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身份、地位到了他们这个层次,一言一行都不可能随意为之,因为所有人都会仔细观察他们任何细节以揣摩其中深意,故此必须情绪表达自己的想法、意见,以免被旁人有所误会。
所以李勣口中这一句“吾等不仅是陛下臣子,更是帝国梁柱”已经展示了李勣的态度。
于国有益者,纵然违背陛下之心意,亦要为之。
相反,若与帝国无益,即便是陛下之旨意,也有可能予以违背……
李勣默然无语,神情坚定。
良久,李孝恭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额头,轻叹着道:“懋公乃帝国宰辅,首重帝国利益,此乃职责所在,无可厚非。但吾乃宗室郡王,自应将宗室利益、陛下旨意放在首位,纵然粉身碎骨,亦是在所不辞……”
说到此处,他忽然话锋一转:“……吾不知陛下是否留有遗诏。”
李勣依旧沉默。
遗诏……在这一刻显得极为重要,但却也不那么重要,因为它的存在与否能够影响很多事,但阻止不了一些注定会发生的事。
李二陛下雄才伟略,当年于绝境之中带着麾下虎贲自玄武门下杀出一条通天血路,坐上皇位之后更知人善任、勤政爱民,尤其是优待麾下文臣武将使其获得无与伦比的尊敬与支持,古往今来得臣下拥戴程度之高,屈指可数。
所以一旦李二陛下留有遗诏,无数人会为了他的意志一往无前、甘心赴死。
但是与此同时,无论太子亦或晋王,在面对只差一步便可君临天下的机会之时,又岂会因为一封遗诏便畏缩不前?
晋王对储位虎视眈眈、锐意进取,山东世家、江南士族皆围绕其周围群策群力,希望能够取太子而代之,立下从龙之功,封妻荫子奠定家族百年荣耀。
东宫署官早已与太子利益纠葛难分彼此,纵然太子愿意让出储位,那些人又岂能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大权,转而沦为残兵败将等着晋王一系上位之后一一打压、剪除?
就如同当年“玄武门之变”一样,当局势发展至那一步,所有人都被大势所裹挟,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单个人在浩浩荡荡的大势面前无足轻重,即便这个人是太子,亦或晋王,甚至是雄才伟略的李二陛下……
李勣端起面前茶几上已经温凉的茶水浅浅喝了一口,问道:“郡王乃陛下心腹,为何却不知陛下有否留下遗诏?”
按理说,君王自感命不久矣之时,都会预先留有遗诏将心志书于其上,以便骤然离世之后能够昭告天下,而不是被继位之人随意摆布,导致人亡政息、徒留遗憾。
而这样的遗诏都会交由自己最为信任之人掌管,起码也要将遗诏的存在告知,否则自己忽然死了,却无人知晓遗诏之存在,岂非闹了笑话?
河间郡王李孝恭自幼跟随李二陛下身边,堂兄弟一道恣意妄为,一道冲锋陷阵,感情甚笃。且作为如今宗室当中还排在大宗正韩王李元嘉之上的第一领袖,身份、地位、情感、信任,只要有遗诏的存在,都必然交由其掌管。
但李勣想不出李孝恭欺骗自己的理由,他说不知遗诏存在与否,那就一定不知道……
但李二陛下英明神武,此前已经骤然晕厥一次,差点导致长安战火燃起,岂能没有预作准备?易储诏书迟迟未曾刊发也就罢了,若连遗诏都不留下,绝非李二陛下之风格。
可是若有遗诏,李二陛下不交给李孝恭还能交给谁?
李孝恭揉了揉脸,苦笑道:“若说之前陛下对吾颇为信任是有的,但是这些年来,陛下对吾之猜忌远在信任之上。当然,不独是吾,朝中所有大臣都未必能够得到陛下十足信任,这方面,陛下反倒更信任身边的宦官。”
李勣微愣。
宦官?
汉朝之亡,实亡于宦官之手,之后各朝皆吸取教训,严禁宦官干政,以陛下之睿智英明,又岂能重蹈覆辙,将遗诏交付于宦官之手?
就算当真如此,是王德,亦或是王瘦石?
这两人一为陛下掌管大内,一为陛下培植死士当年玄武门之变软禁高祖皇帝立下大功……
但无论是这二人其中任意一个,陛下一日未曾殡天,都绝无可能将遗诏交出。
麻烦啊……
以李勣之心若磐石,此刻也忍不住有些烦躁,愈发不愿兜圈子,遂问道:“若当真有遗诏存在,郡王该当如何?”
