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约之剑

    所有将士又一次发出震天的齐呼！

    “手上有枪的人，记住你们身上的子弹就是你们所有的子弹，在确保能够击中的距离开枪，每一发都要命中敌人。城墙上的弩炮虽然古老，但仍旧可以使用，务必守住它们，那是我们现在的机枪和火炮！无需担心城门，现代的火炮都无法将格雷沃特城墙的城门击穿！而拿着刀的人——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这群蚂蚁是准备如何狼狈的爬上格雷特沃高墙！”




第二卷 第十一章 2
    黑压压的大军离白水关的城墙越来越近了。

    哈德良奥斯的元帅的手高高的举着，如一根绷紧了的弦。所有军官的眼神此刻都凝聚在这根弦上。“给我忍住！”他们压低声音一次次的警告着端枪的士兵们，每一次警告都让士兵们的心更绷紧一些。

    敌军已进入了射程之内。

    敌军距离白水关已经不到二百米。

    敌军已经到了白水关五十米前！

    几天前，哈德良奥斯元帅收集了剩余所有的枪支，重新分配到了军中最擅长射击的士兵手上。现在这种距离，他们已经可以保证百发百中！

    但哈德良奥斯元帅的手仍然高高的举着，紧攥着全军的弦。

    敌军已经贴到了白水关城墙脚下！

    这时，敌军“刷”的一下停住了。面对过高的城墙，那群没有灵魂的死侍似乎真的束手无策。

    习惯了千军万马的喧嚣，刹那间到来的寂静反而让人心生惶恐。

    直到这时，哈德良奥斯元帅才把高举的手狠狠挥下！

    已经在枪膛里忍耐到极致的子弹终于等来了宣泄的时机。无数的子弹争先恐后的破膛而出，撕裂空气，撕开**，披上鲜血的彩带，又欢呼着从敌人的身体中冲出来。敌军毫无防备、静止不动的暴露在士兵们的枪口下，加上极近的距离，几乎每一发子弹都精准的命中了敌人。如果城墙下此刻站的的是人类的部队，恐怕士气立刻就要在这一轮齐射中崩溃。但它们不是人类。这一轮齐射中，甚至没有让一个死侍倒下！

    哈德良奥斯元帅早就听逃回来的士兵们说过，对面的怪物无法用枪械杀死。但亲眼见到这个场景，他还是不由的吸了口凉气。“自由射击！”他吼着对拿着枪的士兵们下了命令，又立刻大声的吼道：“弩炮！试试弩炮！”

    一根根巨大的长矛被士兵们奋力抬出，架到了弩炮上。它们在白水关被尘封了许久，矛尖上布满了斑斑锈迹。但这没有什么关系，弩炮的威力已足够巨大——在金戈铁马的年代，它们甚至被用来摧毁城墙！

    古老的弩炮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将第一发弹药射了出去。巨大的长矛靠着其重量与速度，竟直接击飞了一个死侍的头颅！握着近战武器围观的人们发出一声欢呼，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长矛纷纷飞了出去。初上战场的平民们第一次目睹有如此威力的武器——虽然这些武器的历史其实已有上百年。他们有些恐惧、又无比亢奋的睁着眼睛，看着一个个敌人的身体被贯穿。他们兴奋的看到，有一根长矛连续贯穿了三个死侍，将它们的身体一齐钉在了地上！

    “小魄魄，快看，何等奇异的战争！”城墙下方，苍发出了一声兴奋的欢呼，“相差了数百年的武器竟在同一方一齐开火；贵族与士兵在战斗，被逼上战场的平民却在庆祝；他们的敌人火急火燎的进入射程，却又慢慢悠悠的像靶子一样站立挨打。这样的战争就该被记入历史——哦，可就算被记入历史，大概也只会被分类为滑稽故事把。”

    “少爷，你玩够了么”魄的脑袋上浮现出三条黑线，“我们在路上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该进攻了。下令攻破城门冲进去吧。”

    “城门你想让我从格雷沃特的城墙的胯下钻过去这怎么可以！城墙虽高，但我必定要从上方跨越——只有如此，我才能更接近顶点！”

    “行吧行吧。”魄早知道他家少爷的脾性，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不管从上面还是从下面，总之下令进攻吧。”

    “不急，我还想看看对面要多久才会累呢。我先在棺材里再躺一会儿，对面累了再叫我。”

    “少爷，要是再不攻入白水关，今天的晚餐就只能再吃土豆了。”

    苍一下子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激动的都破了音：“进攻！给我进攻！”



第二卷 第十一章 3
    就仿佛在天地开辟之初，神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要有光”。苍的一句“进攻”，一下子就往千万个像木桩一样挨着打的死侍中注入了灵魂。它们齐刷刷的昂起了头，被巨弩钉死在地上的死侍站起了身子，被击飞头颅的死侍将脑袋抱回到了手上，被子弹打的像筛子似得死侍张开了血盆大口——它们一齐嘶吼，近处的吼声如波纹般向远处扩散，远处的吼声如回音般悠悠传来。“进攻”，战场上平平凡凡的一个词汇，一经由苍之口说出，其威力便让地动山摇！

