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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辞

    “爸爸您真小气,这也能吃味,啧啧……”孟成蹊摇头晃脑地瞎说八道,“不过您放心,您年轻时候是英俊的后生,现在是英俊的老生。”

    “混账东西,敢打趣你老子。”孟成蹊挥着手杖笑骂。

    孟成蹊跳开去躲过他虚晃的一棍,又站在一边抱臂端详了他一阵,说:“咦,爸爸您这发型不好看,看我给您打理一下。”

    说着他登登登地跑上楼,拿来梳子和生发油,给孟重迁梳了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他用毛巾净了手,对着面前老两口的造型和坐姿指手画脚指挥了一通,然后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这下好了,来来,您跟萍姨再挨近些,”孟成蹊打了个响指,扭头朝摄影师道,“就这样,你好给他们拍了。”

    摄影师一点头,正要将画面定格,孟成蹊却不知什么时候闪到沙发后面,强行插入到二人的合照中做了个鬼脸。

    只有在和家人在一起时,他才可以隐藏一切烦恼,做个永远长不大的顽童。

    这一刻,孟重迁笑了,江星萍笑了,孟成蹊也笑着,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朴素的幸福感中,更胜从前地相亲相爱。

    闪光灯明明灭灭间,从门口骤然传来一阵喧嚣,房间里的众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为首那人穿一身配肩带的笔挺军装,头戴德式军帽,脚蹬军靴,周身寒气逼人,赫然正是傅啸坤!

    瞧见那黑洞洞的枪口,屋子里的人很快骚动起来,胆子小的女佣干脆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照相馆的伙计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孟成蹊都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家之主孟重迁扶着膝盖站起来,以一种生意人惯有的和气朝来人道:“不知傅司令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啊?来人啊,快给傅司令上茶。”

    “不必,我不想喝,”傅啸坤生硬地拒绝了他的好意,扬手朝身后的人命令道:“给我搜!”

    话音刚落,士兵们长驱直入地涌进孟公馆各个房间,乒乒乓乓翻动起孟家的大小物什,孟家众人一齐变色。

    “快住手,你们搜什么?傅司令,党国的军队就能无缘无故擅闯民宅吗?”孟成蹊的嘴巴比脑子快,还未思考就将话说了出来。

    正在遣散众人退下的孟重迁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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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伸手拽住儿子的衣袖:“成蹊,不得无礼。”

    傅啸坤绷紧下骸,用讥诮的眼神瞟了瞟孟成蹊,说道:“无缘无故?等待会儿搜出了通共的证据,看你还敢不敢再嘴硬。”

    听到“通共”这两个字,又想到楚仪久未归来,孟成蹊头皮阵阵发麻,冷汗霎时间沁了一身,他感到这次可能要糟糕了。

    孟重迁对傅啸坤的指控莫名非常,上前一步道:“傅司令,您方才说的是通共?大概是搞错了,我们孟家人可向来不跟赤色分子走近的啊。”

    傅啸坤在沈慕枝提供的线索帮助下,终于在前一日晚上搜到了正在印刷胡一鸣新书的地下印刷车间,以及掩藏在仓库内的旧电台。从来不及销毁的莫斯码电报看来,胡一鸣本是要于昨日抵达那里的,中途却因为某种原因取消了行程。

    到手的鸽子就这么飞了,傅啸坤一顿窝火,只好把在场的十来个涉事人都抓了,这其中就有孟楚仪。

    傅啸坤和孟成蹊,一直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傅啸坤贴着贴着也就习惯了,大有长长久久贴下去的打算。他前阵子忙得七荤八素,根本顾不上去掰扯孟成蹊,没想到他妹妹不要命地跟共党混在一起,此刻落在他手里,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这让他进退维谷,感到更窝火了,甚至觉得孟成蹊这个家伙生来就是给他添乱的。

    “哼,”傅啸坤冷森森对孟重迁一笑,不客气道,“那就要去问你的好女儿了。”

