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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璧人撩我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酥苏酥

    幸得霏霜真是累了,半推半就的,他索性顺水推舟地把手一松,瘫倒在床上。

    这下是真真无力动弹,连翻个身子的力气都没有,活生生是“鬼压床”的模样。

    他用余光瞥了瞥霏霜,好在她已经轻轻打起了呼噜,否则见到自己这般样子,非得教训他一顿不可。

    卫玠在心里默念着赶紧恢复体力,至少在太阳升起来之前,至少在她一觉睡醒之前。

    结果这如意算盘又落空了。清晨阳光正好时霏霜起身了,卫玠竟还未能入睡,更别提恢复气力了。索性把眼睛一闭,佯装睡觉。

    他好像耳边听到霏霜轻轻的笑声,紧接着脸颊上被淡淡地亲了一口。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霏霜乐道:“你还不起?装睡做什么?”

    卫玠不敢说话,只要张嘴,他的声音就能暴露他的虚弱。赶紧平缓呼吸,装得真是在睡。

    霏霜并不强求他,帮他把被子盖得严实些,自个儿梳妆打扮去了。

    趁着个小仆役进房间拾掇的时候,卫玠猛地睁开眼来小声唤他:“元宝,来这。”

    元宝十五六岁的年纪,憨厚老实的性子。平日大家都让着,由他吃得最多,因此走起路来真像个实实的金元宝。元宝凑到主子床前问他:“主子吩咐元宝做什么?”

    “去,看看我的神仙茶放哪儿了,给我泡一杯来。”卫玠边喘着气说话边用余光去看霏霜有没有回来,声音很低很低,“记住,这事千万不能叫你霏霜主子知道。”

    元宝“噢”了一句,也不知懂没懂就快手快脚地出去了。卫玠还想多吩咐几句,可是他一走远,自己用力喊出来的声音都没法传到他那儿。

    这神仙茶不喝的时候可真是恼人。

    好容易把元宝盼了回来,手头端了盏茶水。

    “快,快喂我喝。”卫玠急促地催道。

    元宝老老实实地扶他起来,把茶水从他嘴里灌下去。

    卫玠才喝一口就觉不对,气得叫道:“这哪里是神仙茶?”

    不过他实在太虚弱,以致于生气的样子还是像在小声吩咐,元宝也自觉把声音压得小小的为自己辩解道:“我看上头就写着神仙茶呀,霜主子亲笔写的字。”

    卫玠再度瘫回床上,这回儿要完,霏霜早设好局等着他进去呢。

    果然不一会儿霏霜便到了,语气里带些不满:“是谁让你沏的神仙茶呀?”

    元宝不敢供出主人来,可是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下去!”霏霜斥道。

    元宝就像个金元宝那样滚走了。

    卫玠继续装睡,如今除了装睡也没第二条路可以走。

    霏霜爬上床,用肘子支着身体,把头凑近他的脸颊。

    已经能触碰到他鼻间呼出的气息了,这才真真切切察觉出他呼吸的困难来。

    霏霜急了,摇摇他:“你别睡,怎么回事?”

    卫玠只好睁开眼睛,满眼愧疚地看着她,还是不敢开口说话。

    “你从哪里得的那茶水?”

    “朱宫坊。”

    卫玠张嘴就把霏霜吓了一跳,这声音便是七八十的老翁也不至于如此沧桑无力呀。

    她追问道:“喝了几包?”

    卫玠答:“一包。”

    他心里想着,要说自己昨天一下子喝了六七包,不得被她骂死啊!

    霏霜沉下脸来:“我刚刚找大夫看过那茶叶,里头洒了五石散,少吃可以养生,多吃便戒不掉。好在你也不算多吃,忍过这一时便能戒掉。”

    卫玠只好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其实没底。

    霏霜早命人熬好稀粥,此刻端来正热气沸腾,将他扶起一口口喂他吃下。

    卫玠蠕动苍白干裂的嘴唇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喝的那茶的?”

