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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零落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应无恙w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上报官府,那群酒囊饭袋就能拿捏住这样一尊煞神了

    “少爷”

    安伯看蒋飞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渐渐停在那顾惟兮小姑娘的厢房之前,不由开口问道。

    回过神来蒋飞熊爽朗一笑:“来者即是客,我这主人总是要会一会这客人的。”

    若真是大奸大恶之徒,也定然是要将其绳之以法的。

    瞧见少爷独自进了屋内,伺候的谷芽也随之推门而出走到了自己身边,安伯也只是垂首等着。

    “安伯,少爷进去不会有事吧”

    谷芽有几分惴惴不安,安伯却反问:“你照顾顾姑娘这些日子,觉得那顾姑娘是什么人”

    想着清醒时候较少,沉默寡言的顾姑娘,谷芽还是有些心惊于那一日被扼住咽喉的情景。

    她低声说:“虽然不怎么摆布下人,可也叫人生不起亲近来,一双眼睛怪吓人的。”

    “好几次夜里我打瞌睡看见她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安伯——我,我是真的害怕。”

    大夫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大夫,能够看出江水脉象诡异内力澎湃已是不易。

    又怎么能知道她日日夜夜忍受着令人疯魔的苦痛煎熬呢

    由是江水会想,她这样单纯剧烈的疼痛适合卿哉来苦熬更加好受;而他身上毒瘾发作的苦痛,倒是自己忍受较为轻松。

    可惜这种事情哪里有选择的余地呢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不可更易。

    “蒋少爷。”

    江水不大能够流利地说话,她绷紧着驱赶坐在床榻上,只能勉强说出几个字。

    “顾姑娘。”

    蒋飞熊虽然有这着暴安良的打算,却还没想好如何试探,只能笑着说:“不知道这几日顾姑娘身体可觉得还好”

    疼到无法做出太多反应的江水只冷淡着神色:“尚可。”

    而蒋飞熊又问:“正所谓美者颜如玉,顾姑娘为何不愿治疗这脸上的剑疮”

    颜如玉又如何

    凌波有冻水,蘅皋糜烂别浦干。

    江水她只说:“皮囊而已,何必在意。”

    目所不能及处,便是不必挂碍物,远处山河如此,己身亦如此。

    何况她如今又能挂碍什么

    江水有百种养颜之法,有千张治伤之药,但她却不必拿出了。

    “顾姑娘”

    蒋飞熊只是以为女子爱美,提到了她伤心处,不自然咳嗽了几声,又说:“那一日虽然我那徒弟失礼在先,可顾姑娘所为,实在有些不磊落。”

    聒噪。

    江水并不感激这个人给自己的养伤住处,尽管她确实需要修养,尽管离武林会还有整整五个月她其实没有必要那样没日没夜地赶路。

    可人活着,总是要有个念头的。

    她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江水僵硬地控制着自己唇畔的肌肉:“技不如人,死之何惜。”

    蒋飞熊一时哑然。

    如此说倒也不错,可这样无所顾忌的杀人,到底不是江湖正派。

    江水纵然疼得撕扯神志,却也还知道他在想什么。

    “作为抵换,在我离开之前,我能够帮你杀一个人。”

    蒋飞熊怔忪:“蒋某并无仇家,也不是文弱书生,怎么能让顾姑娘这样娇弱病患动手”

    昔日昙华寒飒飒,早知枯香终矮矮。

    江水的手指像落了一地寒花的玉阶一样冰凉,她舒展了僵直的指节,感知着令人憎恶的疼痛。

    而后冷冷说:“我杀人时的刀,比你想的要快。”

    二人最后不欢而散。

    蒋飞熊还有些气度,推门离开前问:“顾姑娘可有什么要求”

    “把侍女调走。”

    江水一字一顿:“我无需侍奉。”

    虽然这样有违待客之道,但说到底江水一没缴纳什么钱财,二不是蒋家亲朋,三身上有人命分不清来路。

    蒋飞熊也就允诺了。

    江水的目光随着他移动,听见周遭再无人声,又苦苦熬了半晌,终于确定没有人会进来。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缓慢艰难的俯下身,没有留着长指甲的手指将掌心刮出条条血痕。

    疼。

    江水无声地嘶喊哭泣着,好疼啊,娘亲,娘亲,娘亲好疼啊!

