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对于他这样中人之姿的君王来说,“垂拱而治”才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以后会否皇权旁落……若子孙有本事,自然能够将权力从大臣手中抢夺回来,若没有那个本事,那就老老实实的“无为而治”,才是保命的正确姿势……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说客登门
云收雨霁,凉风习习,太极殿前有些冷,但君臣二人都不困,遂让内侍去御膳房弄来两个小菜、一壶美酒,坐在殿前石阶上看着灯火辉煌的长安城,聊着心事,喝着小酒。
“陛下何以这般重用卫公?需知先帝在时,一直对卫公防备有加,宁肯信任侯君集之流赋予领兵之权开疆拓土,亦不敢信赖战略之术天下无双的卫公。”
房俊敬了一李承乾,问出一个心中疑惑许久的问题。
李靖之兵法谋略早已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然而事实上无论是高祖皇帝亦或是李二陛下,都对其使用极为谨慎,往往以其作为主帅之辅助,从未令其独领一军。
其中忌惮,房俊深有了解,但为何到了李承乾这里便改弦更张?
身为东宫六率之统帅,甚至将整编大权下方,几乎等于将东宫上下的性命交托于李靖之手,高祖皇帝、太宗皇帝都不敢完全信赖的李靖,李承乾却敢将性命托付……
李承乾微微一哂:“侯君集?”
喝了口酒,道:“那是因为父皇不怕侯君集造反,即便侯君集最终的确走到那一步,父皇还不是反手将其平定?这天下论及自信之充足,无人能胜过父皇,但父皇的自信又非是自傲,是实打实的有把握。但卫公不行,其人兵略天下第一,又因其九福韩擒虎之故与诸多前隋官员有所瓜葛,尤其是当年那些隋朝降将,有几个不曾受过韩擒虎的恩惠?一旦卫公竖起反旗,不知将有多少人甘愿以附骥尾,转眼便是尾大不掉、祸乱天下之势。”
“但陛下如今何以重用?”
“借用你常说的一句话,时代不同了嘛……”
李承乾笑了笑,喝一口酒,眼睛愈发明亮:“时过境迁,豪杰迟暮、英雄白发,纵然卫公兵法愈发精进,可当年在军中的根基早已被英公等人挖掘得一干二净,前朝那些余孽也早已死绝,没有了根基,就算他揭竿而起,谁会依附?”
顿了顿,颇有些感慨道:“往昔天下第一的军神,时至今日,却也只能依靠朕的信任统领军队,在朕的允许之下让他捞取一些足以作为家族余荫的功勋,如此,卫公只会对朕忠心耿耿,哪里会生出半分悖逆之心?”
房俊默然片刻,再度碰杯喝酒。
斟满空酒杯,才唏嘘着道:“殿下愈发长成了,再不似以往那般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操弄人心的水平固然及不上太宗皇帝,却也比史书之上诸多平庸之君强得多。”
他承认李承乾说的的确有道理,李靖被太宗皇帝压制这么多年,什么棱角什么傲气都给熬没了,剩下的与其说是统领大军力挽狂澜彰显能力,还不如说是临老的时候捞一些功勋,以便自己晚年能够安安稳稳的着书立说,也给家族一些余荫。
但李承乾能够看到这一点,而且敢于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的看法,还是令人有些意外。
由此可见,环境可以早就一个人的性格、能力。
历史之上,李承乾每一天都生活在惶恐之中,来自于李二陛下的威压使得他每一刻都担忧会丢掉自己的储君之位,性格开始孤僻、行事开始乖戾,最终在压力不堪重负之时,满腔绝望,走上那一条他自己也知道不可能成功的谋反之路。
那是他向他尊敬崇拜的父皇显示他最后的骄傲与血性,但是没有什么用,谋逆的做法彻底寒了李二陛下的心,令这位自诩“千古一帝”的君王不能接受自己一手教育出来的儿子却造他的反……
是谁最终造成了李承乾的悲剧?
李承乾自己的性格、能力固然是这一切的基础,但李二陛下的教育方式、行事手段也难辞其咎。
李二陛下孜孜不倦的力求做一个好皇帝、好父亲,避免自己的儿子们重蹈当年“玄武门之变”的覆辙,结果皇帝当的不错,父亲却没做好,自己那些堪称人杰的儿子在他生前死后一个一个的陨落。
不能怪李治心太狠,以他非嫡非长的地位骤然登上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严重违背宗祧承继的普适法则,就好像李二陛下当年的翻版,若不能将所有有资格问鼎皇位的人剪除干净,如何坐得稳那皇位?
