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特别白
全死了,在这庄子上的百姓就是遭难各处逃出来的,问了几处都说那没有逃过,看来鞑子根本就没想着留活口
或许逃过了蒙古马队的洗掠,却没逃过随后而来的官军骑兵,不过这个就没必要让孙五知道了。
另外让朱达好奇的是,如果许多村寨都有白莲教的信徒落脚,而且部分人彼此相识,那么一人叛变,层层攀扯,很容易让老白莲教在大同的布置被全盘清查,这个也有答案,一来是信徒定期会取得盐货,是从草原上走私过来的盐,靠着盐贩卖牟利,用利益捆绑,二来是师徒彼此监视,另外贩运盐货的贩子其实就是巡查,定期巡视验看,随时做出应对。
话说到这里,朱达了然,当年秦川曾和他说过有些村寨私盐买卖不多,明显有另外取得的渠道,但这属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范畴,也懒得去管,没想到根源是在这边,而且在卫所范围内基本没老白莲教存在的空间,因为这边不存在外人,都是在编的军户,又因为是边军,对和蒙古有攀扯的格外忌讳。
常凯他们来到之后,卸货的卸货,换班的换班,常凯领着孟田和付宇两个人来到朱达跟前,孟田顶着两个黑眼圈,明显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付宇则是神情微妙,似乎有几分忐忑。
朱兄弟,孟田是好人家的孩子,家里也不缺吃喝,签死契做家丁怕是不成,他爹和我是几十年的交情,特意托我和你说情,说能不能按照长工佃户那样算,也是留个体面。常凯笑着说道。
奴仆是贱籍,而且子孙后代都不会超脱,良家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选这一步,朱达剥了孟田白身副役的身份,这行为已经是足够严厉,如果再签死契打落贱籍,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怨了,朱达自然能想通这个关节。
看到朱达点头应了,常凯也松了口气,然后又冲着付宇示意,这次背后拉扯的变成了孟田,付宇倒是用力甩脱了同伴,上前作揖施礼说道:朱老爷,小的已经辞了副役差事,愿为老爷做事。
付宇的陈述让朱达也愣了下,看着面前的两人摇头,那孟田更是满脸晦气自责的神色,一副连累了兄弟的表现,朱达扫视两眼,淡然安排说到:孟田跟着这一班的家丁做事,付宇去清点下车上的营生,记账入库。
朱达安排的自然而然,好像付宇和孟田一直跟在他身边做家丁,这样的自然,倒是让这两位刚没了副役身份的前差人自在了不少,只不过付宇有些失望,还回头张望几眼。
你舍了身份来我这边是你自己选的,这选的值不值,不是看我,是看你做得如何,心里稳了没有,不觉得做给瞎子看了吧!朱达扬声说了几句。
周围人听得没头没脑,付宇却满脸涨红,回头不是,不回头也不是,最后还是站在不远处转身对朱达深深作揖,这才快步去忙了。
在边上的常凯笑着连连点头,赞许的说道:要不小付大家觉得最聪明,看得明白还敢做,都说他在怀仁是曲了,要是在大地方必然有成就,没想到应在朱兄弟你这里,这些小子今早才听说付宇辞了副役的差事,都以为是他们兄弟情义深,却没想到是有脑子。
说到这里常凯忍不住笑,边笑边说道:昨夜回城后,老孟冲到我家来闹,说没想到我老常是这么混账的人,本想着让我照顾小孟,结果却把孩子坑了,要不是我先把话说明白,恐怕还要被老孟打一顿。
到底是做白身副役有前途,还是跟着朱达有好处,长久来看不好判断,眼下这等形势还是很容易选择,若是朱达倒了,常凯也立不住,那这些小子们的白身副役身份也是白费,如果跟着朱达,趁着这最火热的时候肯定不差。
当然,这也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朱达发了话得罪不起,只能苦中作乐,想个愿意选择的理由,倒是大清早的时候,不用再出城的付宇在城门处等待车队,并说自己辞去白身副役身份,让大家很是惊愕,常凯惊愕后则是有些佩服。
朱兄弟,付宇和孟田都是好小伙,要是在衙门里混着可能就耽误了,跟着你会有前程,也能帮你不少忙。常凯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居功得意的样子。
