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是酬谢他们一年的忙碌。
二来是讨个吉利。”
寇季抱着匣子,愣愣的道“这可是难得的施恩的机会,我爹为何不去。”
乔姨娘听到这话,干巴巴的道“你爹倒是想去,可你祖父不让。你祖父说,你一年之内,从一个白身,一跃到了五品官身,算得上是府上新贵。
这施恩的机会,应当由你来。”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他觉得寇准阻止寇礼去施恩,反而把施恩的机会留给他,大概是想着等到自己百年以后,把寇府交给他这个孙儿,而不是寇礼那个儿子。
现在让他去施恩,就是让他去熟悉熟悉府上的人,然后在府上的仆人、丫鬟们心中树立威信。
寇季疑问道“我爹没有怨言?”
乔姨娘无奈的道“你爹敢有怨言吗?”
寇季一愣,失声笑了。
寇礼见了寇准,如同耗子见了猫。
寇季还从没有见过寇礼跟寇准顶嘴。
寇准说出的话,对寇礼而言,那就是命令。
是命令,就不容拒绝。
寇季冲着乔姨娘拱了拱手,抱着匣子,进了中院。
府上的苏管事,早就把府上签了短契的丫鬟、仆人,聚在了一起。
他们已经打点好了行囊,背在身上,随时准备离府。
看得出,他们也盼着回家过年。
只等主家打赏以后,他们立马就会窜出寇府。
寇季到了以后,丫鬟、仆人们齐齐放下了手里的行囊,躬身施礼,“见过小少爷……”
寇季摆手,道“不必多礼。”
寇季随手把手里的匣子,放在了中院的石桌上。
打量了一番丫鬟、仆人们。
寇季掀开了石桌上的匣子,露出了满满当当的一匣子的金叶子。
丫鬟、仆人们见到了金叶子,眼珠子都直了。
寇季瞧着他们,淡淡的道“新年伊始,每人一片,讨个吉利。”
丫鬟、仆人们齐齐施礼。
“多谢小少爷赏赐。”
寇季笑道“你们心里不骂我就不错了。别人家府上添了小少爷,那是年年赏、月月赏、日日赏。
我这个寇府的小少爷,入府也有一年了。我不让你们伺候,也没赏过你们,你们心里不埋怨,才怪呢。”
丫鬟、仆人们闻言,齐齐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寇季捻起了匣子里的金叶子,笑道“我就开个玩笑,你们不必如此拘谨。虽说我平日里很少赏赐你们,但是到了该赏赐你们的时候,我一次也不会少。”
寇季把金叶子丢在了匣子里,往前推了一下,对苏管事吩咐道“赏给他们,每人一片,不能多拿,也不能少拿。”
苏管事答应了一声,端着盒子到了丫鬟、仆人们面前。
丫鬟、仆人们挨个从匣子里拿走一片金叶子,小心的贴身收好。
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没人敢多拿,也没人少拿。
匣子里的金叶子赏了一圈,还剩下了十三片。
苏管事捧着匣子,要送还到寇季面前,寇季阻拦了她,笑道“这十三片金叶子,你先收下,年后前十三个回府的人,一人再赏一片。”
说完这话,在丫鬟、仆人们愕然的目光中,寇季似笑非笑的道“回去以后,好好侍奉爹娘,别急着回来。”
丫鬟、仆人们,突然发现小少爷坏坏的。
但是却感觉到了出奇的亲近。
寇季盯着他们,喊道“还等什么,还不回家?等我派人送你们?”
丫鬟、仆人们赶忙向寇季施了一礼,背起了行囊,各自回家跟家人团聚去了。
丫鬟、仆人们走后,苏管事捧着匣子,赞叹道“小少爷这一手真是高明。往年他们到了年节,回到了家里以后,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肯准时回寇府。
如今小少爷以金叶子为饵,他们年后,必定争先恐后的回到府上。”
寇季低声笑道“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你从府上挑几个机灵的侍卫,暗中送他们一程。我瞧他们不少人身上背着今年的工钱,离了府,肯定被人盯上。”
顿了顿,寇季幽幽的道“汴京城外,可不乏那些惦记着他们的亡命之徒。”
苏管事听到寇季这话,对寇季深深一礼,道“小少爷仁义,奴婢替府上的丫鬟、仆人们多谢小少爷。”
寇季晃了晃脑袋,哭笑不得的道“什么仁义不仁义的,我只是将心比心而已。我从华州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少揣钱财。
出了华州,就被抢空了。
我可不希望我的遭遇,发生在他们身上。”
苏管事闻言,咬牙切齿的道“那些该死的贼人,迟早会被大卸八块。”
寇季笑了笑,没说话。
苏管事抱着匣子,离开了中院。
寇季晃荡着到了府上匠人住的院子。
匠人们见到了寇季,抛下了手里的活,匆忙迎了上来。
“小少爷,您怎么有空到小人们这里来。难道是又有什么东西要打?”
寇府上的匠人们,对寇季的态度很恭敬。
寇季点头问道“府上的金叶子,都是你们打造的?”
匠人们一个劲的点头。
寇季吧嗒着嘴道“做工有些粗糙!”
