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约之剑

    “突然降低的气温、莫名其妙的阴风，和五年前打仗时一模一样。但是那些怪物是什么！”

    一阵枪声响起，紧接着是连珠炮般的五声枪响。这是阵风内部的信号，传递着这样一个消息：各自为战。

    “总部也搞不清状况么。”安啐了一口，“反正大概率是源的把戏。”

    安全起见，他决定前往总部与其他人汇合。在此之前，他准备回到二楼拿几包烟。然而脚一动，一阵剧痛突然从脚上传来。他的脚上不知何时被划出了数道伤口，每道伤口都深及骨头。

    “该死，在哪里划去的！”他骂了一句，准备找一点绷带进行临时包扎。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将门重重的关上。安跛着脚来到二楼，将三包烟赛进口袋，又翻出了绷带，正准备包扎，一抬头，看见了紧闭着的窗。

    安愣住了。他家的门是内开的，刚刚的风关上了门，显然是从室内吹出去的。然而室内唯一的着一扇窗，却一直紧紧的关着。左手有剧痛传来，一看，刚刚被风擦过的地方又出现了三道伤口，道道伤口深及骨头。安吸了口凉气，快步走到楼下。金属制的大门上已经凹进来了无数道划痕。一阵风撞击门的声音响起，门上的凹痕又多了几道。

    安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搬了把椅子，放到在门对面坐下，点了支烟，吐出一道道的烟雾。

    狂风不停的鞭挞着大门，门上的凹痕越来越多。安死死的盯着前方，一包又一包的抽着烟，将白色的烟雾布满整个房间。凹痕越来越多，大门正缓慢的扭曲变形。终于，整扇门都被撕裂了开来，锐利的狂风直向着安扫来！

    安眼睛一瞪，将手上的烟头一挥——白色的烟雾忽然动了起来，就像一张，将风团团的裹住！

    “解决一个了。”安舒口气，走到那团裹起来的烟雾旁。他看到被烟雾裹住的是一个鼬一样的东西，和普通的鼬不同之处在于，它的四肢是四把锋利的镰刀。

    “这东西动起来居然能像风一样么。”安惊叹一声，又摇了摇头，“但也只是如此了，白白辜负我的期待。就没有能让我更兴奋一点的东西么”

    他回到二楼，用绷带将伤口扎好，又回到一楼。可是刚出大门，抬眼就看到一只五层楼高的狐狸站在眼前。它红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安，浑身冒着火焰与黑烟，身后散着足足九条巨大无比的尾巴。看着眼前的这只巨兽，安一下子跪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觉察到了力量的差距，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反抗，也绝对不可能逃离。除了匍匐在地上，他没有其他行动可以选择——哪怕这会让他变成一份食物，被取食、享用。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男子忽然挡在了他的前方。

    “啊，披着殓衾的死人从坟墓里出来，街道上啾啾鬼语，星辰拖着火尾，露水带血，太阳变色，支配潮汐的月亮被吞蚀的像一个没有起色的病人——可是不要响！瞧！瞧！他又来了！”

    他带着奇怪的面具，说着奇怪的话语，一身雪白的礼服上还绣着一条金龙。




第十章 4
    第十章（4）

    “心，这个怪物很危险！”安大叫起来。

    可那个男子就像没有听到似得，对着那庞然大物张开了双臂。“人类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杰作！”他放声朗诵，“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为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糟糕，这家伙是疯子。安不由得如此想到。

    可虽然是疯言疯语，男子的话却仿佛在恐惧的深渊中为他照进了一缕阳光。他意识到他是人，不是食物，不能抛弃尊严就这样任凭野兽取食。这让他的脚终于回复了些力气，跌跌撞撞的的逃了开去。

    带着面具的男子孤身矗立在九尾狐前，宛若一个英雄。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他望着不断接近自己的九尾狐自言自语，“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还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苦难，在奋斗中扫除这一切”

    巨大的脚掌拍在了他的面前，他抬起头，九尾狐的头部就在他的正上方看着它，那巨大的嘴巴正大张着，里面滚动着澎湃的烈火。

    “天地间有许多事，是人们的睿智所无法想象的。”面对那逐渐炽热的火球，他大笑起来，发出狂战士一般的嘶吼：

    ——“魄魄！我被面具操控了！快来救我！”

    逐渐放大的火球渐渐缩了回去，阵阵阴风也停了下来，鬼火一个个凝滞在城市上空——就仿佛听到一声钟响、一声号令，徘徊在城市中的所有鬼怪都齐刷刷的停止了行动，它们纷纷朝向同一个方向，低下头，等待着什么东西的降临。

