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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久欢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樽白

    我终究辜负了这个名字。

    恍惚中,我看见有人从茫茫大雪之中缓步而来,身如玉树,在没有明月的夜晚,披着一身清辉月色,身上穿着那件我亲手缝制的鸦青色锦袍,棱角分明的轮廓,温柔浅笑的眉眼,还有那只永远向我伸出的手掌。

    我知道,小川从来不会骗我的。

    第十三章 绝情之崖(1)

    茶水咕嘟咕嘟沸腾着,氤氲白雾之中,雪白的梨花随着水泡起起伏伏,淡淡地香味弥散开来。

    大家都在竖起耳朵听八卦。

    钟如意刚要开口,眸光一转,抬手将一旁竖着耳朵听陛下八卦的宫女们都屏退,幽幽地道:“他那时身体很好,可后来,母后逝世,他被卷入一场又一场无止境的暗杀和毒害,终究年纪小,伤了身子,坊间这才有传言说他活不过而立之年,这些都是真的,从来都是真的。”

    慕晚心中一紧,原来是真的,而立之年,那也就是说,还有三年。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你觉得他当年接你入宫本就怀着不好的心思,后来对你好,大概也都是为了迷惑慕相,如今慕相已倒,你没了用,他便转身立了莫许为后,是吗?”

    慕晚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阿晚,你应该了解他的,以他的性格,不论你对他有什么用,只要你入不了他的眼,便近不了他的身。可你扪心自问,这几年他待你如何?我只告诉你,我看着他长大,从未见他为谁奋不顾身到跳崖相救,也从未见他如此掏心掏肺的宠爱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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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跳崖相救。

    那大约是她人生中最惊险的一件事了。

    慕晚想起往事,眼眶渐渐发红。

    钟如意喝了口茶,再次幽幽开口,“还有件事,你想必不知道,导致阿衍身中寒毒活不过而立之年的,是你父亲,楚国的慕丞相。他没有告诉你吧?”说着,她渐渐笑了,“他自然不会告诉你,他怎么舍得你知道这些。”

    钟衍的父皇是她爹所害,钟衍的太傅也是她爹所害,就连钟衍,都快要死在她爹手中了。慕晚想,如果她不是慕宁的女儿,不是相府千金,那该有多好。

    终究,慕宁不想要她这个女儿,她也不想要慕宁这个爹了。

    先帝共有两子一女,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毕竟子嗣少,倒也没有什么兄弟夺位之争。钟衍的母后自遇到先帝后便一路攀升,宠冠后宫,而如意长公主母妃早逝,誉王殿下亲娘又身份低微,是以他们两个都是养在钟衍母后膝下的。

    钟衍的母后薨逝时,钟衍十岁,誉王殿下七岁,如意长公主也才刚满十四。先帝对钟衍的母后用情极深,自她死后不但未再添宫妃,反而遣散了后宫,一心扑在国家上。先帝忙于国事,教养幼弟之事便悉数落到了如意长公主身上。

    先帝驾崩那年,钟衍十九岁,誉王殿下十六岁,已是楚国公认的战神。如意长公主二十三岁,好在先帝圣明,于驾崩前两个月将长公主嫁了出去,这才免了她为守孝蹉跎再三年。

    如意长公主虽然嫁的晚,却嫁了个如意郎君。婚后多年好不容易有孕,如今离产期不足两月,她竟然……亲自来即将要被满门抄斩的相府接她这个罪臣之女回宫,这真是让慕晚,受宠若惊。

    慕晚坐在钟如意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生怕马车颠簸让她有个什么闪失。

    瞧着慕晚那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钟如意噗嗤笑了,“瞧把你吓的,哪里就那么脆弱了,放宽心,来,喝杯茶。”

    慕晚接过茶盏,却没喝,双目炯炯的瞪着她的肚子,咽了咽口水,“皇姐,你觉得这里头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钟如意纤白如葱的手轻轻划过腹部,唇边笑意深深,“都好,我都喜欢,”瞥见一脸好奇的慕晚,不由揶揄道:“你呢,何时替我们阿衍也生个孩子,可要抓紧哦,我很想瞧一瞧阿衍哄孩子的模样呢。”

    话音方落,慕晚果然不出意料的脸红了。

    钟如意笑着捏捏她的脸,继而又说道:“母后薨逝后,阿衍便一直很孤单,直到你进宫,阿衍脸上笑容越来越多,我才算放心了。阿晚,一旦与皇家血脉相连,便再也无法风平浪静,你得快些给阿衍生个皇子,他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慕晚靠在车壁上,却想起了之前长公主提起过的,那件事她人生中最刺激的事情。

    那时她入宫刚满一年不久,三月末,楚国一年一度的春猎。据说往年钟衍只有在秋猎时才会去猎宫住上几天散散心,那年也不知怎的,竟然去猎宫春猎。他素来行事低调,那次春猎随行的女眷除了长公主便只有她。

