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郡主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寒朔纤尘
苏琚岚往前走去,两管宽袖随着疾风狂摆,连连作响。不过,回房歇息的刹那,她抬头望了一眼头顶铅云密布意欲压城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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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翌日清晨开始,盗迤城里开始下起雨,尽管雨势纷扰得很,但围观押解囚犯的马车两边巷道,依旧站满撑伞围观的众人。十几辆囚车陆续往前行,只听见秦怜儿歇斯底里的求饶声,其他人则面如死灰地坐着,默然承受百姓投掷过来的腐烂瓜果。
百姓们纷纷怒骂,不少是因了轩辕考核下药之事。
苏王府外跪着不少求情的人,都是南宫家、秦家、以及众多昨夜落井下石的人。苏王上朝去,苏飞玉跟苏西梁也在学院,整个苏府当前能做主的也仅剩苏琚岚一人。
这些人便哭喊着要冲进来,容厝命人拦下后,可那哭喊声跟求情声,依旧尖锐地传到迎客厅中。
苏琚岚静静坐着,能陪着她的也只剩下邵乐了。
邵乐听着那些凄厉的哭喊声,心有不忍。
容厝进厅来伺候,苏琚岚道:“下旨要摘去他们亲人脑袋的是君上,跑这来做什么?”
容厝恭敬道:“君上如今怒不可歇,谁求情便是死罪。估计他们还想留着命,便冲四小姐来,希望四小姐出面求情。”
苏琚岚的声音淡淡却有些狠辣之意:“让我进宫求情,就不怕本座被君上治罪?这种人只将自己的命当回事,别人的命就该是草芥?那本座可得好好学学,免得因为哪天心善给自己酿成大祸。容管家,去,这雨下得这么大,他们想跪想闹,就随他们去,若有人闯入王府,该打该罚就按咱府里的规矩行事。”
“老奴知道。”容厝拢手答道,然后回到正门继续盯梢。苏琚岚继续平静地逗弄怀里的小苏打,听见当真有人翻墙进府被棍罚的声音,她露出一个漠然的笑容。
可没多久,容厝又回来禀告:“轩辕学院派人送来四套学服,两套是四小姐,两套是邵小主。”
苏琚岚道:“管家,邵乐的留下,我的全退回去。”
邵乐听了忙道:“既然琚岚不要,那我的也不要。”
“那好,无需任何理由,全都退回去。”
容厝又要离去,苏琚岚喊住他,加了句话:“天寒雨大,倘若今日还有人要见我,就说我没空。”
容厝点头,没有多问什么。他明白从前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今时今日她想换一换,自是正常不过。
苏琚岚遥望全院大门的方向,起身道:“邵乐,我无聊,回房睡觉去。”
邵乐本蓄了笑意跟她说话,待得她起身,神色便黯沉下来:“可你才刚刚起床呀……”
苏琚岚微笑:“那不如我们从后门出去走走,逛一逛,如何?”
即使外面下雨颇为扫兴,邵乐仍哗啦站起应了一声“好”。于是两人特地换了双雨靴,各自撑伞从冷清稀人的后院离开苏王府。
不过就连后门都有人守株待兔。秦卫霜依旧穿着黑色短装,可门外雨势磅礴,她却衣发全干地站着,向来等候依旧。她唤道:“郡主。”
苏琚岚顾盼间微笑道:“怎么?突然改变主意,想为秦怜儿求情?”
秦卫霜摇头道:“不,只是想亲自告诉郡主一声,我已收下学服。”
苏琚岚点头道:“我能猜到,你想进轩辕学院找到那名炼丹师,炼出‘九转还魂丹’?”
秦卫霜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绝不放弃。郡主对我有恩,卫霜本应相报,但当前形势所迫,日后定当加倍偿还。”
苏琚岚眉心微动。秦卫霜便告辞。
苏琚岚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毫无任何遮蔽就闯入雨幕中,低声暗忖:秦卫霜,你也知道你唯一的弱点,就是你这位固执愚钝的娘亲吧?
