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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莫辞

    沈慕枝半个身体靠在他身上,像透不过气一样呼呼直喘,他抬眼朝孟成蹊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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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对方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他忽然觉得刺眼极了。

    踉踉跄跄站稳了,沈慕枝收回视线,毫无感情地同徐仁说:“走,走吧。”

    孟成蹊见他说走就走,觉着那人实在莫名其妙,下意识举手对他挥了挥,说道:“先生,再会。”

    沈慕枝扭头看他一眼,只那么不温不火的一眼,接着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孟成蹊托着腮帮子望向他们离开的背影,心中微微怅惘:“这位先生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脾气太古怪了。方才我是说错什么话得罪他了吗?”

    车子开了,沈慕枝靠着徐仁坐在车上,身体像没有关节的软体动物一样,一点点不断往下滑去。闭上眼睛,他又看到了孟成蹊最后留给他的那个表情。孟成蹊看着他,对他展露了微笑,那是一个纯粹的笑容,天真、美好、干净,仿佛从没有经历过彻骨的悲伤。

    他轻轻地呼出胸腔里的一口浊气,心里有了结论:“看来他是真的把我忘了。”

    徐仁看出他心绪起伏,不悦地扼住他的喉咙道:“怎么,遇见你的老相好就这么高兴?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巴不得他死的。”

    沈慕枝痛苦地喘息着,身子打着挺从他手中跳动,气若游丝道:“我不高兴,这个人在我心里早就死了。”

    徐仁马上松了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嘴里叽里呱啦说道:“你这瘾头是越来越厉害了,出门前不是刚打过吗?算了,下次该把针和吗啡一起带出来的。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

    第87章

    沈公馆门前两边的马路上,法国梧桐张开了密密麻麻的绿手掌,将初夏灿烂的阳光隔得斑斑驳驳。路口偶有自行车铃声叮铃铃地响起,或是那小汽车的喇叭嚣张地嘟嘟叫着,惊得树枝间的麻雀飞起。人们一个个低着头,用细碎但频率极快的步子走路,为各自的一日三餐奔波劳碌。

    一个穿着灰色裤褂的修鞋匠悄无声息出现在公馆门前,他背着一只木质的工具箱,手上还扛着一个破机器,将东西一一摊放在面前的地上,他支起小凳往那儿一坐,在就这样摆起了摊。黑色的毡帽一歪,露出涂延肤色略深但英气勃勃的脸。

    他自那日重伤落水后,被海浪卷到了海的深处,幸运的是得捕鱼人所救,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命。那伤养了小半年才好利索,他又留下帮聂老汉干了两个月的活计,这才偷偷潜回上海。

    涂延在沈公馆附近徘徊观察十多天,便觉出了蹊跷。沈家上下看起来运行如常,可沈慕枝却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一次都没有公开露面,不仅如此,涂延成日守着他家大门,也没能窥见沈慕枝出行的踪迹。

    难道是沈家出了内乱?还是沈慕枝出了什么问题?他不得不开始对敌人的状况作出种种猜测。不过有一点涂延是肯定的,沈慕枝没死,既然没死,他的仇就必须要报下去。

    想到这里,他把视线牢牢锁定在沈家那黑漆大铁门上,手上不紧不慢地用毡帽扇扇子。

    太阳渐渐升高了,沈公馆的大门忽然打开,管家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自家门口坐着的邋遢手艺人,他登时吹胡子瞪眼:“你,给我起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可以随便摆摊的吗?”

    涂延立刻站了起来,做出一副俯首做低状,乞求道:“管家先生,我摆到别处去巡警总要来赶,就这里清净,麻烦您行行好,就让我摆一天吧。”

    “不行,滚滚滚!”管家厌烦地挥动手臂,恨不得将他像苍蝇一样拍死。

    涂延也不生气,鬼头鬼脑地凑到管家跟前,他笑嘻嘻又说道:“听说这是赌王的宅子,哎,我在这附近摆摊好几天了,怎么没瞥见赌王的尊容啊?”

