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秘书腾云录：抓手

    可她今天的表现太邪门了，完全是一副死心塌地，死而后已的决绝态度。他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那野男人恐怕远不止是教练那么简单，而是另有来头。莫小燕本质上属于蛋白女人，对物质要求挺高，绝对不会为一个普通的健美教训爱得忘乎所以，不顾一切。

    他问，叫什么名字？

    她说，陈兴旺。

    听这名字，杨德水觉得有点耳熟。他熟悉的不外乎这么三类人，一是官场中人，二是商人，三是媒体记者。心里搜索了一遍，一个名字跳进脑海，陈兴达，省高院副院长，正厅级。常用的汉字就三千来个，姓氏常见的也就百家，中国人却有十二三亿，同名同姓的都不知道有多少，相似的更是不计其数，本来并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可陈兴旺和陈兴达长得太像了，要不是练了一身肌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难怪杨德水在巷子看到陈兴旺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脸熟。两张脸谱对上了号，杨德水心里也明白了大半，没准陈兴旺跟陈兴达是两兄弟，莫小燕看中的不是陈兴旺的教练身材，而是陈兴达的副院长身份。

    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杨德水隐约记得，莫小燕参加健美训练不久，便当上了副处长。他故意调侃说，这名字好啊，兴旺发达，洪福齐天，你就等着做阔太太，从此，不怕没钱烧了。

    你少挖苦我！莫小燕哪知道杨德水的鬼心思，眨着眼皮自豪地说，我也不妨明说，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他是挺有钱的，拥有五家健身会所，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怎么也比你一个拿两三千块死工资的公仆要强吧？

    杨德水说，那恭喜你攀上高枝啊。

    莫小燕说，恭喜就算了，你要真有心就把协议给签了。

    杨德水突然问，陈兴旺跟陈兴达什么关系？

    莫小燕吃惊不小，红了下脸后，马上又恢复了一脸镇定，回答说，都这时候了，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他俩是孪生兄弟。

    杨德水彻底明白了，心也寒到极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什么爱情，什么婚姻，那都是骗人的鬼话，说到底，还是利益，为了一己之私。莫小燕这么急着跟他离婚再嫁陈兴旺，无非是看上陈兴达的地位。有了这层特殊关系，日后不怕不兴旺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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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家里的红旗倒了(16)
    陈兴达四十三岁当副院长，是江海省最年轻的厅级干部之一。+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今年四十七岁的他，资历却着实不浅，许多人都说他还会进步。想到这里，他再也没有心思去刨根问底了。继续追问下去，等于自揭伤疤，血淋淋的，很残酷，很无情。他说，再说下去天都亮了，明天还要上班，改天再定吧。说完，抛下一脸惊讶的莫小燕，独自进了琪琪的房间。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回，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5点40分了。他爬起来，快速地洗漱完后，直奔迎宾馆而去。

    突然遭遇情变，原以为自己会寝食不安，而事实上却是一夜无梦，醒来后的精神丝毫不比平时差。或许是因为早知道结局，反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也就是古人所说的“心死”。

    哀大莫过于心死，无心之人，也就无悲无哀，也就麻木了，习以为常了。

    杨德水自用的手机一直关着，直到进了办公室才开机。

    他的手机有秘书台服务功能，手机一打开，留在秘书台的提示信息便一股脑钻了进来，未读短信近一百六十条，未接电话也有五十多个。有人跟他说过，一个人要当了官升了职，特别是重要岗位的职务，就像鸡蛋裂了缝，相识不相识的人都会像苍蝇似地从四面八方朝你飞来，联系你，讨好你，巴结你。

    以前，他不相信，觉得那是危言耸听，经过这两天的检验，他完全信服了，觉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上午开手机看，一来是无聊，二来是心中好奇。婚姻走到尽头，家庭就要破裂了，个人情感低落到极点，他必须从生活中找到新的心理慰藉。一个人要是受了打击，一蹶不振，那等于精神死亡，与行尸走肉无异，久了久之，身体也会跟着出问题。

    俚语说的，树挪死，人挪活，更多的是指精神方面。一个人不管身处顺境，还是逆境，精神一定要振奋，要自得其乐，保持大脑活跃。他开机的目的，就是要看看一个省长秘书到底有多大的吸引力、影响力。

    杨德水当然不会无聊到逐条翻看垃圾短信，他只看个大概，对于不熟悉的人一翻而过，即使是有名有姓的人，也要看熟悉程度决定目光停留的长短。不是他有意要怠慢谁，每个人骨子里都念亲，都怀旧，都会按交情深浅区别对待。在未接电话中，居然有三个是莫小燕打来的，时间挨得很近。她还给他留了短信，说是再不回电就要报警了。

