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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甜羹

    应琰走后,族长赶紧揪起那在床上躺得悠闲的牛陶,语气里止不住的担忧,“明日你可真要跟那应大人去禹山里头?”

    牛陶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族长那本来就干瘦发皱的脸,更皱了些,“哎呀,你个丫头!你冒(不)要管他到底要干什么,你跟他上了禹山,他要是出点事情,你说你可还撇得清呀!”

    牛陶睁开了眼,“他若真想散了月族,那这趟禹山,我定叫他有去无回。”牛陶难得语气平静,“只是族长,万一朝廷追究下来,你一定要咬死将我推出去扛事,月族不能被京里抓住这个把柄。”

    一个外强中干的部族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这个简单的道理,牛陶直到最近才恍然。若不是膏泥出了问题,月陶出了问题,她怕是还被月族昔日的模样遮着眼。

    那蛀空的大树外表生得再粗壮,扒开一小块树皮,你就能窥到里面早被蛀空的躯壳。

    只要那么一小块。

    牛陶已经窥到了。不幸而又幸运的是,大多数族人还没有。

    可叹族长除了守着这株渐渐被蛀空的大树,无有他法,还要继续粉饰太平。

    没人知道应琰究竟想要做什么。即使冲动如牛陶,也不得不面对现在的情况该做出妥协。阻止应琰毫无意义,如今只能当作他真的与自己的想法一致,也希望在六月六之前能赶出月陶来。

    至于再后面该怎么做,只能走着看了。

    ☆、第

    8

    章

    第二天天都还黑着,牛陶就开始砸应琰的门了。

    就在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即将倒下的时候,应琰开门了。

    牛陶看了眼他的穿着,长衫长靴,露出了一个看好戏的神情,“那这就出发了,应大人。”

    应琰回转身,从桌上拿了一个竹篓子背上。就跟着牛陶出门了。

    此刻不过寅时,天色还是擦黑。

    在这会儿上山,对牛陶这样生于斯长于斯的人当然是没有大问题,但是对于应琰来说,确实不是个好选择。

    他对于禹山是什么地方一无所知。

    月族人敬畏禹山。

    月族境内不缺深山,月族人也是靠山吃饭的行家,深山老林对他们来说够不上挑战,但是禹山却是人迹罕至的。

    原因无它,蛇多。

    而且禹山上的蛇毒性甚强,更有白环蛇这种性猛且剧毒的蛇,再加上禹山地势特殊,常年湿度极高,那水汽蒸腾升至山腰,就如同一圈白色锦带。因此禹山也被叫做白环山。

    蛇类本就喜湿,蛇多人稀,人稀而木盛,木盛则保水,这一圈下来,也真是应了自然中万物相辅相成之道。

    话说回来,待到天光初绽之时,应琰与牛陶已经在崎岖的山路里走了近一个半个时辰了,这才刚刚到达了禹山山脚。

    应琰毕竟没有深山行走的经验,那双长靴在泥路、山路上不仅累脚,还极为容易打滑,耗费体力不说,这一个半时辰下来,那双鞋子遍布湿泥,看着就凄惨。

    反倒是昨天还病着的牛陶,看着倒是挺轻松。

    “行了,先休息一下吧,下面开始才是真难走了。”牛陶带着应琰走到一块大青石旁,看了眼四周,才坐下。

    应琰也坐下休息。

    牛陶放下背上的大背篓,从里面掏出水壶喝了几口。应琰没喝水,只是坐着,或是仰头或是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琰到底是从没有在这等深山峻岭里行路过,加上身上的这些行装反成累赘,他的体力确实消耗得太快了。

    到底是西南天险,有这重重陡崖山峦作屏障,就算是天兵天将来攻也不能说个“易”字,何况凡人。

    禹山如此九死一生的险境,却也无人与他说明,哪怕是作个提醒。

    应琰轻叹,自己的人缘到哪里都是这么糟糕啊。

    牛陶看着默默无语的应琰,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倒是胆子大,什么人都不带就敢来禹山。”

    也不知道是无知无畏还是另有所图。

    应琰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看着牛陶,目光炯炯,“我既然只身与你到禹山来,即表明,我们在找到膏泥之前,就是在一条船上的。这一点你不需要怀疑。”

    牛陶好像是第一次听到应琰对她自称为“我”,听起来倒是悦耳很多。“不怀疑?哈,你有什么可值得我相信的?!”

    应琰闻言皱了眉头,不过他没有反驳,“牛陶姑娘,我仍然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我对月族没有半分恶意。”

    牛陶没有回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还是牛陶没憋住,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要月陶究竟是为什么?就是为了把它送给皇帝?你这么奉承他以后能回京当大官?”