所以违背了宗祧承继这个法则之后,李二陛下当年干的事情,李治也得干一遍,只不过他的手段更隐蔽、更聪明,甚至还拉出武媚娘这个背柜鬼。
只不过令李治没想到的是,他利用武媚娘彻底剪除了关陇门阀,使得皇权好似挣脱樊笼的鸟兽自此自由自在,却最终被武媚娘这个隐藏极深的猎人窃取了胜利果实……
历史有惯性,所以有其必然,但其中却又充满了无数的偶然,当这些偶然连成一片,又能反过来影响到必然。
所以,世间从无必然。
宇宙无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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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士及好似一个幽灵一般在关中各地神出鬼没,串联各方将领,听闻朝廷命令薛万彻渡过渭水截断尉迟恭退路而薛万彻悍然违令,顿时暗叫不好,赶紧马不停蹄的直奔长安城,于酉时末跟随运粮的漕船混进城去,又兜兜转转好久,出入几家府邸,终于由暗道进入太极宫,出现在玄武门下……
城楼的窗子微微敞开,雨停之后微风清冷,即便夜半之时李道宗依旧一身戎装,显然今晚不打算睡觉,蹙眉看着宇文士及,不悦道:“太极宫乃是皇宫大内,郢国公这般自由来去,将皇帝威仪放在何处?无论如何,吾等终究是臣,不可僭越半分。”
宇文士及喝了口茶水,将快要散架的身子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摆摆手不以为然道:“都已经造反了,还何谈君臣之义?他日纵兵入宫废黜皇帝,那才是最大的僭越。”
然后不等李道宗反驳,便目光炯炯的盯着李道宗,问道:“上次老夫所提之事,不知你考虑得如何?”
李道宗喝着茶水,默然不语,显然未有定夺。
宇文士及急道:“非是吾不肯给你时间,实在是局势紧迫,耽搁不起!”
李道宗想了想,不答反问:“薛万彻也是你们的人?”
宇文士及叹息道:“正是如此,只不过这个蠢货没有听令横渡渭水,显然已经暴露。右屯卫在东征之时摧城拔寨战无不胜,战力之强横属于十六卫当中第一流,如今得知他已经投靠晋王,陛下如何能够任由这样一支强军悬于渭水之北随时能够横渡南下直扑长安?所以朝廷必然就在这两天开始发动反攻,若是局势再无变化,尉迟恭必然深陷各路大军围剿之中,危在旦夕,而尉迟恭覆灭,朝廷大军浩浩荡荡直捣潼关,潼关那些乌合之众如何抵挡?所以,如今郡王您才是可以左右战局的那一个。先帝生前之夙愿是灰飞烟灭还是得偿所愿,皆由郡王一人而决。”
左右战局之胜负,那么待到晋王事成之后,从龙第一功便是李道宗无疑,不仅可以使其一跃成为军方第一执掌大唐兵权,更可以轻松由郡王晋位亲王,所有晋王麾下文武大臣,都不如李道宗的功勋之显赫。
当然,宇文士及深知李道宗的为人,拿利益去驱动是绝对不行的,李道宗绝无可能为了利益而放弃立场。
但作为李二陛下在宗室之内最为信任的手足兄弟,很小的时候便跟在李二陛下屁股后头横行长安做一个纨绔子弟,李道宗对于李二陛下的尊崇爱戴无人能及。
只需搬出李二陛下的遗志,才能打动李道宗。
只是攸关忠诚与背叛,毕竟当今陛下乃是李承乾,一旦失败李道宗固然不在乎生死,可背负一个“叛逆”的罪名死去,却是李道宗未必肯的……
窗外凉风习习而入,李道宗沉默不语,一口一口的喝茶,气氛一时间陷入沉寂。
宇文士及知道李道宗这一刻心中正自天人交战、权衡得失,所以也并不催促,喝了两口茶水,便靠在椅子上放松身心微微合上双目,这几日他奔袭关中各地,实在是油尽灯枯,此番事变之后无论胜负,他怕是都没几日好活了。
只不过事已至此,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自从长孙无忌死去,他义无反顾的挑起关陇这个重担,便已将生死置于度外。成,他便是关陇的领袖,誉满天下荫延百世与国同休;败,自然身死家灭遗臭百年……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隐患重重
尉迟恭站在营帐外面,回头看着从骊山顶上缓缓升起的太阳,心中的阴霾却始终笼罩,并未因为连日阴雨的停歇而有所缓解。
虽然来自于铸造局的密信证明火药作坊、枪炮作坊依旧未能恢复鼎盛之时的产出,但对于历经东征之后普遍缺乏军械的关中十六卫来说,少许的火器装备,都能够直接决定战争的胜败。
毕竟火器在战争之中的应用展示出无与伦比的威力,使得当下所有军人都谈之色变,畏其如虎……
万一拖延时日太多使得铸造局的各处作坊逐渐恢复,东宫六率就将直接装备火器,再有李靖这样的兵法大帅统帅,战力直接飙升一倍,自己还拿什么去打?
