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零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应无恙w
看了一会,江水发现果然是徒有熟练剑招,却没有发挥出那一招一式应有的威力:“你不打算收他为徒?”
听见有女声在不远处响起,那少年练习也没有一瞬间的停顿,还是一剑又接着一剑。
挥汗如雨,汗水沿着刀疤缓缓流下,狰狞万分。
卿哉点头回答江水:“嗯。”
江水于是看着卿哉,带了些试探开口:“若是他报完仇会死,你会阻拦么?”
卿哉闻言摇摇头,他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浑浑噩噩地活着远比死去更痛苦,更何况这三年来他早就看透,若是这孩子有办法报仇他定然不惜赴死。
江水点点头:“那便好。”
又抽出他背后长剑低声道:“借我一用。”
当下便运气,一跃而上砍了两截树枝下来,又将剑送回卿哉的剑鞘之中,把两截树枝分开用两只手分别握住。
“你要做何?”
经历昨日一事,卿哉可不敢让她在有什么大动作,方才她运气起身都已经让他捏了一把汗。
江水将就着摆了几个刀势,只动用臂力,满意点点头回答卿哉:“无碍的。”
说罢,她便向着那个少年走去。
少年刚刚听见江水说“若是他报完仇会死”时手下动作已然慌乱了几分,此刻看她一步步向自己这边走来,明明是柔弱单薄的女儿模样,却忽然让他内心升起了希望。
他居然在三年内第一次在练功时主动停下了练剑的动作,就这样紧张得等着江水过来。
在他的眼中,这个看起来如柳枝儿一般纤弱的清贵女子正缓步而来,宛若闲庭信步般,却是步步有着奇怪韵律。
必然是武艺高超之辈。
只听她说:“小友,可否比划一二?”
他许久不曾与人交谈,只睁大着眼睛朝她点了一下头,提着剑变向她冲去,而江水只轻轻腾挪一步便顿在他身后,用着一根树枝将他击溃在地。
力道把握地极其精确,让他无法起身,也不至于折断树枝。
他听见这女子声音里带着些惋惜:“你可认输?”
他从喉咙里挤出三个沙哑的字:“我输了。”
卿哉也从后面赶来:“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就要动手?明日还是休息吧。”
江水不耐烦撇了他一眼,迅速摇头几十下。
又侧过头看自己后背,干干净净,没有血渗出来污了一件新衣,这才颇有底气道:“你看这不也是无事么?”
其实江水已经疼得说话都费力,可是她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姑娘,为了面子忍着不说而已。
受着伤?
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受了伤还这般厉害,也就是说这个姑娘也是个顶尖的高手了?
那她刚才说的报仇,是不是,是不是......
不眠不休的三年,他对于灭门之仇已经痛苦到麻木,所有激愤感情都化为了每一处剑痕。
他忍不住开口:“你说报仇?”
江水点点头,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少年身上的灰尘连拍也不拍,江水看在眼底。
她问:“你叫什么?”
少年沉默许久:“郭遇安。”
江水又问:“你的仇家在何处你知道么?”
郭遇安坚定点头:“知道。”
江水再开口:“你的仇,只需要高超的武艺就能报么。”
“不涉及朝堂,没有厉害的背景?”
郭遇安愣了一下,还是点头:“只要武艺比他高,就可以。”
闻言江水了然。
于是她说:“报你的仇有两种办法。”
伸出食指:“第一个方法,其实我本职是个杀手,明码标价的那种,你去周边找个阎王楼下榜的话阎王楼还要收抽成费用,你可以直接交银子给我不用抽成我给你打个折扣今晚就动手,一刀解决一条人命。”
“物美价廉,童叟无欺,甚至你还可以选择他怎么死的。吊死淹死被火烧死都行,花样死法的加价也不多。”
卿哉还来不及劝她别冒险,郭遇安已经摇头拒绝了。
如果他能甘心假手于人的话,他何不在三年前,就让卿哉替他杀了那个畜牲。
江水见此也点点头,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小瓶子,抖出来一粒异香扑鼻的银色小药丸来。
“第二个方法——”江水捏着这粒药碗眸色深幽:“我有一药,名唤银零落。”
“服下它,三日之内功力大成,幼童可媲美二流高手,一流高手可媲美各派宗门之主,绝世高手可一剑直破长河。”
“只是三日之后,经脉尽断,沦为废人。”
并不是会死,只是求死不能的剧痛。
江水在卿哉和啊城讶然的目光下,将药丸递给了郭遇安,后者颤颤接过。
他的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心中充满了兴奋与梦幻般的不可置信。
卿哉第一反应就是阻拦,但是刚刚伸出手便看见了江水递过来的眼神,他读懂了。
报仇尽须断肝胆,赤骨南柯以命搏!
