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烘焙日志

    看似简单的枣泥糕，若不说破，外人则如何也想不到，还有这诸多变化，就这一样，便大有可为。那云朵糕定也是这般，可惜并未能购得云朵糕方子，如今看来，两方卖两家，是刻意而为，并不只是因银钱多少，这也是于家自保聪明之处。这样一来，便使孟周两家互相钳制，谁也不能妄动。

    翌日清晨，周家马车来接，道：“已备好除烤炉之外的所有用具，烤炉也正在打制，三日可成”

    小丫上车后发现，马车里布置简单，却舒适十足，远不是那敞开的驴车可比。想着还是有钱人的生活好啊。

    马车一走起来，小丫觉得还不如驴车呢，太颠了，直到行到镇上，走在结实平整的石路上，才平稳起来。看来还是马车好，是路的问题。

    马车行驶到镇上仓米巷的和顺点心铺，从后门进入厨房。周掌柜已在内候着，除此之外，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师傅在，周掌柜称其为刘师傅。

    因用料与工具昨日就已写明，小丫便直接开始制作面糊，不消两刻钟，便制作完毕。刘师傅自行制作一回，见无其他问题。刘师傅也未与小丫多言，因蒸熟所需时间较长，厨房还要制作其他日常售卖点心，伙计请小丫在院内其他屋子等待云朵糕出锅。

    小丫觉得百无聊赖，就出来逛逛，看看树，望望天。小院不大，一会儿就无甚可看之处了，小丫随意走走，活动活动。

    却被今日来店准备看云朵糕出锅的周文英看到，并跟伙计说，“既然已经教完，就送回去吧，难道咱们大师傅还不会从锅里端出来吗省的她东逛西逛，偷学咱们家的点心秘方。”周文英因那日在小丫跟前碰了钉子，便不想看到她，又听说不到一个时辰就教完了，更是觉得这云朵糕也没甚了不起吗，大师傅一会儿就学会了，还花了周家五百两银子，真是不值。

    伙计听少爷这样吩咐，就去叫车夫把小丫送回去，小丫怔的一怔，问道：“已经出锅了吗大师傅不需要我了是吗”

    伙计弯腰行礼道：“于姑娘，我们少爷说，出锅小事就不再劳烦姑娘了，姑娘也出来半天了。我这就请车夫送您回去，余下的银子已经在马车上了。”

    小丫一听是少爷的意思，而且银子已经给了，拿自己就不要多嘴了。真是挺累啊，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有本事你们不要再找我。




第十七章 余味香淼淼
    小丫走后不久，云朵糕香味四溢，出锅后，看起来黄灿灿的，蓬松细腻。

    周文英就要用手去拿，刘师傅忙道：“少东家，小心烫着。”

    周文英缩回了手，道：“以往买到的都是凉透的，今天咱们尝尝这热乎的”

    刘师傅垫着抹布在案板上轻磕，云朵糕纹丝不动，平常点心做出来轻轻一磕就倒出来了，但是这云朵糕刘师傅也不敢太用力。

    正无计可施，周文英道：“直接用铲子翻出来吧”

    刘师傅虽觉不妥，却照做了，哪知用铲子一动，云朵糕便缩回去了，好不容易拿出来，也毫无美感，中间塌陷，吃起来湿黏，并无之前买的刘家的细腻柔软，香甜软糯的口感。也有浓浓的蛋腥味。

    周文英气道：“这丫头肯定有什么秘诀没说，她家的圆润饱满，味道香醇，哪像这个，也无法完整拿出来，还味道大变。”

    “来人，把她找回来”

    伙计匆忙赶车去追，追上时已快到李家村，小丫听完伙计所言，心里偷乐，但仍满面疲累道：“麻烦您回去转告刘师傅，我人小力微，今日一番忙碌，太累了，已无力再返回镇上了。还请见谅”

    “于姑娘，还望您去一趟吧，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若真是方子有不妥之处，恐怕难以收场吧”伙计理直气壮的道

    小丫有些真生气了，这真是东家伙计一个样，就会威胁恐吓这一套，还怀疑我的方子，如果我不说，给他一百年也想不到柔软的蛋糕是靠蛋液膨胀造成的吧。

    明明是那少东家自以为是，还没完成所有步骤，就把自己赶回来了，现在出了问题又来让自己回去，还是这么个棒槌伙计。

    小丫严肃道：“我也不为难你，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去了，请刘师傅自己再琢磨琢磨，若明天还有问题，再差人来问吧。”

