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打了一辈子仗,无数兵卒在他眼前成为尸骸,生死早已堪破,等闲事耳。
他旋即又道:“越国公那边,该当如何处置?”
太子立下死志,不成功、便成仁,自己也愿意誓死追随,可玄武门外的房俊却未必。此子声威赫赫、年富力强,且手底下又有右屯卫、水师这等天下强军,只怕未必愿意葬身长安、埋骨关中。
待到事不可为,定会撤离关中,以他的能力、心性,又岂肯向关陇亦或李勣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只怕还是得轰轰烈烈的打一场。
李承乾笑了笑,亲手执壶给李靖斟茶,温言道:“越国公与别人皆有不同,父皇曾言及旁人皆忠于王事,唯独越国公忠于帝国,亦或者说,是忠于天下、忠于万民,生平志向乃是为百姓谋太平。旁人或许会为了权势、前程而率军撤离,自此与中枢分庭抗礼,但越国公绝对不会,若当真到了孤战死此地的那一天,越国公大抵也只会率军横越秦岭,入汉中、过巴蜀,而后顺流直下抵达华亭镇,再收拾行囊、飘洋出海。”
当初房玄龄前往江南,并且怀有身孕的萧淑儿一同随行,便可见房俊已经最好的最坏的准备。
打内战、夺皇位?
只怕房俊没有那等兴趣,若是有那个精力,还不如率领水师在海外凭双手打下一片江山来得容易……
李靖沉默半晌,心思在“忠于帝王”与“忠于天下”之间反复思忖,一时间感慨万千。
“忠于帝王”者,或可为一代忠良,但“忠于天下”者,才有可能成为天下名臣,受亿兆黎庶之爱戴,名垂千古。
搞不好,那是有可能立庙配飨的。
境界上,自己与那厮居然差距不小……
这让这位大唐军神有些愣忡——自己一把年纪都活了些啥?曾经的少年意气银鞍白马,每每思及亦是荣耀满足,自觉虽然中年以后仕途蹉跎,但起码年青的时候昂扬肆意,并未虚度。
但是现在与房二放在一起对比一下……老子当年岂不都是白活了?
*****
延寿坊内,灯火通明。
书吏、斥候往来不绝,城内城外、各支军队的消息雪片一般飞到这一处被临时征辟为“指挥部”的商铺之内,而后一道道命令又由此散出,分发至关中各地的关陇军队以及门阀私军。
暂时充作居所的偏厅内,长孙无忌刚刚泡完脚,老仆泡了一壶浓茶,又细心的替他将双脚擦拭干净,然后才端着洗脚盆出去,留下长孙无忌与宇文士及两人在厅内。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一十一章 战局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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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喝了口茶,温言道:“我这身体有些顶不住,劳烦仁人兄受累了。”
宇文士及脸色很是难看,半晌才叹息着道:“这不是受累与否的问题,关键是我发现根本没什么军事天赋……以往也看过兵书战策,古今名将的事迹也多有涉猎,总以为当真带兵的那一天即便比不得那些个天下名帅,可也能做到中规中矩、无所疏漏,但是此番重任在肩,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军与政,是天下权力之核心,看是津渭分明,实则不可分割。
事实上关陇勋贵素来自诩“文武双全”,各个都是上马可以统军杀敌、下马可以治民安邦的全才。但此番长孙无忌重病,宇文士及不得不临危受命统御关陇军队,才知道其中之差别。
带兵不难,平常时候统御一旅之卒操练、作战,以他的能力足以胜任。可眼下面临生死存亡之危机,每一个决策都不能一丝半点的错误疏漏,稍有不慎便是覆亡之结局,这对于军事素养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他胜任不了。
甚至在他看来,长孙无忌也无法胜任……
如果关陇这边有一个李靖亦或李勣那样的当世名帅,或许这场兵变早就以胜利结束了,甚至退而求其次,后辈之中出一个房俊那样惊才绝艳之辈,也不至于走到当下这等非生即死的绝境。
关陇以军功起家,更是凭借军队一力襄助李二陛下逆而夺取、登基为帝,今时今日军队反而成为关陇最大的弱点,不得不说极具讽刺……
长孙无忌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放下茶杯,淡然道:“局势至此,已经没有多少辗转腾挪的余地,无非是两军相逢勇者胜,战术战略所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很小,胜败之间,皆由天定,仁人兄也不必妄自菲薄。”
宇文士及颔首:“的确如此,只希望宇文陇能够牵制右屯卫,使其难以增援太极宫,而咱们的军队又能在正面击溃东宫六率。”
长孙无忌摇摇头,举杯喝茶。
他的确有些奢望,希望长孙淹能够硬气一回,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但其实心中也知道这个奢望有些不切实际……长孙淹本身就不是惊才绝艳之辈,率领的又是门阀私军那样的乌合之众,能够完成“送人头”的任务之后全身而退就算是中规中矩了,希望太多,反倒会失望更多。
不过宇文陇用兵沉稳,前次又在高侃手底下吃了大亏,吃一堑长一智,这回必定能够稳稳的守住开远门、金光门一线,只要持续给予右屯卫巨大的压力,谅房俊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兵分进入玄武门增援。
门外,宇文节敲门入内,微微躬身,低声道:“刚刚宫里传出的消息,虢国公已经以时局紧迫、确保安全为由封锁了玄武门,如今,内重门与右屯卫之间已经被却断了联系。”
“砰!”