    在那万千鬼怪的的注目之下，那个女孩缓慢、凝重的浮上了夜空。她长长的白发在空中狂乱的摆动，紧咬的嘴唇与黑色的瞳孔透露着十二分的坚毅。她飘行在空中，目光逐个扫过着排列在地上的百鬼，就好像一位将军检阅他的军队。她是变得那样的威风凛凛，简直与在地下时判若两人。

    女孩注意到了带面具的奇怪男子，在男子的上空停了下来。她意识到这也是她创造出的鬼怪之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啊，这颠倒混乱的时代。”男子对着那夜空继续朗诵，“可怜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的重任！”

    一个女孩突然闪现在男子的眼前，手中匕首一挥，将男子脸上的面具劈为两半。男子一下子坐在地上，猛咳几声，抱怨道：

    “魄魄！为什么到现在才救我！害我说了这么多奇怪的台词！”

    “少爷，平时的你好像也和这面具的性格差不多。我还以为你没有被操控呢。”

    ——“苍君”

    女孩认出了苍，表情瞬间变得柔和。她从空中降下，向苍走去。然而，魄却突然把匕首朝向了她，发出了警告：

    “不要靠近少爷。”

    ——“魄姐”女孩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你会成功脱逃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你想活下去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理由阻止。你获得了这样一支强大的部队，是想要对付源，或是想要横扫世界，我们都左右不了。但是少爷他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虽然他的计划会让你丧命，但也是你点头认可了的。几年来他一直照顾着你，如果你对此还抱有一点的感激，那么就告诉我——还在地下的那六十六个面具中，最强大的到底是哪一个”

    ——“六十六面”女孩的头微微倾斜，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样的吧”

    “不想说是吗”魄甩开身上的连衣裙，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黑色紧身衣，顺手将绑在另一只脚上的匕首抽出，握在了手中。



第十章 5
    第十章（5）

    “魄，退下吧。”

    “可是！少爷！”

    “退下！”苍命令道。

    魄瞥了女孩一眼，不情愿的退到了苍的身后。但是两把匕首却仍然握在手中，保持着临战的姿态。

    苍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我感到了压迫感，虽然随着你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但依然可怕。真是神奇，明明只是被你注视，就好像被压上了千斤重担。”他这么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太美妙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种种让人畏惧的鬼怪竟然在今天齐聚于此，随便取一个大概都能让科学院的那群科学家们哑口无言。我甚至开始怀疑艾萨克贝德福德所构建的世界理论了起来。”

    ——“因为苍君的故事很有意思。”

    “我从就对这些传说感兴趣，收集的故事一般人都来的多罢了。那么，除了我眼前所看见的这些，还有其他我看不到的东西么”

    女孩点了一下头。

    ——“还有亡灵，大约三千万。”

    “美妙，真是太美妙了。三千万亡灵！如果能够实体化成军队，足以碾碎任何一个庞大的帝国！”

    ——“亡灵没办法对人造成实质的伤害。”

    “啊，对，对对对，亡灵没办法对人造成物理伤害，这还是我告诉你的。但是我——我可以赋予他们实体，而且让他们的力量远超人类！超越猎豹、超越雄鹰、超越灰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这样的一支军队！你打败源的目标将进一步成为现实——只要你肯献出你的生命。”

    女孩摇了摇头，这让苍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认识的你，如白纸一般无欲无求。除了杀死源，你的生命应该没有其他任何意义。为什么你现在会想要活下去你到底在思考着什么，到底在祈求着什么，而想延续这生命”

    ——“会痛。”

    “痛”

    女孩的手轻轻抬起，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她张开嘴，少见的用声带发出了声音：

    “一想到以后没办法见到苍君，这里就会痛。活灵的时候，身体因该不会感到痛，但是这里却会痛。现在变成了人类，这里更痛。”

    苍呆住了。他仔细的打量着女孩。她的头发、她的眼眸、她的鼻梁、她的嘴唇，五年来他不知道看了有多少遍。她的身旁跟着那只猫又，是由他精心挑选的故事而来；她身上华丽的礼服、鞋子、缎带、发饰，通通是由他赠送；五年来，他陪着她度过每一个夜晚。

    五年了，初见时如白纸一般的女孩，就这样染满了他的颜色。

    “我会打败源，苍君请躲到安全的地方。”

    她再次漂浮到空中，长发飞舞，如军中的旗帜。

    苍突然想到，相处了五年，他还没有给女孩起过一个名字。

    ——“感觉会失败的话，我会回到相遇的地方，实现苍君的愿望。”