    说完跳下马车，扬长而去。已经到了李家村，伙计也不能用强，只能这样回去交差了。

    周文英听到伙计回话，更气了，一踹门口放的凳子，走了。

    留下刘师傅仔细思索，刘师傅想自己或许应该重新再做一遍，看看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出锅后，凉透后再拿出来，或许这云朵糕不能吃热的。

    鉴于云朵糕最后难取出，刘师傅事先在蒸糕的盆子里抹上少许油防沾。

    一切就绪，出锅后，刘师傅发现怎么还不如之前，云朵糕显得有点矮，并不如之前做的蓬松甚至高度超出盆子边缘。

    凉透后，倒是容易取出，可是仍然有塌腰，不够松软的问题。

    刘师傅再做一次，盆子没再抹油，虽取出时有损伤，但高度正常，还是塌陷。

    再做一次还是，刘师傅也不能找小伙计帮忙，怕泄露秘方。可怜刘师傅已经六十有三，做完这么多遍，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却未能完美的制作出云朵糕，刘师傅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对于一位一辈子与各式糕点打交道的老师傅而言，做出精致美味的点心就是最大的乐趣。现在这总差一点点的感觉让刘师傅充满了挫败感。刘师傅满心疑问，决定赶去李家村一问究竟，不然，今夜恐怕难眠。

    刘师傅到底于家时，已经天黑，说明来意后，小丫见老人家一把年纪又深夜登门求教，便心软了，自己生气的是那周文英，又不关人家刘师傅的事儿。

    细心听完刘师傅讲述自己如何一遍遍尝试，小丫也充满敬意。郑重说道：“刘师傅，云朵糕需要在锅内膨胀长高，爬升的过程中需要着力点，所以盆子不能抹油。又因刚出锅的糕体轻盈不稳定，为防止其缩回去，便需立即把盆子放在桌面上震动一下，震出热气后，立即腾空倒扣，直至完全晾凉。再用手轻轻的剥离盆子。”

    刘师傅听完，才明白虽无甚难的，但就是不说不明啊。与方子一样，说出来只觉平常，可这种种细微处的巧思颇多，还需细细体味。忙道谢后正要回转。

    小丫出口道：“师傅最好在做模具时把模具底部做成可拆卸的，活底模具更易脱模。云朵糕也可在其内添加干果仁或者枣泥等物，只是不宜太多。”

    听完这话，刘师傅才深知今夜不虚此行，若自己今夜不来，只是差人随便一问，估计这姑娘也不会提点这么多。这姑娘并不似表面那般单纯好欺，技艺一门，有时只是三言两语，旁人却一辈子也参透不了。因此更是诚心谢过小丫并道：“姑娘若有用的着老朽的地方尽管开口。”

    小丫送别刘师傅后，有一种难言的兴奋。想到这个卖方子事宜暂告一段落，自己家的处境会极大改善，哥哥取亲再无障碍，还可给家里添置一些田地，或者做别的营生都可以。



第十八章 灿灿遂人意
    于家糕点方子卖掉的事情很多人都听说了，也知道分别卖给了周孟两家，其他小点心铺也无可奈何，只是庄家却因东家进京不在而错过此事，等庄东家得到消息时大局已定，虽遗憾却因未见于家糕点实物而感触不深。

    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打探方子卖了多少钱，一时之间，羡慕嫉妒者不知凡几。但周孟于三方都未曾透露方子的价格，于家又照常砍柴喂鸡喂鸭的过日子，只因马上过年，于家人也买了棉布准备做新衣裳，很多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不做新衣服，过年但凡光景过的下去，都是要买布裁衣的。看于家这架势，也不像得了很多钱的样子，众人便渐渐歇了心思。

    进入腊月，天气较往年冷一些，腊月二十二，于满明在南方难得的雪花中进了家门。一家都欢喜异常，争相说着爹爹不在的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待于满明听说家里的糕点方子竟然卖了七百里银子时，结巴了好一会儿才说：“多少”待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沉默好久好久。他想着家里田产鸡鸭卖柴加上自己打零工每年也最多挣个二十两银子，这些年，孩子上学，闺女出嫁，翻修房屋，几乎没存下什么钱，小闺女鼓捣出的这一个糕点方子竟然卖了这么多钱。