    孟重迁还在困惑,孟成蹊则急得快要七窍生烟,他猜到是楚仪捅了娄子。

    傅啸坤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册子,扔到案几上:“喏,抓到她的时候她和一群人正在印刷这本东西,你们最好看看清楚里面写了什么。”

    孟重迁捡起那本册子看了几页,越看脸色越白,最后声音抖得不像样:“楚仪……不会的不会的,她什么都不懂,估计是受了同学的教唆,傅司令,我女儿不可能是共’党哇……”

    傅啸坤对孟重迁的絮絮叨叨丝毫不为所动,厌恶地皱了皱眉,正欲走开,恰好这时有小兵同他报告,说搜查完毕,孟公馆内没有发现可疑物件。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孟成蹊的那点本事,也不像是能搞革命的样子,至于孟重迁,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并不具备参与政治的野心。那孟楚仪就更不不足挂齿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能懂什么革命,关上几天让她吃点苦头也就算了。傅啸坤心思滴溜溜地转,面上波澜不惊。

    “傅大哥,此事恐怕有误会,”孟成蹊换了一副惨淡的笑面孔,大着胆子去拉傅啸坤,“求你了,让我去见楚仪一面,好不好?”

    第58章

    在司令部审讯室外的走廊里,孟楚仪被两名凶神恶煞的士兵押到了孟成蹊面前。两人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做了一个对视,他见孟楚仪面庞洁净,周身上下没有血污,倒不如自己想象中的狼狈,于是先偷偷松了一口气。

    针对他们的审讯还处于红脸唱罢白脸来不及唱的阶段,孟楚仪的确未遭受多少皮肉之苦,然而此刻遇到自家兄长责备与痛惜交织的眼神,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措。

    傅啸坤临时吩咐手下人给收拾出一间空房间。说是空房间,其实只是没有人,里面的桌子、椅子以及逼供的刑具一件不少,墙壁上残留暗红的血迹,空气里挥散不去犯人失禁带来的骚臭气味,窗子被堵死了,仅余一盏灯泡发出森冷的光芒。孟成蹊只瞄了一眼,便觉得这是人间地狱。

    傅司令亲手打开铁门,然后像开启宴会的主人家那样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热情洋溢地请孟家兄妹入座。

    “成蹊,给你一刻钟,好好同令妹分析一下事情的利弊轻重,”他笑模笑样伸手在孟成蹊肩上按了一下,亲切道,“你劝劝她,只要她肯说出胡一鸣身在何处……”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对孟成蹊做了个意味深长的挑眉,转身离开了。但孟成蹊知道,傅啸坤那意思是他肯给孟楚仪一条活路。

    房门“呯”地一声关上,屋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孟成蹊与孟楚仪面对面而坐,正是审讯官与囚犯的位置,两人一时皆觉得有些讽刺。

    孟楚仪以为孟成蹊必会激愤难平地大骂她,可是等了半晌,他却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言语,便嗫嗫地叫他:“二哥……”

    “嗬,你还知道叫我二哥?”孟成蹊双手交叉叠放在桌上,冷言冷语道,“你主意那么大,我的话你早就不屑听了吧?”

    孟楚仪的小脸涌上一阵滚烫,羞恼地跺脚:“你明知道我没有。”

    听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意孤行地去参与革命?还不是一着不慎成了阶下囚?

    孟成蹊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感觉自己一下秒会扑到孟楚仪身上摇她打她骂醒她,然而他忍住了,沉声道:“今天是我们拍全家福的日子,全家人都在等你,等了半天却等来警备军的搜查,你可真会制造惊喜啊。”

    孟楚仪紧紧抿住嘴唇,如芒在背:“抱歉,我没想到。”

    他伸出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又说:“是,你是想不到,你能想到得知你被捕之后,爸爸和萍姨有多担心吗?”

