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女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雨航
人群中柳诗诗一手拎着一个莲花灯,一手挽着骆世沧的胳膊,仰头笑望着他脖颈上的女娃。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羡煞旁人。
孙承运静静的看着,目光中的情感很难让人解读。悫靖说:“承运,五福累了,咱们回府吧!”
孙承运愣在原地,没有回话。
这么些年过去了,尘归尘,土归土,如今又掀起了涟漪。悫靖记得以前的柳诗诗并不是很漂亮,身子骨清瘦,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总是低着头缩着肩膀,好似怕见人似的。可如今却一脸春风,仪态万千,举手投足动人心魂。就连她见了都忍不住多瞧两眼,又何况是孙承运。
曾经为他憔悴的女子,如今因别人而娇美动人。他心里又会作何感想?
柳诗诗好似看见了他们,拽了两下骆世沧的衣袖,垫脚不知说着什么。骆世沧轻轻点着下颚,拉着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孙承运收回目光终于发现悫靖在看着他,低头看向五福说:“回家吧,阿玛有些累了。”
五福失望的看向额娘,不大高兴地撅着嘴。悫靖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每一个女人都有捍卫自己男人的觉悟,彼此争斗,耍尽手段。从一个懵懂单纯的孩子成长为坚韧的女子,以不可动摇的心境支撑着——
容忍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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悫靖公主(三)
日子一如往常,看似没有丝毫改变。悫靖每天陪着儿子五福,教他读书写字。孙承运偶尔也会在旁看着,说上几句。她这边稍放宽心,那边宫里又出了事。皇阿玛下诏废黜胤礽皇太子位,即行拘执;将索额图之子格尔芬、阿尔吉善暨二格、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俱立行正法。朝堂上一片混乱。
太子一废,权力的核心就开始动摇了。朝臣们私下寻党,皇子们左右逢源。众大臣拥护八阿哥胤礽为太子,皇阿玛大怒斥责他企图谋取太子之位。悫靖不懂朝政,但她知道在众多儿女中,谁也不低太子在皇阿玛心目中的地位。八阿哥在此时被人推到浪尖,说不准是着了谁的道。
悫靖担心皇阿玛年岁已高,为太子挂心伤了身体,只好常常往宫里跑。
几次闲谈,皇阿玛总是提起往事。说膝下几个较亲近的孩子如今只剩下她,还提起了二公主荣宪和五公主温宪。
他说温宪天生聪慧,最会讨人欢心,几个公主中属她最不怕他。如若不是早逝,这会儿也儿女成群了。
他说荣宪最贴心孝顺,当年把她远嫁漠南蒙古实属无奈。至今,他都记得她哀求他的模样。现在想起仍觉得心有愧疚。
荣宪出嫁那会儿,悫靖才两岁,对她根本没有印象。只是听宫里的人说,早年皇祖母和皇阿玛最疼她,可是为了大清利益的考虑不得不把她嫁给乌尔衮。前年九月,皇阿玛前往巴林部蒙古,在她府上住了两日,还赏赐了额驸。回来后还常常挂念着她。
此次谈话没过多久,皇阿玛便病了,特招荣宪公主从巴林回京城侍奉。在悫靖看来,这种慰藉带着特殊的涵义。在京的子女不少,为何偏偏要千里迢迢召她回来侍奉?只是单纯的想念吗?
皇阿玛刚刚经历了废太子风波,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恰巧荣宪公主和太子年龄相仿,在当时也是最受宠的子女,总免不了有一同陪伴皇阿玛的时候。见到她不会更想太子吗?
皇阿玛大病初遇后,第一件事就是晋封荣宪为固伦公主,正月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前后不过差了几日。紧接着温宪公主的额驸舜安颜,因党附八阿哥胤礽削其额驸,禁锢於家。后念温宪公主早逝而赦免。
由此可见,即便同为子女也是有亲疏之别。失去不代表忘记,犯错不代表不会被原谅。
就在皇阿玛斥责党羽之际,孙承运却和宗人府官员熟络起来。几次悫靖追问原由,他都借词推托。
一日,皇阿玛召他们入宫,在御花园巧遇德妃。孙承运突然提起一个戏班子,悫靖以为他是受人之托,于是帮忙说了几句好话。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戏班子竟是骆世沧的。直至八阿哥到府上质问,悫靖才知道骆世沧被斩,骆家人被关进了大牢。
她没料到孙承运城府如此之深,竟狠心到了这种地步。
柳诗诗被孙承运藏在了京城郊外的别院里。她找到她时孙承运也在,俩人似乎刚刚发生过争执。见她来了,柳诗诗仰头吼道:“你不是问我孩子为什么没了吗?就是因为她,和硕悫靖公主。是她派人给我灌下堕胎药。是她威胁我说,如果再出现在你面前就不让我好过。你要报复找她啊!你怎么不杀了她?”
