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零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应无恙w
耿葵先生常在江安逗留,每有机会便去教导江水,从浅显的刀法轻功,再到如何分辨每一缕杀气。
叶家无疑是**梗最好的试炼之地。
前有杀父弑母之仇,后有抽血挖心之恨,叶家一草一木与**梗而言皆是杀机环肆。
耿葵曾半是哀怜半是怒其不争地斥责**梗,说她心肠太过绵软,若是能与她的刀两相融合自然是绝上之道,若是被刀性压制则平庸至极。
而到如今,江水自衬大约还未完全辜负耿葵先生一番苦心。
当日留她在叶家,除了磨砺杀机刀意,与杜绝外方眼线,还有便是耿葵将整个叶家的生死都交给**梗。
希望**梗能够屠戮叶家上下满门,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可惜**梗最终还是未能做到。
辜负了耿葵先生多方筹划,一片苦心。
耿葵先生提过储诚庭,但向来只有寥寥几句,而且也从不说他到底是何人。
只说年少孤苦,慧极必伤,又说金玉虽裂,犹胜锻刀。
还说那个师兄随着年龄渐长,多受不平,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让人心惊。
但江水在讲述之间将有关于耿葵先生的那一份只捡了无关精要处说来与储诚庭,反而在叶家众人上着墨颇多。
她说叶景行虽为**梗的义兄,却待她比亲妹更好。
当**梗第一次遇见耿葵知道所有真相后摇摆不定不该相信谁时,她试探着义父能否让她走出叶家,结局自然不言而喻。
但叶景行却替他多番劝说父亲,病体陈科地去央求家主父亲,无法满足**梗出府或者说名誉天下的愿望后,十分之愧疚。
等到耿葵先生身死后**梗再也等不来她,又快到了剖心制药之日,便她折了两只夭雀花枝说是要放在屋中。
一点点磨平了边缘,揪落干净花枝。
手上夭雀花的汁液暗沉如血。
素手捣殷色,子规泣血啼。
她路过了薛长老的住所,念及曾有相授医术广赠医书之恩放过了她一条性命,而后运用起耿葵先生所教授的一切。
轻而易举的割下了义父的头颅。
灰河刀法未至大成,她用的是耿葵先生的绝技,海棠怒。
新衣泼满臭恶鲜血。
后来破开了叶府重围,又被硬生生地逼退到了悬崖畔。
她恨那些人为何要阻拦她,明明自己心善,还留了他们一条性命!
叶景行不知父亲已死,只是与她劝说,兄长的绝症近日便要好了,等着她与自己一同庆祝。
可怜可笑。
待她将多年疯狂如数道出,众下哗然,叶景行面如金纸。
仔细想来竟然还如昨日。
其实江水也不算是看开了,只是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语而陷入困境,某种意义上的更加偏执无法开解。
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她已然放下,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储诚庭听到此处,只是道:“那叶景行,当真是目明心盲。”
江水正欲说什么,却又听闻储诚庭道:“觊觎逸王妃,当诛。”
第二十六章 敬亭绿雪二三投,逸王真心
在江水的言辞之中联系他所探查到的内容,储诚庭难道还不能分辨出叶景行对她的特殊情意么
耿葵先生既然未曾同江水说过她的师兄是逸王,又怎会同有心隐藏**梗存在的逸王提起他的师妹就是叶家养女**梗呢
在储诚庭面前,耿葵只不过偶尔提起两句。
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姑娘悟性绝佳,聪慧偏颇,心软情绵。
说她那个不成器的姑娘被人圈养如狗彘,渐渐败坏了味口,最喜欢重辣重甜
每次只是如夜露轻点残海棠般轻轻提点一下,叫两个人都知晓对方的存在,却不戳破。
如梦如真,两相模糊。
至于为何耿葵先生这般行事,又有谁知晓呢