    应琰道,“昨日已经说的清楚了,在下希望月族能够在六月六将制得的月陶进贡给官人,作为万寿之礼。”

    牛陶随意摘了手边的一颗野草,“寿礼?那皇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会要这山里的土陶?”她手里把玩着野草,眼里露出不屑,“什么月陶




分卷阅读9
    ,他想要是月陶后面的月族而已。”封地画圈不算,派人看着不算,直到全族零散了,完全握在手掌里他才满意吧。

    “倒是看得通透。”应琰由衷夸了一句,然后看着她说了句,“只是这事究竟福是祸也未可知。”

    “你知不知道,月陶从不赠与外人?你要将月陶送到皇帝手里,就是把月族送到皇帝手上。这道理就跟你们皇帝的玉玺一样,你有见过皇帝送别人玉玺的吗?”

    应琰被她这比喻弄的哭笑不得,却对她刮目相看,牛陶的话虽一贯的粗简毛躁,但是她确实想到了这个事情的本源上。

    只是还不够深而已。

    “不如换个想法,变中求存。”应琰说完这句话,果不其然得到了牛陶一个困惑的表情。

    牛陶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无言坐了半天,最后甩甩头站了起来,“你休息完了没,我们得在太阳下山之前下山,现在得出发了。”

    言语之间的语气和态度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应琰说好,抬头看了看眼前的禹山那越往高处越幽暗的密林。

    “喏,拿着。”牛陶从自己背篓里拿出一截短木杖样的东西递给了应琰,“上山路上用它敲草丛和树。”

    牛陶走在前,示意应琰跟上。嘴里还在不停讲着。

    “别离身,这是桉树的树杆子,泡过雄黄和香叶子的,一般的蛇不敢靠近的,别离身啊!”

    “你跟紧我,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听见没。”

    “见了蛇别急着跑啊,不然它肯定直接咬你了。你也别喊,轻轻叫我就行,知道吗?”

    “你个皇城里的人肯定没来过这种高山吧,也亏你能穿出长靴长衫来,一会儿记得把衣摆挽上去,不然上不了山。”

    牛陶在前面继续喋喋不休,身后的应琰听着听着,倒是笑了。

    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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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禹山险,但两人走到现在,也只是路陡罢了。再加上牛陶选的这条路是以前月族人走过的旧路,因而虽然陡峭,但是比起那野草足有半人高,还得边劈草边开路的山路来说,可以说是惬意了。

    “这边是阳面,蛇少、路还能有光,如果我们走那山阴,怕是从山脚都没走两步,就被那成群的蛇咬得全身窟窿了。”牛陶支着一根树棍在前头开路,任是她这山里游的人,也实在是被这大坡度的山路累得有些气喘。

    从山下到这会儿,牛陶已经在她觉得可能的位置都挖了一些,只是这挖出的山土没有一处是让人满意的。原本是想着禹山水汽大,泥土也泛青白,应该会有极好的制陶膏泥,但是未料到阳面山土的湿度仍然不尽如人意,现下只能走到山腰再做打算。

    牛陶偏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默默走着的应琰,心里倒是生出几分满意来,这个人虽然看着不怎么靠谱的样子,但倒真的一直默默地跟着自己,也不多问也不多说。

    牛陶回忆了一下,这个人来族里这么久好像一直也是这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

    “你这个人装老实不累吗?”牛陶转头问他。

    “没有。”应琰低头看路,连头也没抬。

    牛陶疑惑挑眉,“你难道还想说你没装?”

    “在下不曾。”应琰还是那样支着木杖低着头走着,声音也是低低缓缓的。

    牛陶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倒没再问。半晌突然止了步,转头,“喂。”

    应琰轻轻叹了口气,“仔细看路。”

    牛陶道,“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直白一点。什么在下啊,下官啊,我听着怪别扭的。”

    “我知道了。”

    牛陶满足地咧嘴笑开,回过头继续上路了。应琰却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望着前面的后脑勺,露出了无奈的笑意。

    无惊无险,两人连一条白环蛇都没见到,异常顺利地即将到达半山腰。此时稍过正午,正是夏日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然而禹山的半山腰的山林树木间依旧萦绕着肉眼可见的一层薄薄水汽,叫人称奇,也让人对前路对禹山生出敬畏之感来。

    应琰和牛陶寻到一处空旷光亮之处,准备吃一些干粮。此处林木较为低矮稀疏,因而较别处更亮些,也更热些,因此蛇类也更少出没。不过当然了,人坐在这大太阳底下也是大汗直流。