江水又轻声开口:“我名唤江水,这药你可愿接受。”
这个自称江水的女子动机或许并不单纯,是用自己来试药,还是恰巧仇人相同,或者把自己当成了个乐子戏耍。
可是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直觉告诉自己,这个药一定能让自己报仇。
三年了,已经过去三年了。
从树枝抽芽,到剑身覆雪,已经过去三轮了。
可是自己除了身量缓慢生长,其他还和当年一样,弱小,无力,空有千金宝剑握在手,不能砍断仇人头!
若能报仇,身死无
第三十二章 人世谁非水上萍,夜雨无月
转眼已过去两日,这两日江水白日教郭遇安杀手的独门技巧,晚间给他准备药浴。
也亏是卿哉不在意黄白之物,也由着江水列单买药。
第三日江水起了个大早,看见屋外细雨蒙蒙便让婢女取了一柄伞预备出门。
婢女担忧积雨湿衣摆,问她可需要自己替她撑伞,江水想着郭遇安也拒绝了。
伞面清白素净,她撑着伞便出了门去。
低徊贫倦雨,叩玉水如花。
清秋解落无根水,人世谁非水上萍?
这一日她走得有些慢,身影渐渐与秋雨浑然共黯淡。
等到了郭遇安院前,江水举着伞叩响院门,而后便推门而入。
她原以为自己起的已然很早,但郭遇安已然是汗流浃背练习了许久的样子。
江水向他点头示意,问道:“下了雨怎么还在练剑?郭遇安先向江水行了一个班师礼,才不卑不亢答道:“大仇未报,不敢懈怠。”
“也罢,你先进屋换件衣衫别沾染了风寒,否则药效可能不如预料。”
听到此言,郭遇安点点头行礼退下,去屋内换了件干燥整洁衣物,还打了把伞出来。
郭遇安认真问:“江前辈,今日您教我什么?”
原本郭遇安执意要喊江水为恩人,江水多有推辞之后才改口为江前辈,连江水名讳都不敢唐突。
江水无奈向卿哉道自己何时又成了前辈,卿哉还在纠结于她昨日的话,听她语气轻快,也就笑着道当初这孩子也执意要喊自己为恩人,现在也将自己喊做“卿前辈”。
这个江湖,从来不缺赤诚之心。
江水颇为欣慰,她对于真心的推崇便如同掩耳盗铃一般,缺什么补什么。
听见郭遇安还在问今天要教什么,她有些苦恼,能够一蹴而就的暗杀之术她已经教完了,其他的他一天也学不会啊。
于是她走近了些,开口道:“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了,晚间再泡一次药浴,明早辰时服用银零落也就行了。”
郭遇安有些遗憾还是恭敬点头,他原本是寻常商贾之家的独子,并不向往江湖大侠的刀光剑雨,也从未在意过自己的根骨天资。
而后来当卿哉告诉郭遇安他的根骨尽毁之时,他并无太大触动,可三年来的练武之路让他一步步陷入了自厌却不敢放弃的深渊。
郭遇安道:“多谢江前辈,若有来世,遇安愿为江前辈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江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对他的身世有了兴趣,卿哉当初曾经问过郭遇安却死死掩饰不肯说出,后来卿哉也怕让郭遇安多思多伤也没有再问。
可是这个三年来一日不停习武报仇的郭遇安,恐怕是每时每刻都在痛苦之中挣扎吧。
马上就要大仇得报,在那之前,他需要一个倾诉的机会。
江水给了他这个机会,尽管江水并没有开口问,只是用一种温柔怜爱的神色看着他,可却让他有了倾诉的冲动。
“江前辈,您愿意听我家的往事么?”
