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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没人觉得房俊这么干有什么不对,官场之上理念有异、阵营不同甚是寻常,有些时候分明是至交好友,却往往因为政治理念之分别而生出龌蹉,私下友情甚笃,朝堂上却你死我活。
但如刘洎这般一会儿站东宫,一会儿站山东、江南两地门阀,一会儿视岑文本如先辈老师,一会儿又在陛下的示意之下摇头摆尾的投靠过去这般于各处阵营之见反复横跳,无所谓立场只为追逐利益之做派,很是令人不齿。
况且这原本就是房俊的作风,在陛下那里受了气却不能声张,甚至连反抗都不行,你刘洎偏要跳上去让他寻到机会发泄一番,怨得谁来?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直到马车驶出去老远,也不见刘洎被丢下车
雨天本就一身水气黏糊糊的难受,眼瞅着房俊一脚踹开车门钻进来,刘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抹了一把脸油腻腻一片,强笑道:“二郎这是作甚?”
房俊冷笑着盘坐在他面前,眼睛盯着他,慢悠悠问道:“刘侍中,咱可没得罪你,何必逮着机会便往死里弄?”
刘洎强自镇定,赔笑道:“这话说的,吾与二郎情深义厚,焉能落井下石?可陛下昨夜派人前去府上特意叮嘱,吾岂敢不遵?吾等皆为人臣,万不能违逆陛下心意,还望二郎体谅。再者说来,如今虽然害得二郎丢了右屯卫大将军与兵部尚书,可不也捞到一个上柱国与礼部尚书?固然亏了一些,倒也不算一无所得。”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做错,可此刻面对房俊难免心虚,尤其这厮万一不讲理,自己就麻烦大了。
最起码换了旁人万万不会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冲上马车,顶了天暗中下手敲闷棍这个念头在脑中闪现,他又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觉得还是这般冲上来为好,毕竟大家都看着呢,房俊也不敢太过分,这若是摸黑给自己套麻袋敲闷棍,那可就太惨了。
房俊四下瞅了瞅,伸手将车厢壁上一个暗格打开,果然里边发现了一个小酒壶,拿起晃了晃发现有酒,又拿了一个杯子,斟了一杯酒呷了一口。
看着刘洎道:“我这人性子急,恩怨分明,想必刘侍中也有所了解。”
刘洎挤出一个笑容:“二郎急公好义、性情率直,实乃朝堂楷模,吾深感敬佩。”
这话难免有吹捧阿谀之嫌,但也不算完全扯谎,谁都知道房二是个棒槌,惹急了不管不顾让你难堪,但谁也都知道房二讲义气,且行事光明正大,从来不屑于玩弄阴招诡计,只要能与其交心,足可托妻献子。
但总不会冲上自己的马车标榜自己的人品吧?
房俊捧着酒杯又喝了一口,赞了一句:“这酒不错”
然后慢悠悠道:“所以呢,有些事情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故而不与你计较,人臣之本分嘛,可以理解。但有些事绝对不能突破底线,否则不但我不与你干休,刘侍中你也会留下千古骂名。”
刘洎瞪大眼睛,一脸懵然。
我怎地就千古骂名了?
房俊放下酒杯,拍了拍刘洎的肩膀:“今日之事我不怪你,人臣本分嘛,但请刘侍中记住四个字,他日取舍两难、犹豫不决之时,千万别忘了。否则,别怪我跟你算一算今日落井下石害我连丢右屯卫大将军与兵部尚书两个官职的总账!”
言罢,喝停马车,推门走出去跳下马车,自己的亲兵尾随而至,服侍房俊翻身上马,铁蹄踩踏路面隆隆作响,溅起一片积水,扬长而去。
刘洎坐在车里,摸着下颌,若有所思。
能令他千古骂名之事,当下唯有那一件而房俊言语之中警告、威胁让自己严守底线,何谓底线?刘洎再是明白不过。
事实上,正如他方才那句话“人臣本分”,非是迫不得已,他怎又愿意落井下石?
更别说突破底线,做出那等让天下人一辈辈骂下去的事。
可问题在于他现在根本身不由己,若陛下逼着让他挑个头,他又怎敢拒绝?
一边是陛下的强压逼迫,一边是千古骂名,怎么选?
然而刘洎脑中突然又蹦出一个念头——房俊众目睽睽之下登上自己的马车,当真就只是为了威胁恐吓自己一番?这等话语私底下任何时候都能说,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这厮该不会是故意如此,让别人误以为自己与他达成某种妥协吧?