当囚车押解到法场时,苏琚岚跟邵乐撑着伞站在人群中,远远观看。被押解到邢台上的人,此刻全都哭得没力气喊了。秦奎夫妇被侍卫拦在法场外,秦夫人已经哭得不成人形了,即便两人有婢女撑伞,依旧挣扎着浑身被水打湿透。秦夫人捶着心口哭喊道:“怜儿,我的怜儿,老爷,你快救救我们家可怜的怜儿吧。”
“爹,娘,我不想死呀,救救我。”秦怜儿趴倒在地上哭着要爬出邢台,可惜又立即被人拽住脚拖回去。
南宫雪摔坐在地上,凌乱的湿发贴在脸庞,血色全无。她望着秦怜儿,冷冷道:“别挣扎了,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
秦怜儿却爬过去死死揪住南宫雪的头发,竭尽全力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你想做正妃,你想害苏琚岚,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拖我下水?”
南宫雪头皮都被她扯痛了,忽地挥手巴掌甩开她,冷笑道:“是你自己要搀和,我有逼你吗?苏琚岚倒有句话说得不错,你要是肯乖乖嫁人做个小妾,不图求其他的,你能落得这样吗?”
两人随即扭打起来,纠缠成团,但侍卫懒得伸手将她们分开,反正时辰未到,他们权当看狗咬狗了。
其他落难的臣子们原本已认命了,但听秦怜儿吼起来后,也是怨恨悔恨纷纷上涌,争相围住南宫雪一家子,开始唾骂,甚至开始挥拳相向。“你说你女儿一定能嫁入皇家做正妃,地位如日之升,结果呢?皇家哪里看得上,养出来的明明是个贱人,跟别人勾三搭四比妓女还下作,居然欺骗我们说能当正妃?”
“我们真是瞎了眼了,居然听信你们的话,一起陷害苏家的人?”
邢台上顿时闹成团,闹得越乱,越多勾当曝露的明显。围观群众听得鄙夷哼笑,手中的东西砸得更猛,几乎要冲破侍卫要闯上邢台将他们践踏了。邢台上相残的人被砸得昏头转向,忍不住抱头逃窜,却脱离不开刑场,身体处处中招。
秦奎见秦怜儿被砸伤了腿,用力拨开两名侍卫冲过去,又立即被两名带刀侍卫拦住。秦奎只能指着行刑官喊道:“你快下令命令他们不准再扔了!”话音刚落,有名妇女将整棵腐烂的卷心菜狠狠砸向秦奎,秦奎被击得身形踉跄,怒指那名妇女道:“竟敢袭击朝廷命官,给本官拿下他们!”
这名行刑官曾到苏家做客,属于拥护苏家一派。他冷眼旁观,淡淡道:“秦尚书,您好大的官威呀?!百姓们只是有感而发,谁叫这群人作恶多端?”
秦奎被他呛得无话可说。摔倒在邢台边缘的秦怜儿,哭着喊道:“爹,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想死。”
“怜儿!”秦奎忍不住想冲过去,又被人墙搁下。秦夫人好不容易挣脱两位侍卫,踉跄地摔倒在地上,哭着抱住秦奎大腿喊道:“老爷,快救救我们可怜的怜儿吧。”
秦奎也是急,却无计可施。
秦怜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提声喊道:“爹,秦卫霜呢?大姐呢?她跟苏琚岚有交情,爹,你快叫她向苏琚岚求求情!”
秦奎惨笑道:“你们平日那样对待她们母子,你觉得她会开口求情吗?”
岚郡主 042卷 劫刑场(下)也算是告白的一章
秦怜儿煞白了脸,哭道:“爹,我以后不会再欺负她们母子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了。2我们是一家人呀,我是她亲妹妹呀,她不能这么狠心!”
秦夫人捶胸哭道:“没用的,我跟老爷从昨夜求她求到今天早上,她连句话也懒得说,怎么可能帮忙?秦卫霜的心,根本就是铁石做的!”