    还来不及如何安排这笔钱，只反复叮嘱道：“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咱们家有了这么多钱，若让别人知道了，麻烦恐怕不会少”

    一家人包括最小的小永都保证跟谁都不说，闷声发大财，万一让别人知道了来借钱怎么办。

    至于怎么安排这笔钱，小丫很快就知道了，爹娘商量之后的结果是，大家都知道自己家卖方子得了银钱，虽不知多少，自己家也不能一点不露，过年时给爷爷奶奶五两银子吧，就悄悄跟爷奶说卖了二十两，其余的钱存起来慢慢买地，给大龙娶媳妇。

    小丫感觉有些受伤，爹娘都没有问自己的意见，毕竟方子是自己的。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家里陆陆续续的开始采办年货，虽不好太过暴露自己家的经济实力，可是低调的年货中却有很多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全家人都有的细棉布衣裳，外衣一人一套，内衣两套。瓜子花生核桃糖果也是不少，还特意买了爹爹喜欢的猪头肉。两尾鱼，虾也有一些。

    小孩子都是最盼着过年的，因为过年可以穿新衣裳，吃零嘴儿，这都是平时不会有的。小丫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吃零嘴儿兴趣不大，新衣服还是喜欢的，毕竟能多有几件换洗衣服也是好的，没有洗衣机的年代洗衣服真是痛苦。

    小丫在想如何才能说服爹娘买头奶牛呢，还有自己的其他想法又要怎么说呢。

    距过年还有五日的时候，周东家派人送来了小丫期盼已久的烤炉和模具。来人态度恭敬，言语间温和亲热，再无之前的轻蔑威胁。看来刘师傅回去跟东家说过了，周东家也是个明白人，只可惜子不肖父呗。

    小丫迫不及待的想试用一下烤炉和模具，按照往常的方子做了云朵糕，放进烤炉。第一次火候没有把握好，上色略有些重了，但味道比蒸的好很多，香味被完全激发出来，只可惜没有牛乳，缺了一味奶香味儿。牛乳也是小丫做甜品非常需要的一样东西，家里没有牛，村子里的牛都是耕地的，没有专门产牛乳的奶牛，也没有正好哺乳的母牛。

    两天后，小丫自卖方子之后终于又开心了一回。因为善解人意的孟东家送来了一份年礼，包括四样自己铺子里的点心，八珍糕，粉圆糕，豌豆黄，蜜饯。半匹花布，还有一小桶牛乳。

    小丫简直爱死陈师傅了，真是善解人意，肯定是自己随口一提牛乳可做很多点心，特意送给自己的。

    这下小丫知道做什么了，蛋挞。

    晚饭后，小丫一个人在厨房里鼓捣起来，舀出半碗面粉，放入水，猪油搅拌均匀，揉成光滑的面团，用纱布包好放置屋外冷冻一刻钟，取回后包上切成薄片的猪油再继续松弛面团。一个时辰后，拿出面团擀薄，四折后继续擀成长方形，沿边角卷起来再次包好纱布放置屋外冷冻一刻钟。切成一指宽的面剂子，用大拇指从中间向外搓着捏，捏成梨子大小就差不多了，只是要尽量捏的圆一些。放置在小汤碗里。

    然后就是调蛋挞液了，在一个大碗里倒入糖，打入两个鸡蛋，打散搅拌均匀，再倒入牛乳，搅拌均匀后过筛。倒入蛋挞皮里。虽然没有奶油要差点味道，但是也应该不错了。

    烤炉已经预热好，放入铁盘中，烤了一刻钟，小丫拿出烤盘。香味四溢，蛋香奶香混合的味道飘洒在小院里的各个角落，嫩黄中夹杂着几处深色的痕迹，更显得外焦里嫩，外皮呈现酥脆的多层变化。

    小丫端到堂屋，一家人趁热品尝一番，得到了一致赞美，嫩滑细密，甜而不腻，皮酥脆可口，小永一连吃了四个被小丫拦下才不吃了。

    嘴里却喊着：“姐姐，明日还有吗”