    这婆娘肯定是想离婚想得发疯了。杨德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离婚也用不着报警啊！难道是琪琪出了什么事？琪琪由丈母娘照看着，老人家还算细心，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他心里忐忑，可一想到莫小燕的无情，还是忍住没有给她回电话。

    过了一两分钟，莫小燕又打电话过来，铃声响得特别急促，似乎十万火急。杨德水等了一会，才接起来“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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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家里的红旗倒了(17)
    莫小燕的声音很焦急，你一大早去哪里了？怎么关机啊？

    听到她的声音，脑海中就会反复回放她偷情时的镜头，感觉比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伤得太深，痛得太意外，太猝不及防，太彻底，杨德水觉得他和她之间隔着一道厚厚的玻璃，从此再也不会有真正的沟通。于是，便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上班。

    莫小燕说，那就好。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千万别想不开做傻事啊！

    杨德水这才明白她留言说要报警的意思，原来是担心他想不开自杀。他想，我杨德水要是自杀，岂不正中你下怀，岂不越发成全了你。他说，放一百个心吧，好日子刚开始，就是阎王找上门来，我也得把他撵走啊！

    莫小燕没心没肺，在电话那头笑说，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又说，你不要关机了，关机了，琪琪要有事就联系不上你了。

    杨德水本来想告诉她自己换单位了，调到省政府办公厅，当了省长秘书，借此杀杀她的威风和嚣张。转念想想，又觉得时机还不成熟。过段时间，即使自己不说，别人也会把话带到她耳朵里。想到这里，他说，我换手机了。说完，把新号码报给了莫小燕，并且交代，以后有事就打这号码，老号码很快就会报停了。

    莫小燕不知是天真，还是得意忘形，居然没问他为什么突然换了个这么特别的号码。按理说，她混在官场的日子也不短，应该知道，大凡使用这类号码的人，非富即贵。她说，你这号码挺好记啊。

    杨德水也不跟她多说，自顾挂了电话。

    中午，刚吃过午饭，准备休息的时候，莫小燕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新手机上，对他说，你想好了没有？

    杨德水明知故问，什么想好了没有？

    莫小燕说，除了琪琪的监护权，还能有什么啊！

    杨德水仔细想过这问题，自己昨晚的表现太过情绪化，做了秘书，时间就不属于自己了，琪琪真归了他，根本没法照顾。但要把监护权给莫小燕，他也确实不放心，她连本人都管不好，更别说教育孩子了。最合理的处置还是共同监护，保留随时看望的权利。他说，琪琪完全归你不可能，我是他亲爹。

    莫小燕应该是怕夜长梦多，只想尽快跟他离婚，听他的口气有了松动，就说，我也想通了，反正琪琪大部分时间跟我爸妈一起生活的，我看就维持原状，我们谁有空谁就去陪他，免得口水仗打个没完。当然，协议上还是要说明一下的，你我轮流抚养半年，三个月也行。

    杨德水说，一个月。

    莫小燕说，一个月就一个月，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又说，你查一下账，那三十万上午已经打到你的工资卡上了。

    杨德水说，知道了。

    莫小燕说，下午上班的时候我上你单位签协议，我们顺便去民政局把手续给办了。

    杨德水说，别上我单位了，直接去民政局得了，你说个时间。

    莫小燕说，两点吧，两点怎么样？

    杨德水想，你也忒心急了吧，嘴上却说，行，两点就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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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家里的红旗倒了(18)
    下午两点，两人在区民政局的办事大厅见了面，双方签好协议后，直接交给了窗口办事人员。+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

    按规定，办事员负有调解夫妻矛盾的职责，避免一时冲动，对当事人双方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这个法定程序看似挺人性化，其实是迂腐的旧思想作祟，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有这规定的国度。

    办事员接过协议书匆匆看了一眼后，又随便问了两句，就算走过程序。两人在一些文件上签了字，工作人员收回了他们的红色结婚证。接着，工作人员把莫小燕领到一个房间去拍照。杨德水注意到，莫小燕在进门的那瞬间，裂着嘴在笑。她拍过照出来，轮到杨德水进去拍。他不明白，民政局为什么要把离婚搞得像结婚似的，非得拍照不行，还要把两人的照片并排贴在离婚证上，难道应了那句老话，聚散皆是缘，离合尽欢喜？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没有喜，只有悲。

    拍过照出来，在大厅的休息区等了三四分钟，工作人员喊他名字。莫小燕一直侯在窗口前，手里拿着本蓝色的离婚证书。工作人员递给他一本同样的离婚证书，整个离婚手续也就办完了。

    杨德水脑海里冒出洋河大曲的广告词：世界上最宽广的是海，比海更高远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博大的是男人的情怀。结束语是洋河蓝色经典，中国蓝。他在心里重复着中国蓝三个字，觉得挺滑稽。

    莫小燕开车过来，出门后，她假惺惺地问杨德水，你回单位?