    就像光芒会被更刺眼的光芒掩盖，士气也会被更强大的士气压下。风消失了，那面战旗有气无力的耷拉下了脑袋，白水关的守军们脸色也随之变得铁青。焰四下张望，他看到士兵们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又犹豫着、三三两两的向前把这步迈了回去。焰理解这种的心情。试图逃出隔离区时，面对背后的追兵，他和其他患者们只是跑啊、跑啊、跑，直到无路可退，他们才聚集起来反抗。然而面对装甲车，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后退了一步、然后再三三两两的迈步向前。

    后退是求生的本能，向前是求生的理性。就连焰都对聚集在白水关下那群丑陋的怪物感到三分的恐惧，更何况是那群士兵！但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如果失去了脚下高耸城墙的保护，他们会有着何等惨烈的下场。他们只能向前。

    但这份勇气终究只是垂死的挣扎罢了。敌人无法被杀死、数量又是守军的百倍千倍。实力的差距令人绝望。逃离隔离区时，如果没有13号，那群患者终究会被追兵赶尽杀绝。

    ——如果没有他、13号。

    拉蒂娜大概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包庇了想要杀死她的焰。她开出的条件对焰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他确实想大声告诉世界隔离区的真相。但这只是其次，拉蒂娜的第二个条件——让森以贵族的身份去上学，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他之所以犹豫，只是因为他不确定苍是不是也会给他同样的东西。这不是通过思考就能解决的问题，但是事关重大。

    他讨厌这样的选择。

    这样思考着的焰，突然看到苍正死死的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他心中一阵疑惑。他是那样不显眼的混杂在人群中，苍怎么可能发现他他虽然犹豫却走上了战场，正是因为就算有什么意外，只要没被苍发现，他就能当做无事发生一样。

    那苍究竟是在看什么，看了那么久、那么久如果不是看他，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身上聚集着灼热的视线为什么他感受到了这视线中充满着惊诧与愤怒

    他突然想起了苍的那张照片。它现在正静静的躺在焰的怀中。拉蒂娜说过，这张照片在夜间会发出刺眼的光芒。

    他抬头看看天空。是白天。但是太阳已经褪去，乌云布满了天空。

    焰突然感到有些好笑。他想了那么多，但“选择”这种奢侈的东西却还是跑掉了。从被送进隔离区那时起，他便一直被命运推挤着向前，没有选择。

    敌人的进攻开始了。那群怪物徒手攀爬着城墙，速度竟比用云梯还快上许多。高耸的城墙瞬间就成了摆设，还没等士兵们从震惊中恢复，第一个死侍便已经爬上了城墙。附近的士兵们被吓得连连后退，拉蒂娜被吓呆在原地，退晚了一步，死侍那可怕的身躯便笔直的向着她扑来！



第二卷 第十一章 4
    焰又是一声笑了出来。

    ——苍，你动手除掉自己的未婚妻还真是毫不犹豫啊

    ——还是说，你没发现拉蒂娜，这第一个死侍是冲我来的

    他抬起眼皮，将危险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死侍。苍并没有给过他任何东西，而拉蒂娜却在最危急的时刻帮过他。站在哪边，答案还不明显么

    患者这种东西，就该老老实实滚回日暮城去缩着！

    然而就在他想用能力击飞那个死侍时，森却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哥哥，待会儿哭的伤心些。”

    ——森是想让拉蒂娜死。

    如果借死侍之手除掉拉蒂娜，就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墨雪不在场，也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以送拉蒂娜的遗体回银月城的理由，他们还能迅速离开战场。这确实是对他们最有利的判断。

    但焰却一把把森的手拉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蒙、一拉的功夫，已经有一个人从一旁蹿出，在死侍的利爪贯穿拉蒂娜的胸膛之前，一把拉住了它的脚踝，用单手将整个死侍抡过头顶，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跳出来的人正是焰他们入关之前遇到的那个青年。他的嘴中哈着热气，全身的肌肉紧绷的甚至把他的衣服都涨裂了开来。他的右手死死的掐着那只死侍的脚踝，只凭单只手的握力就把它的骨头捏的噼啪作响。这样的怪力，哪里还像他自称的是一个记者！

    “你们在怕什么！”他大吼到。见没人有反应，他的手臂一下子暴出无数条青筋，把手中的死侍一把提了起来。死侍的身体比正常人要魁梧不少，但在他的手中却像是一根没什么重量的绳子。他将那魁梧的躯体抓在手上抡了一个大圆圈，“啪”的一声将另一个爬上来的死侍击飞了出去。然后，他将手上的那个死侍高高举过头顶，整个的从格雷特沃城墙上扔下！

    哈德良奥斯元帅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声喊道：“捅下去！乘它们没站稳的时候把它们捅下城墙！”

    森完全没有注意战场上的变化。她久久的看着自己被焰拉开的手，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哥哥，你居然拉开了我的手”

    “哥哥，你想干什么”

    “哥哥，你难道真的想保护师父为什么！”