宇文士及这些时日潜入关中游说各地驻军,却迟迟未有准确的消息传来,愈发令尉迟恭赶到时间紧迫……
尉迟宝环快步自身后走来,身上的泥水被风吹干硬的好似铠甲一般,来到尉迟恭身后,抱拳施礼:“启禀大帅,任务完成,种子已经秘密运往玉山掩藏,经手皆乃忠心家将,消息不会外泄。”
尉迟恭点点头,然后罕见的做出拍拍幼子肩膀的亲昵动作,沉声道:“做得不错,如果……我是说如果,此次兵败为父必然难以幸免,但毕竟往年功勋仍在,可保家门不坠,你将那些种子分于两位兄长,手足之间要相亲相爱,然后远离军伍闭门读书,教育子嗣勤学苦读走科举之路延续传承,本本分分安享富贵,若上苍卷顾,几代之后还能出来杰出子弟重振门楣,则为父九泉之下亦瞑目矣。”
“啊?!”
尉迟宝环大惊失色,忙道:“父亲何出此言?当下局势虽然混沌难分,但只要咱们能够突破霸水防线直抵长安城下,必然引发连锁反应,到时候局势骤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分明一切都在此前的计划路线上顺利前进,怎地睡一宿觉起来,自家父亲却忽然颓然丧气、信心全无?
尉迟恭摇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昨日薛万彻的右武卫先是抵近渭水、霸水的交汇处即将渡河,而后忽然后撤,公然违背李靖的军令,这一幕看上去好像薛万彻的的确确投奔了晋王,但尉迟恭心里却隐隐担心,因为薛万彻做得太明显了。
诚然,薛万彻其人鲁莽愚钝,却绝对不是个傻子,若当真彻底投靠晋王,这个时候要么渡河在右侯卫的身后做做样子,要么干脆向潼关请示直接横渡渭水直抵长安城下配合右侯卫,如此一来顷刻间可以完成“反攻长安,引发骤变”的战略目的。
而不是眼下这般向所有人展示了听命于晋王的立场,却什么实际的事情都没做……
如果晋王继续信赖薛万彻,将其作为返工长安的奇兵,极有可能导致薛万彻的反噬。
但此地送往潼关的急信最少也要三天时间才能返回,这三天里,尉迟恭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强突霸水防线吗?
且不说能够突破布置严密的这道防线,万一人家故意撤开一道口子让自己突进去,然后围拢起来瓮中捉鳖,自己深陷于十余万大军围困之中,唯有败亡一途。
待在这里不动吗?
那就是任凭战局悄然流失,长安那边做出应对的时间更为充裕、布置更为严密。
总不能原路撤回吧?
尉迟恭进退维谷,忧心忡忡,直觉感到事情不太妙。
甚至还有最为严重的一层后果,薛万彻乃是丘行恭极力说服这才投奔晋王帐下,如果薛万彻是“假投诚”,那么说服他的丘行恭是被薛万彻骗了,还是与薛万彻有所密谋、沆瀣一气?
若是后者,就意味着丘行恭亦是“假投诚”,听命于朝廷行事,函谷关失陷乃是必然。
而一旦函谷关快速失陷,水师与荥阳郑氏联军顷刻间可抵达潼关之下,以潼关现在的那一群乌合之众,能挡得住几天?
所以,眼下看似形势一片大好,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施行,但危机重重,动辄有倾覆之祸。
除非,在紧要时候能够有另外一支军队站出来支持晋王、杀入长安,否则此战必败。
话又说回来,晋王与萧瑀、宇文士及那些人都是老狐狸、小狐狸,当真没有顾忌丘行恭乃至于薛万彻的立场,对其全无保留的信任?
未必见得如此。
可若说果真有后手,那后手又是什么呢?