别人这么想也就罢了,万一陛下也这么想,甚至认为自己会被房俊再度拉拢过去
刘洎头痛欲裂。
立场不坚的确是官场之大忌,固然可以左右逢源,但任谁对这等反复横跳之辈都难以委以重任。
可那是自己喜欢反复横跳么?
完全是被陛下逼得啊
*****
武德殿内,散朝之后李二陛下便泡了一个热水澡,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衫,午膳是几样精致的小菜、一碗白粥,吃完放下碗筷让内侍收走,沏了一壶茶坐在窗前,品着茶水,看着雨幕,思虑朝中之事。
王瘦石躬着身子从外头轻手轻脚入内,来到陛下身边,俯身嘀咕了几句。
“房二跳上了刘洎的马车?”
李二陛下刚刚呷了一口茶水,温言惊讶的反问一句。
王瘦石点头道:“正是如此,方才刚刚散朝,宫门外许多大臣尚未离去,都看得真真切切。”
“嘿!”
李二陛下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啧啧嘴,道了一句:“还真是打算一辈子纨绔到底了”
想当年,高祖皇帝作为大隋的国戚、隋炀帝的表兄弟甚为受宠,他李二也曾倚仗父辈的权势横行霸道、纨绔不堪,比之房俊如今亦是不遑多让,闯下不少祸事。但随着年岁渐长、官职提升,心气儿开始向往建功立业,纨绔行径渐渐减少,待到晋阳起兵,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自是再无半分纨绔习气。
可房俊这厮如今已经是上柱国,帝国勋位之极,更是代表着天下礼教的礼部尚书,非但没有收敛以往的顽劣习性,反而变本加厉、我行我素,让他这个皇帝有些不知如何对待。
是要骂一句不思进取,还是赞一句不忘初心?
“最终如何?刘洎可有挨打?”
固然此番剪除东宫羽翼那房俊开刀,却是委屈了他,也愿意给予一些补偿,但刘洎乃是中书高官官,宰辅之一,代表着帝国颜面,若房俊将其揍了一顿,那是一定要予以惩罚的。
朕愿意给你一些宽容、补偿是一回事,你自己若是倚仗朕的愧疚无法无天,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王瘦石摇摇头,似乎有些遗憾:“越国公大抵并未动手,亦或在车厢内动了手刘侍中却不敢声张总之越国公下车之后面色如常,扬长而去,刘侍中一直未曾露面,直接返回家中。”
若是以往,他完全可以动用安插在各处的密探去探知刘洎回家之后的情形,是否挨打、有否受伤,都能一清二楚。但此番“百骑司”联合东宫六率、京兆府对他麾下的死士、密探发动雷霆打击,城中的力量几乎损失殆尽,唯独跟在身边的那些人保存下来,导致实力大减。
李二陛下放下茶杯,起身捋着胡须站在窗前,眯着眼看着庭院内暴雨如注,心思已经转到关中各地受灾百姓身上。
刘洎是否有可能再度被房俊拉拢去东宫那边,他并不在意,挟帝王之权柄、厚重之威仪,易储势在必行,无人可挡,岂在乎多一个刘洎?之所以此番将刘洎拉过来,不过是将其当作一把刀子而已,用起来还算是顺手,老老实实贯彻帝王意志就留着他继续担任侍中,实在不行就换一个人上来。
江南、山东两地门阀即将大举入朝,总归是要给几个重量级的职位去安抚一下,侍中这个职位就很是合适
但灾情却不能忽视。
无论储君换了谁,无论大臣都有谁,这天下是他李二的天下,天下的百姓是他李二的子民,他不心疼谁心疼?