    “是我连累了你们……”孟楚仪闻言痛苦地仰头,发出一声长叹。

    孟成蹊突然拽过她的手又揉又捏,好像要把那手搓烂了,接着他屈身蹲到她面前,苦口婆心道:“楚仪你听二哥说,你还不到二十岁,思想可能没有成型,不能这么头脑一发热就去当烈士。理想诚然可贵,但生命也同样可贵啊。大哥已经走了,你要是再出事,你让爸爸他们怎么办?”

    “你听话把那什么胡一鸣的情况全部交待出来,我跟傅啸坤毕竟有些交情,如果你配合了,他便不会为难你的。倘若你说不出口,写下来也可以,喏,这里有笔和纸,快写,写完了二哥马上带你离开这里,这鬼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

    孟楚仪秀丽的眉毛蹙起,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她拂开孟成蹊的手道:“二哥,你不要逼我。”

    被她的手一挥,孟成蹊没抓稳,那笔掉落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远。

    “楚仪,你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悔呢?”孟成蹊快要气疯了,抱住后脑勺低吼道。

    孟楚仪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道:“二哥,对不起。”

    接着,她走到离他不足两米处,恳恳切切说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不指望自己流芳百世,但左右不想做那遗臭万年的货色。且不说我是否知道胡先生的具体下落,光是考虑到先生对于革命的意义之大,我便不能当那个背叛他的罪人。”

    孟成蹊回头深深望了孟楚仪一眼,仿佛爱克斯光似的里里外外把她看了个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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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又一名底下党员不幸被捕。该名俘虏代号“书生”,乃是上次抓捕行动的漏网之鱼,也是与胡一鸣直接联络的下级。

    他的原名叫顾崇勉,浙江宁海人,化名李励潜伏在这个城市。

    第59章

    李励表面看起来文弱,底子里却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四天三夜过去,负责审讯的军官搜肠刮肚施展了十八般手艺对其进行逼供,这鞭子也抽了,辣椒水也灌了,手指甲尽数拔了去,把李励打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堆臭肉,但愣是撬不开对方那张咬得死紧的嘴。

    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李励蜷起身子侧躺着,因为遭受接连不断的非人折磨,他已经熬得脱了相,一张脸上青红的伤口狰狞地翻着,盖住了他原本的清爽面容。双脚双手皆戴了沉重的镣铐,越发衬得他细瘦的四肢像一碰就要断的枯枝。

    身上无数个伤口潺潺流血,他在这绵绵不绝的疼痛中昏睡了过去。突然,一桶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李励连打几个哆嗦,不得不在审讯者的叱骂中清醒坐起。

    牢房里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冷且硬,每走一步都像锤子砸在地上,听得人瘆得慌。

    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李励眯了眯眼,视线中出现一双纤尘不染的军靴,再往上,是笔挺没有一丝褶皱的军裤,像用熨斗反复烫过似的,整洁得不同寻常。李励干脆撑起脑袋看向对方,看到了傅啸坤淡黄色的威严面孔。

    傅啸坤慢慢走近他,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他从这奄奄一息的犯人身上看不出多少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于是朝身后的部下举起了指挥鞭:“来人,给我把他吊起来!”

    牢房的门“呼啦”一声打开了,官兵们一拥而上,拖死马一样将李励拖了过去,接着往他手上绕上几圈粗麻绳,抽紧了,直接悬在了房梁上。

    李励的脚尖仅能堪堪碰着地面,双手吊起牵动了他全身的伤口,不禁痛得呻吟出声。傅啸坤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隔着香烟的云雾冷淡地看他,毫无感情地开口道:“知道疼了吧?想要你的狗命就赶紧老实交待,说,胡一鸣躲在什么地方?”

    “别假惺惺了,以我的身份,我招了你们就不杀我了吗?骗鬼去吧!既然都是要死,我不什么都不会讲的。”李励傲然地直视他道。

    “好好,有骨气,”傅啸坤冷笑着吐出一口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我看你能充好汉到几时!”