当初储诚庭在猜测江水,**梗与耿葵先生之间的关系之前,早将叶家养女**梗的过往揣摩通透。
江水那一身绝学又怎可能是三五年便可以学成
当初秋芜擅自做主,去阎王楼中重金布下垂丝海棠榜,欲消磨卿哉实力好轻易取得風琐剑。
误打误撞被江水接榜,虽然未有成功,但突然冒出的一个能够接取垂丝海棠榜的女杀手,如何不显眼
纵然往后江水若有所觉,置换了其他的杀手令,但那时她便入了逸王的眼中——比他们所猜测的都要更早。
可以说江水自遇到卿哉后这一路上,储诚庭都有刻意留意她。
殷鸦山后遇见的耿玉儿自然也是他安排的,耿玉儿只当逸王的目标是越生桑,却不知一石二鸟之间揭开了江水身上几层迷雾。
再到银零落,再到易容后与**梗一般无二的脸,一桩桩一件件,储诚庭总不至于兵临城下方知江水便是**梗。
他是持子下局人,为了江水的来历夭折一个耿玉儿本不足惜。
想来若是江水早知耿葵先生有一个儿子,或是耿玉儿曾亲眼见过他娘亲的刀,储诚庭这局棋还能够更完美一些。
而在储诚庭看来,无知无识愚钝如叶景行居然敢以师妹为药,更对他的师妹抱有不伦之心,其罪当诛。
江水不知他所说的觊觎是觊觎**梗还是她胸膛中正跳动的心脏,也只是沉默着不言语,她是无力改变逸王的意志的。
见江水只无言静看湖中银波,储诚庭忍袖伸出手斟了一杯茶与她,又替自己也斟满七分茶。
江水谢道:“多谢师兄。”
储诚庭只微微笑着伸出两指,以指背微测是否温度合宜,而后手微舒展开来示意她可以饮用了。
而他也端起玉杯,浅嗅茶香。
江水敛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唇齿中尝出是半温的敬亭绿雪,约莫在于二三投之间。
绿雾清香,入口但觉神思间爽。
珍品。
又浅浅尝了些,江水舒展眉宇问道:“是初春便采摘下的”
储诚庭颔首,直接揭开了茶盏令她能看清白毫绿香,江水看在眼中于心中不住赞许。
春茶味清滋味妙极,她许久不曾沏茶,风尘仆仆间也享用不来这般好茶。
辛辣爽快的拨霞供后用着一杯清茶,实在是人生之幸。
她神色中流露出的星点喜欢落在储诚庭眼间,素常喝惯了的敬亭绿雪竟也又似更香一分,储诚庭亦尝了一口。
却想着明日又该准备点什么吃食。
江水歇了片刻,却又问:“那么师兄又是如何同耿葵先生相处的呢”
这倒是储诚庭有些未料想到江水居然会主动问起,不过正如江水刻意模糊耿葵先生转而诉说叶家一般,储诚庭也欲如此。
他思索着,慢慢道:“当年逸王府中,我尚且只是个世子。”
好友魏呈萧只道他善骑射,能赋诗,却不知他一身骑射之术是由何人学习。
老皇帝储诚庭避而不谈,他的腿为何废了储诚庭也只是同江水轻巧道不过是误信歹人,棋差一招。
方才江水多言叶家中人与事,储诚庭却是提起了自己的弟弟,储笠格。
老逸王后院有正妃梁氏,妾室岑氏。
储诚庭便是正妃梁氏所生唯一之子,而储笠格则是妾室之子,当年储诚庭俊雅飞扬其实并未在这个庶弟身上留多少心思。
等到王妃去世,世子废腿,储诚庭一夕之间累造巨变,却只有储笠格一小儿亲近安慰着。
储诚庭本没有图谋大旸的意图,但人世易变,他又为何不能将着天下攒在手中把玩
明面上一个废腿之人又如何坐这个大旸皇帝之位,储笠格便在这时入了他的眼,储诚庭图谋的可不只是一个大旸。
昔有旸齐帝平定十二洲三分之二的土地,号为齐,而今他储诚庭又差了么
储笠格乖觉,便是个好弟弟,纵然并非一母同胞储诚庭也乐意将这个大旸送与储笠格,他做个天下社稷暗中帝。
但是他看到了江水,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进府来种种表现都显示着或许她有治愈双腿的把握。
那么储笠格便不用趟这趟浑水,以他的才干本便不堪为帝为君,如今放下捧他为帝的念头渐渐打消也不必之前轻微愧疚。
但也因此失去了些亲近。
于储笠格言尚还不知是福是祸。
可是他最爱江湖中玩乐,储诚庭放下茶杯,随了他的性也没有什么亏欠可言不是
储诚庭讲到他的庶弟储笠格喜好江湖游走之后,忽而看了江水一眼,又道:“若是青梗有意,待此番事了你不必拘泥于一方屋宇之中。”