长孙无忌素来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却忍不住心底兴奋,在茶几上拍了一下,振奋道:“我果然没有猜错,陛下遗诏之中当真有关于易储之命令!李勣迟迟不肯救援东宫,原因便在于此!”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宇文士及也明白过来,笑道:“先前咱们便猜测李勣有可能坐视东宫覆灭、太子被废,但后来曾一度推翻这个猜测,现在看来猜的没错,只不过是忽略了李勣的动机。原本以为他是想要自己扶立一个储君,以达到独揽大权之目的,现在却发现原来一切都在陛下的谋算之中。”
旋即又轻轻一叹:“陛下对于储位乃至于皇位之执著,着实罕见。居然连遗诏之中都将此事安排妥当,否则张士贵是断然不会听从李勣指挥的……只可惜啊,若陛下能够见到太子自咱们起事之后的表现,说不定会改了主意。”
以往,包括李二陛下在内,朝野上下对于太子的印象都是“怯懦”“软弱”,缺乏一个合格君主所应该具备的强势与睿智,这很容易出现“君弱臣强”的局面,导致皇权衰微、权臣当道。
那个时候,李二陛下一门心思的想要易储,大家都能够予以理解。
毕竟太子乃是李二陛下的嫡长子,若非必要,李二陛下又岂能忍心将太子废黜呢?要知道古往今来,但凡被废黜的太子,从未有一个能得善终,所以废黜太子的储位,几乎等于判了太子的死刑,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太过残酷。
但江山稳固、万代传承显然比某一个人的生死荣辱更为重要,即便这个人是太子……
然而自关陇举兵起事以来,太子的表现却忽然震惊了所有人。
先是屡次表态拒绝向正在西域与大食军队决战的房俊回援长安,甚至曾说出“孤宁可身死,也不愿国土沦陷于蛮胡铁蹄之下”的豪言状语,使得许多中立的朝廷官员纷纷站出来予以支持,且痛斥关陇的“逆贼”行径,令关陇门阀在舆论上非常被动。
继而,又曾表露死战太极宫,绝不后退半步的志向。
尤其是对于房俊的无限信任,使得房俊始终能够身在玄武门外自行其是,一次一次给予关陇军队强大的杀伤,没有受到一丝半点的掣肘,这一点尤为重要。
一个君主,所必备的素质是什么?