    霏霜乐道:“要没喝那茶,你平日哪有那么好功夫。我那时就知道了。”

    直说得他脸一红,不过比起脸红,此刻更是煞白得可怕。

    霏霜心疼地抚着他尖瘦的脸庞:“怪我不好,若不是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早该坚决制止你喝那些什么茶。”

    看着她眼中的怜惜之意,卫玠不由地想像从前那样紧紧拥住她,那才是对她最好的回应。可是现在,现在真是连手都抬不起来。

    霏霜喂他喝完粥,又帮他擦拭嘴角的粥渍,最后才轻缓地扶他躺下来。

    他更受不了这待遇了,堂堂七尺男儿反倒全要她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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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玠总算攥足点力,想拉拉她的手,却只能握住几根手指,随后还滑开了去。霏霜马上体会他的心意,伸手过去将他握紧,把头侧下问:“你想要什么?”

    “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碰那茶。”卫玠用自己最大的声音说话,听起来还是像蚊子一样细。

    霏霜欣慰地道:“那当然。以后你要再敢碰,我非把你扫地出门不可。”

    用了五石散的人身子无力,精神却是亢奋不已,是以卫玠总难睡得着,如此循环反复只会越来越累。霏霜只好请大夫开了安神的药,然而毕竟不济,只好使出各种土方法来。

    这最常用的那招便是在他手心反复写他的名字,边写边问:“是谁?”

    卫玠答:“我。”

    霏霜再写,卫玠再答。

    本以为这样能够让他沉入梦乡,结果卫玠冷不防来一句:“你写我名字真难看。”

    霏霜火了,狠狠瞪他一眼。

    卫玠受了惊,赶紧把眼闭上。

    霏霜接着写,接着问,只是换了问题:“好看不?”

    卫玠反复答着:“好看。”

    反复答得多了,人便恍惚地见周公去了。

    卫玠躺了两夜三日,霏霜也陪了两夜三日,待得第三天夜里,卫玠身上的气力已经恢复了十之**,能下床走动了。

    这回儿轮到霏霜困得瘫倒在床了。她不愿假手仆从服侍,几日来都是亲力亲为全凭一口气撑着,现在见他无恙,一口气松懈下去,各种疲惫接踵而来。

    卫玠可算能如愿以偿地用自己的手主动拥着她,像她哄他入睡那样哄她入睡。

    他在她手心里写的是“霏霜”两个字,他还是习惯叫她这个名字。

    “是谁?”

    “我。”

    “好看不?”

    “好看。”

    “是谁?”

    “我。”

    “好看不?”

    “好看。”

    ……

    卫玠并不懂得诀窍,把两个问题混着问。再加上他有意卖弄自己的笔力,每次都要换种新写法。霏霜一会儿答这个一会儿答那个,一会儿见他这样写一会儿见他那样写,脑子被调动得兴奋起来,反而睡意全无。

    卫玠见她越答约有精神,急了:“你怎么不睡觉?”

    霏霜偏不与他说其中的秘密,倒是挺享受掌心被他指头划过的感觉,笑道:“我就睡着了,你接着写。”

    卫玠挠挠头,写了百来个“霏霜”,有些想不出新的笔法来了。

    霏霜调侃他:“怎么,我的大书法家也有笔穷的时候呀?”

    卫玠急道:“哪有!我还有好多笔法没使出来呢,你等着。”

    他继续抓耳挠腮地想啊想,不觉身上悄悄浮起许多红色的斑点,胸口有股巨大的热气正在酝酿起来。

    ☆、迁延不愈

    卫玠不想在她面前显出急躁的一面,强忍着胸口和肚里的烫热再往她掌心里写下几字,这次可是毫无章法,甚至都认不出是那两个字了。

    霏霜笑道:“你是写得自己困了吧?”

    卫玠正好找个借口走:“是是,你先歇着,我出去透透气。”说着帮她理了理被褥,便自个儿出去了。

    他灌了几杯水,身上的热浪丝毫不退。直觉告诉他,这情形非得喝些神仙茶才能压下。

    就在这念头要起来时,他狠狠捏了自个儿胳膊肘一把,说好的保证不碰呢?

    得想办法把注意力转移开才是。他推开书房的门,盼着写几个字能消解掉身上的难受。

    可这种难受却不似从前那般是种精神兴奋力气使用不尽的充沛,而是一直牵引到肠子里带着五脏六腑一齐悬在半空的渴求,他渴求能有一杯茶水下肚,将整个干旱的腑脏滋润如初。

    手中的笔写下再多的字也无法满足这种渴求,反倒让他更为焦躁不安。如果不是心头还残存半分人性的光辉,恐怕桌上砚台里的墨汁都要被他仰头灌下!