    “你这贪吃鬼，好东西也不是天天吃的，牛乳是陈师傅送的，只做了三十几个，今晚已经把十五个吃掉了，我预备明日送给孟家和周家一些，剩下几个，明日都热了给你吃吧”

    “二姐最好了”。

    一家人都笑着说了会话，小永和大龙先去睡了。郭氏叫住小丫道：“小丫，你是不是还会做别的点心”

    “是的”小丫诚恳道，反正以后自己再做什么都是瞒不住的，索性现在把话说开。

    “那云朵糕真的是连夫子教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看到一些古书自己琢磨的，也有连夫子提点的一些”小丫知道这样说了爹娘也不一定相信，但是也只能这样解释了，毕竟是一家人，不信也会信的吧。

    “小丫，不管你怎么学会的，以后别人问起，就说是祖传的方子，你看书改了改”。



第十九章 开诚布公也
    小丫知道爹娘虽不全信，但也接受自己的说辞了。

    郭氏又接着道：“本来我打算卖方子的银子除了家里留一些之外，大头送给连夫子，毕竟是连夫子的方子。如今看来，却是没这个必要了。反而会增加麻烦。你大了，也是个有主意的。这方子都是你的功劳，你说说怎么处置这笔银钱吧”。

    小丫知道之前还怨恨爹娘不问自己的意见，是自己想左了。爹娘这样信任自己，厚爱自己，与前世的父母一味重视哥哥不同，这一世爹娘哥哥都很疼爱自己，小丫真正感到了幸福和被重视。

    小丫过去抱住了郭氏，呜咽道：“娘，谢谢您这么信任我，宠我”

    “傻丫头，你是我生的，我不宠你谁宠你。”

    小丫擦干眼泪道：“爹，娘，咱们虽暂时不能再卖云朵糕和枣泥糕，可是我还可以做出别的点心啊，所以从长远计，我觉得咱们这个浮光镇太小了，点心毕竟还是有钱人家吃的多，所以我想去县城或者府城。卖方子的银钱如果买地，一时之间买不到这么多地不说，也容易惹村里人眼红。不如先在县城或者府城买处院子，对外就说是租的，也方便弟弟读书，咱们也可以去城里看看，我做的点心能否有销路。”

    小丫顿了顿又道：“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买头奶牛，刚才你们也吃了，用牛乳做的这小点心味道极佳，其实牛乳还可以做很多种点心，可以说牛乳是做点心的必需品，可是咱们这里几乎买不到牛乳。只有那些大点心铺才有。现在咱们有银子，如果有了牛乳真的能像我想的那样做成很多点心的话，以后咱们就不愁生计了。”

    于老爹缓缓说道：“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农民还是咱们农人的根基，为稳妥计，买上一些田地吧，其他的都按照你说的办”

    于老爹虽寡言少语，但心里明白，这笔银子都是小女儿的主意挣回来的，理应由她做主，给家里添点田地也是怕万一以后再做不成什么新点心，家里也能落点东西。

    “那娘，你的意思呢”

    郭氏没好气道：“你们父女俩都说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小丫撒娇道：“娘才是家里的大掌柜，我和爹都听您的”

    郭氏正色道：“小丫的主意都有道理，只是在城里买房子可不是小数目，奶牛也不容易买，价钱也不低，还要买田。这毕竟是你挣回来的，娘还想给你留点当嫁妆呢。”

    小丫羞道：“娘，我还小呢，先尽着家里面吧，说不定以后咱们家会有更多的银钱呢”

    看小丫这坚定的模样，于老爹和郭氏都笑了。

    再说了一些过完年就去打听着买牛的事儿，房子的事急不得，毕竟家里人也没人去过县城府城，得从长计议。

    一夜好梦，小丫的想法得到了家人的认可和支持，自己不是一个人了。在幸福中醒来后，小丫与郭氏商量着给周孟两家回礼的事儿，人家既然给自己家送年礼，说明有交好之意，也是对小丫手艺的看重。

    自己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如小丫说的，一家送八个蛋挞，郭氏觉得这名字别扭，让小丫重新取个名，小丫这个起名废想到要送走了也没想出来，最后还是小永边往嘴里塞边说，就叫千层羹吧，小丫觉得也行，内馅儿可不就像鸡蛋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