    她绝不愿意在旁人面前流露失态,茫茫天下,都是他人。

    最终忍受苦难的,最终也只有一个痴心决绝的江水而已。




第七十六章 何必安身诸芳中,粗衣有缝
    偶然的欢乐就像冬日江中冰面上微弱跳动的焰火,掩盖不住冰凉的表里。

    而一旦更加欢快,那么,冰销火灭,比冰更冷的,是吻火而熄之后的冰。

    江水偶尔不被苦痛折磨,思绪稍加清明时,竟有些啼笑皆非地庆幸自己是早就习惯了彻夜不眠的生活。

    而后凄惶地想着,自己最煎熬无救的时候却客居他方,无一人在身侧。

    可这都是她早就知道并且认真做下的决定。

    除了抱怨苍天偶解悲恨之外,又能如何

    苦痛撕咬理智的时候,江水恍然觉得,绝望才是人世本味。

    江水并不敬畏生死,并不敬畏神明,或者说能够让她成为主宰别人生死的神明的那对刀,她也没有敬畏之情。

    正应如此,她才不像卿哉,有足以支持救命的那根稻草。

    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无法超脱。

    而当一个词带上“无尽”这个前缀的时候,总是让人绝望的。

    于是无论是无尽的悲伤,还是无尽的欢乐,都是绝望的死水。

    涉江而入,鼻息凝涩,死而不浮尸于朝暮,只寄枯骨与河沙。

    说来算去,死去又有什么不好呢。

    江水疼痛到呕吐出一地的肮脏腥臭,而后散乱衣襟长发,挣扎着赤足下地向前一点点挪到桌子旁。

    她自己都万分嫌恶自己的不堪狼狈。

    撑起身躯,攀来一杯冷茶,狠狠灌下。

    冷茶虽然无味,但好在略微冲淡了一点口中的怪味。

    又慢慢冲了几口。

    至少比卿哉当初容易些,江水苦笑自嘲,总是没有折磨脑髓,还有着被褥膳食。

    忽而喉头腥涌,江水无力克制,再次呕尽腹中酸水,一时不察跌落在地,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顾姑娘顾姑娘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蒋飞熊安排在门外的小厮硬着头皮问,他心中直犯嘀咕,这女煞神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无碍。”

    江水嗫嚅着说出这两个字。

    而后撑起手肘,她哑着嗓子,更大声地喊出一句:“无碍!”

    小厮这回倒是听得清楚,既然说了无碍,他可是乐得不去触女煞神眉头。

    于是缩缩脖子,他走回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小厮正在打瞌睡,忽然看见那女煞神居然推开门出来。

    “去拿些饭食。”

    女煞神江水这样吩咐着,小厮不疑有他,忙不迭地便一路小跑。

    而江水却没有回去,直直走向拐角处摆放笤帚之类打扫工具的地方。

    等到小厮提着一份凉了又热的饭食回来时,江水已然将一切归位妥帖。

    小厮放下食盒就走了出去,并不敢和这个面上剑伤狰狞的姑娘搭话。

    只是关上门才暗自嘀咕,也不知这女煞神什么怪毛病,下雨天开窗通风,也不怕涑雨受寒,总是费了药钱。

    可怜自己咯,下人命。

    原本江水只是为了支开小厮随口要求去来饭食,并不觉得饥饿,可当饭菜馥郁的香气蔓到口鼻中时,江水蓦然想起来自己今日还未曾进食。

    再除去先前吐出的那些,算着,她这三日几乎是滴水未用。

    她还不至于饿死在一个武馆。

    滑稽地落幕。

    还见燕子巢,还见桃花树,九江琵琶仍旧哀。

    且恨不曾嫁清雪,何必安身诸芳中

    江水就这样用下了许多饭食,收食盒时候小厮还有些诧异,怎么今天这饭盒子终于轻了不少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顾惟兮”顾姑娘是客居蒋家,可连小厮都知道,这人是个挖心的暴徒。

