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陛下不断打压、削弱关陇门阀,是担心他们权力太盛,可以左右朝纲,但绝对不会将关陇门阀斩尽杀绝,因为他是他作为皇帝最稳固的基石。
关中百姓见多识广,自然明白这样的道理……
萧瑀揉了揉眉心,长叹道:“若陛下当真遭遇不忍言之事,消息传到长安,只怕民心动荡、朝局纷扰。”
关陇门阀几乎被连根拔起,这个盘踞关中百余年的庞然大物有着无与伦比的势力,一朝倾颓,势必引发剧烈的连锁反应,朝野上下,动荡不休。恰好这个时候陛下驾崩的消息传来,局势纷乱至极,想要彻底安抚,绝非一件易事。
后半句话他含而不露,是不愿让李承乾误以为他再替江南门阀提要求,但局势便是如此,想要彻底安抚关中百姓、稳固朝政运转,就需要有人对关陇取而代之。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江南子弟大举入朝,接管关陇门阀留下的空缺……
李承乾沉吟未语。
他自然听得懂萧瑀的潜台词,对于江南子弟入朝并不排斥。事实上,正是因为萧瑀的鼎力扶持,危难时刻不离不弃,这才稳定了东宫文官的情绪,没有因为叛军兵临城下而导致文官系统彻底崩溃,这份功绩较之房俊的力挽狂澜亦是不遑多让。
而且萧瑀将这句话隐下来,没有以“请赏”之姿态当众道明,给了他回旋的余地,这就令他很有好感。
即便是理所当然之事,也没有哪个君王乐意被臣下逼迫……
他为难的是如果整个关中当真因为父皇驾崩、关陇倾颓而导致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贸然将江南门阀引入朝中,是否会使得关中人士对此抵触,使得局势愈发不可收拾?
关陇门阀盘踞关中百余年,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绝非缉拿一众关陇勋贵便可一扫而空,那些依附于关陇门阀的各方势力一定会在暗处煽动民意、处处抵制。
这些人不仅与关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执掌着关陇上上下下的权力,岂是一直文书便能剥夺?
别的不说,但只说各个衙门的胥吏、杂役,没有这些人帮衬着去办理实事,那些长官就是睁眼瞎,什么事儿也办不了……
由此可见,关陇门阀实在是底气十足,知道就算兵变失败,东宫也不敢当真将其一扫而空、斩尽杀绝。
似关陇这等庞然大物,即便如今兵败,也拥有抵御对抗江南、山东两地门阀的力量……
“咳咳,”
一直沉默不言的房俊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沉声道:“殿下实不必在意关中会否动荡,因为还不到那一步,眼下尚有长孙无忌等一众关陇大佬带着残兵退守终南山,奢望着英国公能够念在他们还有一些用处从而网开一面,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肃清长安城内关陇余孽之后,立刻起兵直扑终南山,将叛军一举击溃,抵定大局。”
萧瑀颔首附和道:“越国公此言正是,关陇起兵谋逆,十恶不赦,殿下切不可心慈手软,当乘胜追击,将其彻底覆灭。”
江南门阀大举进入朝堂乃是必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太子上位,自然要重用忠于他的江南门阀。
其实最好的进入朝堂的机会,便是将关陇门阀彻底覆灭之后,与李勣身后的山东世家一道入主朝堂,分润关陇门阀留下来的权力空缺……
李承乾蹙眉看向房俊,房俊何许人也?堪称“掀须尾巴动”,最是通透有眼色,立即明白李承乾的意思,摇头叹气道:“宋国公想的简单了,想要一举覆亡关陇余孽,谈何容易?长安城内到处都是关陇子弟,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东宫六率务必确保城内不生乱子,不可能抽调兵力出城作战。右屯卫自去岁夏日开始便连番大战,每一个对手都堪称当世强兵,虽然侥幸一场一场的赢过来,但伤筋动骨在所难免,军械匮乏、减员严重。另外,关陇溃兵并非尽皆随着长孙无忌退守终南山,尚有许多溃兵正在关中各地乱窜,三五一伙打家劫舍,不仅祸害百姓,更严重袭扰‘皇家救援队’的救灾事宜,所以必须派兵予以清剿。更何况还要留下足够兵力护卫玄武门……如此一来,右屯卫可以抽调的兵力不过五千之数,想要一举将龟缩终南山的叛军剿灭,力有未逮。”
萧瑀捋着胡子,面色阴沉。
屁的力有未逮!