    牛陶用手作扇拼命往自己脸上扇着风,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应琰,哈哈笑弯了眼。

    这个人一身平日里比她一个姑娘家还白上几分肤色,现下被热得泛红,脸上的汗水还混着几丝不知道怎么从发冠里掉下来的发丝贴着额头,下半身的衣袍也早就因为攀爬不便,挽上了腰间。

    整个人没有平日里一本正经的端庄模样,显得有些落魄滑稽。

    应琰因为牛陶突然爆发的大笑有些莫名,再看看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大致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是惨不忍睹。然后他也轻轻笑了起来。

    应琰这一笑让牛陶觉得很神奇,“我还以为你们读书做官的人就知道绷着一张脸,是不会笑的。”

    应琰摇摇头,停了笑,但柔和的笑意还在唇边,“做官的人才最常笑。”

    牛陶不置可否地一撇嘴,“反正之前那几位大人们看着也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像这样。”牛陶边说边作出一副端正坐好闭紧嘴瞪着眼的严肃样子,又逗着应琰笑了起来。

    其实应琰来了这么久,牛陶都没有认真观察过他,从月族男人的标准来看,应琰虽然身型修长,但相比之下还是显得瘦削,再加上他肤白,因此从第一面起,应琰带着几分女气的城里公子哥的形象简直是如同大山一般巍峨树立在牛陶的脑子里。她从来也没认真瞧过他,今日离近留神一看,眼前这位应大人,其实是颇俊秀的。

    应琰的眼尾略微上挑,他的眉眼长得是很厉的,再加上挺鼻,因此他不笑的时候,会有一种不怒而威的严肃相,但是他偏偏嘴角又生了笑纹,尤其笑起来之后,那笑纹就从嘴角荡开去,很温柔,也,很好看。

    失神了一会,牛陶站起身来,作了最后的总结,“咳,所以还是要多笑笑,行了行了咱们走吧。”

    ☆、第

    9

    章

    于是二人又继续向着山腰爬去。

    牛陶原本的打算是看看山腰的山土,如果不够湿,那也不再接着向山顶爬了,得趁着天黑之前回到族里。

    但是她越往山腰走越觉得不详。

    她在路边挖了几次山土,都不是青白色的,而且土块的颗粒很大,这些山土品相甚至比山脚的还要差。

    她开始急躁了。

    原本所有的希望都系在禹山,如果禹山也没有合适的膏泥,那该怎么办?

    牛陶思索着又走了一阵,然后回头喊住了应琰。



分卷阅读10
    “我与你商量一件事。”

    应琰应了声好。

    “我可能要到旁路上走一趟。”牛陶指着左手边的林子。“我不会走太远,但是一定会比这条路凶险。如果你……”

    “我随你去。”应琰直接道。

    牛陶原本也希望应琰能跟着一起去,毕竟单独一人在山里实在危险,但听见应琰如此不加思考的回答还是有些意外。

    昨天牛陶还盼着应琰在山里出点什么意外,可现在,牛陶又觉得这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再加上他一路上都这么相信自己,不管怎么说都得把人安全送回山下。

    牛陶觉得这人好像对禹山的危险没有太多的考虑,不得又加了句,“你可千万别放松了,这一路我们没见到白环蛇,但那偏僻山路上可说不准。不过你也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应琰笑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自己,而这人还是个姑娘。正这么想着,忽然他感到自己肩上被轻轻拍了拍,是牛陶。她露出了一副思索的神情,“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像是水滴?”

    应琰有些奇怪,但还是静下来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实有很轻微的水珠滴落的声音,还有很轻很轻的流水声。他朝牛陶点点头。

    牛陶恍然般“哎呀”了一声,极灿烂地大笑,“对嘛!”

    应琰挑眉表示疑惑。

    牛陶拿手一拍应琰的肩,“有水就说明膏泥湿啊!赶紧,咱们赶紧去看看。”

    应琰点头,二话没说立马跟上了牛陶。二人细细听着,顺着水声走向了旁侧的密林里。说是密林,一点也不夸张,头顶是笔直顶天的繁树,身前的各种不知名的野草和宽叶也有等身高。若不是应琰比牛陶要高上许多,他在后面几乎看不到前面的牛陶在何处。

    两人在密林中几乎是迷失了方向,只能勉强辨认着水声的来处向前走着。在这种山林中,应琰陡然生出了一股渺小感,他过去几十年中学到的本事全都无用,那些诗书古籍、骑射礼乐却不如面前娇小姑娘挥舞的镰刀,这才想到牛陶那句“我保护你”不是一句客气之言,而是她一下下劈开的草叶树枝,在前面给他开的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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