    “混账,我家主人轮得到你来瞎打听?”管家懒得和他废话,干脆一脚踢开了他的板凳,恐吓道,“还不快滚?再不滚我可叫人了?”

    涂延迅速收罗好自己的物什,然后深深望了一眼沈公馆的大铁门,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沈慕枝的头发长了,额前那股黑发垂下来,厚厚地盖住了眼睛,搞得他时不时要停下来,用手将头发拨开。徐仁没有带他去剃头店,而是选了个空闲的日子,亲自替他剪头发。

    徐仁年轻时候因为家里穷,什么都学过一些,理发的手艺虽不多么高妙,处理沈慕枝这个脑袋还是不在话下。他先叫下人取来一块理发的围布,接着替沈慕枝喷湿头发,然后用梳子将他的头发来回梳着,随即举起剪刀喀嚓喀嚓动作起来。

    沈慕枝阖上眼睛任他发挥,像个最好的模特那样,不动也不说话。就这样徐仁一刻不停地剪了半个钟头,终于大功告成。拿出一面大玻璃镜子举到沈慕枝面前,徐仁满怀期待地说道:“快看看你的新发型,喜欢吗?”

    沈慕枝掀开眼皮向镜子里望了过去,之前那遮住眉眼和耳朵的头发不见了,每寸头发都被修剪得清清爽爽,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整个人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于是微微弯了嘴角道:“喜欢。”

    徐仁扳过他消瘦的下巴,颇有些孩子气地追问道:“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沈慕枝用那双浅色的眼睛瞭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真喜欢。”

    徐仁觉得他今天是格外的好说话,放下手里的镜子,他把人往自己身上扯了一把:“慕枝……”

    “那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呢?”他吞吞吐吐半晌,还是没能把这句话问出来。

    沈慕枝将他脸上的红晕和局促不安尽收眼底,抬起自己的双手,他软绵绵地环住了徐仁的脖子。

    徐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晕头转向,一下子情潮汹涌,紧紧抱住沈慕枝的腰身,他急切地吻了上去。

    他哼哧哼哧啃了半天,很快沈慕枝的嘴唇从淡粉变成了殷红色。被撩拨了的徐仁没那么容易满足,等亲够嘴他又伸手去解对方的西装马甲,对着那具诱人的身体上下其手。这时,沈慕枝拍了他的手背一下,声音像蚊子叫一样轻:“去卧室。”

    见他今日这样主动,徐仁简直要在心里高声欢呼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打发掉屋子里的下人,抱起沈慕枝就往楼上卧房走。

    沈慕枝的身体已经很瘦了,胸前的肋骨一根根支棱着,仿佛要戳破那层薄薄的皮肉。不过他早上注射了足够量的吗啡,精神倒是特别健旺,陪着徐仁春风一度后,他还有力气自己洗澡。

    事后两人回到客厅,徐仁依旧难舍难分地搂着他,鼻子去嗅他发间潮湿的水汽,缠缠绵绵道:“慕枝,你今天好像和往常不一样。”

    “哦?什么不一样?”沈慕枝柔声回应他,眼睛却望向窗外,浅色的瞳孔没有一丝温度。

    徐仁浑然不觉地说着:“你今天对我,像是格外的好呢。”

    “是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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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还在后头,”沈慕枝侧过脸对他一笑,好看的梨涡荡漾出来,

    “我去给你泡咖啡。”

    “诶,好好……”徐仁闻言,茫茫然搓着双手,是相当的受宠若惊了。

    沈慕枝的身影一闪,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走进茶水间,立即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神色。从橱柜里取出装咖啡粉的罐子,他用勺子舀了两大勺放进杯中,然后拿起水壶接了水,放在炉子上烧。在等待热水烧开的间隙,他掏出事先磨碎的安眠药粉末,一股脑全倒进了杯子里。

    用托盘装了咖啡回到徐仁身边,沈慕枝将咖啡递到对方手中,竟然有些羞赧地说道:“我放的糖不多,你喝喝看,不晓得合不合你胃口。”

    徐仁痴痴地盯住他的脸,看出他此刻的脸色是白里透着红,一双眼睛波光粼粼,魂早就丢了半边,他急忙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忙不迭夸赞道:“好喝,香!”

