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信给赵祯,把他外出的所见所闻告诉赵祯,然后等赵祯回信的时候,看着赵祯字里行间里充满的无知与羡慕,他觉得非常有趣。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生出一些比皇帝过的还舒服的优越感。
他写信给向嫣,大多的时候也是告诉向嫣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偶尔会夹杂一两句直白的情话,挑逗一二。每次拿到了向嫣的回信,他都会笑的像是偷到鸡的黄鼠狼一样奸诈。
因为向嫣给他回信的时候,总是会埋怨寇季把情话写的那么直白,然后偷偷的在信封的末尾,留下一两句蕴含着牵挂的情诗。
他就是喜欢这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只不过,直白的情话写多了,寇季也觉得无趣。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向嫣学习,写一两句情诗出来,让向嫣知道知道,他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只是藏而不漏。
有了决定,寇季提笔挥毫,写下了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是还不等到他继续落笔,就听背后响起了一阵幽幽的声音。
“你小子喜欢被老夫的孙女骂”
寇季握笔的手一颤,猛然回身,就看到了向敏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他盯着自己写下的那句诗,一脸古怪。
寇季一边伸手去盖住自己写的诗,一边恼羞成怒的道:“你怎么跟陈琳似的,走路没有声音呢”
向敏中的目光从寇季手下捂着的纸张上缓缓收回,甩了甩袖袍,淡淡的道:“老夫走路的声音可不小,还咳嗽了两声,是你作诗作的太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老夫。”
寇季瞪着眼道:“那你也不该偷窥别人写信”
向敏中撇撇嘴,嘀咕了一声,“又不是没看过”
寇季双眼喷火的盯着向敏中,牙齿咬的咯嘣响。
向敏中摆了摆手打哈哈道:“好了好了老夫不看就是了。”
顿了顿,向敏中吧嗒着嘴道:“你小子文采一般,但是写的故事却很不错。那个鱼鸟之恋,看的老夫都有点落泪的冲动。”
寇季噌一声站起身,瞬间就有种用火枪弄死向敏中的冲动。
向敏中见寇季真的怒了,也不再打趣他,赶忙转移话题道:“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问题呢你是不是喜欢被老夫的孙女骂老夫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嗜好。”
见寇季仍用愤怒的目光盯着自己,向敏中又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老夫还见到过,某位老臣,睡觉的时候还要发妻哄着,才能入睡呢。
还有还有,已故的赵公普,喜欢抱着马蹄金睡觉
还有还有”
向敏中一一向寇季分说,把朝中现存的,以及已故的那些重臣们的嗜好,一一告诉了寇季。
寇季瞪着向敏中,咬牙切齿的道:“我可没有这种嗜好”
向敏中意外的道:“那你给老夫孙女写信的时候,为何要用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诗句呢老夫可清楚的记得,你跟老夫孙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可是指着鼻子骂了你的。
你这诗句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想念跟老夫孙女初见的时候。”
寇季黑着脸,恼怒道:“这诗是别人写的,我只不过拿来一用而已。”
向敏中晃荡着脑袋,道:“老夫熟读前人的所有诗词,也熟读今人所有的诗词,从没有见过这诗句。”
寇季咬牙道:“我写着玩的不行吗”
向敏中撇撇嘴,嫌弃的道:“可惜了一个好句,居然是你写着玩的。糟蹋了糟蹋了”
