日之后,族长战战兢兢地将牛陶放了出去,还再三叮嘱她,“冒(莫)要搞事啊!”

    这次牛陶再没有应和了。

    不搞事,只是端了他而已。

    于是,刚放出来的牛陶就直接冲到应琰家里去了。

    应琰正蹲在屋前的树荫下逗猫。

    她以一种自认气势汹汹的姿态,叉着腰站在了应琰面前。

    应琰倒是一副不意外的样子,余光扫了眼来人的鞋,眼都没抬,“出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牛陶冷冷一笑,“后天未时,上次的溪边见。”

    应琰轻轻的顺着猫毛,不看牛陶,“不去。”

    牛陶语塞,一口回绝也不问个缘由,这个京官真是又娘又摸不到他套路。

    “你咋个都不问个去干什么就说不去,你说为什么不去?”

    应琰轻轻拍了拍猫的头,抬头看了看树叶间透下的阳光,叹道,“太热了。”

    ……

    想把手拍他脸上的冲动控制不住了。

    ……

    牛陶深深缓了口气,“好,那就再晚些,申时。”

    应琰抬起头,终于正眼看了牛陶,

    “真要我去?”

    “少废话。”

    应琰站了起来,然后背过身往屋里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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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约后天并不是随口一说的,牛陶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最重要的就是,她得找人。

    她的打算是约应琰去溪边的树林,然后套上袋子找一群人揍他,最后假装是别族的误伤了应琰。

    方法直接暴力,但是最爽。

    这个计划说起来简单,但是凑起这些人可难,他们不仅得有气力下得去手,还得不怕事。

    月族是民风强悍不假,但强悍和无缘无故打架斗殴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因此牛陶好说歹说,也就找到三个朋友不情不愿地帮她这个忙。

    不过么,料应琰这个身子骨在三个壮汉手下也翻不出什么浪,因此牛陶对于自己的计划还是满怀信心的。

    眼看着申时就要到了,牛陶赶紧让三个人埋伏在树林里,约定好只要她扔了手里的小石块,三个人就冲出来。

    这番布置妥当,牛陶就坐在溪边等着应琰。

    等了有一会,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这心情激动地差一点就咧嘴笑开了。

    结果,她回头一看,笑不起来了。

    应琰是来了。

    但他后面跟着那堆黑压压的人是怎么回事?

    ☆、第

    4

    章

    牛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应琰的面前的,她原来是被眼前的这场面整得发懵,等她靠近一看,突然有点双腿发软。

    这个娘气的臭官,带人来也就算了,居然带的是月城的驻军。

    她自觉急中生智问了句,“各位驻军大人们也要与我和应大人一道赏山景?”

    杨磊校尉负责月城守军已有五年,他自然是见过牛陶的,闻言,杨磊豪爽一笑,“你个牛陶姑娘说的什么笑话,咱驻军这么多年,尽看的树啊草啊的,还赏个啥山,一会儿咱就得去交换守卫啦。”

    牛陶一听,呼出一口气,暗道还好还好,只要不跟应琰一道就好,“那就不妨碍各位驻军大人啦。赶紧换班去吧。”

    应琰从见到牛陶开始就不发一言,他静静地听着她和杨磊的对话,听到这句,嘴角一抖,面上差点破功,这个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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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啊,套出两句话就沉不住气要赶人走了。

    就这样还要怎么把我斗跑?

    杨磊一捋他引以为豪的美髯,罢罢手,“不急不急,应大人还给咱兄弟们交代了任务,做完再去。”

    牛陶看了眼一脸高深的应琰,疑惑了,问杨磊:“任务?这儿?”,她又瞧了眼面前少说近百的士兵们,“啥事儿要动用这许多人?”

    这时,倒是应琰出声了,但是说的话倒答非所问,“牛陶姑娘是约在下来赏山景的?”

    牛陶还能说什么,难道说,不,我是来揍你的。

    她镇定而自然地一点头,”是啊。”

    应琰闻言,煞有介事地朝杨磊点了点头,“如此,倒真要麻烦杨大人和各位将士了。”

    牛陶一头雾水,“什么麻不麻烦的?”

    杨磊一挥手,“兄弟们,为防万一,将这片山头给我搜一遍。”

    啥?!

    牛陶急了,忙拦了杨磊,“杨校尉,这怎么就要搜山了?”总不至于应琰知道了自己带人准备埋伏他吧?

    杨磊突然神色凝重,低声与牛陶说:“牛陶姑娘可能不知道,最近附近的几个族落不是很太平,此地又靠近边界,应大人要咱们加强巡视,不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牛陶心里暗叫糟糕,瞧这架势,不管林子里搜到什么人怕是都免不了一顿盘问,这是要暴露啊。

    她故作轻松调侃道,“哎呀,应大人不必担心,我在这里等你也有好一会儿了,哪里来的什么可疑人。”

    应琰瞧她暗自着急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有趣,只是面上不显,道,“既然是与牛陶姑娘一道赏景,就务必要保证姑娘安全,杨校尉的这般兄弟们这般一搜查,即便是没有可疑人物,也可驱一驱这深山荒岭的豺狼虎豹。”

    牛陶恨恨咬牙,什么豺狼虎豹,我看你就是!

    她脑袋转得飞快,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赶紧通知那三人。

    想来想去,不如直接引杨校尉过去,让那三人明白此事有变,赶紧溜。“杨校尉,我有些事想跟你单独说一说,应大人和各位驻军大人们稍等。”

    被点到名的杨磊虽一脸莫名其妙,但也准备提脚跟着去了。

    应琰心里清清楚楚,他也不点破牛陶的这个拙劣的鸿门宴,此刻倒也有意想逗逗她,“牛陶姑娘不是邀请在下赏景吗?倒是和杨校尉聊得更多些啊。”

    这话,牛陶没听出什么暧昧的意思,但旁人,例如杨磊,倒琢磨着这话中带着点醋味。

    不得了,这是要影响仕途啊。

    杨磊想到这,朝牛陶连连摆手,“下官就不打扰两位了。”

    牛陶心里骂了句娘,马上就懂了应琰刚刚那是在阴她,一狠心干脆破罐破摔,就见她笑得勉强,“这个事情倒是与月城有关,与你讲也是一样。”

    然后,牛陶引着应琰就往那三人蹲着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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