    李励又被吊高了些许,这下双脚悬空,他像无根的浮萍般微微晃荡。染血的上衣被人剥了下去,他正感到些许凉意,下一秒,烧红的烙铁贴上了他胸膛的皮肉,在一股焦肉的气味中,李励凄厉地嚎了一声。

    “说不说?”傅啸坤的眼球映上了火炭的金红色光芒,他用戴了白手套的手捡起一根烧熟的铁锹,凑到了李励的脸边。

    李励不发一言,只是凶狠地瞪他,随即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了傅啸坤脸上。

    几乎只停顿了一秒,傅啸坤举起铁锹,却听“呲呲”两声,一整块皮肉从李励的脸上化为一团丑陋的焦黑。李励顿时发出野兽般的尖叫,身体疯狂挣动起来,嘴巴叽里咕噜说着模糊的话语,像是在咒骂。

    傅啸坤轻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抬手抹掉脸上的脏污:“我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待那边的声音渐渐低了,傅啸坤又吩咐把犯人放了下来。没有绳子的支撑,李励自己站不住,像没骨头似的瘫在了傅啸坤面前。

    “看出来了,你是真的不怕死,”傅啸坤嫌恶地用靴子尖部踢了踢他,确保人还清醒,若无其事又说道,“不过不晓得孟楚仪是不是也那么勇敢呢?”

    “楚仪?”李励猛地抬头。

    “对,你的女朋友目前在我的手上,你要是不招,我只好让她给你陪葬了。”

    李励别过头,从眼角滑落几滴热泪,沉默了几分钟,他忽然坚定道:“革命路上免不了要牺牲,我们是因为共同的理想而相知相爱的,倘若楚仪为此丧命,也算死得其所。”

    “你……”傅啸坤这下见识到何为油盐不进,气得火冒三丈,抬脚往对方肚子上胡乱踢了好几脚,“我干你娘!”

    李励的脸部抽搐一下,鼻子和嘴巴里的鲜血喷薄而出,打湿了灰色的地面,他一挺身便晕了过去。审讯官见势头不对,连忙拉住傅啸坤:“司令司令,再打这人就死啦。”

    傅啸坤先前大骂属下无能,这么多天了连个书生都搞不定,如今自己经历了一场血淋淋的审讯后,竟是也没能套出一点胡一鸣的下落,脸皮没处搁之余,感到万分焦躁。

    他气急败坏地去了一趟军营,莫名对着士兵们好一顿训斥,把嗓子都喊哑了,这才余怒未消地回到司令部大楼,不想在办公室门口遇到了几日不见的孟成蹊。

    孟成蹊脚边落了两个花花绿绿的真皮旅行袋,正懒洋洋倚着门框打盹,见了他立马站直了,还皱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叫道:“傅大哥。”

    傅啸坤前几日才和他好得蜜里调油一样,不好那么快变脸,便按捺住火气,朝他点头“嗯”了一下。

    刚知晓孟楚仪和李励的关系时,傅啸坤是真的犯起了疑心病。

    他当然清楚孟成蹊此番肯同自己好,如此这般察言观色地赔小心,完全是别有用心,无非是想保住他妹妹的一条小命罢了。而自己趁人之危地占他便宜,实在高明不到哪里去,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两个人半斤八两,也就这么扯平了。

    但是如果孟成蹊一开始就知道孟楚仪做下的那些事,也知道李励的身份呢?那性质可就大大的不同了,包庇罪犯,勾结共匪,天皇老子也救不了孟家。

    何况孟成蹊再好,于他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儿,然而捉不到胡一鸣可要直接影响仕途的,这两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下巴朝地上的袋子一努,傅啸坤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搬家吗?”

    “傅大哥说笑了,我哪里敢往你这种军机要处搬?这些都是给家里给楚仪准备的,一些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孟成蹊笑嘻嘻答道。

    傅啸坤看他表情如常,愚蠢得一派自热,应当是没有涉入到他妹妹的事情里去,心下舒服多了,毕竟他不喜欢被人当傻子玩弄。

    “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今日你见不了孟楚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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