匠人们闻言,继续一个劲的点头。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啐那人一脸。
因为他们都是宫里出来的,世代为匠,手艺没得说。
怀疑他们手艺,就是在打他们脸。
但是寇季说出这话,匠人们却很信服。
因为匠人们心里都清楚,寇季是一个大匠。
从寇季几次拿出图纸让他们锻造,几次指点他们锻造,他们就看得出来。
寇准不明白寇季的手艺高低,但是匠人们却都明白。
他们是内行,他们懂寇季。
寇季见匠人们点头以后,继续说道“回头试一试借用水力……”
匠人们一脸疑惑。
寇季却没有多解释,继续道“我这次过来找你们,就是让你们帮我打造一批金叶子、银叶子。”
匠人们哪有心思去关注金叶子、银叶子。
他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攀着寇季,询问如何水力锻造。
寇季简单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水力锻造的原理,然后又道“我要的金叶子、银叶子,要大榆叶,不要枫叶,你们打造的枫叶太难看了。
拿出去丢我寇府的颜面。”
匠人们一个劲的猛点头。
把枫叶换成榆叶,对他们而言不是难事。
他们不在意,他们想让寇季传授更多的锻造技术。
寇季却懒得在搭理他们,丢下了一句,“回头再说……”
离开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
他之所以特地往匠人们住的院子里跑了一趟,就是为了金叶子、银叶子。
今日乔姨娘让他打赏仆人、丫鬟们的时候,他才发现,入了汴京城一年了,做官半年多了,他还没学会做一个富贵人,还没有学会打赏别人。
像是刘亨那厮,每个月赏出去的钱财有十几贯,而且还不是一两个月,而是月月如此。
刘亨是傻子吗?
明显不是。
那他那么大方的撒钱,为了什么?
为的是收拢人心。
并不是所有仆人,都能像是陈琳一样,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主子。
绝大部分的仆人,更喜欢钱财。
只有让他们看到了跟着你有利可图,他们才会紧紧的跟随着在你身边,拥护着你。
第0209章 刘娥调兵
寇季出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脱下了熊皮大衣,准备洗漱,就见寇忠匆匆进了门。
一进门就急声道:“小少爷,您快去看看吧。您关在柴房里那厮,已经快疯了。”
“谁?”
寇季刚提起的热汗巾,掉落到了水里,一脸疑惑的质问。
寇忠赶忙道:“就是那个叫张华的。”
寇季哎呀了一声,惊叫道:“这几日忙着朝政,居然把这厮给忘了。”
“快带我去瞧瞧!”
说话间,寇季套上了熊皮大衣,就往外走。
寇忠急忙跟在身后。
寇季一边走,一边问道:“这厮怎么会疯了呢?”
寇忠不确定的道:“大概是在柴房里闷坏了。”
寇季疑惑道:“柴房里有窗户,门外有侍卫,有人陪他说话,也有光亮,他怎么会被闷坏了呢?”
寇忠解释道:“您审过那厮的第二日,那厮就在柴房里骂您。门口的侍卫听不下去了,就钉上了上户,封上了门,把柴房堵的死死的。
除了每日送饭的时候,会从窗户上开一角,给他扔进去外,平日里侍卫们都不跟他说话。”
寇季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这是关了十多天的禁闭啊”
“什么禁闭?”
寇忠疑问。
寇季晃着脑袋,低声道:“没什么”
寻常人要是关个三五日的禁闭,比狗子都乖巧。
关个十天半个月的,要么得疯,要么得自杀。
寇季赶到了柴房所在的院子,就看到了张华披头散发的瘫坐在院子里,双眼无神的盯着天穹。
在他身边,围着三个侍卫。
寇季凑上前,闻到张华身上一身的恶臭,又往后退了几步。
“张华?!”
寇季呼喊了一声。
张华无动于衷。
寇季疑惑道:“真疯了?”
寇忠、那三个侍卫,齐齐点头。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低声道:“可惜了给他一个痛快的,扔到城外乱葬岗上去。”
侍卫点了点头,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一点刀光借着骄阳,闪入了张华眼中。
张华眼中多了一些神采。
他大叫一声,“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侍卫挥刀要砍。
张华顺地一滚,滚了三圈,滚到了寇季脚下。
他猛然抱住寇季的大腿,惊叫道:“放过我,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为奴为仆”
见寇季不为所动,张华急忙又道:“你就当我是条狗,当我是条狗高兴的时候赏我一块骨头,不高兴的时候踹我出出气”
说话间,张华还抱着寇季的腿,蹭了两下,汪汪了两声。
此时此刻,他张华哪还有一点儿当初的傲气。
此时此刻,他张华已经卑微到了骨头里。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想活下去。
他脑子里一切不切合实际的幻想,随着这十几天的禁闭,都烟消云散了。
若不是他求生的**够坚定,恐怕早就在柴房里自尽了。
在关禁闭的最后几天里。
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见寇季,在寇季面前乞命。
只要寇季能让他活下去,他做什么都行。
当张华学着狗的样子,躺在地上,四脚朝天,并且掀开衣服,露出肚皮的时候。
寇忠喃喃的道:“人还可以贱到这个地步上?”
寇季瞧着张华胸膛上那一道溃烂的疤痕,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道:“你进去关十天半个月的,出来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