……
天色未亮,李孝恭便穿衣离开小妾温暖的被窝,走去演武场练了一阵刀枪,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衫用了早膳,坐在书房里神思不属、忧心忡忡。
看着墙上悬挂着那一幅太宗皇帝赐予他的写着“志匡宗社”的飞白书,默然良久。
管事、子女们前来议事都被他斥退,还摔了一个杯子,弄的府中上下不知自家郡王何以发怒,战战兢兢不敢打扰。
到了辰时,李孝恭才唤人进去书房服侍他穿好朝服,出门乘坐马车抵达太极宫,求见皇帝。
武德殿一侧的书斋内,从处置公文的忙碌中拨冗接见的李承乾喝了口茶水,笑问道:“原本还有些文武未曾处置完毕,打算让王叔等一会儿的,不过内侍言及王叔觐见有十万火急之事,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既然已经觐见皇帝,显然心中权衡已然决定,所以李孝恭也不犹豫,先是看看左右,见唯有内侍总管王德侍立一侧,便直言道:“陛下当提防承范。”
李承乾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承范”乃是李道宗的字……
他不禁奇道:“江夏郡王公忠体国,宿卫宫禁值守玄武门,乃朕之腹心、国之柱石,战功赫赫地位尊崇,不知王叔你所谓的‘提防’是何用意?”
一直以来,李孝恭、李道宗这两人都是李二陛下赖以掌控宗室的两把宝刀,尤其是在李孝恭“自污”以自保的这些年,后者更是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宗正”,地位、权势较之韩王李元嘉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两把宝刀”之一的李孝恭跑过来让他“提防”另外一把刀……
这是什么意思?
李孝恭沉声道:“承范最近的状态极为不妥,与以往大相径庭,微臣总觉得他藏着心思。玄武门的战略地位太过重要,当年若非太宗皇帝事先联络玄武门守将常何打开门禁,何来其后的大获全胜?玄武门,不容有失。”
宇文恺修筑大兴城,择地于汉长安城故址之东土塬之上,地势北高南低,最高处在于龙首原,而玄武门便修筑于龙首原上,乃是整个太极宫、甚至整个大兴城的制高点,由此可俯瞰太极宫,一旦发动兵变,军队可以由高至低迅速展开冲锋,借助地势之利横扫整座太极宫、整个长安城,由此可见战略地位之重要,堪称太极宫之咽喉。
若无这般地利之势,当年李二陛下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席卷太极宫,圈禁高祖皇帝夺取政权……
李承乾后背泛起一层白毛汗,又惊又疑:“江夏郡王焉能如此?难道就因为谣传雉奴手中有父皇传位给他的遗诏?”
李道宗一直与他或者说与太子友善,先帝在时每每流露出易储之心都不曾附和,关陇兵变之时更是坚定站在东宫这边,与东宫六率一道匡扶正朔、诛灭叛逆。
待到他登基为帝,李道宗也明确拥护,忠心不疑,否则自己岂敢将玄武门重地相托?
李道宗对先帝忠心耿耿、生死不渝,得知雉奴手中有先帝传位遗诏,代表了先帝之遗愿,故而改弦更张欲支持晋王夺位……这是李承乾能够想到的唯一理由。
李孝恭忧心忡忡道:“微臣不知道啊!只是感觉承范神情心志有些不大对劲,找他聊聊,他也不说准话,故而微臣很是担心,觉得还是应当陛下知晓,无论承担到底怎么想,会否做出叛逆之举,陛下总是要有所预防才是。”
书斋内陷入沉默。
李承乾心中忐忑,如果李道宗当真暗中与雉奴勾结,紧要时刻骤然起兵杀入宫内,以李道宗之能力、其麾下之精锐,自己哪里还有半点活路?
但此刻尉迟恭率军抵达霸水以东,对长安虎视眈眈,关中各地驻军心思各异、忠歼难辨,又哪里敢弃宫出城?
李孝恭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只是他从李道宗神情、行事上所有猜测,做不得准,总不能以此便颁布圣旨褫夺李道宗的统兵之权吧?
李道宗毕竟乃是宗室之内少有的实权派,影响力比他这个叔辈不遑多让,将其拿下圈禁必然引发宗室之内的不满与惶恐,到时候雉奴还没打回长安呢,自己内部先乱了套,内忧外患之下,怕是距离败亡不远……
只得谏言道:“兹事体大,微臣也六神无主,不如召集群臣商议,再多定夺。”
李承乾赶紧颔首,让王德出去向几位重臣传令,让他们赶紧前来武德殿议事。
……
天唐锦绣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直接监视
雨后的昆明池清澄如碧,阳光照射在清风拂过的水面,广阔的湖面就好似一块巨大的绸缎一般微微荡漾,波光潋艳。
北岸原先铸造局残垣断壁早已被清理一空,一座座宽敞的工坊、一架架巨大的水车拔地而起,无以计数的工匠、民夫穿梭其间,这座承载着大唐帝国工业铸造最高水平的建筑正在逐渐恢复往昔的繁荣,甚至尤有甚之。
房俊坐着马车来到铸造局新建的大门外,未等马车停稳,车厢里几个六七岁的孩子们已经从窗户将脑袋探出去,好奇的大量周围,低声议论。
一个头很大、白白净净的孩童回过身,看着房俊问道:“房叔叔,父亲说这里生产大唐最厉害的武器,是这样么?”