李孝恭道:“自是尊奉遗诏行事。”
李勣又问:“若遗诏之内并不符合帝国利益呢?”
若陛下不死,易储几乎是势在必行,其中不仅有宠溺晋王的关系,更在于历经关陇兵变之后东宫势力强横,已经隐隐危及皇权。
皇帝希望自己的储位有能力、有出息,如此将来才能更好的掌管国家;但皇帝更忌惮自己的储君太有能力、太有出息,因为无人能够面对皇权之诱惑淡然处之,自古以来哪一个太子不想着老皇帝赶紧殡天,以便上位大展宏图?
陛下在时还好,能够以无上之威望压制各方,纵使太子再是不甘也只能俯首听命。可若是陛下不在,单凭一封遗诏便让太子以及东宫上下放弃利益沦为鱼肉,怎么可能?
故而,李勣看似询问,实则言语之中未尽之意乃是“一旦陛下不在,无论有无遗诏,皆当拥立太子登基”,如此,才符合帝国利益。
当然,这绝对不符合晋王以及其背后江南、山东各地门阀的利益。
但如此一来,即便争储之战依旧不可避免,却总能稳住帝国根基,使得损失在最小范围之内。
反之,将一个太子逼得造反,则动摇国本,深远影响不仅延续有唐一朝,甚至绵延百世、无休无止……
李孝恭再度陷入沉默。
茶水温凉,两人相对而坐,具是缄默。
好半晌,李孝恭喊人进来重新沏了一壶茶水,亲手执壶给李勣斟茶,斟酌着道:“此事干系重大,懋公你身份特殊,不该轻易妄下决断,既然陛下暂且无事,想来也无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妨多做考量,尽量周全些。”
李勣微微俯身谢过,双手捧起茶杯,凑在唇边呷了一口,而后笑道:“郡王智谋出众,素来是吾辈执开模,在下今日贸然前来,的确是唐突了一些。”
他意识到李孝恭的立场有些不对劲,按理说这位郡王平常与太子、房俊素来亲近,若陛下殡天且未曾留有遗诏,自然应当站在太子一边。可如今看来,却未必如此。
是受到宗室力量的左右么?
大宗正韩王李元嘉、河间郡王李孝恭,这两人几乎是宗室之内权势、地位、威望最高的两人,前者与房俊乃是姻亲,后者与东宫亲近,谁还能令这两人违背心意站在晋王一边?
天唐锦绣 第三千五十二章 后继无人
从李孝恭住处出来,李勣站在雨廊前,摇头遥望漆黑散落雨滴的夜空,重重吐出一口气,而后才抬脚迈步走回自己一墙之隔的暂居之处。
进屋脱去外衣,坐到窗前。
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拎着茶壶过来,往案几上的茶杯斟满茶水,低声道:“祖父,喝茶。”
“嗯。”
李勣饮了口茶,蹙眉沉思。
少年将茶壶放在案几旁,坐在李勣对面,低声问道:“不知祖父与河间郡王相谈如何?”
李勣抬头看着这个眉目之间依稀有自己影子的少年,炖了一顿,沉声道:“此事如你何干?不过区区一介亲兵校尉,管你该管的事,莫要逾距。”
少年却不以为然,大咧咧道:“祖父此言谬矣,您虽敬业之上官,却也是敬业之祖父,眼下朝局跌宕、动辄有倾覆之祸,攸关吾家前程,孙儿亦受波及,岂能无动于衷呢?您快说说,河间郡王到底如何说法?”
面对这个嫡长孙,平素杀伐决断的李勣有些无可奈何。
长子嫡孙乃是承继家族之梁柱,是否优秀,攸关家族百年基业,否则若是不堪,纵然自己创下偌大家业也迟早败光。
这嫡长孙并未如旁家子弟那般被富贵侵蚀成为一个游手好闲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自幼弓马娴熟、机智伶俐,使得李勣颇为欣慰,认为后继有人。可性格却过于跳脱,不肯安分守己,颇有几分好高骛远。
故此李勣没有将其安插军中历练,而是带在身边充当亲兵校尉亲手加以教导。
否则若任其发展,这份桀骜之气不祛,将来未必能建功立业,搞不好反倒有可能破家毁业……
此刻见嫡长孙这般询问,遂存了考校心思,问道:“郡王不肯表态,想来还有顾虑,倒也正常。不过咱们也不能事事跟着别人后头,得有自己的主意才行。依你之见,吾家该当如何取舍?”