秦怜儿闻言,身子就像被抽去精髓般瞬间瘫软了,只因为这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
苏琚岚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不以为意,眼底微微泛起狠意:怨秦卫霜铁石心肠,也不看看是谁先造孽在先?
时辰将近,跪倒在苏王府门前的那些人又跌跌撞撞地闯到刑场边,哭喊道:“老爷!”“小雪!”均是南宫家跟其他行刑臣子的家属,他们见不到苏家也求不了情。
他们哭闹着冲开侍卫,行刑官见北面四名侍卫们拦不住几十个奋力挣扎的妇孺们,心念人之常情,便挥手放她们过,反正在他眼皮底下想酿祸也难。
他冷眼环顾四周,遥遥望见站在人群中的苏琚岚,心中一动。
苏琚岚淡淡回望一眼。
他微微颔首,表示定会将监斩之事做好,这才平静地收回目光。
刑场上哭闹着成了一片。
行刑官伸手抽出搁在桶里的死令,扬手抛出,厉声喝道:“时辰到,行刑!”
“不要啊!”哭闹声瞬间闯到最尖端,生离死别,更何况死后首与身分家也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最先行刑是的南宫雪和秦怜儿。虽然她们是其中身份最低的,但因了傲君主旨意最先行刑且还是残酷的车裂,可见傲君主难以抑制的愤怒。
“爹娘,救救女儿啊!”秦怜儿手脚并爬地挣扎,身子被人倒提着往后拖,双手硬是在台面磨出十道指甲白粉的长长痕迹。
一直平静的南宫雪也等到缰绳套在脖颈收缩的刹那,终于歇斯底里地吼叫出声。她做不到视死如归,继而被惊恐袭击,厉声尖叫道:“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呀!锦妃娘娘,你说你很喜欢小雪的,你为什么还不来救救小雪?小雪日后定会好好伺候您的,好好伺候七皇子的。”
泪水肆虐间,她终于瞟见学院里的面孔,便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烧毁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手脚并爬朝那奔去,哭喊道:“副院长,静曼老师,千顷老师,你们终于来了,你们是不是来救小雪的?小雪是不是不用死了?”
“还敢反抗?”行刑官见她居然自行烧毁绳索,拿起敲堂木用力击在桌上,沉沉地一声重响后,南宫雪随即摔了个空,用力过猛扑倒在邢台边缘,翻滚了着半圈又掉到邢台下去,摔得满身泥泞。
两名侍卫二话不说,上前左右扯起她。
那轩辕学院的副院长跟教导南宫雪的两位教师,见状均是不忍地摇头,与南宫雪师生情谊尚深的静曼老师凄楚说道:“小雪,你怎么这么糊涂?”
“老师,小雪知错了,求老师救救小雪。”南宫雪狼狈挣扎地喊道,却被侍卫越拖越远,闹得人仰马翻,两只细臂揪出血痕来。
“副院长,难道就没有办法救救他们吗?”静曼老师着急问道,“就为了一个郡主,值得让这么多人赔上性命?”
副院长摇头恨叹道:“他们处心积虑地杀人,又逆了龙鳞,能不死吗?昨夜恨山为他们求情,已让学院陷入是非不分的污名中。纵使我们心头再不忍,也只能作罢,谁让他们造孽在先?”