孙承运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狠狠的扎向她。她高抬着下颚,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退缩。
“杀人凶手,你们都是杀人凶手。”她怒嚷道。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悫靖怕是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她轻笑说:“孙承运,你没有权利指责我。因为,你比我更残忍。”
是的,他们同样为爱选择了杀戮,同样因嫉妒而蒙蔽了良心。他们是这样的相似,这样的疯狂。
“比起那个孩子,杀了柳诗诗更能解决问题。可我没有那么做,知道为什么吗?”悫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静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因为我知道,她若死了,你这辈子都会记着她。记忆会把她变得更加美好,直至坚不可摧。所以,我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我要让你看到,你的爱在她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卑微,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的爱远不如你的嫉妒心来的强烈。你可以容忍离别,可以容忍思念,却惟独容忍不了她幸福。只因,那个男人不是你。”
身为一个女人,悫靖是同情柳诗诗的。她因为夺走了她的孩子,孙承运因为夺走了她的丈夫,她没有选择的机会,一次次只能被动的接受。可同情并不等于妥协,在战场上丧失斗志的士兵是不会赢的。
“让我活着,你们会后悔的……从今以后,我会像一个恶魔似的的缠着你们,让你们在岁月中煎熬,彼此折磨,痛不欲生。”柳诗诗狠狠地说。
三个人彼此忘着,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悫靖知道她这一辈子也得不到孙承运了,同样,孙承运也再无法得到柳诗诗。他们之间就像是一个铁三角,连在一起的只有仇恨。
柳诗诗实现了她的承诺,在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没人好过。她惩罚她的方法是夺走孙承运。惩罚孙承运的方法是折磨她自己。她每日翘首以盼,他每日如傀儡般残喘,而她却在半疯半傻中嬉笑……
****
响的蝉声渐渐稀疏,几场冷雨下,秋意渐起。柳诗诗趴在窗框上,望着落日缓缓坠入西山,突然问道:“世沧,嫣儿呢?她怎么不在院子里?”
孙承运看了她一眼,关上窗户说:“太阳下山了,嫣儿回屋睡觉了。”
她茫然的点着脑袋,低头接过他递过来的苹果,看了半晌抬头又问:“嫣儿吃饭了吗?”
“吃过了。”
“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咬了口苹果吃的津津有味。他转身将屋里的烛灯点亮,再一回身发现她竟纠结的瞅着他。
“怎么了?”他揉开她的眉头,轻声问道。
她努了努嘴说:“世沧,昨个元宵灯会我看见九公主和孙承运了。”她停了片刻,又说:“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怪九公主了。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他垂首不语,她突然猛的站起,慌张的四处张望。“不对……不对。孙承运要抓你,他想杀了你。世沧你快躲起来,快躲起来。”
她使劲的拉着他,急的直跳脚。他终于耐不住甩开她,愤怒的吼道:“够了——”
她愣住,瞅了他半晌,退了两步问道:“你是谁?世沧呢?他去那了?……嫣儿,嫣儿呢?我答应世沧要好好照顾嫣儿的,嫣儿呢?”
她缓缓蹲坐在地,抓着脑袋往墙壁上撞。他见状赶紧将她抱起,用绳子捆住她的手。她挣扎的厉害,用恶毒的眼神看着他,狠呆呆地说:“我要杀了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孙承运死劲地抱着她,仿佛想把她按进骨髓里。总会一天他会跟着她疯的,不,他早就为她疯了。
她像吸血鬼一样咬着他的脖颈,他掐着她的下颚挣脱开。她挑衅的看着他,目光凛然,没有半分歉疚。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在装疯。”他压着怒火说。
她冲着他傻笑,舔着嘴角的鲜血。
***
一个人究竟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经得起现实的变故?在同一天,她失去了她的相公和她的女儿。鲜血在泥土中流淌,雨水拍打着幼小的身躯。她嘶吼着,痛苦像一条藤蔓紧紧将她围绕。可他,却连逗留的时间都不愿给她。
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誓言要给他幸福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入深渊,不留余地的将她摧毁,碾碎。她这一生都不会再原谅他。
她试图寻死过好几回,每一次都被死神拒之门外。孙承运说,她每寻死一次他便杀骆家一人,直到她们全部死去……
当死亡的权力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在乎的?