“立即派出人手,寻访关中灾情,此前关中水患灾民达十余万,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救灾刻不容缓,朕要做到心中有数。还有,去仔细查查那个劳什子‘皇家救援队’,查清楚其如何运作,实力几何,钱粮来源而后速速来报。”
“喏。”
王瘦石躬身应命退下。
李二陛下回头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回到书案后坐下,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虽然王瘦石的实力损毁严重,城内的力量几乎被连根拔起,但他也只能将这等任务委派给他,而不是实力更加强大的“百骑司”。
相反,“百骑司”的实力越是强大,便越是令他猜忌之心加重,李君羡、张士贵必须好生处置,他可不想自己的鹰犬爪牙与宿卫宫禁的心腹大将最终全部站在东宫那边,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自己也来一次“玄武门之变”





天唐锦绣 第两千六十八章 人性自私
从刘洎马车上下来,房俊策骑直奔江夏郡王府,李道宗与马周坐在花厅内,见到房俊衣衫湿透,赶紧让人待他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等房俊换好衣裳出来,酒宴已经备下,三人聚在花厅内小酌。
李道宗今日明显被陛下摆了一道,试图以此等方式离间他与东宫的关系,这令他非常不爽。
他李道宗十几岁便跟在李二陛下屁股后头打江山,“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更是毫无犹豫的鼎力相助,如今换来的却是这般猜忌……
心情不好,喝酒易醉,半壶老酒下肚,李道宗面色酡红、两眼迷离,开始吐槽李二陛下的不信任,甚至毫无避讳的表达对易储之不满,然后酩酊大醉,被侍女搀扶着回去歇息。
房俊不知李道宗真醉假醉,那些话到底是有心还是失言,总之正主醉了,这顿酒也就告一段落。
两人出了府门,马周看着瓢泼也似的大雨,担忧道:“好不容易关中各处水道的水位降下去,这场大雨又得将水位重新拉起,不少临时搭建的堤坝恐怕无法承受洪水冲刷,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吾这就出城查看水情,还请二郎敦促太子殿下,让那个‘救援队’多多参预救灾,否则关中百姓怕是要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他是个纯臣,并不是很在意储位之归属,这天下是李二陛下的,他想让哪个儿子当储君便让哪个当,身为人臣,只应在产生朝局波动之时予以平稳、压制,竭尽全力,而不是非得让李二陛下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设立储君。
相比于储位归属,他更在意关中受灾之百姓。
皇帝是谁有什么要紧?
百姓才是国之根本……
房俊撑着雨伞,抬眼看着远处水雾濛濛的楼馆房舍,颔首道:“放心吧,‘救援队’现在由我主持,钱粮足够,一旦水情严峻会马上征调兵卒扩充规模,尽可能救助更多灾民。”
既然有房俊主持,马周立即放下心来,拍了拍房俊肩膀:“二郎抚恤苍生之胸襟,令吾深感敬佩。先告辞了,待到水情有所变化,再派人与你联系。”
转身走入风雨之中的马车,向着城外驰去。
出城之后,挑开车帘向外望去,但见雨水茫茫、无边无际,天地山峦皆笼罩其中,进出的天地仿佛铺着一层碧绿的地毯,横铺开去,雨水冲刷之下愈发嫩绿。
即便如此大雨,依旧有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农夫穿行与田埂之间,查看秧苗、掘开水道,细心呵护着每一块土地。
其实盛世并不难出现,唯“吏治清明”而已,只要官居其职、不贪不占,将朝廷政令颁行于天下,纵然偶有天灾,亦能快速予以救援,协助百姓渡过危及,主持恢复灾后重建。
诺大帝国,总不能处处灾殃吧?
一地受灾,八方支援,今日你助我,明日我助你,大唐子民一家亲……哪里还怕什么灾祸?
似房俊这等官员,乃是大唐之福,更是天下苍生之福。明明已经被罢官虢夺兵权,换了别人早已意志消沉、不管天下洪水滔天,但房俊却依旧一片赤诚,竭尽全力救助灾民,这份光风霁月的磊落胸襟,足以令天下绝大多数官员汗颜无地。
又这样的官员,何愁天下不昌、盛世不临?
只可惜陛下将其安置于礼部尚书那等务虚的职位之上,以房俊的才能,纵然虢夺其兵权,也应当放在一个足以彰显其能力的职位上,最起码马周觉得自己这个京兆尹就没有房俊干得好……
只希望这场易储风波尽快过去,朝堂恢复稳定,朝野上下竭尽全力,使得帝国国力更上一层楼。
*****
房俊坐着马车回到右屯卫大营,即被李承乾召见。
抵达李承乾居住的帐篷,发现酒宴已经备好,李承乾更是阻止他施礼,亲热的拉着他的手入席,笑道:“今日大雨,闲来无事,孤要好生跟二郎喝几杯。”
房俊却坐不住了,急忙站起,因为一旁衣裳华美、身姿窈窕的执壶女子,居然是太子妃……
谁能受得住太子妃服侍斟酒?