房俊伸出手摸摸他的大头,笑着颔首道:“是这样。”
另外一个浓眉大眼的孩童也凑过来,又问:“听说火器是房叔叔您发明出来的?”
房俊含笑点头。
最后一个孩子胖胖的,看上去有些憨厚,年级也最小只有六岁,扯着房俊的衣角,仰着小脸儿亮晶晶的眼眸里满是崇拜:“房叔叔真厉害呀!”
房俊哈哈笑出声来,这是薛仁贵的儿子薛讷,很难想象方正古板颇有古人之风的薛仁贵,能够生出这样一个看似憨厚、实则狡猾伶俐最擅长说好话的儿子……
其余两人,大头的是苏定方的独子苏庆节,以及裴行俭的次子裴延休,虽然是次子,但裴行俭长子早夭,这个孩子现在便是裴行俭的嫡长子。
自己麾下的统兵大将,虽然身在四方威震天下,值此局势紧张的时候,还是冒着风险将各自的儿子送入长安为质……
李承乾未必需要自己的臣子这般谨慎,但对于臣子来说,这确是一种不可缺少的态度。
当下局势复杂,即便是如今臣服在皇权之下的文武大臣们,谁是忠、谁是奸?这不能全指望让皇帝自己去分辨,难度很大,作为臣子要主动使用一切手段彰显立场,“送子为质”这种方式很古老,但是很管用。
新建的铸造局保密程度较之太极宫也不遑多让,外围有一部东宫六率巡逻游弋,任何试图靠近的可疑人物都会被立即缉拿,若是没有正当理由或者被视为可疑,转手便被投入大狱,将会有无数中酷刑予以招待。
内里则是铸造局自己的保卫队,两千人将整个铸造局围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到了门口,更是有三道关卡对进出之人严查,身份、职位、所携带物品,无一疏漏。
所以直至此刻,铸造局到底恢复了往昔几分产能,外界无人知晓……
兵部郎中柳奭得了通禀,急忙领着一群铸造局官员出迎,房俊带着几个孩子下车,柳奭便上前见礼。
房俊笑着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今日闲来无事,带几个晚辈过来转转,透透气。”
几个孩子都规规矩矩的给柳奭施礼。
柳奭得知了几个孩子的身份,不敢托大,赶紧还礼,笑着道:“几位贤侄龙章凤质、锐气迫人,果然英雄出少年,将来成就不逊乃父。”
身为房俊的班底之一,焉能不知苏定方、薛仁贵、裴行俭这几位房俊的心腹肱骨?况且这几位的能力早已朝野咸知,他日成就不可限量,所以此刻哪怕是面对几个小孩子,也不敢疏忽轻视。
房俊不以为意,抬脚向大门内走去,说道:“都是自家子侄,何须这般客气?孩子们没什么见识,今日带他们来看看枪炮作坊,将来也好对帝国军队更为了解,能够保家卫国。”
柳奭笑道:“幼时若能够对此感兴趣,来日也能更为精通,毕竟火器一道无穷无尽,需要一代又一代的大唐好儿郎披肝沥胆、精益求精。”
两人说着话儿,步入铸造局的大门。
三个孩子则手挽着手跟在后头,好奇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东瞅瞅、西看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房俊负手走在前,一边观察周围建筑,一边询问:“现在产能恢复如何?”
柳奭这辈子早已将自己与铸造局深度捆绑,明白只要铸造局管理得好自然前途无限,所以事必躬亲,一切数据都装在心里,闻言信手拈来:“每月能生产火枪一千杆、火炮三十门、火药七千斤、震天雷三百个……还无法达到之前鼎盛时之产量,毕竟当初的工匠有一半因为阵亡、受伤等等原因无法继续生产,新建的各种作坊、设备也需要调试。不过越国公放心,等到新一批工匠熟练起来,各种设备也调试完毕,产能必然更胜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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