    沈慕枝冰凉的双手捧起自己的杯子,喝下一口苦涩的液体,他淡淡道:“味道好你就多喝点。”

    “好好。”徐仁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咕咚咕咚又接连喝下去好几口。

    这时候沈慕枝放下杯子,轻声唤了对方:“徐仁……”

    “怎么了?”

    “我快要死了,”他脸上的血色慢慢褪了下去,露出一种空洞而虚茫的眼神,“如果我死了,你也会很快忘了我吗?”

    徐仁赶紧打断他:“神经,你最少还能再活几十年,好端端提那个做什么?”

    他勉强苦笑了一下,反问他:“你有胆子夺我的位子,可怎么就没想过弄死我呢?”

    徐仁感觉自己的脑子突然有千斤重,他迟钝地抬起头,昏昏沉沉说道:“弄死你?我舍不得呀。”

    沈慕枝不再理睬他,而是看着他的身躯一点点委顿下来,最后一动不动,完全昏死过去。他这才把自己剩下的那半杯咖啡倾倒在徐仁身上,幽幽开口:“可是我是舍得让你死的。”

    徐仁的世界已彻底陷入黑暗,他仰面倒在沙发上,对泼洒在身上的热咖啡毫无反应。

    几乎不带任何犹豫,沈慕枝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一把割破了徐仁的喉咙。鲜血从切口处喷洒出来,形成一个火红的扇面。他无言地站着看了许久,直到那血染红了脚下的地面。

    接下来,他毫无感触地回转身,朝楼上自己的房间去了。在浴室里,用一块力士香皂和一缸热水,他把自己洗得格外洁净且芳香,如同要洗去他不洁的出身。

    洗完澡,他换上一套同样洁净的衣裳,然后穿着一双他喜爱的皮鞋爬上了床。从床头柜拿出注射器和一打针剂,他慢慢撸起了自己的衬衫袖子,纤细得青筋毕露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针孔。

    针头刺进皮肤,他最渴望的液体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血液,很多很多,多到可以杀死他,沈慕枝在虚无的快乐中仰躺下去。

    白色的天花板不复平整了,变成了滚动的波浪,一层又一层,剧烈的快感让他感到眩晕。在最后不多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有沈寒清,有孟重迁,还有孟成蹊。

    沈慕枝不情愿地承认,自己输了,输得彻头彻尾,他用一生去编织了一张恶毒的网,企图报复和泄愤,可惜倒头来却是一场空。

    白雾越来越厚,视线模糊了,他想伸手去抓住些什么,然而身体像和他脱离了关系,变得不听使唤,没过多久,沈慕枝在窒息般的快感中闭上了眼睛。

    傅啸坤闲暇在家的日子里,千方百计和他父亲的老相知们恢复了通信。他那些位高权重的叔叔伯伯们平常不待见他,但也不认同他年纪轻轻就回家当寓公,于是纷纷献计献策,变着法儿替他向上面使劲。

    六月,两广事变爆发,傅司令被任命为十八路军总指挥,带领六万士兵奔赴湖南御敌。

    孟成蹊是在报纸上得知沈慕枝的死讯的,那时他正在李洪的陪同下用早餐。无意中翻开几日前的报纸,他一下认出了沈慕枝的那张脸:“呀,他怎么死了呢?”

    “谁啊?”李洪把脑袋凑了过来,在看清沈慕枝的脸后他愣了一下,“阿新少爷,你认识他?”

