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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帘闲挂小银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薄山散人

    金敏静静地听,像儿时那样执起乔子清微凉的手放到怀里暖着。

    “如今,心总算是定下来了。可你们却都觉得,我做了错事。”

    “子清——”

    乔子清摆摆手,叹道,“我知道你,阿敏。你也是这样想的。”

    金敏垂头,把她的手攒得更紧了些。

    “阿敏,倘若……倘若今后先生不在了”她咽下喉间的哽咽,接着道:“定要、定要你独挑大梁。那朝廷,好似下一盘盲棋,我并未参透。先生说得是,我确然把自己玩弄进去了!阿敏,你切要当心!”

    乔子清眼泪簌簌落下,金敏见她如此,也红了眼眶。

    “我虽虚长你几岁,你却一向比我聪慧、冷静,打小儿便是如此。”

    金敏听得悲切,心下担忧不已,便道:“子清,莫再说了,好好儿的中秋……”

    “阿敏,听我讲完——他如今大权在握,已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朝廷内外无不忌惮三分。我不得不为他打算些——”

    “看在我俩多年的情分上”,乔子清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我只求你一事——”

    顺安在房里四处转悠,不停地在莹莹面前晃荡。

    莹莹正弯腰在椅子上绞指甲,没留神绞到了肉里,痛得“哎呦”一声。

    “安大哥,都怨你!晃得我眼晕!”

    顺安急慌慌地跑过去看,只见那幼嫩的手指尖上挂着两点血珠儿,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便张口含住了。

    莹莹哪里见过这阵仗,一时间手上也忘了疼,只傻愣愣地瞧着他。过了半晌,才咂摸出不对味儿来了,红着脸把手往回抽。

    “还疼不?”顺安轻咬着她手指,含含糊糊地问。

    莹莹见他眼神怪怪的,“刷”得把手抽回来,嘟哝道:“疼是被你咬的。”那手指湿漉漉黏糊糊的,她一脸嫌弃地往裙子上揩。

    “连个指甲也绞不好,真是个笨丫头!”顺安笑道。

    这小丫头最听不得别个儿说她笨,急得眼眶都要红了,瞪了他一眼,扭头不理人。

    顺安觉得自己也是贱得很,被她瞪得非但不恼,反而心都酥了,身子也软了半边,笑嘻嘻道:“拿剪子来,我帮你绞!”说罢,也不待她反应,便把一旁的剪子拿在手里,就要捞她的小手。

    莹莹不信,怎么也不肯把手给他,只道:“只怕你要把我十个手指头全剪出血来!”

    顺安嗤道:“你这小妮子不识好歹,安大爷今儿个好不容易伺候人一回,竟然还不让!”

    莹莹听了,只好将信将疑地把手伸给他,吓得指尖轻颤,眼睛紧闭着,扭头不敢去看。哪里像是在绞指甲,简直就是在上刑。

    她这情状看得顺安心里乐坏了,也没说什么,仔仔细细地给她绞,绞完了又拿了把小铜锉子给她磨,直修的齐齐整整的,左看右看了好多遍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手。

    莹莹奇道:“看不来安大哥竟会这些个细发活儿!”她看他手艺好,知道先前冤枉了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便给他端茶倒水的,口上抹了蜜似的“安大哥”前、“安大哥”后的叫个不停。

    顺安也被她叫得心里甜滋滋的,却又忍不住戏弄这小丫头,便道:“要不脚指甲我也给你一并绞了?”眼睛还不住地往她裙摆下头瞄。

    他这行动做派就十分轻浮了,弄得莹莹直跺脚,骂道:“你蹬鼻子上脸!”