但凡不是瞎子聋子,谁不知右屯卫之战力冠绝天下,即便是大唐军队序列之中最精锐的左右武卫亦要逊色一筹,若肯全力清剿叛军,岂有不成之理?叛军建制完整、兵强马壮之时尚且被右屯卫打得落花流水,更何况眼下残兵败将、士气全无……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六十九章 防范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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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瑀脸色不好看。
说到底,太子也好,房俊也罢,还是在防备着江南士族若此刻大举入朝势必将关陇留下的权力空缺全给占了,尾大不掉。所以想着等到李勣回京,三方谈判过后,给关陇留下一口气,用以防御对抗江南、山东两地门阀。
萧瑀很是郁闷,但也明白关陇门阀空出的权力空缺实在太大,江南门阀根本吃不下,即便硬撑着吃下,也会成为即关陇之后又一个令帝王忌惮的门阀势力,面临皇帝、山东门阀以及关陇参预势力的联合剿杀,哪里会有好下场?
遂颔首道:“是老夫心急了一些,还是越国公稳重老成。”
众人神情怪异,你一个七老八十的几朝元老,称赞一个刚过了弱冠之年的后辈“稳重老成”,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偏还找不出毛病……
房俊哈哈一笑,道:“说到稳重,放眼朝堂谁能跟宋国公您相提并论?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这么多年屹立于朝堂之上,一身以挡关陇之汹涌大势,任凭风吹雨打,始终岿然不动,这份养气功夫,吾等着实敬佩。”
萧瑀蹙眉,疑惑的瞪了房俊一眼。
这话听上去是在夸赞他沉稳厚重,可听上去怎地好像再说他像个王八……
帐内气氛很是古怪,诸人的目光都在打量房俊,想要确认他这番话语到底有没有什么隐喻。
马周咳了一声,开口道:“还有一件事颇为棘手,如今长安城内叛军几本肃清,关陇门阀一一被抓捕羁押,但魏王府与晋王府应该增派重兵守护,以免发生意外。”
李君羡也道:“末将已经派遣‘百骑司’好手在两府周围设防,不过想要确保完全,必须进入府内接管防务,毕竟两府之前曾在关陇监控之下,府中上下难免没有关陇留下的后手,万一心忖歹意,实在是防不胜防。但若想入府接管防务,还需殿下手令才行。”
现如今,魏王与晋王的身份极为敏感。
先前长孙无忌先后拉拢魏王、晋王,意欲择选其一扶立为新的储君,以达到在废黜太子之后紧紧将政治先手攥在手中的意图,结果无论魏王亦或是晋王,均断然拒绝长孙无忌的拉拢,展现出极为坚定的意志与临危不惧的魄力,收割朝野上下一片赞誉。
这是好事。
但长孙无忌此举却也将魏王、晋王明确放置于争储的位置,万一在东宫六率接管长安防务其间这二位亲王殿下出现一丁点的意外,最大的嫌疑人自然便是太子……
关陇门阀叛军关中百余年,长安城内更是盘根错节、利益纠葛,几乎谁也撇不清与关陇门阀的关系,更无法得知谁会充当关陇门阀的死士,会否刺杀魏王、晋王以达到搅乱局势之目的。
很显然,李勣在明面上也是赞同废黜太子的,一旦这个时候魏王、晋王出现意外,等同于送给李勣一个把柄与借口……
此事非同小可,李承乾略作沉吟,道:“孤这就下发诏令,命‘百骑司’接管两府防御……自关陇兵变之日起,孤也有大半年未曾见到两位弟弟了,长安城内兵凶战危,想必两人也战战兢兢、受惊不小,不如干脆接到此地来,孤与兄弟好生亲近一番。”
岑文本当即颔首赞同:“如此甚好。”
还有什么地方是比将两位亲王放在身边最安全的呢?