这表情让朱达觉得好笑,两人越走越近,从前那种刻意的讨好越来越少,偶尔表现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有趣,不过下一刻朱达就是意识到这邀功的话是个铺垫,因为常凯脸上表露出些许为难。
朱兄弟,你托付我的那件事已经有了眉目,可这人未必合适,但除了这位,怕是找不到什么可用的。常凯犹犹豫豫的说道。
纺纱织布的好把式找到了?朱达明白过来,他提出这个要求,常凯阐明其中困难,朱达已经不抱什么期望,所以才会召集难民百姓群策群力研究,没曾想突然间又有了消息。
对于朱达来说,这样的人多多益善,但从常凯的表情上也能感觉出不对,立刻就是问道:自家人不用遮掩,说清楚咱们一起琢磨。
每次说自家人这个词总会让常凯高兴,这句话让常凯放松不少,搓着下巴缓缓说道:是个男人死了没多久的小寡妇,这娘们名声已经坏了,现在被皂班的老李养着,可这老李也不敢养了
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以朱达的脑子都很听懂意思,朱达眉头皱起等常凯说完。
这女人娘家姓周,有名的漂亮贤惠,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后来嫁了青梅竹马的男人,日子过得不差,但却被西边王家屯的老张瞧上了,老张说是让这周寡妇来家里做针线活,周寡妇的男人不知怎么就得急病死了,这寡妇在张家呆了几天就跑到了城里
王家屯的老张,张扬张巡检?
没错,就是张大爷,我继续讲,周寡妇一个无亲无故的女人,来城里哪有地方可去,半掩门的窑子她又拉不下脸,可谁不知道老张坏了她身子,正经人家不愿意管也不敢管,也就是咱们衙门里好这口一来不怕,二来不在乎脸面,皂班老李就搭上养了起来。
朱达眉头皱得更深,常凯弯弯绕绕说了一大通还没到正题上,他想要的是懂技术的好工匠,而不是要听这怀仁县的家长里短悲喜剧,不过刚要出声打断却发现了对方的用意,这周寡妇牵扯不少,常凯是让自己权衡利害再做决定。
开始觉得新鲜,吃了几口后就是那么回事,那老张也知道了消息,发话说这寡妇已经是他的人了,谁碰就是和他过不去,老李就不想沾了,可这么撒手又丢人,犹豫了几天就赶上鞑子过来,事情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拖到现在,现在这不是太平了,老张的份量也比从前重了,就又提这个事
听着常凯的叙述,朱达脸上浮现冷笑,怀仁县两个巡检,一个是郑家集的郑巡检,一个就是这张巡检,郑家是大豪强,这张巡检就是个外来的土棍,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胡作非为,当时郑家和秦秀才甚至卫所眼里都没有他。
可蒙古马队洗掠之后,整个怀仁县和周围卫所的结构都被破坏,原本的大实力毁灭,从前不起眼的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这张巡检就是山中称王的猴子了,这次收拢全县无主荒地,也邀请这张巡检张扬一同商议,这位却不给任何回信,毫不理睬,明面上不理睬,私下里却放话要是分的不公,王家屯的百姓不答应,怀仁县百姓不答应,这到底是替百姓说话还是替自己捞好处,谁都想得明白。
不过秦川和周贵等人都顾不上理会,毕竟怀仁县西部没有在鞑虏入寇中受损,那边也没什么无主荒地,无非是等规矩定下再打发就好。
这寡妇纺线织布的手艺如朱达先确认重点,话没说完,外面却有喧哗,听到有家丁高声问道:王井,你这是被谁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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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只能忍下来
王井被打了!
外面家丁的高声一问,让整个庄子都是闹腾起来。
在现如今的怀仁县,朱达是第一号的奢遮人物,和顶尖士绅秦举人父子相称,手里又有敢打敢杀的二十几号汉子,用灭门放火的血案威慑全县,又用收拢无主荒地的大利网络众人,当真是风头正劲,无人能敌,按说这等大豪派出去的人肯定顺风顺水,人人巴结,怎么还被打了?