    莹莹又羞又气,心里却又为这份狎昵偷偷地高兴,谁料一个不留神,脚下被绊得摔了个跟头,跌倒在地上,脚上的绣鞋被甩开,不听话地骨碌碌滚了远远的。

    她怕又被骂笨,心里怯怯的。谁料一抬头,瞧见顺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脚丫子看,莹莹脖子涨的通红,伸手捡鞋,那鞋子却被顺安先一步拿在手里。

    “好妹子,大哥给你穿上。”

    等顺安握住莹莹细盈盈的脚踝时却后悔了,也不给她穿鞋,手钻到她葱绿的撒花绸裤儿里,直顺着那光滑细腻的皮肤向上抚,口里道:“莹莹,你跟了我吧。”

    莹莹话都不会说了,磕磕巴巴道:“我、我,大哥,我俩不是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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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儿的么?”

    顺安多灵醒个人,听了这话,又看她红红的双颊,哪有不明白的,登时喜不自胜,对着她的樱桃小口亲了又亲。

    莹莹羞涩地往后躲,道:“我家大人就要回来了。”

    顺安捉住她不放,道:“干娘去会友,只怕今天夜里回不来了。”说着手就往她衣襟里头探,把两片幼小的胸脯撩拨得硬硬的。

    莹莹到底年纪小些,身子也没长成,被弄得疼了,直推他在胸前乱啃乱亲的脑袋,叫道:“大哥做什么又咬人?”

    顺安浑身上下被开水煮过也似的烫人,喘着粗气道:“傻妹子,哥哥不是在咬你,哥哥是在爱你哩!”说罢三两下便把两人剥得赤条条的,双手在莹莹身上来回摸索。

    莹莹双腿在他腰侧不断踢蹬,心里乱哄哄的扑通乱跳,手臂却把顺安攀得死死的。

    顺安粗糙的手指在她下头胡乱搓捻几下,也不敢乱揉,便将自己腰间的物什急冲冲地往里塞。不过他毕竟也是刑过一刀的人,那里长得细小,又不像李瑞霄那般天天腰里系着银托子,故而莹莹虽然不适,却也不甚疼痛。

    顺安到底怜她,手伸到一旁的油灯里蘸了些灯油,就要往两人交接处抹,被莹莹死死拦住不让。

    下面便是含情仰受、用力前冲、阴阳相合的事情了。两人皆是头一回,生疏得很。胡天胡地起来口里都咿呀乱叫的,直弄得莹莹鬓发散乱,香汗淋漓。

    正是:

    花漏怯**,云屏无限娇。绛纱灯影被,玉枕钗声碎。不待宿醒销。

    金刀剃下娘生发

    除去尘劳不净身

    李瑞霄醒来了。

    他看起来颇为疑惑,并不是为身处陌生的僧舍而疑惑,而是为他还能醒来这件事本身。

    守在他身旁的小沙弥见他睁开黑洞洞的双眼,打了个激灵,顿时也不犯瞌睡了。口里念了句“阿弥陀佛,可算是醒了。”然后欢天喜地、一蹦一跳地跑到外头,清脆地叫道:“师父,他醒了——”

    外头空无一人,小沙弥挠挠脑袋,嘿嘿笑着进屋回到原处坐下。

    那个人看起来若有所思又死气沉沉,佛祖保佑。小沙弥心道。

    李瑞霄是疑惑的,小沙弥也满脑子的疑惑,但是他们的疑惑并不相同。小沙弥自小养在这庙里,没见过他这样衣着华贵的人,也没见过伤得像他这样重的,更别提他这样连续昏迷发了多天高热,居然还能醒来的。小沙弥猜测他大约是惹上了什么仇家。

    师父果真医术了得,小沙弥对寺庙主持的钦佩之情更甚一层。

    李瑞霄转头看向小沙弥,原本木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小沙弥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蹭上了墨汁或是沾上了馒头屑。他看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人,他看起来似乎是认识自己一样。

    怎么可能呢?小沙弥鲜少离开这庙里、这山头,他年纪最小,平日里众师兄对他颇多照拂,他有一张圆胖的小脸,个子不大长,反倒横里长了不少,矮墩墩的小身板,总之是个讨人喜欢的皮实孩子。

