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约之剑

    “森。”

    “嗯。”森闭上眼睛，露出心满意足似得微笑。

    ——要碰到她。

    要碰到她，要抱住她，要紧紧的把她拥在怀里。挡在他和妹妹间的东西，要通通的毁掉。要砸碎，要炸裂，要摧毁，要让它们变成尘埃，要毁的连尘埃都不剩。焰盯着前方，眼中仿佛正闪着可怕的火焰——他的能力发动了。金属、玻璃、油漆、贴在上面的纸……只要是阻挡在眼前的东西都被撕裂了开来，撕的粉碎。

    ——还不够，还不够，撕裂，要把一切都撕裂，要撕裂这天空，要撕裂这世界！

    “哥哥！”森带着哭腔抱了上来，“醒醒，森在这里，森就在这里！”

    焰呆滞的看着前方，渐渐平静下来。

    “哥哥，叫一声我的名字。”

    “森”

    “嗯。”

    直升机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兄妹两人紧紧拥抱着。

    “哥哥，不想个办法活下来么。”

    “森，你呢”

    “不能百分百保证两个人一起活下来的话，森不会去尝试的。毕竟现在只要待在这里，就可以保证我们百分百在一起呢。”

    “既然森这样想，那这样就好。”

    “哥哥，我们是双胞胎呢。”

    “嗯。”

    “一起出生。”

    “嗯。”

    “这几年一起生活。”

    “嗯。”

    “现在要一起死去。”

    “嗯。”

    “一直，一直在一起呢。”

    飞机着地了。

    不是猛烈的撞击，而是缓缓的、慢慢的着地了。

    在即将撞上地面的那一刻，有一股力量将飞机强行拖住，将飞机慢慢的放了下来。焰和森确认着自己和对方的身体，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们……活下来了”

    “好像……是这样。”

    他们走出直升机。二十九轮月亮迎接着他们，给荒原上的两人披上薄纱。

    焰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降落在了离边境非常近的地方，就算是步行也能很快走出日幕城的范围。”

    “但是哥哥，刚刚是怎么回事是你的能力造成的么”

    “不是我。”

    “那到底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搞不懂，自从源说要来后，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太多。你看，天上这9轮月亮。”

    “也许是神明在帮助我们呢。”

    “神明可是不存在的。”

    “嗯，贝德福德是这么说的呢。”

    “但我们却还是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

    “虽然不活下来也无所谓就是了。”森一笑，又扑向了焰。他们又一次相拥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森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天空，看了好久。

    “哥哥，不要丢下森。”

    “不会丢下的。”

    “不能丢下森一个人死了。”

    “会好好活着的。”

    “也不能丢下森一个人活下去。”

    “会救森的。”

    森再次张开嘴唇，然而这次，她的口中只吐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森你说了什么”

    森的手中忽然永出一股不该有的怪力，把焰一下子推倒在地。她没有再说一句话，迈着呆滞的步子，跨过焰的身体径直向前走去。从她前行的方向，传来成千上万头野兽的低鸣。

    “森，你要去哪里”焰爬起身追上森，按住她的肩膀，却被森一把抓住手臂摔倒在地。

    “森，这个方向是回日幕城的！”

    再一次被摔倒在地。

    “森，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摔倒在地。

    “森，你倒是说话啊！”

    还是被摔倒在地。

    焰带着被摔出的满身伤痕第五次爬起身来。这次，他望见了前方涌动的人流。

    所有试图从这个方向逃出城市的人都在此刻聚集在这里。他们走路的姿势是那样呆滞，就像是被提着线的人偶。他们的头顶上空，无数黑色的蝴蝶翩翩起舞，好似一条黑色的银河。所有的人都睁着空洞的眼神，发着野兽的低鸣。在黑色蝴蝶的牵引下，向着日暮城中心缓缓走去。




第十一章 2
    第十一章

    于此同时，在日暮城的中心，一声巨响传来——

    一棵幼苗从地下探头，撕裂地上的建筑，向着天空疯狂扩张，很快就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遮盖了半个市区。被它的根茎触及的大地瞬间干裂；它的树干上凸出无数颗人类的头颅；它的树冠伸张开来，长出无数黑色的叶。一阵风将那黑叶吹向空中，它们在空中露出翅膀，化成密密麻麻的黑色蝴蝶，像乌云一般盘踞在城市上空。

    在碉堡似的家中，苍和森通过大片的玻璃墙眺望着这飘摇欲碎的城市。

    “少爷，如你所料，出现了蝴蝶。”

    “理所当然。源可是用这些蝴蝶把那个女孩困在地下五年之久。没有理由不让它再次出现。不过这次的种类似乎有些不同，居然能直接用我们的眼睛看到。”

    “能直接看到明显更危险了，还好少爷有先见之明，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然我们现在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看到那种蝴蝶的恐怖的感觉，我已经不想体验第二次了。”