朱达停下问话,冷着脸向外走,等出了院子就看到鼻青脸肿的王井,边上围着满脸激愤的家丁们,外围则是神态各异的年轻差人和庄客。
老爷王井看到朱达出来,沙哑着嗓子喊了句就说不出话,显得委屈之极,而家丁们则是愤怒无比,自跟随朱达以来,历次战斗从未吃过亏,尽管总有人告诫他们经历过的只是小场面,可每位家丁都认为在这县域内没有人敢冲撞他们,但看着王井肿胀的脸庞,就好像他们自己脸上肿胀,各个怒火滔天。
朱达深呼吸了下,闷声问道: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叫郎中来?谁打的你?
就是些皮肉伤,筋骨没事,是王家屯的张巡检
听到张巡检这个名字,家丁们都是一怔,庄客们则是懵懂,而听到这些的年轻差人们彼此交换眼神,又是看向朱达。
朱达知道这些反应的缘由,吏房经承快班副班头这种尽管被人称作老爷,可归根到底是没身份的,但巡检可是朝廷封赐,堂堂正正的官员,虽说只是九品,可也是负责一方民生治安的官员。
杀了吏役还好说,还有空子可以钻过去,可杀官就完全不同了,杀官往往和一个词联系着,那就是造反——杀官造反!家丁和差人们都能想通这些关节,至于庄客们有些闭塞,真意识不到巡检是何等人物,知道的也仅仅知道是个老爷。
何况这位张巡检没有做出多过分的勾当,就是打了一个家丁而已,你还能怎么样?打狗还要看主人,可打了狗之后,主人难道为了狗去打人杀人吗?
最初的愤怒之后,家丁们冷静下来,差人们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这幸灾乐祸到大多冲着孟田和付宇,心说这二位倒了大霉,过来就得受着恶心,大伙有一点倒是认的,朱达这次只怕是吃苍蝇了,恶心的要命却也只能受着。
为什么打你,说清楚了。朱达没理会众人反应,只是冷静着询问。
刚回到庄子的王井满脸委屈和激愤,看着朱达的眼神也全是求助,但到了现在却冷静不少,双眼低垂尽量不去看朱达,腔调略有几分空洞的说道:老爷吩咐过,遇到市集村镇要去吆喝宣讲,说县城这边过路休整便利,别处都还好,可在这王家屯的时候却被几个人拦住,小的人少又是外来,也不敢和他们计较,但这伙人拦着小的不让走,小的报出老爷的名号,那些人倒是不敢造次,把张巡检喊了出来,没曾想那人出来后就是喊打,还说什么‘有我老张一天在,怀仁县的事就轮不到外人来管’,小人没奈何只能求饶,他们把小人的牲口和银子都夺了去,小人要饭才跑了回来
说到最后,王井咬牙切齿,呼吸不稳,任谁被人暴打这般对待,都不会平静无事。
我会替你出这口气!朱达说了一句,说完之后却是挥挥手说道:来个人带王井去休息,其他人各忙各的。
众人一直盯着朱达,听到这说法后倒也没有太多波折,就是这么散去,家丁们脸上有失望,差人们脸上有戏谑,没人觉得朱达真会为王井出这口气,因为朱达刚才那句话说得太平淡了,平淡的好像是敷衍。
可大家的情绪也就仅此而已,主家是天,奴仆是地,奴仆受了委屈,主家安抚几句已经是好心宽容,不能指望太多,之所以失望和戏谑,或许大伙以为这位年轻老爷有些不同,现在看来也是寻常。
朱达面色平静的回过头,又是追问说道:那个周寡妇纺纱织布的本事怎么样?