眼下关陇门阀在整个关中的势力遭遇扫荡,人心惶惶乃是必然,等到陛下驾崩的消息传开,官民愈发彷徨无措,若是那个时候恰好魏王亦或晋王再出现什么意外……怕是整个关中都得炸锅。
尤其是对于太子的诋毁、诘难将会如潮涌起,难以遏止,时局会否因此产生不可预估之剧变,谁也没法保证。
只能将一切可能都压缩至最小,防范于未然。
……
翌日,太子亲自签署诏令,命“百骑司”抽调好手入驻魏王府、晋王府,接管两府之防务,同时派人持太子之手书交予两位亲王,信中言及太子担忧两位亲王之安危,更兼久未相见,甚是想念,故而请两位亲王前往玄武门外右屯卫大营暂住……
接到太子手信,两位亲王心思各异。
魏王李泰心底无私天地宽,对此无可无不可,只是叮嘱入驻府邸的“百骑司”校尉:“府中上下,劳烦多多看顾。”然后将妻妾子女尽皆叫到眼前,严禁这段时期踏足府外,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而后拎着王妃给拾掇好的行礼,坐着马车出府,自景耀门出城,赶往右屯卫大营。
与之相比,晋王李治便忧心忡忡……
……
晋王府内,看着面前标枪一般挺立、面无表情与其父河间郡王之气度迥然有异的李崇真,晋王李治眼皮子跳了两下,迟疑道:“按理说,太子哥哥相召,本王自当遵从……只不过这些时日城中兵凶战危,本王受了不少惊吓,近日雨水颇多有染了风寒,身子不大爽利,你看是否可以暂缓几日?”
魏王李泰心底无私,自然坦荡无忧,轻车简从便去往太子住处,可他李治却一直同关陇门阀纠葛一处、不清不楚,谋求储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关陇门阀虽骤然崩颓,但却将东宫打得残破不堪、损失惨重,太子心中岂能没有怨气?
说到底,自己的确是比魏王威胁储位更大的那一个,如今城中到处都在抓捕叛军余孽、捉拿关陇子弟,万一自己车驾行于街头,猝然冲出一伙叛军余孽……那可就冤哉枉也。
然而李崇真却根本不听他的理由,只是面无表情的将自己收到的命令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有令,请晋王殿下前去相见。”
态度极为强硬,大有李治若敢说个“不”字,便会当即将其绑缚起来,强行带去右屯卫大营……
李治气得不轻,没好气道:“咱们好歹也是族兄弟,何必这般咄咄相逼?”
李崇真面色不变,语气生硬:“职责在身,不敢或忘。”
自从进入“百骑司”那一天起,他便谨记“百骑司”的规矩,老老实实、尽职尽责的做一个帝王“鹰犬”,莫说此刻当着晋王李治不给情面,便是奉命去“请”自家老爹,他也照做不误。
事实上,当初李孝恭将他这个幼子送入“百骑司”的那一天,便是存着一份小心,想着万一有一天他这位河间郡王功高震主、受到陛下猜忌,阖府灭绝之时,尚能存留一条血脉。
所以李崇真的任务绝非经营人脉、建功立业,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需好生当差,半点差错都不出,稳稳当当的活下去就好……
李治面对油盐不进的李崇真颇为吾乃,只得对一旁站着正对李崇真怒目而视的王妃说道:“本王也就未见太子哥哥,正好前去相会,也看看齐王……”
当初齐王莫名其妙的在府邸消失,后来确认是跑去房俊那里仕途请其在太子面前求情,但房俊将齐王送入玄武门之后便没了音讯,李治一直担心齐王是否还活着。
齐王与长孙无忌沆瀣一气企图争夺储位,甚至发布了一篇贬斥太子“德不配位”之檄文,若他依旧未遭太子毒手,那么自己的小命想必保得住,毕竟当初自己可是义正辞严的拒绝了长孙无忌。
可如果齐王已经不声不响的被太子处死,那自己的处境就未必稳妥了……
晋王妃虽然有些任性,但对晋王言听计从,且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见识还是有一些的,知道眼下这等局势万万不敢惹得太子不满,所以即便对晋王此行忧心忡忡,却还是流着眼泪准备好了行装,泪花涟涟的送李治登上马车。
李治坐在马车上,瞧着妻子秀美的小脸儿沾满泪水,有些心疼,遂安慰道:“不必担忧,只是去见见太子哥哥而已,城内城外都是东宫军队,安全不必担心,去小住几日便即返回。你在家中勿要外出,无论是谁前来也不要相见,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唯恐这几日间有太原王氏的娘家人寻上门来,这个王妃除了有点任性,对于娘家的关照也令他颇为头疼,万一被人钻了空子,落下口实,自己就麻烦了。
晋王妃连连点头,脸颊的泪珠滑落,柔声道:“殿下放心,这等时候臣妾不会去管娘家的事。”
李治这才放心,点点头,对驾车的李崇真道:“走吧!”
“喏!”