    杨德水不想回答，勉强点了下头。

    莫小燕问，要不要我送你一下？

    他本要说，算了，突然想到这车子是自己用炒古董赚来的钱买的，登记的是他的名字，协议书上也没说归莫小燕。或许是离婚心切，她居然把车子给疏忽了。而他一直心里不爽，也把这事给忘了。车子是马自达六，用了6个年头多了，结婚的时候买的，折价后最多也就十万块钱，他并不在乎，更不会更她争。但莫小燕太张扬，穿着一身色彩艳丽的花衣服，高跟鞋擦得油亮油亮，脸也精心修饰了一番，比当初结婚时还要高调。他便打定主意惩罚她一下，便说，这车子是我的吧。

    莫小燕惊叫起来，你是不是男人啊，一辆破车也不放过。

    杨德水说，破才好啊，它不正是我们婚姻的最好见证吗？我觉得挺有纪念价值。

    莫小燕骂了句，变态！可就是坐在驾驶座不下来。车是旧了些，跑的路却不多，10万公里不到，正是车况最好的时候，驾驶起来特别顺手。

    杨德水说，平时归你用也可以，但我有需要的时候，你不能拒绝。

    莫小燕说，这是什么话呀，你要是天天有需要，那……她气得花容失色，说不出话来。

    杨德水心里发笑，他说，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瞧扁了。实话跟你说，我换单位了，很忙，别说十天半个月用不上一趟车，恐怕三个月半年也未必能派得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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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家里的红旗倒了(19)
    杨德水明明在北京进修，怎么昨天突然回到越州，抓了她和陈兴旺的现行？莫小燕也想过这问题，只是没有深究。+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听他这么一说，便问，什么单位这么忙？

    杨德水说，省政府办公厅。

    她问，什么工作？

    杨德水故意淡然地说，也不是什么好工作，就是给领导倒茶送水开车门，迎来送往。

    她说，哪个单位不要给领导到茶送水开车门啊，你说得具体点。

    莫小燕的智商确实成问题，肯定要吃大亏。想到这里，杨德水就不再跟他兜圈子了，说，给徐省长当秘书。

    莫小燕愣住了，嘴巴张成了“”型，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说，好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莫小燕没有走，而是问，什么时候的事？

    杨德水说，昨天。

    莫小燕长长地“哦”了一声后，问，你早知道了，是吧？

    杨德水故意不直接回答，而是说，问这问那，你烦不烦人哪！说完，径自出了民政局大门。

    莫小燕开车追上杨德水，央求道，上车吧！

    此时的杨德水心坚如冰，拒绝说，各走各的道吧！

    莫小燕失望地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影，杨德水突然觉得双眼发涩，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来，打湿了衣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六年夫妻，他对莫小燕的感情还是挺深的。可现实很残酷，莫小燕几年前就背叛了他，心早就飞到陈兴旺那边去了。

    出民政局办事大厅之前，莫小燕特别对他说，我们离婚的事，希望不要告诉别人。虽然社会进步了，但离婚仍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是官场，容易被人诟病。官场是矛盾交织，利益高度集中的地方，任何一个细小的瑕玼都可能成为你升迁中的绊脚石。在省政府办公厅，他抱有强烈的希望，当然不会把离婚这件事告诉别人，授人以柄，使自己的前程蒙上一层阴影。

    他独自走在路上，心情很快平静下来。原以为离婚后，自己的生活会糟糕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竟有一种突然卸下重负的轻松感。男人与女人，从陌生到牵手可能需要下许多时间，从牵手到分手却往往只需一柱香、一盏茶的工夫。世事多变，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从此陌路，杨德水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莫小燕。刁难一个陌路人，实际上跟自己纠葛，跟自己为难，受伤的还是本人。从昨晚开始到刚才在民政局的表现，自己的形象糟塌得一塌糊涂。

    这是杨德水感情生活中，最灰暗的日子。莫小燕抛弃了他，吴芯也多天没有主动联系他，徐洁梅更是音讯全无，仿佛昙花一现。跟莫小燕分开后的一段时间里，他跟哪个女人都没有联络。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犯错，容易把感情世界搞得一团糟。他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要理智，冷静地反思，理智地对待。容易失去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值得留恋。眼下要紧的是，做好秘书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强烈感觉到，徐东海，徐省长身上有着许多高官没有的特质，做事认真低调，思想敏锐，见解独特，从不人云亦云，泛泛而谈。只要跟着他，将来自己肯定会有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