    李瑞霄张了张口,他许久滴水不沾,声音嘶哑:“小立……小师傅。”

    小沙弥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躬身道:“贫僧法号道礼。”他没有什么机会这样正式地介绍自己,有点紧张,摇头晃脑的,手指不住地捻他的檀木佛珠。他的佛珠不是什么好料子,珠子也小,不过他用着趁手,许多年下来,那珠子上也有了一层亮亮润润的包浆。

    李瑞霄没什么反应,脸上甚至又没了表情。他清了清喉咙,“烦劳小师傅倒杯水来。”

    道礼松了口气,别人听了他的法号总要发笑。但是李瑞霄没有,是故道礼认定李瑞霄不是常人,所以对他颐指气使的口吻也不甚在意,利索地找了之粗瓷海碗倒了杯水来。

    李瑞霄昏睡了许久,手脚瘫软,使不上力气,水一半送进口里,另一半倒是撒到了床褥上。道礼却不懂这些,慌道:“小心!若是撒到伤口上就不好了。”

    李瑞霄不过是拿衣袖揩了揩嘴角,就又躺了回去,没有睡觉也不再开口,只是睁着眼睛。道礼觉得就这样静默着有点不太好,总要找一点东西来说,便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师弟了。”

    道礼显然十分激动,他就要成为师兄的事实,让他胸膛里燃起了一种自豪。道礼面上显现出天真而快活的神情,嘴巴咧得开开的,露出两个小豁牙。

    李瑞霄终于动了,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什么!”他道。

    “已有人为你办好了度牒。等师父回来,便为你剃度。”道礼解释道,李瑞霄看起来非常不情愿。他不太能理解李瑞霄为何不愿出家。僧人不纳赋税,不服徭役,有官赐的庙宇田产,吃得饱、穿得暖,整日有多少人挤破头想来做和尚。只是那官府为防僧尼泛滥,度牒十分难以求得。

    道礼猜测李瑞霄从前是个世家的老爷公子,花天酒地惯了,不愿守这庙里的清规戒律也属常理。

    譬如,他不会自己拢头发,不过没关系,马上就要被剃掉了;他不会做最简单的晨起洒扫,对生火造饭也一窍不通;他总指示别人倒水拿东西,显然是被人伺候管了的。道礼对自己的发现沾沾自喜。

    但是这个师弟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他脚程极快,上山挑水总比旁的师兄弟利索许多;自从他学会了晨起的洒扫,把水往地面的青砖上一泼,那一只大扫帚挥得虎虎生风,三两下就扫完了,又快又好,不像是在扫地,倒像是在练武。道礼这才发觉他是会拳脚功夫的,而且身手不错。再比如,他十分聪明,记性也好,一些佛经很快就记住了,好似从前学过一般儿。只是可惜了那扫帚,费得很快,庙里又没人会扎,总要到山下去买。

    他平日为人孤傲,不大与他人交际,也不在斋堂与众僧一处饮食。这日道礼端着一碗菇汤,寻了半天,终于在后山上找到了他。

    秋色已深,凛冬未至,后山上黄叶满地。李瑞霄穿着青灰僧袍,裹着搭衣,孤零零地倚在一棵老槐树下,一个人坐得萧瑟。

    六道之中,人身难得

    那大雄宝殿里,如来宝相庄严、凤眸含威。李瑞霄的发丝一缕缕落下。

    出家者,怖四怨之多苦,厌三界之无常,辞六亲之挚爱,舍五欲之深著。

    “道虚,这是住持给的,快趁热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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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那戒疤发上一发便好了。”