    “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苍望着女孩渐渐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我们回家。”

    “可是少爷——”

    “她说了，感觉会失败的话就会实现我的愿望。”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回家，准备仪式。”

    “少爷，你对那个女孩动心了”

    苍摇了摇头：“这件事是我的失误。只是给女孩讲故事的话，本来也没必要每晚由我亲自前去。送给她那些东西，也是我动了恻隐之心。结果让事情变得这么复杂。要成为一个王，我还远远不够格啊。”

    “喂——兄弟，没事么那只狐狸呢”远处传来了一阵呼唤，几个人向着这边跑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刚刚逃走的安。见到苍的脸，安稍愣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是苍有没有受伤那些怪物呢”

    苍皱起眉头：“为什么你又回来了”

    “被人救了却扔下他逃跑是懦夫的行为，我带上弟兄回来帮你了。”

    “你是阵风的人”

    “是，我叫安，是阵风的一个队长。不过我真没想到一直高高在上的苍少爷会这样站出来救我。也是，都是患者，同病相怜，以前是我们太过见外了。”

    “都是患者，同病相怜”苍的目光扫过安那破破烂烂的衣服，缓缓闭上眼，叹口气，又猛的睁了开来：“那些怪物是对付源的同伴。这里即将变成战场——一场堪比神明间战争的战争，我们凡人无法插手。告诉你阵风的同伴，躲起来。不要躲在房间里，躲到我的写字楼去——我在城市四周建造的四个写字楼，从建造开始就没用使用过，现在对你们开放。躲到那里去，如果整个城市都被摧毁，那里将是最安全的地方。”

    安和他的同伴们互相打量着，不知如何是好。

    苍厉声道：“快去！你们连刚刚那只九尾都对付不了，还想对付源么！”

    “那……谢过苍少爷。”安他们对着苍道了谢，转身跑了出去。

    “少爷，你又动了恻隐之心”

    “仅限今天吧。”苍叹了口气，“虽然帮的不是那个女孩，但多少能让我减轻一些因她而起的愧疚。”



第十一章 1
    第十一章（1）

    “哥哥，醒醒。”森的声音将焰唤醒。

    焰微微睁开眼睛，一道淡白色的光射入瞳孔。“早上了”他问道。

    森摇摇头：“哥哥，你看看外面。”

    焰把头向外一望，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天上竟然挂着不止一个月亮，光是映入焰的眼中的就已有不下十个。它们在夜空上洒下光泽，将黑夜变得亮如白昼。

    “9颗月亮。”森说道，“每个月相都不相同，将天空整整绕了一周。其实应该有三十个，望月的对面空了很大一块，那里是朔月，我们看不到。”

    “为什么会这样月亮是我们大陆的卫星吧应该只有一个才是！”

    “要么是像月亮的其他东西，要么是我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大陆。”森淡淡的说道：“还有一件事情，就在那些月亮出来的同时，飞机失灵了。”

    “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焰慌张的问道，然而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受到了什么拉扯，被狠狠的向上一提。

    “你看，开始下落了。虽然不是垂直落下，但是、但是哥哥你看，高度在不停降低。”

    “不要慌，不要慌，问题不大。对，我们找降落伞。降落伞，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来着，军队中配备着供飞机上的人员降落的，我们飞机上应该也有。”焰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疯狂的在座舱里翻找起来。

    “真的，好多月亮，就像童话故事中一般。如果再柔和一些就好，现在的月亮阴森森的，有点可怕。”

    “森，说这些干什么，快和我一起找，也许在你的驾驶舱。”

    “找什么”

    “降落伞啊！”

    “不要找的，我在上飞机前就已经检查过，找到了一包降落伞。”

    “有快，在哪里”

    森的嘴角挂起了一抹微笑：

    “因为只有一包，所以在哥哥刚刚睡着的时候，被我扔下飞机了。”

    焰怔住了。他张开有些发干的喉咙，发出发干的声音：“你说什么”

    “因为哥哥肯定会让森用，但是没有哥哥，森活不下去的。”森整个人从驾驶座上站了起来，将身子靠在驾驶舱的玻璃上，望着焰，露出罂栗花般的笑容：“而我也不想让哥哥一个人活下去。哥哥一个人活下去的话，几年后一定会忘记森的，森才不要这样，森办不到。”

    焰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抚摸森的脸颊。手指传来了冰凉的触感，驾驶舱和座舱间隔着的金属与玻璃将她和妹妹无情的分隔了开来。

    “哥哥，叫一声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