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见面，杨德水调侃着问，推销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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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送礼是门大学问(16)
年轮到是百无禁忌，大大咧咧地说，怎么会呢，要不免费送你一个，两个也成。+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
杨德水说，算了，你还是留着自己消化吧。
年轮揽着他的肩膀亲兄热弟地说，我怎么闻到满嘴醋味啊，没给你送，生气了吧？
杨德水打哈哈说，醋好啊，杀菌消毒，强身健体，总比玩火好。
年轮说，你以为我愿意啊，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也是没办法。感叹完，年轮又动情地对杨德水说，兄弟啊，我是酒虫上头，要不是你提醒，真要犯方向性错误了。
杨德水问，这么说，你一个也没推销出去？
年轮讪笑着说，那到不是，给韩秘书长送了一个。
杨德水说，这同样是犯错误啊。
年轮嘻笑着说，韩秘书又老又瘦，犯不了错误的。
杨德水说，那可不好说，老而弥坚，瘦子精力旺盛。
管不了那么多了！年轮沉默了一下，问杨德水，老汪没上你这里吗？
老汪指的是汪志诚，他被徐省长召去约谈。杨德水不好跟年轮直说，又不能不回答，就说，没有啊！
年轮向杨德水倒起了苦，这个老汪，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话太敏感，涉及到海州市党政一把手之间的恩怨，杨德水不方便发表评论，只笑了笑，不答话。
年轮看出杨德水的意思，又说，我可不是无中生有中伤人，老汪仗着自己是柳书记的人，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海州的干部对他的意见很大。
老汪其实并不老，五十二岁，十八年前，柳树智在海州当市委书记的时候，他当秘书。有了这座靠山，汪志诚当然是天不怕地不怕。再说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汪志诚长期跟在柳树智身边，难免会沾染上家长式的工作作风。
杨德水还是只笑不说话。年轮就批评他说，你这兄弟，水浇鸭背，滑溜得很。
杨德水苦着脸说，年市长，你让我说什么呢？说老汪不好，说海州一把手面和心不和？
年轮想了想说，你也有你的难处。这样吧，咱们换个话题。
杨德水说，好啊！
年轮说，你看我们准备点什么礼品好？
上级下来检查工作，下级通常都会安排礼品。礼品当然千差万别，份量也各不相同。譬如省厅处室的领导到县里检查工作，一般也就是送点当地的土特产。如果是副厅长、厅长，那情况就两样了，俗一点的送名烟名烟，雅一点的送衣服鞋帽。上升到省部级，送礼的档次又拔高了一大截。总之水涨船高，关键是是看领队的级别、官职的大小。
当然，在特殊情况下，利害关系更能决定礼品的份量。越州市多年前，出现了一起水库垮坝事件，死了几十号人。按照规定，水库垮坝不但要严肃追究责任，而且要通报全国各地。水利部派了一个姓李的防汛办副主任过来调查垮坝经过，当时江海省正经历了一场严重的台风灾害，水库就是在这场台风暴雨中垮坍的。尽管救灾工作十分繁重，江海省省长赵仁奇连续三天陪在李主任身边，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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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送礼是门大学问(17)
国家防汛办副主任，最多也就是正司级，一般情况下，省里派出个副厅级领导陪同，就算很给面子了。+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当时，杨德水还在当记者，赵省长点名让他参与了这起水库垮坝事故调查工作。赵省长的目的很清楚，万一上头认真起来，也好借媒体的力量给地方官员预留条退路。
那一次，李主任收到的礼到底值多少，谁也说不清楚。杨德水只知道，李姓主任每到一处，各地都以礼相待，省里、市里、县里、乡里，层层都彬彬有礼。杨德水作为陪同调查的省报记者，也收了不少礼，合计不下两万块。两万块哪，在当时，比他一年的工资收入还要多！由于江海省方面礼数周全，李主任也礼尚往来，最后在事故调查结论上加了四个字——漫坝失事，并署上了大名。漫坝失事，大水满过坝顶，导致垮坝，实非人力所能阻止焉！有了这张护身符，最后大家都安全度汛，没有一兵一卒受到问责。
这一次送礼的目的不是救死扶伤，而是锦上添花，出手用不着这么阔绰。从检查情况来看，雷部长对海州的工作还是想当满意的。当然，既然是送礼，就不能太寒酸，得按部长级标准来。杨德水略想了一下，问，你们打算送什么？
年轮说，我们也定不下来，主要是档次不好把握，所以来请示你。
杨德水说，我是哪根葱啊，你瞎说什么呢！