只是那屋宇又岂是平凡屋宇,自然是龙檐凤殿,赤金铺地。
江水只笑道:“天下间又安有能困住我的屋宇。”
其实加入逸王阵营自然不是坏事,多少人呕心沥血一生求而不得的机会,如今正在江水面前轻巧摆着,触手可及。
更可恨的是逸王这个机会留给江水整整一个月的考虑时间,今日坚定拒绝,明日绝不妥协,那么后日,后后日,乃至三十日后。
谁敢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不会妥协
江水遍体身寒,从现在起她才真真正正地端正起了十二分的态度与储诚庭周旋。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偏偏江水心知肚明,储诚庭所说的天下最尊贵女子之位全不作假。
她为什么不能自私一回呢
与其与权倾朝野的逸王为敌,难道与他合谋不是更好的一条捷径么
江水又道:“青梗自幼所遇,大多口蜜腹剑,笑里藏刀之辈。如今师兄这般重利相诱,青梗反倒是不敢伸手了。”
她看似神色庸然,捻起一块红豆云片糕放入口中,甜腻宜人,糯而不粘。
储诚庭亦是笑起:“那便预祝青梗早日能够体谅到师兄的一番真心了。”
二人饮茶吃糕,水亭观月,不经意间夜已过半。
储诚庭是否真心江水不愿评论,她只知道今夜逸王所在处,三十息内无人把手。
她背有青昙,能杀而轻逃。
若这是逸王的真心,那么确实是个有胆色知权谋的真心。
第二十七章 倚寒漏月方沈微,拟白蘋洲
这日里一大早储诚庭便出门去了,自那日月下交锋已过去数日,等到江水睡眼惺忪醒来时丫鬟们已静候许久。
江水早同储诚庭达成了平衡,如今衣衫打扮也不尽然是耿葵先生的喜好。
而储诚庭也特地划出一大片空旷演武场给江水,想来自己已许久没有活动筋骨,江水挑了一身松快短打将青丝绕住在脑后便一路走去。
表面上看来,江水在逸王府是越发如鱼得水了。
为了没有偷学监视的嫌疑,储诚庭特地下令江水在府中期间,演武场闲杂人等不可接近。
江水对此则不置可否,只是并刀霜风,坠叶乘鸣镳。
等她练到汗流浃背之后,正预备拿过洁白的擦汗巾来,却先随意往后看,等到那一袭淡蓝色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时她挑眉道:“秋鹭姑娘。”
来人不是秋鹭又是谁。
“我想同你比试医术。”
秋鹭走到她身前,将手掌伸开,露出握在其中的那个瓷瓶。
江水却不接,她好笑着道:“秋鹭姑娘,在我尚未考量好是否加入逸王阵营中之前,我可无意削减师兄他的势力。”
她可不觉得趁储诚庭离府来找自己比试医术的秋鹭,再被她主上知晓后不会受到处罚。
这几日其实她也在思索是否真的要加入逸王阵营之中,她许久之前便曾说过,目前的她与逸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若非必要她自然是不愿的。
何况她本就不是圣人,逸王的提议她自然也眼热。
秋鹭未料到她会这般说,微沉吟后道:“你会这般好心”
与储诚庭交涉多数时候破费脑子,可与秋鹭这般直言直语的人说起来也不是很累。
江水只是摇头:“若我是你,不会来这般同我交涉的。”
“我也不会同你比试医术。”
秋鹭却问:“你可是没有把握能够赢过我”
江水只反问道:“同你比试于我而言又有什么益处呢若我所猜不错,这味毒便是需要浮碧荆山玉为解的那份。”
原本这渌水之毒就是储诚庭为了衡量江水才被单独拎出来命名的,如今“师门相认”,储诚庭有意许她正妃之位。
那么秋鹭此刻拿出的渌水之毒便显得十分多余了。
秋鹭看着手中的瓷瓶,她这几日思索,也明白了为何主上再也不提渌水。
可秋鹭虽明白,却并不能因此舒心。
她道:“可是你也明白,你不一定能够胜过我。”
江水叹道:“你又何须执着于这点无论我是否能够胜过你,我却是不会有中这种毒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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