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璧人撩我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酥苏酥
他伸手扯了扯衣襟,让凉风进来。
霏霜才察觉不对,忙劝他:“坐下歇歇。”
卫玠也感觉到了不适,乖乖地往椅背上一靠,深深吸气。
霏霜寻思着找把扇子给他吹吹风,便伸手往桌屉里摸去,不料上次卫玠大肆破坏后下人们拾掇间已然把许多物事换了位置,以致于她一摸便摸出张字帖来。
那是钟家的《遗容赋》。
卫玠瞧见心里头一震,那是钟翰当年送给他的。霏霜见到此物,怕是又要感伤了。
霏霜竭力克制住自个儿的感情,只是把帖捧在手中看了一遍又一遍。
然而这动作对卫玠来说可是百般煎熬,他可没忘了上次她得知自己是中书阁主之后是怎样的反应。
他瞥着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担心下一刻她便会歇斯底里离他而去,可他又不敢中途打断她生怕那一刻的歇斯底里会提前到来。一切的担忧与焦虑都积聚在心底里,撞动着胸怀里亢张的血脉。
呼呼的热气从各个身体各个毛孔中冒出,也要从眼里、鼻里、口里喷发而出。
霏霜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望了那幅字帖许久终于将它放下,释然地舒出口气。
那边卫玠的情绪已经失控,只听四周哐当几声,桌台上的物事又被扫落一大片。
“把帖子给我!”卫玠冲她吼道。
看着他疯狂的样子霏霜哪里敢把家传的宝贝给他,掩在身后退了几步。
却不料这个举动更是刺激了卫玠,丧失理智的卫玠跃前几步,便要夺帖。
两人争执之间《遗容赋》装裱脱落兼且一断为二。
霏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截帖子被甩到一边飘飘然落下,眼泪都掉下来了。
不过此刻她仍是惦记卫玠多些,只好强忍着抱怨,好声好气劝他不要急躁。
卫玠体内的药散功效上来哪里能停下得那么快,毁完一帖后还待毁旁的帖子,不多时,书台上他方才所临仿的帖子都已化作漫天纸屑纷纷然落下。
他红着眼睛,最后把目光落在卫瓘的《顿首州民帖》上。
霏霜知道他要真毁了这帖,事后醒过来时定要后悔至死的,于是抢一步拦在前头阻住他的手。
卫玠将她推到墙壁上,恶狠狠地道:“让开!”
霏霜已然抵上了那幅帖子,自知一让此帖非毁不可,坚决地摇着头。
不料发狂的卫玠竟掐住她的脖子,这次声音更加威厉:“滚!”
霏霜越来越透不过气,手指不停使唤地在墙壁上扒着,脑袋一昏,竟是把什么东西给扯了下来。
卫玠手一松,退后几步,面容极为痛苦。
霏霜身上更是难受,剧烈地咳嗽起来。
“呃……呃……”卫玠抱着头难受地呼号着。
霏霜也顾不得看自己扯落了什么东西,待得稍稍缓过来些便凑到他身旁好生抚慰。
卫玠像是恢复了些许理智,痛心地抚着她的颈部,又一面劝她赶紧离开。霏霜哪里肯走,反而拥他拥得紧紧的,全然被他身上的热气笼罩着。
卫玠的呼吸变得平缓许多,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
趁着他还余下几分气力没整个往自己身上倾倒,霏霜赶紧引着他往地上坐下。
“你靠在这一会儿,我去找下人来。”霏霜扶着他倚着墙。
卫玠喘着粗气,拉了拉她的袖子:“别走。”
她还道他是迷糊了,解释道:“我马上回来,不会去哪。”
卫玠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字帖:“你看……看那……”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是刚才被她扯落在地上的《顿首州民帖》,已然半个地被翻落在地的茶水泡湿。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意识到这周要每天更每天更才能够榜单要求耶……小黑屋快走开!
☆、散发抽簪
谁也料不到卫家那幅绝世名帖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发黄的茶水还在帖上不断蔓延扩张,到后来整个地将字帖浸湿。而更要命的是,霏霜发现自家的《遗容赋》被盖在卫帖下面,水渍漫过来之际将它也一并毁去。
就像当年卫瓘杀了钟会那般,自己也不免身死家破。
霏霜握紧卫玠的胳膊,一来是她自己不免感伤,二来更唯恐卫玠又再发起狂来。
卫玠一面喘气一面朝霏霜急道:“快拉我过去看看。”
霏霜只安慰他:“别这样,我们出去吧。留不住的终归留不住,好不好?”