    身上的小红点越来越密集,左胸肌和胳膊上的皮肤俱被抓出了血。千万条小虫在他的血脉里蠕动,就要将这副身躯吞噬殆尽。

    他终于再忍不住,声嘶力竭大吼一声过后,将书台上的笔墨纸砚尽数扫楼在地。

    守夜的元宝正偷偷坐在门廊下打着盹,被吓醒时歪了歪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才慌忙爬起往书房赶来。

    他几乎从未见过主人这般模样,敞胸露怀,披头散发,一袭白衣被墨汁打得斑斑点点凌乱不堪,指尖的长甲上沾着刚刚抓破皮肤带着的点点血痕。

    一本书飞也似地朝他砸来,撞在旁边的门框上。

    这会儿小胖子彻底被吓瘫了,边使出吃奶的劲头往外跑,边大声吼着:“来……来人啊!杀人啦!”

    府中的家丁丫鬟以为来了窃贼强盗,纷纷取了家伙赶来。

    正巧遇着夜里追着元宝跑的卫玠,二话不说围上去一阵猛揍。

    元宝这才想起提醒大家:“别,别打了,那是卫主子。”

    众人一看可不,好在这样也让卫玠安静了下来。

    城里的孙大夫被连夜请到府里给卫玠看病,得出的结论还是那四个字:“气血两虚。”

    霏霜也不隐瞒,把他服用五石散的事情据实以告。

    孙大夫捋捋胡子:“近来一次服了几包?”

    霏霜答:“一包。”

    孙大夫道:“定是谎言。若是只用一包,上次力气复原了便就无事,断不可复发得如此迅猛。依老夫看,不下三包。”

    孙大夫还真是乐观了,事实上卫玠服了这个的一倍。

    霏霜忙问:“当如何治好?”

    孙大夫摇摇头,面露难色:“难。”

    “如何个难法?”

    “难在卫公子能不能自个儿忍住。他若能既忍住这几日不用,又能忍住身上诸多苦痛,便挺过去了。只是……”

    霏霜最为关心他欲言又止的部分:“只是如何?”

    “恕老夫直言,打老夫年轻时便见有人打算挺过去,后来要么重新服用,要么熬到一半自残而亡。鲜有人真能挺过去。”

    霏霜望了望沉睡中的卫玠,心里头颇为不忍:“要不,我命人将他捆住,再往他嘴里塞些布团,或可免他自残。”

    孙大夫摇头:“前朝的金乡公主也是这个打算,可也救不了她丈夫的命。就在喂饭之际,那人咬舌自尽了。”

    霏霜被吓得心惊肉跳,忙道:“那,那便重新用药。可惜家中的五石散早被我毁去,烦劳先生为我觅些新的来。”

    卫玠不知何时醒转过来:“不,不吃。”

    他又恢复了气若游丝的模样,这会儿眼皮都被抬不开了。

    孙大夫忙过去再为他号一脉,脸色要好些:“卫公子也是奇人,竟自个儿挺过来了。”

    其实他只诊过喝三包的,没碰上喝六包的。五石散这等物事服用得越多,而后迁延反复的次数也就越多,并且一次比一次来得险要。此刻这般断言,未免乐观了些。

    霏霜喜极而泣,话都说不出来。

    “别哭,是我不好……”

    卫玠很想动一动,哪怕拉一拉她都好,可惜依旧是软绵绵的使不出力。

    孙大夫既觉得卫玠无恙,大笔一挥留下几个潦草的方子,千叮万嘱切莫感情大起大伏,就此离去。

    卫玠躺了几日,终于又可起身活动。

    霏霜这回儿警惕得很,去哪要么自个儿跟着,要么让下人跟着,生怕他又出来什么乱子。

    七八日过去,平安无事,仿佛神仙茶的功效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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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玠精神恢复了大半,也能沉下心来,于是又想着去临摹爷爷的书帖。

    霏霜照旧伴在他身旁,明着说研磨伺候,实则还是有几分担忧。

    卫玠的神色显得极为平静,书能养心,戒骄戒躁,总归对他病情有几分好处。

    霏霜却不曾想到卫家书法重气重势,笔力一出胸中气焰猛涨,笔力一收心头余波未平,最是不利于情绪和缓。

    卫玠只道自己已经全好,浑然不在意,一幅幅写下来,身子又略微觉着发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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