    “我倒是拜托那个女孩让我体验了无数次。”苍得手指滑过眼前的玻璃墙，那里有着他们看到蝴蝶却仍然保持理智的秘密，“一开始我想着用勇气去克服，但是几次下来就发现这不可能。于是我开始借助其他的力量。光的组成、光的折射、光的散射……这些理论帮了我很多忙。科技确实有其过人之处。”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远眺城市，视线全部聚焦在远处的一个黑点。

    是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正在靠近着那棵巨树。黑色蝴蝶如风暴般旋转飞舞，她逆风向前。铺面而来的蝴蝶在她的身前纷纷散开，描着她身体的轮廓向后飞逝。无数轻柔的扑翅声汇聚在一起就成了巨大的噪音，在她的耳垂边久久的鸣响。

    “主人，这些蝴蝶好像在躲着你。”紧跟在她脚跟的猫又说道。

    ——“嗯，以前的蝴蝶可怕的多。”

    前方视线完全被蝴蝶遮挡，于是她呼唤了数只镰鼬。它们在空中疾驰着，化为锋利的风刃，将遮挡视线的蝴蝶统统铰碎。刹那间，宛若乌云散尽，那颗巨树显现在了女孩的视线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主人”

    女孩摇了摇头。

    ——“但是，和五年前源出现时的气息一样。”

    她摊开左手，地上的九尾狐凝成了一条宛若点燃的火柴般纤细的火苗，凝聚到了她的手心。她一撒手，将火苗向着那颗巨树轻轻洒落。轰的一声巨响，可怕的大火爆裂开来，九尾狐在那熊熊的大火中显出缥缈的身形。那遮挡了半个市区的巨树瞬间被火焰包围。眨眼睛，它的每一寸树皮都开始燃烧起来。树开始因为痛苦而扭动。它疯狂的摇晃着树冠，摆动着着火的枝条，将触及到的一切建筑砸的粉碎，市中心霎时间变成了一片燃烧着的废墟。在烈火的焚烧下，树身上突出的那些头颅发出痛苦的尖叫与哭喊声，那场景真是像极了炼狱。

    女孩又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源要强大的多。”

    她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命令镰鼬撕向上疾驰。于是，如乌云一般笼罩上空的蝴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撒下了9轮月亮的光芒。她望着那些月亮，望了许久许久。一个古老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渐渐露出冰山一角。那记忆是那样的苍老，沉寂在女孩记忆的最底层、最初始的地方。如今，在9轮月亮的照耀下，它开始缓缓复苏。

    她突然转身，面向了9轮月亮中的那片空缺——朔月所在的方向。

    “消失了”魄激动的一甩手，差点把站在身旁的苍推倒在地。

    是的，消失了。女孩。连同她创造出的所有东西，全都在瞬间不见了踪迹。然而更可怕的是那棵巨树。随着九尾的消失，烈焰也一并消失了。它站直躯干，再次安然矗立。那巨大的树身上竟没有一丝焦痕。它继续生长着，将树冠蔓延向更远的地方。刚刚在烈焰中所表现出的痛苦，仿佛是一个骗局。



第十一章 3
    第十一章

    在朔月的那黑影里，横然隐藏着另一个空间，绵延上百里。那里没有群山，没有大河，没有草原，没有密林，有的只是燃烧着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的火延绵百里，整个空间像是一个炼丹炉。然而虽然有火，却没有被火燃烧的东西。从焦黑的大地上的千万条沟壑来看，这个空间中本来有水、有土。然而至纯至真的火烧死了土，也烧死了水，将一切泯灭于虚空之后，它就在虚空中孤独的燃烧着，永不停歇——这是由源自己的力量构建的世界，强夺了造物主的一切荣光。

    女孩刚进入这个空间，成千上万的爆炸声就在整个空间中响起，爆炸带动一阵阵的狂风。如果不是女孩背上那把沉重的巨剑将女孩压在地面上，她现在就已经被那狂风摔了出去。

    爆炸声来源于女孩呼唤出的三千万亡灵。那没有形体的亡灵刚进空间就被烈火剥夺了存在，灵魂泯灭后四散的能量就化为了这怒涛般的狂风。但是即使是这样的狂风，都没能让空间中的火焰多摇曳哪怕一分一毫。

    女孩急忙命令没有进入空间的亡灵留在日幕城。没有实体的它们数量虽多，却没有多大用处。女孩的真正的主力军是困在地底后创造出的成百上千的鬼怪。它们从一个个可怕的传说中诞生，其中一些光是名字就能让赫特拉易大陆上的孩童恐惧。

    风停了下来，女孩向着前方极目远眺。被火焰荡平的大地比海洋还要平坦、宽广。视线毫无阻碍的到达了极远之处。然而她什么也没发现，视野中能看到的只有火，以及更为猛烈的火。