寇季瞪着向敏中道:“您老既然觉得糟蹋了,那就别看了,赶紧回房睡吧。”
他好不容易想搬一两句诗词装个逼,现在倒好,被向敏中全毁了。
向敏中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晃荡着脑袋,道:“你小子肚子里的墨汁太少,写不出什么好诗句。偶尔能想出一两句佳句,也很难补全它。
稍有不慎,就会露馅。
老夫的孙女可是老夫一手调教出来的。
她有几分文采,老夫还是一清二楚的。
她要不是女儿身,去参加科举,一定榜上有名。
所以老夫劝你,不要在老夫孙女面前卖弄文采。”
顿了顿,向敏中看向寇季,道:“你要真想卖弄文采,老夫可以指点你一二。”
寇季听到这话,心里的怒气消了,一脸愕然的盯着向敏中,“您老要指点我调戏您孙女”
向敏中闻言,老脸一黑,喝斥道:“什么叫调戏什么叫调戏这叫互诉衷肠”
向敏中说完这话,似乎又觉得不解气,破口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一点儿也不懂风情。老夫的孙女怎么就看中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寇季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是您老非拉着我当您孙女婿的。”
向敏中听到这话,恼怒道:“老夫那是被你小子蒙骗了,一时不察,瞎了眼。”
寇季扯着嘴角道:“您要是嫌弃,那小子换个人调戏”
向敏中一愣,板着脸道:“老夫要一瞎到底。”
不等寇季出声挤兑他,他瞪着眼道:“你小子还让不让老夫指点了”
寇季赶忙把桌上的笔墨摆到了向敏中面前。
向敏中冷哼了一声,缓缓坐下身。
然后他开始给寇季讲解,这些年向嫣都读过什么书,最喜欢什么书、喜欢什么吃的、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胭脂水粉
向敏中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寇季腰弯的有些累。
他很想扯着向敏中的袖子,大喊一声,“您倒是快写啊,谁想听您讲这些啊。”
先把信送出去了,寇季有的是时间听他讲这些。
向敏中偏偏就是不写,一个劲的在哪儿讲。
急的寇季恨不得拿东西塞住他的嘴。
最终,向敏中也没有落笔。
不是他不愿意落笔,而是他讲完了以后,准备落笔的时候,驿馆里的驿卒前来通禀,说是辽国礼部侍郎刘慎行前来拜访。
向敏中当即扔下笔,说是要回房睡觉。
等待了近一个时辰的寇季,在心里差点没把向敏中骂死。
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
“您不去见辽国礼部侍郎刘慎行”
向敏中冷哼了一声,道:“兵对兵,将对将,些许杂鱼,也配老夫出面去见你去见。”
丢下这句话,向敏中就回房了。
寇季无奈的收拾了一下桌上写信的笔墨纸砚,整理了一下衣冠,出去见刘慎行。
刘慎行此人并不知名。
其父刘景,在辽国也算是一位人物。
其父刘景,字可大,河间人,前唐卢龙节度使刘怦之后。
刘景在辽国任职期间,担任过右拾遗、知制诰、翰林学士,随后又迁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宣政殿学士,武定、开远两军节度使。
辞世后,被加封为太子太师。
刘慎行虽然没有其父履历惊人,但在其父蒙荫下,也算是稳居在辽国朝堂之上。
但即便如此,向敏中也觉得此人不配跟他相见。
第0241章 辽皇指名道姓要见寇季
又是一年二月二。
朝廷遣向敏中为首,王曾为辅,等一行官员,抵达了宋辽边陲,跟辽国和谈。
向敏中等人到了宋辽边陲以后,并没有急着去辽皇耶律隆绪定下的幽州城和谈,而是先到了真定府。
曹玮、寇季二人,率领着一部分的将士,赶到了真定府,面见向敏中。
真定府府衙。
向敏中见到了寇季,频频乍舌,“你小子出了一趟汴京城,可没少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添麻烦啊。”
寇季挑着眉头,一脸愕然的道“我也没干啥啊”
王曾在一旁哼哼道“你还没干啥国库里存的棉衣、毡帽、皮靴,快被你掏干净了。别人打仗,哪都是要粮要饷,你打仗,只要衣物。