他一次次掠夺她的身体,毫不在乎她的反抗。她用尖利的指甲划拨他的胸膛,用牙齿咬住他的肩膀,直到血腥流入口中,仍不肯罢休。她总说她要杀了他,总有一天。
每次清晨醒来,她睁开眼都会感到自己很虚弱。长时间的恐慌和失眠,让她的脑袋越发帝痛。有时候会出现短暂的空白,有时候会涌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偶尔,还会忘记自己身处在何地。
他似乎发现了她的异常,找了好几个大夫帮她看病。她看似配合,背地里却把药全倒了。因为,她找到了比杀他更让他痛苦的事。
她的病情越来越重,几乎已经很少清醒了。孙承运从不让别人照顾她,向来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到后来,他住在别院根本就不回家了。
恍惚中,她好似看到九公主来过几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不清楚。
孙承运不在的时候会用绳子捆住她的手脚,一是怕她伤了自己,二是怕她逃走。她整天浑浑噩噩的,倒也没什么感觉。
过春节的时候,孙承运帮她打扮了一番。屋外还挂了一排红灯笼,喜气洋洋。她难得清醒不想搭理他,望着窗外的白雪发呆。他贴完福字,牵着她坐回床榻,拿着绳子又将她捆了起来。他说他要陪九公主进宫吃家宴,让她在家乖乖等着他。
她巴不得他永远都不要回来,哪还会等他。她扯脖望着窗户,斜眼吭叽着。
他还算有可取之处,读懂了她的话。把一个红木椅子摆在窗前,垫了两个垫子,还点了个火炉。临走的时候,还不停嘱咐说他很快回来。
如果没有九公主,她和孙承运会过的很好。如果没有孙承运,她和骆世沧也会过的很好。偏偏这世界上就是没有‘如果’……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满眼都是白茫茫一片。她的眼皮直往下掉,精神又有点恍惚了。她听见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吱——吱——”声。一睁眼,一名少年愕然站在眼前,目光很不友善。
她没说话,因为她无法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幻影。
他看了她许久,直挺的鼻子冻的有点发红。他吸了两下,傲慢的问道:“狐狸精??”
她笑了。回说:“也许是。”
“要怎么做你才会把阿玛还给我?”他坦然的问道
“你阿玛?”她蹙眉看着他。
他顿了一会儿,挺着腰板说:“我阿玛是孙承运,额娘是九公主。”
“那你叫什么?”
“孙五福。”
“多大了?”
“过了今天就算十岁。”
“你怎么找到这的?是谁带你来的?”
“府里的下人带我来的,她们说你是狐狸精让我把你打跑。”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任人摆布呢。”
“那为什么我问什么,你都答?”
“……”
她含笑地瞅着他,难得心情如此的好。“能帮我找个人吗?如果她还活着,我答应你,把你的阿玛还给你。”
他思考了一会儿,表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骆嫣儿,她叫骆嫣儿……”她悠悠地说,眼皮一再的往下垂。
雪花飘到她脸上,缓缓融化,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水,仿佛就像是一朵半开半闭的睡莲。少年静静的看着她睡去,小心翼翼丹着瑞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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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遇家遇险
又深又静的庭院,夜幕缓缓来袭,长廊两旁的花木被急雨捶打的零落狼藉。开得正好的牡丹,沉甸甸地几乎要弯垂直泥泞中。小小伸手捧着从房梁上滴落下的水珠,蹙眉发着愣。
在寺庙凉亭,她明明听见那名男人说起她,曦儿却装傻充愣说她听错了。一回到家,她便神色慌张的拉着二姑进了内堂。没多久,家里老老少少都被叫了进去,惟独把她排除在外。如果是说珍儿的事,没必要避讳着她啊!显然此番谈论定是跟她脱不了干系。
那个跟孙晨耀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打听骆嫣儿?这一家子人又为何如此惶恐?究竟瞒着她什么事?
小小正思量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望去,见曦儿诧异的看着她。笑道:“怎么一副见鬼的模样?”
曦儿停住脚步,迟疑了一下。“你怎么在这?不会是等我呢吧?”
她站在她房门前,自然是为了等她。她收回手,甩了两下水珠问道:“你们在内堂都谈什么了?为什么惟独把我撇开?”
曦儿好似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扭头望着黑空回道:“没谈什么呀!还不就是念经的时候咱们溜了,二姨追问了几句。”
“是吗?”她怀疑的看着她,故意提高了语调。
“真的。”她诚恳的点着头,就是不敢直视她。
小小叹了口气,逼近问道:“那你怎么回的?把珍儿的事儿供出去了吗?”
一提到珍儿,曦儿顿时睁大了眼睛。“呀,我竟然把珍儿这事儿忘了。瞧我这脑袋。”
见她懊恼的捶着头,小小忍不住笑了。心想,就知道你最容易露馅。
“老实交代,你们到底说什么了?是不是跟我有关?那个叫孙五福的究竟是谁?为什么每次你见到他都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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