李崇真驾车,前后左右皆有“百骑司”好手拱卫,直奔右屯卫大营而去。
李治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间心绪也动荡起伏,难以平静,遂掀起车窗向外看去,马车正巧行至延寿坊、太平坊之间,战火之后一片狼藉,不远处的皇城更是残垣断瓦、几成废墟,这令他心思阴沉,重重叹了口气。
这一场兵变,几乎将关中自贞观以来的建设彻底毁掉,意欲重建,非十年之功不可。
建设如今百业俱兴、百姓安居的关中用了二十年,但将其毁掉,却只需一场兵变……
天唐锦绣 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兄弟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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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自景曜门出,城门内外皆是顶盔掼甲的东宫六率,李治从马车内看出去,这些兵卒脸上难掩疲惫之色,身上更是创伤处处,但一个个树立门前、手摁腰刀,那么雄浑威武、那么杀气腾腾,这让李治非常眼热。
他素有大志,只恨生得比太子晚了些,那个传承帝国的位置便只能通过一些阴暗见不得人的手段去谋求,心中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够拥有一支忠诚于他的军队,愿意为了他的命令赴汤蹈火、战无不胜,成为他复制父皇“逆而夺取”之奇迹的基石。
然而他素来被认为能够辅佐他成就大业的长孙无忌,却是那般急于求成,甚至鲁莽无知,一朝起兵举事葬送了大好局势,非但争储的希望彻底落空,反而导致关陇兵败、自身难保。
马车晃晃悠悠前进,泥泞的道路两侧隐约可见大战过后的痕迹,不少残破的军械尚未来得及收拾干净,使得李治愈发感叹时运不济。
几乎可以想象,当太子被死死困在太极宫中,每日面对关陇军队潮水一般的凶猛进攻只能苦苦支撑,随时有倾覆之祸,房俊却在这长安城北、玄武门外,带着他麾下的精兵悍将左冲右突、浴血奋战。
未尝一败!
硬生生击溃数以十倍记的关陇军队,更屡次突袭,给太子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片光明!
李治遍读史书,深知房俊正是每一个建功立业的帝王身边都不可或缺的那个肱骨之臣,遗憾的是即便他屡屡向房俊示好,可房俊却只是将他当作孩子,不予理会……
远远的,右屯卫大营在望,更远处便是巍峨高耸的玄武门,今日阴天,小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水气,那高大的玄武门仿若神祗一般矗立于目光所及之处,就好似一道通往权力高峰的门阙……
大营门外的平地上野草滋长,随着微风起伏如浪,一队人马立于营门之前,太子仪仗随风飘扬。
陪在马车旁的晋王府亲随凑到车旁,低声道:“殿下,太子出营迎接!”
车里的李治先是一愣,继而忙道:“停车!”
驾车的李崇真也远远见到出营迎接的太子仪仗,听到车厢内李治的喊声,便将马车停驻。
不用旁人服侍,李治自己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向前看了一眼,便小跑着过去,清秀的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远远便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一个孺慕兄长的幼弟那种急迫、亲切、欣喜的情绪,满满的流泻出来……
太子正与房俊并骑而立,低声说着话儿,陡然见到远处马车停下,而后李治跳下马车,提着衣衫下摆小跑过来,叫声中满含着亲切热烈。
房俊便笑着低声道:“瞧瞧咱们这位晋王殿下,当真是手足情深呐!”
太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别这般阴阳怪气……小心思嘛,谁都会有,但有些事情论迹不论心,既然没做出来,只是想想没什么大不了。”
他岂能对李治一直以来觊觎储君之位没有半点怨言?只不过他明白,任谁有资格、有机会染指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恐怕都难以平常心对待,这不算大错。当长孙无忌威逼利诱之下,李治能够坚定的予以拒绝,没有成为长孙无忌用以攻击他这个太子的武器,李承乾心满意足。
有些事情只能论迹、不能论心,毕竟贪欲之念人人皆有,而只是想想却并未付诸行动,无伤大雅……
他甩蹬离鞍翻身下马,一瘸一拐的向前走了两步,脸上浮现真挚的笑容之时,李治已经冲到面前。
没有君臣之间的礼仪,李治扑到太子身前,双手抓住太子胳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眼泪便流了下来,哽噎道:“弟弟身在王府之中,听闻叛军起事、太子哥哥危在旦夕,心焦如焚,奈何手无缚鸡之力,便是提刀上阵为太子哥哥宿卫宫禁亦是不能,死罪也!”