    “不认识,就偶然见过一次,那时看他病歪歪的,没想到人那么快就没了。”

    李洪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眉飞色舞道:“病?非也非也,据说沈慕枝不是病死的。”

    “那是怎么回事?”孟成蹊起了好奇心。

    李洪煞有其事地弯下腰,附在他耳边嘀嘀咕咕道:“听说啊,他是那个,打吗啡打死的……”

    孟成蹊听后马上瞪眼了眼睛,感慨地摇头道:“哎呀,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啊。”

    不过他的遗憾没能持续多久,因为门外听差来报,有信件送到。把报纸随便垫在一罐黄桃罐头底下,孟成蹊兴高采烈地去拆表哥的来信了。

    第88章

    傅啸坤临行之前把孟成蹊交给李洪,嘱托他要好好照顾表少爷,李副官不辱使命,把傅公馆看守得如铁筒一般,连只耗子都出不去。孟成蹊成天闷在家中,开始还担心两广那边的战况,后来听说仗没打起来,他百无聊赖,就渐渐开始觉得日子长而寂寞。

    他也说服李洪放他出去过几次,但哪次都是前呼后拥的一大堆人,走马观花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体会不到出行的乐趣。孟成蹊觉得自己虽然脑子受到过损伤,但是并未到白痴的程度,李洪像看傻子那样盯住自己不放,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这日他好不容易等到李洪轮休,便贼心不死地动了出去转转的念头。顶替李洪过来的副官小宋是个新人,性子活泼,又正值没什么主见的十七八岁年纪,孟成蹊花了两个钟头诱哄之下,两人很快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瞒过屋外的警卫队和家中老态龙钟的管家,孟成蹊和小宋在傍晚时分偷偷溜出了傅公馆的后门,然后坐上电车,畅通无阻地奔向闹市。

    这时候华灯初上,星星和夜上海一起点亮了,孟成蹊对着这一片触手可及的花花世界,心情大悦,立刻请小宋去霞飞路的意乐喜餐厅吃了一顿法式大餐。酒足饭饱之后,二人意犹未尽,决定去传说中醉生梦死的百乐门探探究竟。

    出租车将他们拉到俱乐部门口,孟成蹊一下车就被九米高的光柱闪了眼,兴奋地高呼了一声,他和小宋连跑带跳地随人群涌进了里面。

    台上的舞女们跳得香艳而热烈,小宋目不暇接地看着,嘴上啧啧称奇。孟成蹊发现了二楼流光溢彩的巨大舞池,非要拽了人和他一道去跳舞。

    两人兴致盎然地跳了好几场,孟成蹊跳累了,小宋仍搂住他美丽的舞伴跳个不停。孟成蹊不管他,自己擦着满头满脸的热汗往楼下走,想找个地方休憩后再战。不想他兴冲冲迈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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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阶之时,迎面撞上一个人,那人衣冠楚楚,身材高瘦,一张脸却显出纵欲过度的枯黄。

    曹瑞林乍地碰到久未谋面的孟成蹊,惊大过喜,随即激动地拉住对方的衣袖道:“成蹊,真的是你!好长时间不见,你跑哪里去啦?”

    孟成蹊瞠目结舌地立在原地,心想怎么又跑出来个把他误认为别人的家伙,没来得及开口申辩,曹瑞林直接架起他往包厢里走:“走走,跟兄弟喝一杯去。”

    孟成蹊想要挣脱,奈何那曹瑞林刚喝过酒,正是半醉的状态,力气极大,他手脚并用地扭作一团,竟然在对方的蛮力下完全不起作用。

    曹瑞林一把将孟成蹊按进俱乐部花卉图案的沙发上,自作主张和他勾肩搭背起来。凭良心讲,他是有些看不起落魄后的孟成蹊的,然而他空有一肚子的苦水无人倾听,突然遇上个昔日好友已属难得,此刻也顾不上挑三拣四了。

    孟成蹊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但不欲在此地惹是生非,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位先生,你先放开我,我想你是认错了对象。”

    曹瑞闻言,脸上的笑意随之消散,他讪讪收回放在孟成蹊肩上的手道:“成蹊,我以前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你也不能当作不认识我这个朋友吧?”

    “什么当作?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呀,”孟成蹊苦笑着一摊手,作势要起身,“没什么事情的话,在下先告辞了。”

    “不许走!”曹瑞林大吼一声,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镀金的小手枪抵了在孟成蹊的额头上。

    孟成蹊吓得眼睛一闭,差点从位子上摔下去,他颤抖着眼皮勉强睁开眼,朝曹瑞林哆哆嗦嗦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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