静曼老师悲凉地捏紧拳头,另外那位千顷男教师面无表情道:“自作孽不可活,好歹师生一场,我们能做的便是送她一程。”
四肢被缰绳捆绑住后,南宫雪已无法挣脱紧紧勒在脖颈上的绳子,只能发疯地摇头,叫嚷起来:“我不死!我不死!我要见君上,我要见七皇子,七皇子一定舍不得我死的!苏琚岚,都是你的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行刑官面色一寒:“死到临头还敢出言不逊,来人,张嘴!”站在南宫雪身边最近的侍卫,扯起她的脸翻手狠狠几个耳光,直打得她嘴角破裂,血丝渗了出来。夹答列晓
邵乐忍不住伸手抓紧苏琚岚的袖口,别过头不忍看。
当五根绳子拴在五个方向的军马上时,南宫雪被调至半空,发出失魂落魄的尖叫,可倾天而落的雨水落地后渐渐升起了蓝色雾气,腾腾蓝雾迅速遮盖了邢台与台上的人。那股并不陌生的灼人热浪蜂拥而至,在璀璨夺目的蓝光中,一抹蓝色身影漂浮在邢台上空,四周景物因为热气关系,投射在瞳孔里的景象也已经产生了扭曲。
苏琚岚清晰知道玉崔嵬来了。
“谁是南宫雪?”话应刚落,正准备施展车裂的南宫雪感觉到四肢火热,脖颈灼痛,浑身缰绳瞬间被烧断了。她正要庆幸,却发现许多细密如丝的蓝线凶猛地爬满全身,将她吊至半空。蓝雾散去后,众人看清了漂浮在上空的诡异少年的容貌。
副院长暗地试探来者的道行,却没想到被玉崔嵬一声冷哼掐断了自己的宗法感应。他抬眸对上玉崔嵬蔑视的眼神,暗道两字:妖孽!
玉崔嵬哼一声,环臂道:“老头,你是谁?修为还可以呀……”
堂堂轩辕学院的副院长,居然被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如此无礼的质问,静曼跟千顷不约而同浮起一股恼怒的情绪。副院长却笑道:“蓝焰、火纹,你就是那夜在芸桥作乱的人之一?”
“是又怎么样?”玉崔嵬懒懒道,右手虚抓,被千丝万缕捆绑住的南宫雪顿时尖叫地吊到半空中。他瞟了她一眼,双眼眯着观察后:“真脏,长得也很丑。”
起身的行刑官紧紧凝视玉崔嵬,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法场捣乱?”
玉崔嵬直接将他话掠过:“我捣乱又怎样?谁能阻拦我?”他翻转手腕间,冲向他的侍卫顿时肢体被控,从而挥刀同门。他左掌将一张褶皱的纸张甩平,缓缓念道:“龙潜,秦卫霜,应该是这两个名字。叫他们出来跟我打一打,打赢了,我就放人。”
他是冲龙潜跟秦卫霜来?苏琚岚暗自蹙眉,但听清玉崔嵬最后补上一句嗤笑,“就凭这两个人就能打赢苏琚岚?”她眼神瞬息幽暗,心中萌发狠意:玉崔嵬,你当真是个麻烦!
闻言,人群中有人嘀咕道:“难道那夜对决的另一个人就是岚郡主?”
“可不是说那少女是水土双系吗?但郡主是火土双系呀!”
“莫非郡主是天生三系?我靠,用不用这么打击人呀?”