说着,便大哭着一揖及地。
李承乾嘴角跳了一下,论演技,他承认自己远远及不上这个同母胞弟,好在他并不在意对方的一些小心思,伸出双手将李治拽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欣慰道:“雉奴有这份心,愚兄便心中欣喜,至于叛军自有越国公等功勋之臣披荆斩棘、浴血奋战,何需雉奴以身犯险?反倒是愚兄担忧你与青雀,唯恐你们被逆贼所害,常常夜不能寐。”
这番话倒是情真意切,他是真的害怕长孙无忌企图以魏王、晋王来打击他的储位合法性遭拒之后恼羞成怒,对两位亲王猝下狠手……
房俊这时候也从马背下来,在一旁一揖及地,笑着道:“微臣见过晋王殿下,殿下宅心仁厚,这份手足之情,令微臣感动莫名。”
李治被李承乾拽起,脸上泪痕犹在,听了房俊这话,浮起一个略带尴尬的神情。
手足之情?
他曾对储位志在必得,多番谋略之下,可未曾在意过什么手足之情……
李承乾便拉着李治的手,温言笑道:“几位公主都在营门出等着迎接你,你过还要陪着愚兄站一会儿,等一等青雀。”
说着,不着痕迹的瞪了房俊一眼,责怪他小肚鸡肠,非要揪着陈年旧事不放。
房俊笑笑,不以为意。
真以为此番击溃关陇门阀,稳稳当当的占据了长安城,你身下那储君之位便稳如泰山了?
天真了啊我的太子殿下……
不过这些话是不能多说的,自己提点多次,太子似乎依旧未曾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也只能如此了。若自己一旦对太子挑明,太子的神情、态度、处事都会发生改变,那自己可就大事不妙……
另一边,兄弟两个执手聊天,颇为热情,李治的心神却全在房俊身上,难免有些幽怨不忿。
他始终认为自己的才能远远高于太子,是更适合成为一代明主的人选,而房俊之所以没有“择木而栖”,反而“明珠暗投”对太子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很大程度上是缘于太子对其与长乐之事非但不曾横加干涉,甚至听之任之、宽松纵容……
可自己分明也可做到这一点啊!
甚至于为了得到房俊这样一位当世人杰的鼎力支持,不仅可以容忍他与长乐勾勾搭搭、暗通款曲,即便再搭上一个兕子也未尝不可。
可这可恶的房二根本不给自己机会!
唉,这房二见一个爱一个,简直无耻之尤,可惜了冰雪聪明、妩媚娇俏的武娘子……想到这里,他已经控制不住的频频将目光瞄向不远处的营门,见到那里隐约有一大群人等候,不知其中是否有那一道魂牵梦萦的俏丽身影……
未几,远处蹄声隆隆,一队车马由远及近疾驰而来,到得近前停驻,魏王李泰宽厚的身形自车上跳下,几步来到太子面前,恭敬施礼:“臣弟觐见太子殿下!”
房俊也跟着施礼:“微臣见过魏王殿下!”
李承乾一手拉着李治,一手握住李泰,欣然道:“自家兄弟,何需多礼?来来来,咱们入营一叙!”
便扯着两个兄弟向营门走去。
李泰瞅了房俊一眼,与其交换一个眼神,见到房俊面带微笑微微颔首,心中登时一松……
房俊拱手道:“三位殿下请入营叙谈,微臣尚有军伍在身,暂不相陪。”
三人驻足,李承乾颔首道:“时局紧迫,劳烦二郎了。”
房俊躬身:“职责所在,不敢懈怠。”
看着三人执手走入营门,于营门处等候多时的几位公主、房家女眷相见寒暄,房俊担心了一下李治这个小子会否依旧对武媚娘心存觊觎,旋即摇头失笑,转身上马,带着亲兵绕着军营巡视一周,继而赶赴玄武门下,与张士贵商讨城中局势。
……
春明门外,程咬金率领左武卫已经抵达三日,扎下营帐,整肃附近关陇溃兵,关注着城内局势,得知高侃率领右屯卫撤出长安城,将防务尽皆移交东宫六率,而后向南追着关陇军队的尾巴直奔终南山,只能希望高侃动作快一些,莫要在意伤亡,尽快歼灭这一支关陇最后的军队。
程咬金非但不是政治白痴,相反看似粗豪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对于政治天生敏锐的心脏,总是能够随着朝中政治风向选择最佳的应对方式,屡试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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