不一定是英明神武,不一定是烛照万里,只需意志坚定、知人善任即可。
意志坚定,不至于使得朝廷政令朝令夕改,令天下官吏、百姓无所适从;知人善任,能够将更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做出其能力范畴之内最好的成绩……
如此足矣。
由此可见,当下的太子,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名合格君主的必要条件。另外还有一点是李承乾所独特具备的,那便是他的“仁慈”。
即便是关陇门阀举兵起事,也不得不承认一旦李承乾登基为帝,会是一个“仁爱宽恕”的仁厚之主,这对于朝中大臣、乡间百姓来说,不啻于最大的福音。
一个仁厚的君主与一个残暴的昏君,对于大臣、百姓来说,意味着天地之差……
然而,太子的成长显然太慢了一些,李二陛下于辽东军中驾崩,临终之际留下遗诏,一定是不想软弱的太子在将来致使皇权旁落,甚至给李唐皇族带来灭顶之灾,故而易储之志反而愈发坚定。
因为无论是魏王亦或晋王,看上去都比太子更为果敢……
长孙无忌缓缓摇头,唏嘘道:“生死由命、富贵由天,或许这就是太子的命数,即便没有咱们举兵起事,李勣也一定会遵照陛下的遗诏易储,太子的下场是注定的。相反,若是太子覆亡于吾等手中,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既然注定覆灭,那么覆灭于“逆贼”之手,与覆灭于父亲之手,简直就是天地之差……后者实在是太过残酷。
宇文节见到二人唏嘘感慨,也明白一旦后路被断,太子只能负隅顽抗,等到关陇军队攻陷承天门一线进占整个皇城,等待太子的只能是覆灭一途……遂鞠躬施礼,退了出去。
长孙无忌看着宇文节的背影,赞赏道:“你家这个后辈定要好生栽培扶持,将来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或许宇文家的荣耀权势,以后就需要他来继承。”
对于门阀世家来说,最重要的世代传承、后继有人,只要有人才,凭借着深厚的门阀底蕴往往可以开创出一番局面,可若是后继乏人,诺大的家业也只能一点一点被蚕食鲸吞。
宇文士及对于宇文节自然是极其满意,此刻听闻长孙无忌夸赞,捋着胡须谦虚道:“年青人缺乏历练,见识不足,还需辅机你好生调教才行。不过此次性格沉稳,处变不惊,倒也是一桩长处……”
话音未落,便听得房门“砰”一声被人推开,两人吓了一跳,回首望去,正是宇文节去而复返。
宇文士及:“……”
老子刚说你“性格沉稳”“处变不惊”呢,你就直接给老子打脸?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一十二章 濒临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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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国公,刚刚送抵的消息,长孙淹部在永安渠左被右屯卫击溃,宇文陇部也被截断退路,大败亏输!”
宇文节顾不得什么修养、静气,推开门,嗷嘹一嗓子。
震得屋内两人目光呆滞,有些不可置信……
倒也不是没想过这一仗会败,右屯卫那横行无敌的剽悍战力他们自然心中有数,最精锐的“沃野镇私军”都打不过,那些个临时整编出来的门阀私军如何能敌?
但此战的目的终究不是击溃右屯卫的防线,而是“送人头”,若有机会突破右屯卫的防线自然最好,若没有,那任务完成之后便迅速撤离,确保全身而退,做到这一点不难吧?
可谁曾想这连半夜的功夫都没过呢,便一败涂地……
长孙无忌勉力控制着颤抖的手,努力将茶杯放在茶几上,面色阴沉,怒喝道:“长孙淹这个混账!此番兵败,吾要军法从事!”
宇文士及心忖说那么狠的话作甚?自己儿子,即便犯了再大的错,你还真能将他砍了不成?
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要给长孙无忌一个台阶:“胜败乃兵家常事,辅机何需恼怒?”
又问宇文节:“四郎可还无恙?”
必然是无恙的,否则宇文节开口第一句就应该是“节哀”……
宇文节弯着腰,小声道:“赵国公息怒,四郎……被右屯卫穿插至后阵,力战不敌,已经弃械投降了。”
长孙无忌:“……”
怒火更盛几分,甚至涌起几分悲凉。
如若长孙淹此番力战而死,长孙无忌固然悲痛,却还是要高看一眼。毕竟自举兵起事以来,长孙家领袖关陇军队,却接连受到挫败,使得长孙家的威望大受打击,折损严重,甚至整个关陇门阀都尚未发现有能够带兵打仗的后起之秀,这对于以军功起家的关陇门阀来说,既是讽刺,更是悲哀。
然而长孙淹这回不仅败得干脆利落,更弃械投降……这么没骨气的么?
气得长孙无忌差点又一口血喷出来。
当然,弃械投降虽然不堪,但好歹性命无碍,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
宇文士及见到长孙无忌无碍,这才看向宇文节,蹙眉问道:“宇文陇在干什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给长孙淹压阵,以免遭受右屯卫截杀突击,结果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长孙淹陷入重围孤军奋战?居然还被人截断退路,难道他忘了上一回是怎么败的?记吃不记打!”