年轮说，我可没瞎说，你是第二省长，是省长的代言人啊，我总不能直接去向徐省长要标准吧？
杨德水虽然过去也知道些官场送礼的内幕，但这标准还真不好说，便说，你们做这种事比较多，应该可以拿个参考意见出来吧。
年轮说，这个参考意见不好拿。
杨德水问，你平常接触这种事多，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年轮说，这也没有成规啊，每个领导的风格都不一样，出手自然不一样了。而且，送的对象也不同，有部里的，有省里的，是一视同仁，还是区别对待？总之，这件事有点复杂，标准我无法掌握。
当然，这难不到杨德水，他说，不如照越州的来吧！
年轮问，越州送了什么？
杨德水说，翰萨姆。
年轮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听懂，不解地看着杨德水。
杨德水说，翰萨姆，英语ans的谐音。
年轮这下明白了，批评他说，不就是套西装嘛，读书人，就爱绕弯子！翰萨姆是越州当地的著名服装品牌，10年前就获得了驰名商标，在国内享有盛誉。一套西套，少辄三四千，多辄五六七，甚至上万。
说不清为什么，杨德水对这个大大咧咧的市长竟有种莫名的好感。他说，你没参考标准，我给你提供了参考标准，你还笑话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年轮哈哈一阵笑，笑过后又问，部里省里都这样送的？
杨德水说，那到不是，部里送了六张代金券，省里送了四张代金券。一张代金券一千，也就是说部里送六千，省里送四千。
年轮说，越州人聪明啊！
杨德水不解其意，问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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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送礼是门大学问(18)
年轮说，别看服装的售价高得吓人，其实成本很低，绝对不会超过三成。+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换句话说，越州实际送到别人手里的，也就是一两千块钱。花一两千块的成本，却把广告做到了京城，这买卖赚大了。
哪有这么算账的，杨德水觉得年轮说得太夸张，便说，那你也送自家货好了。
年轮说，我也想啊，可我怕薄了徐省长的面子。
杨德水问，这跟徐省长有什么关系啊？
年轮说，跟徐省长关系大着呢，你没发现雷部长跟徐省长是老熟人吗？
杨德水心里暗吃了一惊，细想起来，觉得还真有那么回事。他们两人刚见面时，徐省长的表现确实有点异常，他不但紧握着雷部长的手迟迟没有松开，而且另一只手还拍了下雷部长的肩膀。这完全不合官场礼仪，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在打招呼。可有一点，杨德水很不理解，徐省长和雷部长一路上并没有表现出老朋友间的特别感情，年轮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杨德水问，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年轮说，你想啊，现在才四月初，离入汛还有段时间，离主汛期更远，三个多月。你有见过国家防总常务副指挥、水利部长在这时候，到地方上检查防汛工作吗？而且带了一大帮人马上山下海，不辞辛苦。
杨德水对年轮着实刮目相看，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市长，实则细心如发，有着常人没有的敏锐嗅觉。难怪人们都说，混在官场的都是人精，这个年轮不但成了精，都快要位列仙班了。这样的厉害角色，自己当然要好好结交。他笑着说，没有，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啊。
年轮说，依我看，他们不仅是老熟人，更像铁哥们。雷部长此行，名为检查防汛工作，实际上是给徐省长送大礼来的。海州是水利大市，我可不想怠慢了徐省长、雷部长，拖了海州水利建设的后腿。年轮毫不掩饰自己的动机。
杨德水说，你连小算盘都打好了，还问我干什么。
年轮说，小算盘是打过的，送什么还真没想好。既不能大包小包地送实物，这样太招摇，也不符合大家的身份，更不能直接送钱，那等于找死。这事还着实难办，所以找你商量。
杨德水说，是不好办。
年轮说，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赶快帮我想办法啊。
杨德水说，海州不是有许多特色轻工产品吗，你就学越州送礼品券得了。
年轮摇着头说，不行。海州虽然有许多特色轻工产品，但都是小商品，打火机、剃须刀、皮鞋什么的，档次低，也没有太大的知名度，拿不出手的。
杨德水又提了几个方案，都被年轮一一否定了。
如果只是给某个人送，那到是好办，同时给一群人送，而且要送同样的东西，价值不能太低，面子上又要好看，着实棘手。