还敢上书威胁朝廷,说朝廷要是不给你衣物的话,你就带着厢军们光着屁股去垂拱殿上转转。”
向敏中嘿嘿笑道“临来的时候,你祖父交代过,说是你要带厢军们光着屁股去垂拱殿上转转的话,他会大开方便之门,让各地州府都不要为难你率领厢军进京。”
寇季闻言,干巴巴一笑,低声道“我就随便说说”
王曾冷哼了一声,道“朝廷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岂能是你想随便说说,就能随便说说的无诏令,引兵入京,与造反无异,你就算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寇季一脸窘迫。
向敏中瞧出了他的窘迫,低声笑道“行了,王曾,你也别吓唬他了。虽说寇小子威胁朝廷有些过分,不过他也是为了帮朝廷安抚军心。
有功,也有过。
官家不是说了吗
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王曾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寇季挑着眉,心中有些狐疑。
什么时候,赵祯说的话,在朝堂上能做数了
不等他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就听向敏中笑呵呵的道“你小子想朝廷讨要衣物的事情虽然办的不好看。但是你固守保州的时候,还是有所功劳的。”
寇季愕然道“固守保州,也有功劳”
自从辽皇耶律隆绪向大宋遣使,说要和谈以后。
曹玮就撤回了保州。
回到保州以后,曹玮、李昭亮二人,把寇季冰冻保州的事情数落的一文不值。
寇季在他们二人的数落下,渐渐觉得,自己冰冻保州,可能真是一个错误。
如今听向敏中的意思,他冰冻保州,非但,反而有功
面对寇季的质疑。
向敏中笑着点头道“不错,有功劳,功劳而且还不小。临来的时候,朝廷决定晋升你的官爵,晋你为吏部郎中兼礼宾院院正。”
两个五品官衔,稳稳当当扣在寇季头上。
寇季非但没有感觉到高兴,反而一脸疑惑的盯着向敏中。
吏部郎中一职,早在他入六部的时候,就在谋划。
所以寇准借机把他放在吏部郎中一职上,他并不觉得奇怪。
可这礼宾院院正,那可是鸿胪寺的属官。
执掌回鹘、吐蕃、西夏、女真等族朝贡款待及互市翻译等事。
他又不懂吐蕃、回鹘、女真语,按理说这个职位落不到他头上。
如今朝廷把这个职位挂在他头上,有什么用意,很耐人寻味。
寇季思量了许久,目光在向敏中、王曾二人身上有盘桓了一二,然后缓缓瞪大了眼,“我说你们两个到了以后,一唱一和的。
原来是打算趁机吓唬我一下,然后又给我一个甜枣,最后再哄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幽州城”
向敏中抿着嘴,笑道“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朝廷的意思,是让你跟随着我们,一起去幽州城,参与和谈。”
寇季晃荡着脑袋,推脱道“我身上还有兵事,不宜出使辽邦。”
王曾淡淡的道“从我们入真定府的那一刻起,你监保州兵事的职权就已经被解除了。现在,你只需要做好准备,随我们一起前往幽州城就行。”
寇季撇着嘴道“为何非要让我去我跟辽人也没打过交道,你们拽着我去,我也帮不上你们啊。”
向敏中、王曾对视了一眼,一脸的无奈。
向敏中叹气道“如果老夫告诉你,是辽皇耶律隆绪点名,让你去幽州城一行呢”
寇季愣愣的道“他吃饱了撑的,惦记我这么一个小角色”
顿了顿,寇季又道“你们就那么听话,他让我去,你们就一定要带着我过去他要是想趁机弄死我怎么办”
向敏中沉吟的片刻,瞧着寇季,随口说道“辽皇耶律隆绪为何邀你到幽州城一行,我们也猜不透。不过据老夫推测,八成跟你在保州的所作所为有关。”
事实的真相真是如此吗
并不是。
向敏中只是觉得曹玮在一旁,有些事情不适合被他听到。
王曾在一旁道“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你随着我们到了辽国,辽人不会伤到你分毫的。”
“万一呢”
寇季疑问。
王曾老脸一黑,喝斥道“没有万一。”
向敏中、王曾二人,铁了心要带着寇季去幽州城跟辽皇耶律隆绪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