他以为宇文陇见到后路被截断,害怕重蹈覆辙,故而抛弃长孙淹率军撤退。如此,必然得罪长孙无忌,但好歹也保存了“沃野镇私军”的实力,固然有错,但可以原谅。
说到底,朝廷也好,关陇也罢,最终还是要拿实力说事儿,以前长孙家私军众多,领袖关陇,如今接连遭受挫败,精锐私军损失惨重,只要宇文家保存“沃野镇私军”的主力,迟早有一日能够压过长孙家,成为关陇门阀新的领袖。
若长孙无忌因此而心生记恨……那就让他记恨吧。
此战之后,两家的实力就将彻底扭转,也毋须再看长孙无忌的脸色。
宇文节面色难看至极,依旧躬着身,叹息道:“宇文陇部被孙仁师截断退路,退无可退,只能率领骑兵与其冲杀,结果一败涂地,宇文陇也受伤被俘,‘沃野镇私军’崩溃流散,返回大营者十不存一……”
宇文士及:“……”
他一脸呆滞,心神震动。
沃野镇私军完了?
这一支世世代代忠诚于宇文家的私军,百余年来使得宇文家一直成为关陇门阀核心的私军,居然在他手上崩溃流散、十不存一?
这让他百年之后,于九泉之下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宇文士及面如死灰,然后眼前一黑,向后仰倒。
咣当!
椅子带到了旁边茶几,整个人向后仰倒在地,茶具落在地上哗啦一声碎了一地。一旁的长孙无忌下意识的伸手去拽他,但此刻身染重病、气短力虚,非但没拽住,差点将他也带倒。
宇文节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宇文士及上身扶起,见到宇文士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已经晕厥过去,吓得面色大变,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蒸腾了一阵不见好转,只能回头大喊:“来人!叫郎中!”
屋外一阵鸡飞狗跳。
幸好这时宇文士及缓缓醒转,睁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待到郎中快步走进来,上前接替宇文节,先将宇文士及扶起安置在长孙无忌的床榻上,然后诊治一番,宽慰道:“郢国公放心,只不过是一时间情绪激荡、急怒攻心,导致心脉气血受阻,只需安心静养,并无大碍。”
话说这么说,然而连郎中自己也知道这番话并没有什么作用。
眼下关陇门阀生死存亡之际,长孙无忌已经重病染身、精力不济,全凭着宇文士及调度各方、查缺补漏,甚至负担了长孙无忌“统帅”之职。如果他也无法坚持,势必引发关陇内部剧烈动荡,不仅严重影响军心士气,甚至很可能陷入分裂……
眼下严峻的形势,愈发雪上加霜。
长孙无忌见到宇文士及暂时无碍,招招手,让老仆将长孙家的家兵叫进来,对几位郎中道:“时局紧迫,此间之事万不能有所泄露,暂时委屈几位了。”
几个郎中脸色难看,但也知道圈禁他们几个实有必要,况且长孙无忌的决定谁敢违背?
只能躬身道:“吾等知晓轻重,绝不会有所怨言。”
长孙无忌颔首,命人将几个郎中带下去好生看押监管,不准与外界接触,以免宇文士及晕厥的消息外泄。
转眼一众人退个干净,只剩下宇文节神色彷徨的站在那里。
长孙无忌伸手去拿茶杯,才想起茶几倒了,茶杯摔得稀碎,只得把手收回来,摆了摆,沉声道:“毋须惊惶。”
宇文节定定神,恭声道:“是。”
长孙无忌这才说道:“传令下去,春明门外的预备军队即刻入城,与此刻攻城的部队轮换,保持强攻态势,不得有片刻懈怠。”
宇文节颔首应下:“卑职这就去。”
转身大步走出去。
虽然关陇军队又一次在景耀门外大败亏输,但于此同时,右屯卫也不可能毫无损伤,至少战后休整就需要三五日。况且数量众多的俘虏也势必牵扯右屯卫不少兵力,这段时间里,即便张士贵开放玄武门,右屯卫也不可能给予东宫六率太大的支持。
正是关陇军队狂攻之时。
只要能够不惜伤亡代价的将东宫六率击溃,突入太极宫内,这场战争很可能便濒临尾声……
长孙无忌坐在偏厅内,看着老仆入内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扶起茶几摆好,取来新的茶具沏了一壶茶退走,目光阴郁,心中愤懑。
本想着趁此机会将门阀私军全部送到右屯卫的刀口下,以此彻底覆灭关外各家门阀的根基,博得李勣的放下戒备,换取一丝生存之机,却没想到“人头”的确是送出去了,却将宇文家的私军也给搭了进去……
“沃野镇私军”的覆灭,不仅意味着宇文家的根基遭受重创,更意味着关陇军队的精锐所剩无几,剩下的虽然依旧人多势众,但大多也没比那些门阀私军强到哪里去。
再加上粮秣即将告罄……覆亡东宫的希望又减少几分。
眼下趁着张士贵封锁玄武门,右屯卫无法支援东宫六率,只能将所有兵力全部派上去,力争一战功成。
越是拖下去,局势对于关陇便越是接近绝境……
“轰隆!”