卫玠摇头:“不,不,你字帖遇着水好像显出字来了。”
霏霜听得一惊,先自个儿探头去看,只见得经水浸湿后,《遗容赋》的字迹已经透到《顿首州民帖》上头来,两帖笔迹交融混合乱成一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字在里头。
卫玠咬着牙把身子挪动过来,将手指落在帖上比划几番,顺着他手指的笔路看去,不难辨出上头乃是“散发抽簪”四个方块字。
说来也是诡异,那四字既非钟笔写成,也非卫笔写成,想遍天下的笔法竟无一路能拘束此两字,更似蔡文姬故居匾额上那个真情流露毫无章法的笔触。
尽管两人都不喜欢这样的笔路,乃至觉得它们幼稚非常。可是却不能说这四字写得哪里不对,相反它们横看竖看竟是挑不出半分毛病,即便要改也是无从下手。因为无论改动何处,都要将整个字颠覆过来。
两人俱看得入了迷,一个忘了去叫下人服侍,一个忘了身上的疲惫。直到第二天阳光起来落在那几乎干了皱巴巴的书帖上面时,两人才幡然回过神来。
霏霜只觉那四字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沉吟良久。
卫玠提醒道:“李夫人那里,抽簪堂!”
霏霜这才想起,当夜李夫人与她讲起堂上匾额字样的来历时,确乎说明是祖父所送。她瞧着卫玠憔悴苍白的脸庞,忙打断他:“别想了,你快上床歇着去。”旋即唤来下人扶他睡下。
卫玠兴奋地合不拢眼,连连道:“爷爷留下这四字定然别有深意,我们改日去寻寻李夫人好不好?”
霏霜推了推他的胳膊:“先睡觉再说。”说着也不答话,只将手横搭在他的腹下,将头斜斜地靠着他的肩膀,就此沉沉入梦。
睡到一半又被卫玠闹醒起来,他看来激动得很:“我想到了,是八阵图。”
霏霜忍不住抱怨一声:“你是药劲又起来了?”
“不是不是,人人都说我爷爷藏了八阵图的秘密,那一定是藏在那四个字里面!”卫玠像是一下子恢复了体力那样,从被窝里爬起来,欢喜道:“我要去一趟汝阴。”
霏霜拦着他:“不行,你还没全好呢。”
卫玠一面穿鞋子一面急道:“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我得拿了图纸回来才行。”
“什么紧要关头?”
“赵王早有不臣之心,意图废帝自立。早晚又得兵戈四起,我得取了图纸助司马乂去。”
只说话间,他就把衣服套上,却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也站不稳。
霏霜忙扶他坐到床上,责备道:“你看你这样的还寻什么图纸?听我的,养几天再出去。”
卫玠只好随她说的又躺下,不过心有所挂的他根本就是夜不能寐。熬了几天,霏霜终于愿意放行,不过条件是两人必须一齐过去。
汝阴城离着洛阳也不远,比起几年前更显得繁华许多,这都是李太守治理有功的缘故。
李夫人的抽簪堂也越发兴隆,对面那间隐榆堂已然不知所踪。
霏霜知道那定是卫玠这个新中书阁主给撤了去的,连带着城中所有的出售伪字的生意都一并撤去。如今的汝阴城,恐怕是全天下伪字最少的地方了。
以前跟卫玠交好的几个抽簪堂弟子如今都能独当一面开堂授课,进着正堂里正巧逢着他们,二话不说便引两人去书房见李夫人。
李夫人两鬓平添不少银丝,可是神态容颜依旧端庄有度,她俯身案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字,任凭书房大门敞开着,也不顾旁人进进出出拾掇房间。
她写的是一个“钟”字,用的钟家笔法。
她的弟子们也跟她达成默契一般,不怕打断老师写字,径直与她道:“老师,您还记得小虎和霏霜吗?他们来看您来了。”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老师手中的笔竟然顿了顿,随后被搁到一旁。李夫人抬起头来,见着两人,含笑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们一块儿来看我来了。”
谁家璧人撩我呀分节阅读74
霏霜瞧着她台上未写完那字,不由百感交集,与她拱手行礼:“晚辈钟筠,向前辈问好。”
这可惊了旁边那几名弟子:“霜姐姐,你,你莫不是颍川钟家的那位……”
霏霜这回可不隐瞒:“正是。”
这几人无不汗流浃背,庆幸当年没凑着杜瑶一起和霏霜过不去。
李夫人面不改色:“你认祖归宗,很好,很好。”
她把目光转向卫玠,好像盼着他也说几句似地。
“晚辈卫玠,拜见前辈。”卫玠深深一鞠躬。
那几人更是合不拢嘴,敢情以前那个狂妄的小虎真是卫家笔法的正统传人!