    得亏少爷心善才可怜她住下来,小厮丫鬟们却没什么旁的心思,只是厌恶惧怕,她不好好吃饭小厮还觉得是糟蹋粮食。

    现在略微用了一些,小厮到觉得她没心没肺白吃白喝,尤为可恶。

    江水没有漏看他眼中的丑恶神色,却不放在心上,也没有什么睚眦必报的心眼了。

    类似于小厮这样的性子与身份,受到的磋磨来自命运的总比自己动手来的多。

    她不屑而悲悯地,觉得不必与这种人计较。

    与此同时,卿哉也牵着青司和千钧离开农家。

    在他苏醒后没过几天,就同那一家三口开诚布公地交谈了。

    缘由还是从第二誒清晨说起。

    早晨莺儿端着稀饭小菜在门口踌躇半晌,而后鼓起气来,敲了敲卿哉的房门。

    她的袖口上有昨夜熬红了眼绣出来的花枝纹路,浆洗地发白的裙子,却搭配着一只新绸香囊。

    红着脸颊,莺儿说:“公子,家里没什么得体的东西,你将就着用下。”

    想着公子未醒时的英俊面容已经叫人心如鹿撞,哪知道睁开明眸如星,更让莺儿觉得此生非君不嫁!

    卿哉既知这姑娘的打算,纵是心中焦急欲寻找江水的去向,却也没有直接戳破她的谎言。

    卿哉只是接下碗筷,道了一声:“多谢姑娘。”

    莺儿还在等着卿哉的推辞与其他,见他吃的泰然自若,心中为了他不嫌弃粗茶淡饭而松了一口气,但还有些脱离预料的焦躁。

    在她的设想里,公子是应该推脱几次才心怀感激地收下的。

    可这

    卿哉吃着粗茶淡饭,心中只牵挂着江水,他竟然昏迷了几月之久,也不知中途江水遇到了什么。

    难道真的为了自己而杀了十个无辜之人

    心中忧思甚重,一时也没有注意身后神色几变的村女莺儿。

    自然,这点饭食比不上江水留下的东西,卿哉吃的安然。

    “公子住下这许久,莺儿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带着欢雀的曲调,莺儿绕到卿哉面前,巧笑嫣然:“昨个看见公子醒来太高兴了,都忘了问公子的名字了。”

    卿哉看了她一眼,只说:“我姓江。”

    江水去向不明,这户人家虽然暗藏着自私心思,卿哉却也无法让他们一家牵扯进来。

    ——想来之前江水谎称自己是世家小姐,而他是她的未婚夫,也有这般的思量吧。

    念及此,卿哉的脸庞不自觉柔和起来。

    就连口中寡淡无味的粗米粥,都仿佛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了。

    是在想他未婚妻吧。

    看着“江公子”莫名变换的温柔神色,莺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难道说那个小姐就那么好么。

    莺儿俏生生喊了一声:“江公子。”

    卿哉却头也不转:“嗯。”

    莺儿并不气馁:“江公子可有什么打算”

    卿哉想了想,认真道:“还要劳烦莺儿姑娘一家,在下暂住几日后便不用叨扰了。”

    莺儿闻言不自觉皱眉。

    “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我,我救了你,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就要走!”

    “是,莺儿家是穷,供不起公子这样高贵的人!”

    见她又要大肆虚言,卿哉只说了一句:“在下一身伤痕,可不是什么强盗所为。”

    所以,不要再试图用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了。

    小姑娘。

    莺儿清清楚楚看懂了这个男人眼中的话语。

    她不明白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什么一下子就被这个男人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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