    近百个巧的动物漂浮在了女孩面前。他们身材细长，形状似鼬，四肢却是四把锋利的镰刀。这是镰鼬，它们的另一个名字叫做穷奇。它们是狂风的象征，以风的速度运动。如果女孩愿意，它们四肢的镰刀能瞬间抹开人脖子上的动脉；如果飞向人群，它们的镰刀就会如一阵风似的收割着人头，如狂风压倒一大片稻田。

    在女孩的命令下，它们向着四面八方飞去。于是空间中以女孩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刮起了狂风。它们如风一样掠过荒原，将见到的一切东西直接以视觉的形式展现在女孩眼中。火焰，荒原，火焰，荒原，火焰，河床，火焰，荒原，火焰，火焰，燃烧着的岩石群，火焰，火焰，火焰，更为猛烈的火焰，更为更为猛烈的火焰，鞋子，足，腿，飘动的衣摆，手指，身子……视线一黑，远处，一袅青烟缓缓腾起。

    女孩下令剩下的镰鼬全部飞往那个方向，于是，一道一道的青烟腾起到空中，就好像傍晚村庄上空的袅袅炊烟。

    于是，女孩把视线盯向身旁的猫又。猫又的身子抖了一抖：“主人，那里的温度太高，穷奇既然承受不了，我去估计也差不多。这里除了与火有关的鬼怪，大概都无法接近那里。”

    ——“和火有关的鬼怪都被哥哥掉下来时消灭的差不多了，只剩九尾了。”

    “那就用水降一下温”

    女孩点了点头。她唤出了雨女。在传说中，那是有着雨神一样神力的鬼怪，能在干旱时为为村落带来降水。但她每次出现都会带走一些在大雨哭泣的婴儿。

    淅淅沥沥里的雨点落下，但刚一露头，就被炙烤蒸发——相比源，雨女的力量太过微。于是女孩亲自将自身的力量注入了她的身体。那过于旁大的力量的注入让雨女发出了痛苦的尖叫。同时，罕见的暴雨在整个空间中降下。一道道粗大的水珠并同瀑布一样延绵不绝。那是足以变演化成成灭世洪水的暴雨，仅仅是雨水的重量本身都能在落下时将房屋压垮。然而它们却仍然无法落到地面——在火焰的炙烤下，它们在地面附近通通蒸发成了蒸汽，升向空中，很快凝成乌云，又再次落下，在地面附近蒸发成蒸汽。雨水就这样反复行走在天地之间，却始终无法碰到地面。

    “主人！不能注入更大的力量了，雨女会爆炸的！”

    在猫又的提醒下，女孩稍稍降低了一些注给雨女的力量。于此同时，她让瀑灵王现身了。在苍讲述的故事中，这是掌管大陆上一切瀑布的强大鬼怪，能降伏周围的一切魑魅魍魉。

    于是在那如瀑布般下落的大雨中，真正的瀑布从天空降下。



第十一章 6
    第十一章（6）

    “魄，你听到了吗，这声音！”苍突然激动的向魄吼道。见魄没有反应过来，他难耐心中的兴奋，绕着房间踱起了步子。“源在咏唱着什么，”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迄今为止没有一个患者需要利用咏唱来使用能力，他这个样子，简直就像、就像是巫师在施法！你看，好多亮点在空中出现了，就是巫师在施法！魔法阵呢没有——和我有点不一样。但是，但是！虽然我无法理解那声音的含义，但这和我研究出来的方式肯定有某种相似之处！我就知道我肯定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源，他一定也知道什么！”

    “少爷！”魄难以忍受的喊出了声。

    “魄，你想说什么我懂了，是想祝贺我吧我的研究终于又有了突破口，我终于再次接近了世界的真实！”

    “但是我们不一定能从这‘世界的真实’中活下来！”魄的喊声把苍拉回现实，“这是第二次攻击！那些蝴蝶把跑掉的人全部牵了回来。光是毁掉城市还不够，源想毁灭我们，毁灭回到这个城市的所有人！”

    苍把步子急停了下来：“那个女孩呢状况怎么样”

    女孩的状况不容乐观。在被源的火焰触及前的瞬间，她将自己变成了活灵，这才躲过一劫。但维持活灵状态需要的力量太过庞大，加上她要为苍的魔法阵提供力量，活灵状态很快就被解除。现在的她只不过是**凡胎，只要一把刀轻轻一捅，她就会失去性命。

    天空周中，源的咏唱还在继续。那咏唱有如史诗般壮阔冗长，忽而宽阔宏大，如歌颂壮丽的山河；忽而激情澎湃，如描述激烈的鏖战。可以想象即将到来的是何等可怕的一击。天空中的亮点越来越密集，失去意识的人们追随着那亮光，疯狂的向着亮点下方聚集。源的声音就像是神的低语，汇聚起来的人们宛如朝圣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