李夫人很满意:“你既然认了身份,今后再与你切磋书法,便是和卫家相较了。”
几人寒暄半日,终于把旁人都支开后,霏霜开始切入正题:“敢问前辈,先祖父可有什么物事遗留在这?”
李夫人虽然古井不波,可是眉角仍止不住跳了跳,口里答的却是:“没有。”
卫玠不信,追问她:“这件东西对我们两家人都十分重要,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不料李夫人却一改和颜悦色的面目,板起脸来:“是钟家的倒也罢了,与你卫家何干?”
霏霜抓住机会问下去:“前辈这么说,便是承认扣着我们钟家的物事了?”
李夫人冷冷地道:“你既与他在一起,便是卫家的人。给了你也就给了他,我断不应允。倘若你祖父在世,也决不应允!”
“为什么?”
“钟卫两家,不共戴天!”
李夫人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声响久久地在空悠悠的书房里回转着。
许久她面色惨白地瘫坐在椅子上,摆摆手:“老身也不该与你们说这些。前几代的恩怨,不该牵到你们身上。你们好好回去过日子吧。”
霏霜既来和卫玠要图,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便道:“倘若前辈说的是卫瓘杀害先祖父的事情,晚辈已然知晓。彼时是先祖父被权势迷昏了头脑,妄图反叛才遭此祸,说来也怪不得卫家……”
“住口!”李夫人猛然起身,一记耳光已经落到霏霜脸颊上。
卫玠慌不择路地把李夫人往旁一格挡,不料动作大了些,推得她跌倒在地。
霏霜急忙过去扶她,不料李夫人坐在地上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扇来。
她还要再打时卫玠捏住了她的手:“前辈,你有什么仇什么恨冲我发便是,是我的祖父害死了钟会前辈!”
李夫人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堂里的弟子听见书房响动纷纷过来,见李夫人跌倒在地干生气,自以为是两人对老人家动手,登时义愤填膺地围住两人。
李夫人替两人开脱道:“不是什么大事,人老了,步子不稳而已。”又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两位没什么事便走吧,抽簪堂不留客。”
霏霜还想再劝她几句,卫玠忙拉了她起来,两人冲李夫人行个礼道别,匆匆离了堂去。
卫玠心疼地抚着她的脸颊:“疼不疼?”
霏霜顶着红肿的脸摇摇头:“没事没事,回去拿热水敷敷就好。”
卫玠凑她凑得近近的,往她脸上吹气,也不顾大街上众人投来的艳羡目光。
霏霜只觉难为情极了,忙道:“我们先找个住的地方再说。”
卫玠只乐呵一笑,便引着她进了离抽簪堂不远的一处古玩坊,只取出个银牌子一晃,掌柜的马上点头哈腰地领着两人进了里屋住下。
霏霜奇道:“这也是中书阁的地盘?”
卫玠将毛巾泡在热水里浸湿,又提起来拧干,轻轻往她脸上敷上,语气间颇有几分得意:“怎么样,是不是比起从前单做字帖生意的要好?”
霏霜笑着骂道:“你造假还有理了?”
卫玠一面轻轻贴着她的红肿处一面答道:“这东西本就没什么真假,真喜欢的不过图个喜欢,假喜欢的活该上当。”
他这些个道理跟钟翰的越来越像,果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卫玠补充道:“其实多亏司马乂的提点,否则我也不至于想到这些。若能拿到八阵图,我定要还他这人情的。”
霏霜倒也犯愁:“可是不知李夫人怎地那么激动,你说,我们的祖父究竟是如何恩怨?”
卫玠从包袱里头取出那两幅残破的字来:“也许,答案就在这里头。”
☆、覆雨翻云
那两幅字被茶水浸泡过后粘连到一块儿便不可再强行分离,卫玠便将它们一齐裱起带在身边。此刻茶水已干,上头“散发抽簪”四字也就见不得了。
霏霜问他:“你是说,我们再洒些茶水上去瞧瞧里头有没有别的字?”
卫玠摇头:“那晚我们看了一夜也只能看出这四字来,要么是里头没旁的,要么是我们眼力不够。现在再洒水也无什么用。”
霏霜凝视着破损的两幅字帖,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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