房俊惶恐道:“二位殿下这是何故?微臣诚惶诚恐。”
李承乾哈哈大笑:“二郎速速坐下,要知道这天下能得太子妃斟酒服侍之人寥寥无几,便是孤也享受不得此等待遇。”
太子妃苏氏抿着红唇,俏脸上笑容温婉,凑到近前,玉手执壶给房俊斟酒,如兰似麝的香气萦绕鼻端,使得房俊心中一荡,连忙低眉垂眼,双手执杯。
这份恩遇,着实不同寻常……
酒过三巡,李承乾与太子妃苏氏一同举杯,稍作沉吟,诚挚道:“孤得二郎之襄助,心中甚慰,此生无憾。然二郎固然是孤之肱骨,却也是父皇之臣下,焉能屡屡违背皇命,使世人讥讽二郎之不忠?假若他日孤被贬斥为民,还请二郎袖手旁观,勿要为了孤在于父皇起冲突,不然遭受牵累,孤与太子妃羞愧难当、死不瞑目!”
太子妃苏氏亦在一旁举杯,端庄的俏脸上满是温婉笑容,柔声道:“二郎天纵奇才、义薄云天,本该匡扶济世、功垂百代,怎奈天意如此、造化弄人,殿下始终不得承袭大位,不能予二郎指点江山之权……储位之事,便如此作罢,今后吾夫妇将二郎视为知己,也请二郎将吾夫妇当作至交,闲来饮酒品茗,却再无政事羁绊。”
说着,夫妇两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很显然,太子与太子妃已经意识到储位之争不可逆转,丢失储位乃是迟早之事,绝不会因为任何意志而逆天改命。既然如此,又何必让房俊这样忠心耿耿、亦臣亦友的左膀右臂徒费精力,尚要因此遭受陛下之打压?
原本,以房俊之才华以及陛下之信重,足以在未来权倾天下,进展胸中抱负,于青史之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便百年之后依旧令人尊崇羡慕、视为楷模,若因太子之故最终落魄下野,再也无缘宰辅之位,这让李承乾夫妇两个于心何忍?
该做的,不该做的,房俊都已经做到极致,否则东宫绝不会有今日,早已被陛下废黜。
现在,该是李承乾彻底放手,让麾下这些忠贞之士各奔前程,而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终大家一起坠进深渊、无路可走。
殊为不智,也毫无用处。
还不如及早止损,彻彻底底放弃储位之念……
房俊也举杯,沉声道:“储位之事,微臣无能为力,但只要尚在朝中一日,总会竭尽所能护佑殿下及子嗣周全,这不仅是微臣回报殿下的信任倚重,更是为了大唐国祚延续长久,不至于每一次皇位更迭都伴随着血雨腥风。”
言罢,举杯饮尽。
李承乾还算稳当,眼圈有些泛红,重重拍了房俊肩膀两下:“尽力而为即可,若当真不可为,孤亦难念二郎恩德,绝无怨尤。”
太子妃苏氏却已经离席拜倒,秀眸中泪水涟涟,哽噎道:“吾夫妇死不足惜,若二郎当真能够护得住世子,本宫生生世世为牛为马,报答二郎大恩大德!”
说着,居然以首顿地。
储位丢失,性命自然朝不保夕,古往今来从未有废太子得善终者,李承乾夫妇早已认命。可身为母亲,又有谁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随同自己共赴黄泉?
若房俊当真保得住世子,太子妃愿意付出一切,岂在乎磕几个头?
太子妃固然真情实意表达感激,但房俊哪里敢受?赶紧起身避开,疾声道:“太子妃勿要如此,岂非折煞微臣?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李承乾亦是唏嘘不已,这两日他与太子妃深谈多次,终于让其明白眼下之处境已经不可逆转,储位丢失已成定局,甚至究竟何时会迎来父皇赐下的白绫、鸩酒亦未可知,已经做好了阖家上下共赴黄泉之准备……然而此刻听闻房俊愿意护佑世子之性命,一瞬间便使得太子妃早先构筑的防线彻底崩溃。
他伸手将太子妃扶起,垂泪道:“二郎义薄云天,答允的事情便一定会去做,可你这般大礼,岂不是让他即便明知事不可为却仍得冒死去做?此非孤之本意也。”
他深信房俊之为人,既然答允下来,只要条件允可便一定回去做,可是太子妃这一拜,岂非将房俊道德绑架,明知不可为也得拼了命去做?
这绝非他的初衷。
苏氏被李承乾搀扶起来,一双秀眸泪水涟涟,望着李承乾的目光满是哀求:“殿下……”
她的确有些自私,但她明白,以房俊的能力若是天塌之时不管不顾去营救世子,还是有几分可能成事的,而且这也是世子唯一生还之希望。即便明知如此可能将房俊陷入死地,可身为人母,面对孩子唯一的希望,她想高尚也高尚不起来……
房俊立于一旁,看着夫妻两个相拥抱在一起,李承乾不断在苏氏耳边呢喃劝说,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就不明白了,难不成李二那厮嗑药嗑多了嗑坏了脑子,所以非得易储不可?