……乍闻其声,嘈杂四起,人们议论纷纷。
苏琚岚凝视着悬浮半空的玉崔嵬,竖指捏了个诀,那些纷扬的雨水原本尽数避过玉崔嵬的身子才落地,顷刻间,瞬息横向化成尖锐细针,毫不留情刺向玉崔嵬。
玉崔嵬体表泛着的蓝色光雾瞬间发出嘈杂的鸣叫声,他微微眯眼,耸肩弹开所有雨针。居高临下,如同鹰犀利的目光俯瞰黑压压的人群,冷笑道:“苏琚岚,我知道你在这里。干脆点,现在直接打一场,无论输赢都把人交给你!不然我就认定你怕了,苏家丢人,整个盗迤城也丢脸至极,让人随便折腾劫囚,全城都像乌龟王八蛋一样,畏畏缩缩不敢出来。”
笑,缓缓在她唇边绽开如花:玉崔嵬,咱们好歹都打了两场架,居然还不明白激将法在我这里最是无用?不过你也狂妄得可以了,现在烙下这一句狠话,多的是人跟你打。
“行,你现在不出来,我就在城门外等着,七天为限。还有轩辕学院的老头们,好像你们经常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什么事都管?上次阻扰我打架,这次也要阻扰,我直接说吧,你们想打我也奉陪,不过别弄些七老八十快踏进棺材的人过来,别人不说你们以大欺小,我也嫌弃被人说不敬老。”玉崔嵬说完,吊住南宫雪化作蓝雾消失了。
这种华丽的退场,又让人群再度哗然难安。准备服刑的人顿时起了躁动,各个挣扎的人仰马翻,行刑官边命人强压住,边望向苏琚岚。
苏琚岚缓缓摇头,示意他暂且阁下玉崔嵬的时,然后准备回个“一刀切”的行刑手势,但刚抬起的右掌顿时被人指缝交叉的含住,娇软甜腻的声音随即响在耳畔:“岚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绣着金丝的边滑下,露出比女子更雪白的手腕。
她抬眸滟滟一笑:“我可不信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者‘以德报怨’的废话。我既不做圣人,也不图死后流芳百世,我就想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赢驷目光牵在苏琚岚身上,眼眸微微闪烁,又轻轻摩挲着她指缝间的皮肤:“女孩子家,那么血腥干什么?”
苏琚岚巧笑嫣然道:“你、管、得、着、吗?”左手迅速朝行刑官下了指令,秦怜儿的惨叫声瞬间刺破上空,之后再也听不见了。
赢驷扣紧她的手,突然间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敛了,有点怒,瞪她。
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出现总能让她有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觉。她缩回手,但赢驷力气有点猛,她挣扎他的手掌就越发夹紧她的五指,像是施行夹棍的刑罚。
苏琚岚眼神一冷:“给我放手。”
赢驷低头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喜欢你,可是却不喜欢你杀太多人,别做过头了。”他放开她的手,出乎意料地在她脸边亲了一下。那种盲目而突然的悸动,像朵花轻软绽放。
赢驷吻了她。
错愕!
邵乐跳出来吼叫:“赢驷,你太过分了!”
心里翻涌的温柔和恼怒让苏琚岚身子一震,嘴角微抽,第一个动作就是丢来手中的伞,狠狠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这“啪”地一声,也终于引起身边其他人的注意。
有名看似侍的人迅速将伞移到他们头上遮雨,恭敬道:“少爷,郡主,小心受凉。”
苏琚岚用力抽离他的手,退到邵乐伞下,伸手狠狠地往脸边拭去,看起来很用力,似乎想要擦下一层皮来。
“别擦了,再擦脸都要受伤了。”赢驷皱着眉,狠狠地盯住她,不自觉地伸手用力拽回她,劈手夺下随从的伞,硬拽着苏琚岚朝人群外走去。
两名随从识相地拦下邵乐。
苏琚岚使劲地去拨开他的手,可是赢驷却抓得那么紧,两条胳膊都不像是人的。赢驷快速回头朝她抛了个媚眼,嗓音含笑却是极度冰冷:“你可以尽情挣扎,如果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好事的话——”但他的脸上却有种婴孩般的创伤,洁白脆弱。
苏琚岚撤回幽深森冷的目光,被他强挟着带到附近某处偏僻安静的亭子。
进了亭子,苏琚岚僵硬地抽回手,沉默地迎上赢驷的目光,他的脸上是她从没有见过的神色,她见过嬉笑的他、委屈的他,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深沉内敛的他,微皱着眉,紧紧抿唇……可惜,她现在对他的感觉只有躲避,厌恶。她道:“走得也挺远了,这里已经没有闲杂人等,小尊王想说什么,本座悉听尊便。”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赢驷无奈道,语气像为某物而撒娇的孩子。
苏琚岚神情犀利而冰冷,客气道:“小尊王,本座已洗耳恭听,正在好好跟你说话。”
“本座本座,你跟邵乐、还有公孙锦币讲话也是这样自称吗?”赢驷眼皮灼然一跳,似被火苗烫了,可怒极的样子又极为美貌。“荷花池那事不是扯平了吗?我现在又哪里惹你了?”