    弟子李瑞霄,今舍迫祚、追寻善法,识心达本,解无为法,法号道虚。

    他接过,道了声“多谢”便三两口将之饮下。

    当舍诸虚妄,庄严净土,续佛慧命,令佛种不绝,使众生蒙益。

    道礼心中十分同情,受戒时那头顶的香烧出来几个疤瘌十分疼痛。看着都觉得头上隐隐难受,怪不得他一个人跑到后山躲着。

    道礼看顾了李瑞霄几天,对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李瑞霄与他年纪实在悬殊,二人也不以师兄弟相称。他抖抖僧袍,找了处干净地方坐下,搭话道:“你原本是显贵人家出身的罢。”

    李瑞霄摇头,“我出身贫寒,自小父母亡故。”

    道礼不信,又道:“那你是做大官的罢。”

    李瑞霄道:“我原是个走索的。”

    小孩子家都爱看杂耍百戏,一听到这个,道礼来了兴致,“怪不得你身手这样轻!那你为何受了那样重的伤?不小心摔得么?”

    李瑞霄垂眸,“我在走索的时候,被同行的人推下来了。”

    道礼听得一愣,赶紧低头念道:“阿弥陀佛,那人害你性命,自将受到报应。”

    李瑞霄一叹,“我却盼着她好。总归这是我的因果,我自将入无间地狱。”

    当晚,李瑞霄又发起高热来,多亏了道礼前些日子一直守着他,做起这照顾人的活计已是轻车熟路。

    只见他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双眼紧闭,手脚不断地挣动着,显然是又被魇住了。道礼叹口气,心想走索的时候从高处摔下一定是怕人极了,不然怎么会噩梦成这样。

    那汗珠流到刚烧好的戒疤上,道礼唯恐对伤口不好,拧了粗布手巾轻轻给他揩汗。李瑞霄口里含含糊糊地叫道:“子清!”然后竟渐渐平静了下来。

    道礼心里一叹,有点老气横秋的味道。他对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已经在夜晚听到过多次了。道礼不知他叫的到底是“子青”还是“子卿”,但总归听起来像是个男人的名字。可是道虚叫这名字的口吻呢,却像是山下王庄的李三柱在叫同村的小娟子。

    他到底是尘缘未了。

    (h)一梦南柯烦恼丝

    一念成魔法王座

    今秋时和岁丰,穰穰满家,国库充盈。这天下,新皇登基,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人人皆道那中秋宫宴何等奢靡豪华,那各路藩王、属国使节如何来朝,却对那宴上先皇驾崩、太子并三皇子接连殡天讳莫如深。

    子清拿手巾轻轻给他揩汗,口里小声埋怨道:“瞧你,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样子。”

    李瑞霄被烧得昏昏然,双眼迷蒙,只觉得身旁人粉颈花团、玉面半笑,腰如束素、盈盈温柔,可无论怎样睁眼也看不清楚。他身上也无力,无论如何也抬不起胳膊去抚那额角上的纤纤玉手。他心里发急,汗出得更多了。

    乔子清道:“你就安生躺着罢。”

    李瑞霄隐有不安,“子清,你为何不熏香?”

    无人回应。半晌,乔子清似是在他耳边说话,呵气到他耳际,令人浑身发麻。“此番路途遥远,我未带香来。”

    皇天无亲,惟德是辅。今四皇子翊,贤德仁让,事上以敬,事下以礼,奉先帝之遗命,入奉宗祧,以答民望,敷佑万国,大赦天下。追尊孝宣皇后叶法莲,封皇太子渊。唯明德是飨。钦此。

    新皇登基大典,祭拜天地,百官朝贺,奏中和韶乐。宣读诏书的内都察署御史乔子清,身着大红妆花缎蟒袍、命妇严妆、珠翠满头,遥立在丹陛之上、帝王身侧,恩宠无限。

    看着不像是在读诏书,倒像是要嫁人。

    “子清,我却不知你恨我至此!”李瑞霄倒在床铺上,双唇开开合合,干燥皲裂,强撑着想要坐起身。

    乔子清被唬了一跳,没见过病成这样还要逞强的,伸手把他往回按,在他滚烫的脸颊上亲了一亲,“我的好督公,这不是你瞎逞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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