李敬业一听,浓眉一扬,兴奋道:“那还用说?若有遗诏,便太子一边,若无遗诏,便全力匡扶晋王登基!”
李勣面无表情,淡然道:“仔细说说。”
李敬业舔了舔嘴唇,他素来心高,只不过年纪尚幼不能在家中大事上发言,此刻得祖父询问,自觉有机会能够左右此等大事乃是祖父看重他的表现,愈发兴奋,疾声道:“若有遗诏,则必然是废黜太子、传位晋王,咱们尊奉遗诏辅佐晋王,又岂能越过萧瑀等人前面?祖父如今便已经是宰辅之首,到时候再沦落在萧瑀等小人之下,有何意义?反之亦是同样道理,若无遗诏,则太子便还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咱们扶保太子登基,可太子最看重的乃是房俊等人,总不能让他房二落在祖父前头吧?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才能使得双方视咱们如肱骨之臣,登基之后祖父便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不是之前那个宰辅之首一般空有其名、却无其实。”
无论太子亦或晋王,人家名正言顺的时候自有之前班底以及天下万民拥戴,多你李勣一个不多、少你李勣一个不少,登基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好处不多,锦上添花有什么好稀罕?
相反,若太子或晋王储位旁落的时候李勣逆势而为、大力支持,则是雪中送炭之恩德,成功之后所收到的回报自然十倍百倍。
李勣无语。
专挑最难的路走,这个嫡长孙是傻子么?当然不是,恰恰相反,这是收益最大的做法。
事实上,以李勣今时今日的地位、威望、权势、实力,当真逆势而为,全力辅佐失势的一方,也未必没有机会扭转乾坤。
他头疼的是这个嫡长孙只是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却丝毫没有那些忠贞、道义、天下的念头,好高骛远剑走边锋,缺乏堂皇之气,如何能够成事?
一旦路走偏了,直接掉坑里爬不起来,更会有无数人踩上去……
但他还只是个孩子……
李勣只得耐心解释道:“人活一世,逐利而行并没有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古今如此。但等到了一定地位,你就会明白‘利’之一字,最是复杂,或许是钱帛,或许是官职,也或许是权力,各种利益盘夹杂处、难分彼此,往往不能尽收,却又顾此而失彼。这时应当如何权衡利弊呢?就必须站稳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主见,宁可择小放大万无一失,亦不可贪得无厌行险博取。”
李敬业挠挠头,似懂非懂。
固然诸多利益盘杂一处难分彼此,何不取其大而放其小?
再说身在官场哪一步是险之又险?即便如他家这般钟鸣鼎食的簪缨世族,亦是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岂会有安稳的时候?
再联想到眼下局势,太子亦或晋王,二者如何择而选一……李敬业一个头两个大。
李勣见他一脸迷惘,自是难免失望。
此子固然聪慧、矫健,实则不过是些小聪明,难堪大任。这样的人碌碌无为也就罢了,总之不过是随波逐流、平庸一生,有自己挣下的这份家业傍身,一世富贵不难。
可一旦身登高位,难免受旁人之意志所蛊惑,人云亦云、不辨东西。
动辄有身死族灭之危厄……
总而言之一句话,这孩子能力是有的,但是大是大非上欠缺认知,且生性桀骜喜好行险,位置越高,反噬越大。
看来自己往后必须盯紧了,以免惹出大事不好收场……
*****
翌日清晨,夜雨初歇,天空却灰蒙蒙一片并未放晴。
卯时初刻,太极宫广场一侧的一排值房打头的一间门口悬挂着两个灯笼,橘黄的光晕微亮,无论之前留守宫内的大臣亦或宫外的文臣武将陆续到此,将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登登。
太极宫乃是朝会举行之所在,但现在陛下病危,无人敢越俎代庖进入太极殿举行朝会。但如今朝中事多,久不布置难免挤压日甚,导致政务阻滞、遗害重重,只得由太子召集群臣,于此召开朝会。
当然,此次朝会规模有限,不可能如以往那般群臣毕至,只有朝中各部堂衙门的主官以及诸位宰辅、统兵大将才可参与。
到了卯时三刻,群臣齐至。
有内侍在每人面前的案几上放置茶水、点心,而后退出。