天唐锦绣 第两千六十九章 门阀落魄
今时今日之大唐,早已皇权稳固、四海升平,未必需要一个杀伐决断、精力充沛的帝皇去延续开疆拓土的伟业,更需要一个守成之君去保护贞观以来的累累硕果,将这份盛世底蕴沉淀下去,浸透大唐每一分每一寸土地,而后生根发芽,缔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盛世。
这一点,灭亡了才刚几十年的大隋简直就是前车之鉴。
隋文帝乃是一代明君,单论治国之功绩,史上少有人及,艰苦朴素、勤政爱民、硬生生将南北朝之时的破败江山经营至米粟丰盈、钱货充沛,可以说已经打下了盛世之底蕴,结果隋炀帝上台之后横征暴敛、苛政待民,四面出击兵威赫赫,十几年的功夫将大隋打得支离破碎,终至亡国。
如果当年上台的不是雄才大略、杀伐决断的隋炀帝,而是一个性格温和、知人善任的守成之君,如今天下会是怎样?
历史没有如果,但有迹可循,排除错误答案就行了。
但李二陛下现在却明显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他太过野心勃勃,也太过乾纲独断,不满足于眼下取得之成就,毕竟他的理想是超越秦皇汉武,成为“千古一帝”,这并非他一己之力可以做到,所以他想要一个能够锐意进取的接班人,将他的功绩无限延展开去,如此来彰显他的伟大。
但他却忘记了,步子迈的太大会扯到蛋
*****
暴雨如注,将终南山的花树冲刷得郁郁葱葱,抬眼望去满目苍翠,生机勃勃,大云寺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关陇门阀兴旺了几百年,一直盘踞在这片土地上傲视群雄,近十几年来更是随着辅佐李二陛下登基而达到兴盛之巅峰,天下权柄尽操于手。然而却在距离兵变几乎接近成功的那一刻,被东宫逆转击溃,从权力的巅峰坠落深渊。
几百年的运道也戛然而止。
虽然李二陛下念及长孙无忌往昔功勋以及文德皇后的情面,准许操办长孙无忌的葬礼,但关陇上下哪里有什么心思操办?自是一切从简,长安城内关陇门阀往来密切的亲戚故旧前来吊唁,也只是来去匆匆,送上几刀烧纸、一份奠仪,便即离去。
如此敏感之局势下,没人愿意与关陇门阀产生瓜葛
白纸裁剪的灵幡被大雨浇得耷拉下来黏在竹竿上,灵堂内香烟缭绕,长孙家子弟跪坐两侧,尽皆无精打采、失魂落魄。长孙无忌不仅是长孙家的家主,更是长孙家的灵魂,他执掌长孙家的这年将这个家族待到关陇第一、甚至天下第一门阀的层次,但族中后辈却无人够能力继承他的衣钵,如今他自尽而亡,整个家族脊梁倒塌,乱成一团。
一侧的厢房内,宇文士及负手站在窗前一脸憔悴,泛着血丝的眼眸看着清清冷冷的灵堂,重重吐出一口气。
就算陛下念及旧情,不忍将长孙家阖族发配边疆,失去长孙无忌的长孙家也已经彻彻底底坠落凡尘,三代之内,断无复起之可能。
他与长孙无忌斗了许多年,一直想着超越长孙无忌攀上“关陇第一家”的地位,如今心愿达成,他却觉得空落落的,因为长孙无忌的死意味着关陇最为荣耀的时代已经过去,留下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局面,纵然成为领袖,又何足喜悦?
想必于当年长孙无忌将关陇门阀带到巅峰,如今他欲将关陇门阀从深渊之中解救出来,一样的难如登天
一旁,须发皆白的令狐德棻一手拈着茶杯,倚在椅背上望着房梁,思维有些放空。
实则心中悔恨难当。
当年被房俊与武媚娘连番羞辱,导致颜面尽失,他已经立志潜居府邸安心著书立说,再不理会朝中之事,结果却在长孙无忌半是威胁半是劝说之下重新出山,率领家族跟随长孙无忌起兵。
然后落到这般败落之结局
与关陇其余各家不同,令狐家从他开始算是成为真正的大儒,家中学风极盛,子孙当中也有几个天资不错的,只需沉淀几代人,令狐家便会完全脱离关陇门阀的传统,成为天下有数的书香门第,这才是家业传承千年不坠之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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