    虽不知钟衍哪根筋搭错了要去春猎,不过她进宫一年未曾踏出过宫门半步,憋的都快抑郁了,这次终于有机会出宫,开心的就差对酒当歌了。

    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外头空气清新,天气明朗,一路上草长莺飞鸟语花香,让人时时刻刻有一种希望能永远留在这里,不再回宫的冲动。

    她记得那日钟衍带人出去狩猎,她撺掇长公主偷偷溜出猎宫玩,长公主虽不想去,但被她磨的没办法,最终还是去了。她本想带长公主上树采还未熟的青杏,奈何长公主不会爬树,只能在下面捡捡被她扔下来的青杏,后来她觉得无聊,便提议去河里捉鱼,这个长公主虽不会,但她可以教长公主啊。

    于是就在她专心致志授长公主以渔之时,被楚国的死对头南国的太子带着侍从偷偷摸摸包围了。

    南国太子不识得她,却是识得长公主的。

    她们没捉到鱼,南国太子却捉到了两条大鱼。他当即便吩咐侍从给钟衍送信,约他到绝情崖见面。

    绝情崖之所以叫绝情崖,是因为它不但绝情,还绝命。情这种东西,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很难绝,而相比之下,绝命就容易多了,命都绝了,情还能绝不了吗。

    传言此崖深不见底,跳下去必死无疑,当真是绝情又绝命。她被侍从捆吧捆吧五花大绑押在悬崖边,望着踢下去块石头至今未听见回声的绝情崖,眉头突突直跳。自从被南国太子捉住后,她便一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绝情崖名字虽绝情,但崖顶却栽种着大片大片的桃树,夕阳西下,将粉嫩嫩的桃花都映射成了血红色的桃花,大风呼呼一刮,吹的桃花满天都是,看上去凄美极了。钟衍来的很快,他骑着枣红色的马,穿着素白的衣,夕阳将他清冷的眉眼晕染成淡淡的红色,难得的给他添了些暖意。血色桃花肆无忌惮的在他身旁飞舞坠落,整幅画面美的不像话。

    南国太子将她和长公主五花大绑,押在悬崖边,一边一个,离的颇有些远。

    他趾高气扬的瞧着钟衍,要他选一个,选谁放谁,另一个也会在同时被推下绝情崖。

    钟衍母后早逝,长公主一手将他拉扯大,那个时候,换成楚国任何一个人,都能想到自己铁定玩完了。

    聪慧如慕晚,当然也想到了。

    果然,钟衍眉头连皱都没皱一下,斩钉截铁地说放了长公主。南国太子没想到他选的这般快,还在发愣。

    虽早料到结局,但被他这么轻易的放弃,慕晚还是有些气愤,撕心裂肺的喊了声钟衍你这个混蛋,不等押着她的人推便自己跳了下去。

    那时她想着,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与其让别人推还不如自己跳呢。

    只是下辈子,她不要再当女子。

    谁知道在她纵身一跃的同时,那抹素白的身影也一起跃了下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被一双臂膀捞进怀里,嗅到清雅药香,睁开眼,钟衍两眼发红的瞪着她,半晌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傻……”

    彼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钟衍重复了几句你是不是傻,抱着她的臂膀愈收愈紧,又说了句,“小晚,你吓死我了。”他那么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那一刻说出的话竟然带着细微的颤音。

    他说小晚,你吓死我了。

    慕晚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记得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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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个人愿意陪你一起死,你会不会爱上他?

    慕晚只知道,此后时光悠然,世事变迁,她却永远记得那一刻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和那一句带着颤音的,小晚,你吓死我了。

    纵使红颜渐衰,白发如雪,魂归黄土,她也未曾淡忘半分。

    绝情崖底是一片一望无垠的大海,慕晚浸泡在冷冰冰的海水中,不禁想到,传言都说跳下来的人尸骨无存,那些人大约都不会凫水吧。

    崖底的水极为冰冷,不亚于冬日里结了冰的荷塘,而她自从九岁那年病好后便一直很怕水,后来钓鱼把自己钓进池塘,更是有了阴影,幸好钟衍会凫水。

    她每次快要上不来气时,钟衍便会给她渡气。

    漫无边际的深蓝色无穷浩淼,到处散发着各色的荧荧光亮,轻柔的水簇拥包裹着每一寸肌肤,时不时还会有浮游生物掠过鼻尖指缝,她双手紧紧攀着钟衍的衣襟,钟衍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渐渐凑近她,唇瓣相接时微妙柔软的感觉,让她大脑一片空白,整颗心都沉醉在了那片深蓝的海水之中。

    虽然拖着她这么个累赘,但钟衍还是成功拖着她爬进了一个石洞。

    第十四章 绝情之崖(2)

    那石洞距离海面很近,近的时不时就有浪花溅进洞。可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快便被钟衍煞白的面色给冲散了。

    海水很冷,而钟衍体内有寒毒。为了救出她,他强行动用内力,致使寒症复发。

    她以前只知道他身子弱,隔三差五便要喝药,但却不晓得到底是什么病,在那样的情况下了解真相,自然而然的放大了她的恐惧。

    可钟衍却在笑,问他在笑什么他却不说。

    一来二去,慕晚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早知道下面是海才跟着我跳下来的对不对?”