李承乾一身太子袍服,居中而坐,看上去精神很是憔悴,目光环视屋内诸位朝廷重臣,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父皇病重,未能苏醒,但国事不可延误,故而孤在英国公、河间郡王的建议之下,于此召开朝会,将亟待解决的政务做一个章程。原本应当在东宫举行的,但未免有些人心中生疑故而横生事端,所以只能于此委屈诸位了。”
语气有些不满。
堂堂正正的帝国太子,于帝王病重之际代为监国实乃分内之事,且此前陛下便曾数次命太子监国。但李勣、李孝恭却坚持不准他返回东宫主持朝会,理由是陛下病危不可擅离,实则他也明白是为了不刺激稚奴一系铤而走险,同时也有不愿让稚奴误会他们两个已经站队东宫的意图。
即便他李承乾脾气再好,此刻也难免心中郁愤……
听着太子略有不满的话语,李勣、李孝恭两人微微垂手,一声不吭。
李承乾到底是个软性子,即便心中愤懑,但刺了两人一句,便不为己甚,看着面前魏王、晋王、房俊、萧瑀、岑文本、刘洎、褚遂良、程咬金、尉迟恭、李道宗、马周等等文臣武将,缓缓道:“有事启奏,孤与群臣商议定夺,定不使政务荒废。”
偌大帝国,自是每日里都有无数大事需要郡王批奏,这几日陛下病重无法临朝,很是挤压了不少事情,各部主官赶紧一一奏禀,请求太子殿下裁决。
这让李治面色有些难看,说到底人家李承乾乃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时至今日陛下也未曾下发易储之诏书,占据了大义名分,死死的压过他一头,瞧瞧这屋内重臣们纷纷起身恭声奏禀,令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冷不丁想起《史记》当中项羽的一句话:彼可取而代之也……
堂上诸人自然时刻关注晋王,见其神色难看,自是各自忧虑。有些人希望二王争储大战一场以便选边站队捞一个从龙之功自此飞黄腾达,但堂上诸位皆已官至极品、升无可升,出去少数几人,大部分都希望即便陛下出现什么意外,皇权也能顺利更迭,唯恐太子此刻主持朝会愈发刺激晋王,使其心有不甘从而坚定争储之心。
所幸李承乾是个稳妥之人,虽然未必在意晋王的心情,但却不愿在群臣面前留下一个强势的印象,一如以往那般听取奏禀之后会和颜悦色的询问大臣们的意见,对于诸人不同之意见亦能虚心听取、从谏如流。
颇有几分明君之相。
直至程咬金忽然直起腰杆,言及“东宫六率擅离驻地,右侯卫兵临春明门下,已经使得城外商旅绝迹、城内风声鹤唳,不知这两支军队的主官意欲何为”之时,堂上骤然一静。
所有人都意识到想要在太子与晋王之间左右摇摆、一团和气怕是不行了,今日朝会之目的,怕是就要逼着大家各自站队……
天唐锦绣 第三千五十三章 针锋相对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皇权更迭的过程中行险一搏,力求更大的利益。
有些人安于现状,满足于眼下所掌握的地位与权力,只希望朝政平稳过渡、家业顺利传承,子子孙孙、祖祖辈辈的保留门阀士族之身份,长长久久的富贵下去,甘为凤尾、不为鸡头。
也有些人已经臻达高位,认为无论如何再难寸进,自然也不愿去做无用功,赢了不会有再多奖励,输了则一无所有……
所以此刻程咬金气势汹汹站出来试图挑明太子与晋王种种不轨,让大家再无转圜之余地,使得许多人心里大骂这厮混账。
就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看着皇权更迭这场大戏不好么?非得亲身下场惹得一身骚……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大家装糊涂假装看不见,自然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可一旦被当众挑破,便不能视如不见、顾左右而言他。
只不过程咬金此刻质问太子,诸人不便表态,遂缄默不言。
房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而后将茶杯放在面前案几上,“当”一声轻响,在此刻静谧的堂内显得分外清晰。
诸人循声往来。
房俊轻咳一声,看着程咬金道:“太子乃国之储君,陛下病危,自然负有监国之责,右侯卫无旨擅离营地逼近长安,导致局势紧迫、人心惶惶,关中各地十十六卫军队视如不见,无动于衷,东宫六率不得不靠近长安,以为钳制。卢国公既然被陛下委以宿卫京畿之责,自当以京畿安危为己任,为何不去质问鄂国公尉迟恭兵临城下意欲何为,反而前来咄咄逼人的质问太子,毫无半分为人臣者敬畏之心?”