    “哥哥，我不是说了不允许你这么做的么！”

    “哥哥，我们拉过勾的吧嗯拉过勾的吧！”

    但是这些问题却一句都不能在这里说出口。她只能用眼神传达她的不满。

    而焰也看着她。

    “森，你要去上学。有了拉蒂娜的妹妹这个身份，你就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

    “哥哥，我都说了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这是无声的交流。两人都抿着嘴，只从对方的眼睛中读着对方的意愿。

    焰把眼神飘了了开去，这意味着商榷结束了，焰已经下定了决心。森一下子对着焰拔出了剑：“那么我就会在这里阻止你！”

    拉蒂娜刚从死亡的惊吓中恢复，一下子察觉到森和焰之间有些不对，连忙挡到了他们中间：“这里是战场！你们在干什么！有什么话等击退了敌人再说！”

    森瞪了焰一眼，推开人群向着城墙的东边走去。一个死侍跳上来挡在了她的面前，她露出令人发颤的笑容，挥动手上的武器，一剑一剑的将它切成了肉泥。



第二卷 第十一章 5
    森很强，看过了多少书就有多强。

    森很强，有多强，就有看过多少的书。

    从隔离区逃离的森，比谁都渴望安稳的生活。为了避免危险，她甚至能忍受那个军官的欺凌。但这样的她，却常常为了偷书潜入贵族们的宅邸。

    好几次，焰从睡梦中睁眼时，看到森正在挑灯看书。

    空闲的时候，森总是在纸上列着算式。每次焰来的时候，她就把写着算式的纸张收起。但有时候，焰也会静静站在后面看她写了些什么。那些算式焰看不懂，太深奥，太复杂。

    森适合去上学。森必须要去上学。森自己一定也渴望上学——焰非常确信这一点。

    焰也拔出了一把刀。这些武器是从白水关尘封许久的仓库中拿出的。沉重，而且锈迹斑斑。但焰从来就不是靠武器战斗的。他的眼睛能够控制物体的运动。失去了自我意识的死侍，在他眼中就只是任他宰割的肉块罢了。

    他将刀劈下，刀锋还没触及，死侍的身体就随着他的视线分成了两半。他又将刀挥出，刀锋还没触及，死侍的头就在他的眼中咕噜噜的滚了下来，他紧一脚将死侍的身体踢下了城墙。

    他答应过森不暴露患者的身份，但他从没答应过森不使用能力。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刀其实没碰到敌人。大敌当前，谁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因为不想站在焰到达不了的地方怎么能因为他这个没用的哥哥，而让森失去这次机会！

    做的再夸张一些，也没关系！

    他将手中的刀掷出，刀一路向前，从其他士兵手中抢下了七个敌人的脑袋，然后又掉了个头，回到了他的手上！

    没有人怀疑，只有对那个“拉格瓦尔特大人”所展现的出神入化的武艺的欢呼！

    做的再夸张一些，也没关系！

    一个死侍已经占领并摧毁了一个弩炮炮台，焰冲过去，一巴掌把它从城墙上扇了下去，然后用单手抓起了炮台上那根沉重的长矛！他瞪了长矛一眼，手轻轻一送，长矛就以无与伦比的速度激射了出去。苍将他的位置摆在了所有武器的有效射程之外，但这跟长矛却贯穿了沿路所有的敌人，速度丝毫不减的逼到了他的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魄从一旁挥剑将长矛击落。“那个叛徒！”她骂道，“少爷，我这就上去干掉他！”

    苍按住了魄的手，摇了摇头。

    焰从没这么酣畅淋漓的使用过自己的能力。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因自己的能力而发疯。但现在没关系，有曦给的那个匕首在，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自己的力量！

    他感到自己的神经有些异常的兴奋。在以往，这是他失去理智的前兆。但现在有曦的匕首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大概只是正常的感到激动罢了。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在低语。他听不清，他也不想听清。他完完全全的沉溺在了曦给予他的力量之中！

    另一边，哈德良奥斯元帅一边咳嗽一边下着命令：“投石机！把在仓库里发呆的投石机推出来！”

    从城墙内用投石机攻击城墙外的敌人是相当不明智的行为。它不比迫击炮，那古老的机器就算保持着同一角度，每次抛出的石弹路径也大相迥异，稍有不慎就会击中友军。但城墙上的状况已经危急到让年迈的元帅顾不上考虑其中的风险。

    做的再夸张一些，也没关系！

    焰仰头向天，让视线掠过那一颗颗抛出的石弹。它们飞到城墙正上方，突然一个接一个的改变轨道，垂直擦着城墙落下，将正在攀爬城墙的死侍们通通卷了下去！

    做的再夸张一些，也没关系！

    他狂笑着，笑着，爬上城墙的死侍们就莫名其妙的一个个飞了出去。没错，这是超乎人类的能力，是患者特有的力量。但你们找啊找啊那么多人，你们倒是找出来是谁在用能力啊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魄盯着白水关，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她又一次对苍说道：“少爷，快派我上去把那个疯子干掉吧！”

    苍还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