    钟衍笑容一顿,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不然你怎么会跳下来。”虽如此说,但慕晚却忽然松了口气,往后一靠,坐了良久,哼唧道:“那如果下面不是水而是石头,你还是会选长公主吗?”

    四周幽暗阴森,钟衍眸光深深,声音温润如三月里缠缠绵绵的春雨,水润深沁,“以后要相信我,无论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伤害你。”

    慕晚呆愣愣的望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呃?”

    钟衍还是不说话,只是眸光深沉的瞧着她。

    她知道他在看自己,不知怎的,忽然没有勇气抬头看他,石洞里潮湿又阴冷,她身上的衣裳都湿了个透,方才因为心中紧张倒是没觉着冷,如今一松懈,寒意便涌了上来,冻得她全身都在发颤。

    就在她想着两个人靠在一起比较暖和,慢腾腾地往钟衍身边挪动时,钟衍忽然开口了,“不要过来,别靠近我。”

    她那时丝毫没有注意到钟衍说的是我,不是朕,只是愤懑的想着这个人真是太冷太无情太自私了,待她碎碎念着挪回去时,钟衍又开口了,声音颇有些无奈,“我现在寒症复发,你离我越近便会越冷。”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钟衍素白的外袍,她攥着钟衍扔过来的袍子,瞧着他莹白的近乎透明的面色,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就像是有许多蚂蚁在来来回回咬,咬的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她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就攥着外袍冲过去裹在了钟衍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脑袋贴在他胸口,哆哆嗦嗦地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钟衍下意识的推开她,她却不依不挠,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开,一次接一次的扑到他怀中。

    钟衍僵了半晌,才缓缓抬手轻抚着她湿漉漉的发丝,“你真是……犯起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长公主,贵妃娘娘,到了。”

    慕晚回过神,从被挑起的帘幕中看见金碧辉煌的宫殿,深吸一口气,缓缓探出身子。

    刚刚下过雨,天虽然已经放晴了,地面却还是有些潮湿,钟如意拉住欲要回长乐殿的慕晚,唇边笑意浅浅,“走,跟我去见见阿衍。”

    慕晚顿了顿,终是应了,吩咐连翘先带着女儿红回长乐殿,自己带着绫兰同长公主去了嘉福殿。

    正如长公主之前所说的,钟衍或许在最初的时候怀着不好的心思,是为了利用她,可以钟衍的性子,若只是为了利用,怎会做到那种地步。这么些年,他对她有多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到了嘉福殿后,长公主遣了侍卫通报,却只让他禀报钟衍是长公主求见。

    多寿很快便挥着拂子出来了,“陛下早说过长公主来不用……”出了殿门看见长公主身旁的慕晚,多寿蓦地愣住了。

    慕晚抽了抽嘴角,“本宫有那么吓人吗?”

    “没……没有,长公主,贵妃娘娘请跟奴才来。”多寿僵硬了抖了抖,低着头作了个请的动作,引着她们往里走。

    钟衍穿着素白的袍子,衣裳襟摆用浅色丝线绣着云纹,斜靠在楠木椅中,素白的外袍很随意的垂在椅背上,墨发整整齐齐束在头顶的玉冠之中,手中拿着一本书,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书面上,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

    听见声响,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了眸子。

    翩若惊鸿的面容,如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淡然倨傲,像是一片波澜不惊的黑海,却又隐隐倒映着一片浩淼的星河,让人看一眼便无法移开目光。

    慕晚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一旁的长公主轻咳了两声才堪堪回神,然后便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每次看见他大脑都不由自主地一片空白,真是件极为没面子的事情。

    钟如意一手撑在腰间,一手捂着唇,边笑边说:“阿衍,你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了,这丫头每次瞧见你都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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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长公主的话,慕晚一边想着长公主也是这么多年了,一直致力于拆自己的台,一边将脑袋埋的愈发的低。

    因为低着脑袋,慕晚并未发现彼时的钟衍唇边浮出了浅浅的笑意,连周身冰冷的气息也跟着消减了不少。

    钟如意笑了半天,好容易才缓过来,瞥见一旁低着脑袋揪着袖带,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的慕晚,又呵呵笑了,“算了,我看是不能指望着你短时间内给阿衍生个孩子了,连你自己都还没长大呢,阿衍养活你一个就够他受的了,万万不能再添一个。”

    听见此话,钟衍唇边的笑顿时荡然无存,声音也清冷的骇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慕晚蓦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钟衍。

    钟如意也收住笑,“是本宫带她回来的,她是父皇亲封的贵妃,本宫带她回来错了吗?”

    “皇姐身子不便,何必操这些闲心,”钟衍蹙了蹙眉,“回来就回来,来朕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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