两人合计了好一会，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计划。杨德水提议，要不请高秘书长商量商量，他见多识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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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送礼是门大学问(19)
年轮说，算了，这点事都办不成，要去求秘书长，我这张脸往哪里搁啊！说着，他拿出烟，丢给杨德水一根。+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杨德水平时不抽烟，这回却破了例，接住烟想也没想就放到了嘴边。年轮已经打着了火，把打火机递到他跟前。他把烟对着火苗吸了一口，烟丝哧地一声被点燃了，随着火光一闪，烟头升起了一股青烟，紧接着，鼻孔里也腾出了两道烟雾，呛得杨德水连打了两个喷嚏。
打过喷嚏后，人也清醒了许多，他心里想，真是中邪了，怎么就抽起烟来了。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明天吃过早饭，检查组就要离开海州继续赴荻州检查工作。再不敲定，恐怕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寂寞香烟，两人相对无言。
年轮抽烟很凶，一口接一口，几乎没停过，一转眼，一只烟只剩下一个烟屁股了。他又要拿香烟抽，杨德水制止说，别抽了，熏死人了。
年轮说，不抽也会死人的。
看着他那不要命的狠样，杨德水突然想到李商隐的名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又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云田，他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对着年**声说，有了！
年轮吓得一跳，瞪着眼问，什么有了？
杨德水含笑道，你说什么有了？
年轮问，你说礼品有了？
杨德水说，你说呢？
年轮把刚点上的香烟往烟灰缸里使劲一摁，双眼放光地说，你到是快说呀！
杨德水说，海州不是有个云田县吗？
年轮点了点头。
杨德又说，云田县不是有个周村吗？
年轮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杨德水再说，周村不是盛产“龙蛋”吗？
年轮用力地点了点头后，猛地抬起头来问，你让我给大家送“龙蛋”？
杨德水说，对啊！
年轮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三五秒钟，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杨德水，激动万分地说，这主意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啊，太谢谢你啦，兄弟！
杨德水说，你别死抱着我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同志呢！
年轮说，我们本来就亲密无间的同志嘛。边说边赶紧放开手，掏出手机给云田县的领导打电话。
云田以盛产云田石而出名。云田石，材质好、产量大、分布广，质地又柔软，被广泛用于加工艺术品。从晚清到建国前，有许多云田人转碾国外，以销售云田石及其加工的工艺品为生。
因此，云田也就成了江海省著名的侨乡，不完全统计有近十万云田人侨居国外。改革开放后，云田县通过侨眷侨属搭桥牵线，引进了大量外资，有力地推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因为云田石遍地都是，加工的人又多，价格一直不高，多作为旅游用品在国内销售。龙蛋是云田石中的珍品，却因量少，鲜为人提到，难怪年轮这么聪明的人也没有想到。杨德水当记者的时候，曾听海州市的同行提起过，还帮他在省报上发表了一篇与“龙蛋”相关的报道，才得以略晓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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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送礼是门大学问(20)
龙蛋，俗称岩卵，酷似蛋形，大小不一，大如瓜，小的似鹌鹑蛋。+乡+村+小+说+网 手*机* annas．r紫棕色薄“蛋壳”，裹生着不同颜色的冻石“蛋黄”。外壳有硬有软，软的受刀。冻石质地细腻，性能稳定，纯净温润，而富有光泽，为云田石之珍品。龙蛋仅产于一个名叫周村的山村周围的山地上，多堆积于高山坡积层或蕴于地表孤岩中。采石者无“气头”可循，从山脚上逐层搜掘，或劈石取“蛋”，十分难得，因此价格也是不菲，因个头大小和品质高低，从数百元到几十万元不等。
年轮给云田的县委书记张德衡打的电话，一开口就说，老张啊，你给我办件急事。因为室内很安静，杨德水都能听到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