苏琚岚沉下脸,一字一句哼道:“你哪天没有惹我?我还想问,我是哪里得罪了你才招惹了你揪着我不放?”
赢驷一时语塞,欲言又止,良久方缓道:“说到底,反正无论我现在做什么你都觉得讨厌,对吧?!”
苏琚岚能说不是吗?打从最开始就处处针对她而来,如今又举止亲昵有些殷勤,反复之心令人难以揣测。“小尊王哪里的话,听闻就连帝后都喜爱你,你又怎么会令人讨厌呢?倘若小尊王没有其他的事,本座便先行告辞。”她转身拂袖而去,微微摆动的袖口顿时被他攥紧,她转身提脚便踹,赢驷侧身避过,她半是愠怒半是脱力道:“赢驷,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瞬间,小亭摇晃,尘土扬起。赢驷下意识的瞥去,却见五道细寒芒光横空划过,还带着呼啸的声音。他侧身避过,但苏琚岚双管长袖蛇一般飞舞起来,毫不留情。
他心下真得不快,束手让她擒住脖颈,哑然片刻才道:“我就不信你就讨厌到想杀了我,赌上这条命,想杀,就动手吧。”说完往后退着靠在柱子上,单手支颌,以闲散姿态面对可能降临的杀机。
“你觉得我像是不杀生的好人吗?”苏琚岚讽刺道,缓缓缩紧手指,掐得他那截异常白皙的脖颈跳起青筋。
赢驷呼吸有点苦难,遂出声埋怨道:“那你倒赶紧杀呀?”
苏琚岚盯着他,看着他眼底的讥诮,在思考有什么理由非要取他的命,又因为什么理由无法下手。
赢驷紧紧凝视着她,那双瑰丽无暇的眸子渐渐重燃,即使苏琚岚的手指指甲已在他脖颈上抓出细细血痕,他却似乎很开心,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身子,用自己的脸颊摸索着她肩膀上的软发,声音轻柔似耳语:“你在犹豫,你舍不得杀我,你看我的眼神变了。是真的讨厌我?还是你心中到底是因为有了我?”
苏琚岚觉得有一股气要冲破头顶了,再也忍不住了,将他用力推倒在地上,所有冷静隐忍全没了,她恨恨怒道:“闭嘴,你乱说什么?”
赢驷摔坐在地面却不急着爬起来,只是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然后仰脸笑吟吟地道:“我、没、有、胡、说。”他屈起右膝撑起手肘,支住下颌,嘴唇有些懒洋洋地抿着。
苏琚岚不会再让他有兴致怏然的耍嘴皮机会。她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捡起伞离开。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赢驷在身后笑着喊:“岚妹妹,这次可别忘了我啊!今晚记得想我!”
苏琚岚不理他,继续走,再走两步,又听见赢驷再后面喊道:“停下。”
她恼怒地转身盯住他,只见赢驷吐出舌头,朦胧雨雾之中那张微笑的脸玲珑漂亮如琉璃,他说道:“我想再亲你一口。”
“滚远点!”苏琚岚暴怒道,头也不回地走远。
赢驷终于喷笑出来,后知后觉地按住心口的位置,喃喃疑道:“不痛了……”
说真的,他并不喜欢她平日那副深沉冷漠的样子,她还是刚刚恼羞成怒和自己争闹的时候比较可爱。不过没关系,很快地,他就会让苏琚岚知道,他是举世无双敛尽风华的小尊王,最关键的是——一个可以喜欢的好男人,要她后悔之前的没眼光。
嗯!
岚郡主 043卷 闯皇宫书阁
苏琚岚回府,坐在房间有了会儿,才沉静地收敛起来。夹答列晓赢驷竟将她变成一个被点燃的爆竹,随时都会炸开,不管原因是什么,这都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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