郭遇安沉溺在江水所表现出的温柔之中,从万般坚韧的心中生长出了一点绵软而又脆弱的根茎。
江水想着在雨中谈旧事太过凄凉,寒气随着悲愤侵入肺腑之间,太过伤身。
可眼下她又如何能让郭遇安去屋内呢?
她点了点头,只说:“我听。”
为名利,为金银,为美人。
江湖之中纷繁恩怨的起因,这三样占了最大的份量。
郭遇安,郭遇安。
不求飞黄腾达,只求这世间所遇,皆为吾儿能安处。
郭遇安的母亲是一家教书先生的女儿,幼时跟着郭遇安的外祖父读诗书,出落成娉婷袅袅的一枝花。
岁大旱,人相食。
而那时,昧着良心发灾难钱的商人郭父刚好跑到了他母亲的故乡,也不是救美人的英雄,而是大腹便便在青楼里怎么都看着姑娘不满意的奸商嫖客。
青楼妈妈最爱这种没什么见识又财大气粗的客人,照例谄笑安排了两个姿色一般的女儿。
却不想郭父早听闻南方女儿娇媚,看着送来的各个不满意,极其挑剔。
妈妈无法,又委实不愿意让着托肥汪汪的金锭给滚走,便说后院还有几个没调教好的新人,但是胜在干净清爽。
郭父本来都准备换一家,听见干净的新人这才勉强答应,跟着妈妈扭去了后院。
确实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姑娘,排成了一溜,神色怯怯身上还带着不少伤。
郭父来了兴致,捡了一个姿色不错的只说就她了还说要给她赎身,妈妈自然眉开眼笑。
可那姑娘抖了一下,毕竟不如调教过的姑娘懂事,看着郭父猪头一般的脸忽而哭了起来。
这一哭登时败了郭父的兴致,丢下一句不识抬举托着肚子便转身。
“赎我!”
忽然有个面瘦肌黄的小姑娘站了出来,姿色比不上刚才郭父指定的那个,只是目光坚定万分,黑瞳清亮。
看到郭父转身,又喊了一声:“赎我!”
郭父有些挑剔地打量了上下,干瘪寡淡,便问她:“我凭什么要赎你?”
小姑娘约莫十五岁,看着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也没有其他表情,只说:“我读过书,会女红,懂伦理纲常。”
妈妈把不准郭父怎么想的,于是上前就拧住了小姑娘的耳朵,嘴里还骂着。
小姑娘还是看着郭父:“求你救我。”
“这是爹做的最赚的一笔生意,五两银子啊,五两银子就换了一个干净能干的媳妇儿!”
后来郭父多次喝醉了拉着小儿子郭遇安念叨,什么赚了,什么没想到小姑娘张开了居然那么好看,什么还会生儿子!
五两银子!多赚啊!五两银子买了个比他小了一轮的媳妇儿!
说到这里郭遇安神色怀念道:“我曾
第三十三章 寂灭蒙山梦几轮,月落日升
“今日郭遇安要去报仇,你要不要去看看?”
天还未亮,烛影次第。
江水将手中茶水微微吹拂,午子仙毫茶已至三水,寂灭蒙山,缓缓品过。
卿哉第二次品江水所投之茶,深秋下透,比最初山野间多了些许灵犀。
听她所言,卿哉自然无声颔首。
“断经裂骨之痛,我唯恐他不能承受。”
听到卿哉话语,江水摇摇头:“恐怕你需要担心的不是这个。”
不过瞬间,卿哉便读懂了江水的话语,眼中带了些痛意。
吃茶毕,各起兵械。
江水昨日找了两把菜刀,拿着铁丝将刀挨个绑在两根粗些的树枝上,比量着用起来还算顺手。
她的伤势恢复许多,连顾霜迟都为之惊叹。
只是不知道是她的药效太好,还是因为她那一身迥于旁人的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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