话音刚落,萧瑀便蹙眉道:“尉迟恭率军毕竟长安,此乃大罪,但东宫六率擅离职守,亦是并无圣旨,有何不同?”
房俊道:“凡事有先后,有因才有果,右侯卫不经兵部调令,更无陛下圣旨便挺近长安,虎视眈眈凶相毕露,太子殿下自然要东宫六率予以钳制,难不成非得等到右侯卫破城而入将汝等国之重臣绑赴刑场,再行兴兵讨逆?”
两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岑文本敲了敲案几,皱眉道:“越国公慎言,右侯卫擅离职守逼近长安的确有错,该当有司审核之后问罪,但至今并无一兵一卒袭扰长安,何来‘兴兵讨逆’?”
李道宗也道:“鄂国公胆大妄为、不知所谓,但绝无可能生出谋逆之心。”
诸人纷纷符合。
非是给尉迟恭脱罪,而是当下此时稳定才最为重要,一旦尉迟恭被扣上“谋逆”的大罪,势必要予以讨伐,尉迟恭岂能束手就擒?一场大战势不可免。只能先稳定局势,而后再让尉迟恭退兵。
陛下还没死呢,就算要争储也不能在此时吧?
万一陛下从晕厥之中醒来,发现自己的两个二人已经为了皇位大打出手,将整个长安卷入战火之中,怕是没病也得给活生生气死……
当然,大家也都明白尉迟恭之所以逼近长安的用意,不过是将局势渲染得紧张一些,逼迫朝中文武表态站队而已。
故此,大家都看向一直默不吭声的晋王李治,这位殿下看上去清秀文雅、人畜无害,但手段却凌厉至此。
显然是向所有人宣告其对于皇位势在必得,没人可以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可谁愿意在这个时候站队呢?
能拖一时是一时,总归要局势逐渐明朗才好……
房俊笑笑不语。
眼看此事就此作罢,无论东宫六率亦或右侯卫自然都无可能撤回营地偃旗息鼓,但只要一时半会儿别打起来就好。
萧瑀却又道:“尉迟恭擅离职守,此乃大罪,有司审核之后予以定罪,不容宽恕。但东宫六率同样如此,所造成的影响较之右侯卫更甚,却不知由何人审核罪责,厘定责罚?总不能双重标准吧?”
他此番挺身而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太子占据大义名分,晋王这边太过被动,而自己麾下那些御史言官根本进不来这间值房,只能亲自上阵,希望能够打击太子之威望。
诸人听闻其言,若有所思:该不会尉迟恭之所以骤然率军兵临春明门,就是为了拉东宫下水吧?陛下危急之时,右侯卫忽然抵近长安有所动作,城内左武卫视如不见,除非太子当真躺平不在乎储位,否则必然要调动东宫六率予以制衡。可此举毕竟违反军令,所造成之影响更是恶劣,朝廷惩罚尉迟恭的同时,又怎会对太子有所纵容?
晋王那边到底还有什么别的图谋暂且未知,但苦肉计肯定是有的……
这回不用房俊出面,京兆尹马周蹙眉道:“太子殿下有监国之权,调动兵马正是应当,面对右侯卫擅自逼近长安难道不应命令东宫六率予以应对?再者,东宫六率原本驻扎长安城内,如今搬迁至城外,朝廷尚未有规划明确驻地,如今由昆明池北移驻至金光门外,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就是明晃晃的袒护了,就算太子再是大义名分在身,似这等调动一军之举措,也应当与朝堂之上大臣商议,而不是如同李二陛下一般乾纲独断。
说到底,您如今也还只是一个储位不稳的太子,还不是皇帝呢……
当然,马周这般明火执仗的站在太子一边,更给堂上诸人带来巨大压力。
这可是陛下一手简拔起来的臣子,戮力培养、全程扶持,虽然以往与东宫走得近,但这般毫无保留的表明立场依旧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仅仅是晋王一系在努力让大臣们表态站队,东宫这边何尝不是如此?若其中任意一方能够对对手形成碾压,或许这场争储之战就可避免……
萧瑀摇摇头,缓缓道:“殿下身为太子,有监国之权,肩负陛下以及天下之厚望,但危急时刻却未有足够之威望震慑屑小,反而以暴制暴使得朝政动荡、天下哗然,殊为不智,老臣倒是要怀疑继续由殿下监国是否对帝国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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