常凯愣了愣,随即回答说道:那真是不含糊,当年别家婆娘只能织出一色的布,周寡妇能织出花样来,卖的价钱都比别家贵了三成,当时四里八乡的有念叨,说谁娶了这样的婆娘,日子都要过得滋润。
你连这个都知道?朱达诧异的问了问,这周氏固然出色,可也到不了国色天香的地步,传闻琐事没可能让差役们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常凯嘿嘿笑了几声,解释说道:当差就有这个好处,咱们沾花惹草的勾当不做,可打听打听闲事总没什么。
说完几句闲话,常凯收起笑容提醒道:朱兄弟,张巡检这可是冲着收地来的,想要在这里面要份好处。
如果真要立威或是结仇,那王井就没有全须全尾回来的道理,只怕非死即伤,就这么痛打一顿还带了话,这张巡检的目的很容易猜到,想在收拢无主荒地的大利上分一杯羹。
秦举人和怀仁县各方势力相谈,就是愿者上钩的态度,你得主动登门道贺恭喜,才会笼络进来,如果开始就无动于衷,那秦举人也不理会,想来这位张巡检开始有些拿大,始终等不到音讯之后才有这样的举动。
不需要如何精明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常凯觉得朱达应该能想到,但看着朱达只追问周寡妇的架势,还是提醒了句,至于那王井,常凯也不怎么在意,上下尊卑是有体统的,朱达没做表态也是正常。
难得的是创新。朱达念叨了一句,在保守闭塞的环境里,能做出和旁人不同的花样来,这的确不凡。
说完这句,朱达看向常凯,表情平静的询问说道:讨要这周寡妇的张巡检和打王井的是一个人吧?
前后话语没有关联,常凯听到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却觉着凉气自脚底升起,充斥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一个人,朱兄弟,这常凯迟疑着说出,又迟疑着停住,他也不知道怎么劝。
朱达没理会常凯的迟疑,只是点点头,开口说道:这个周氏由我来护着,你和那老李说清楚,他会要银子或是舍不得吗?
给他个胆子,本就是露水鸳鸯占便宜的,现在巴不得脱手,再说了,在这县城内,还由得他说话吗?常凯很是随意的说道,那张巡检或许鞭长莫及,可在县城之内的谁还在意。
朱达点点头,尽管他的神情颇为淡然平常,可常凯却是浑身不自在,一时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犹疑片刻才说道:朱兄弟,有些事不急在一时。
我晓得,明日里一切照旧,记得去催催张家的农具和器械。朱达回答说道。
难民今日里照旧是队列训练和劳作,这并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事,情况比昨日好了不少,但看着依旧混乱不堪,反倒是家丁们变得整肃些许,有基础有经验和从零开始毕竟不同,这训练开始还有趣味,很快就让人感觉枯燥,就是简单的重复,而且不能出差错,朱达也没有丝毫的心软手软,上午下午鞭子抽击的啪啪声响和惨叫让庄丁们听得心惊肉跳。
出乎难民们预料的是早饭午饭的质量没有下降,油盐很足,数量甚至有些许增加,虽说下午还是会饿,可这趋势让人兴奋,有家有口的更是卖力表现,他们未必觉得这有什么意义,甚至以为这是在做戏让老爷高兴,可能让家里人吃饱穿暖,孩子欢笑,做戏也就做戏,一切按照要求来。
表现最出色的是家丁中几位核心以及付宇和孟田,付宇和孟田甚至比家丁们表现的更好些,但被朱达夸奖之后,每个人脸上的欣喜都不怎么足。
上午训练,下午训练半个时辰之后就开始忙碌,清理田庄里的垃圾和杂物,搭建窝棚,修缮房屋,倒是让田庄的庄户们很高兴,难得看到田庄这么干净的样子,其实在朱达带着难民过来之前他们都很担心,觉得难民会祸害这个庄子,会让大家本就不宽裕的日子遭殃,没想到得了好处,年轻庄户甚至想着要不要跟着做戏操练,妇人们也想要羊毛来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赚到外财。
忙碌有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天黑之前,城里送来了两车器械,这让劳作的效率大大提高,朱达又让付宇统计了会手艺的难民,难民们没有那么多的提防和戒备,也意识到朱达可以给的好处,都是实话实说,没什么隐瞒。
朱达这一天也没有回去,周青云来了次之后带着轮班的家丁回返,让人意外的是可以回城休养几天的王井没回去,反倒是跟着大伙操练,别人劝他,王井斩钉截铁的回答说道:又没有伤筋动骨,别人练我也不能闲着。
第二天又是这么过去,朱达还是留在庄子里,和大家吃住一起。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张大锤的巧思
云色如铅,天阴欲雪。
难民们训练和劳作都很有劲头,因为饭食的量增加了些许,人越吃越饱,精神状态自然跟着变好。
可家丁和差人们的情绪看着就好像被天气影响了,家丁们脸上不见笑容和振奋,差人们则是面色古怪,彼此交换眼神示意,还有人面带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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