一声春雷炸响,白晃晃的闪电将厅内映得一片惨白,长孙无忌的脸更白!
娘咧!
连老天都跟我作对?
一旦降下暴雨,功成之势势必受挫,不得不撤军。
可撤军就意味着战局拖延,而关陇这边的粮秣却是用一天少一天……还能坚持几天?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一十三章 存亡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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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节出去传达命令,而后返回,垂首战在长孙无忌身前,瞅了一眼窗外疾风骤雨,满含担忧道:“风雨这么大,势必影响攻城之战,只怕今夜未必能竟全功。”
何止是难竟全功?
这只是隐晦的说法,事实上宇文节认为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增调兵力入城,原本养精蓄锐的精锐兵力,因为大雨来临未能发挥战力便不得不仓促撤下,变成疲劳之师,很伤士气。
他希望长孙无忌能够收回成命,现在去追传令的斥候还来得及……
但长孙无忌只是略作沉默,便摆摆手,沉声道:“此战势在必行,无论胜负,都要给予东宫六率足够的压力。”
当下这场太极宫之战就好似一根绷紧的弦,谁先松劲,谁就会遭受对方乃至于自身的反噬。对于双方来说,战斗至此,这根弦已经即将抵达极限,濒临崩断,东宫六率兵力不足、全军疲惫,稍有不慎便全盘皆输,但关陇军队却不怕……原本就有送人头的意愿在里头,就算拼光了又怎么样?
如此一来,反倒是关陇这边的胜率更大一些。
战场之上本就如此,很多时候你越怕死越死的早,那些个不怕死的,偏偏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
宇文节不敢争辩,颔首道:“卑职会派人紧盯着承天门一线,一旦战局有所变化,立即前来回禀。”
长孙无忌道:“正该如此,去吧。”
“喏!”
宇文节忧心忡忡的退出,反手掩上房门,也将外间的吵杂声隔断,偏厅内瞬间静寂下来。
长孙无忌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起身趿拉着鞋子来到窗前,负手看着窗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拍打在窗户上,心情沉重。
这一场大雨来得太急促、太暴躁,承天门的战斗恐怕不得不终止,东宫六率将会获得难得的休整时间。
天命如此,非人力可以扭转……
回到床榻上半躺着,却又觉得有些时候也不能将什么事都归咎于天命,譬如关陇门阀走到今时今日之地步,更多还是人力为之。
襄助李二陛下逆而篡取、登基为帝,关陇门阀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当然也收获了极为丰硕的成果。独揽大权、横行中枢,的确造就了关陇门阀前所未有的辉煌兴盛,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如此煊赫的荣耀非但未能让关陇门阀更进一步扩张根基,翻本儿使得关陇子弟在荣耀与奢靡之中迅速堕落。
锦衣玉食的生活磨平了关陇子弟血脉之中的坚韧,让他们忘了先祖如何艰难困苦的从代北荒漠杀入关中,更忘了关陇门阀赖以立身的军功,整日里逗鹰遛狗、吃喝玩乐,腐蚀了心志,自甘堕落。
相反,遭受关陇门阀打压的山东世家、江南士族却在屈辱之中积蓄力量,族中子弟头悬梁、锥刺股,发奋读书、扩展见闻,无数优秀子弟脱颖而出。
只需要一个契机,他们便能够登上政治舞台,一鸣惊人、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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