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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马南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少独
慕容绍下意识将陆萱一把拉起,又拥入怀中,但陆萱却意外做出挣扎的举动。
下一刻,一道阴影雷霆而至,伴随着一声充满炽热火气的怒吼!
“慕容小儿,竟敢唐突我家萱儿,贺兰胜天绝不饶你!”
惊雷乍响,慕容绍仿佛从梦中醒来,犹自恍惚间,贺兰胜天铁掌已至,逼命一瞬的杀机,顿时令慕容绍半只脚踏进黄泉!





北马南风 第三十章 春梦无痕
猝不及防,慕容绍如梦初醒之际,贺兰胜天逼命之掌已来,他根本无法思考,之前自己做了什么,贺兰胜天又为何如此怒气冲天。
关键时刻,陆萱却惊叫一声,柔弱娇躯倏然一挺,堪堪挡在了慕容绍身前。贺兰胜天脸色大变,闷哼着收掌后退,但此前他乃全力出手,猛然收招反致自身内腑受创,心中对于慕容绍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眼见佳人为自己挡下杀招,慕容绍感动之余,忙扶住陆萱,将之安顿在一旁。刚想出声与贺兰胜天对话,后者却怒上眉山,掌风一扫,将陆萱轻轻送出战圈,随即蹂身而上,攻势如排山倒海。强劲真气引动落叶萧萧,漫天破空疾走,每一片,都如刀剑般锋锐无双,汇集成可怕旋流,直欲将慕容绍彻底撕裂。
慕容绍袖间一扬,掌中多出一把折扇,扇影挥动间,一派飘逸儒雅,近身落叶随着劲气相击之声,碎成粉末四散飘零,十丈方圆之间,绿影婆娑如下春雨。
贺兰胜天冷哼一声,右掌双指微曲,准确地敲击在扇面之上,一股霸道洪流沿着折扇直接攻入慕容绍手臂经脉之中,左掌成拳无声无息直奔胸膛。慕容绍暗叫一声厉害,折扇顺势脱手,直击贺兰胜天面门,同时身形一个旋转,将袭体劲气全数排出,再回身时,双掌合十夹住了攻向胸前的狂猛拳头。
啪的一声,折扇准确命中贺兰胜天额头,却如击打在金刚石上一般,难伤对手分毫。而贺兰胜天的拳,则以一往无前之势,破开了双手合流而成的气网,重重砸在心窝处。慕容绍屈身凌空而起,拳风触体之时,贺兰胜天只觉得对方胸膛忽然变得如棉絮般,令自己的力道无从宣泄。随即,又是双手合流闭锁,如一个圆环缠住手腕,内劲绵里藏针,丝丝入扣,仿若青云缭绕,重重叠叠,周而复始,生生不息,锁住了贺兰胜天左臂每一寸经脉。
见对手身怀绝艺,贺兰胜天不惧反喜,仅存的右手再度屈指,顿时三尺无形剑锋,挟带惊人气劲,斩向了自己左手手腕。慕容绍不由叹服于贺兰胜天的果敢,更深知以其脾性,必然有足够胆气,用一只手腕来换取自己两只。苦笑之余,双手如青云幻化,瞬间抽离,再运太极图案,化力于虚无缥缈间。岂料贺兰胜天的左手早已积蓄磅礴剑芒,双剑合璧成一道血光,直直攻入太极正中之处。
慕容绍一声闷哼,嘴角溢出鲜血,显然已被剑气所伤。贺兰胜天踏前一步欲趁胜追击,然剑锋再起之时,整个人却如遭电殛一般往后退去,足下略见踉跄,原来慕容绍云手幻化间,也留下了暗劲。
交锋至此,双方战意高涨,又各自负伤,若无意外,已是生死相搏之局。
贺兰胜天冷冷地盯视慕容绍,双手如莲花绽放般,一指一剑,十指十剑,合十为一,一又化十,令人无从捉摸,但每一次化合,劲道皆更强一分,如高峰绝顶横立于前,带给对手万钧压力。
而慕容绍则缓缓闭上双目,凝听风声气流,云手再起之时,竟然也是幻化双剑,一剑朝天,一剑伏地,双剑嗡嗡作响之间,似乎天地都为之颤抖;适才极力防守之人,一改被动之势,准备发出最强攻击。
“喔?居然同是顶尖剑手,但剑势各有千秋。啧啧啧,慕容绍号称智者,一向甚少与人交锋,顶多就是来一场扇舞,赢得翩翩公子名。但贺兰胜天乃沙场虎将,向以枪法如神著称,没想到,他更擅长的,竟然是剑,而且,还是昆仑九品十绝剑!”
“三教九势之中,若论剑法,向以道家为尊。只因除了归元道宗的道剑闻名天下外,青云剑阁、昆仑神域既是道修,也同样擅剑。慕容绍适才所使的功夫,应是传说中的‘青云手’,而如今更祭出了威力宏大的九品剑技‘盘古诛神’。呵呵呵,青云、昆仑一向势成水火,‘盘古诛神’更是针对昆仑特制的秘技,这一场龙争虎斗,真是意外的精彩啊!”
“以武功论,朱荣帐下首推贺兰胜天为魁首,慕容绍尽管文武兼备,但没有人会认为他比贺兰胜天更强。接下来的这一招,势必分胜负,甚至断生死。你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无脸人望着眼前书简,上面金光闪闪的,是一连串熟悉的姓名。当他的目光落在“慕容绍”、“贺兰胜天”之上时,腥红笔尖,再度随着手腕颤动。血水化成的墨汁,已是蓄势待发,下一刻,如萧瓒、朱威、徐虎一样,黯淡了姓名的,将会是谁人呢?
阴恻恻的笑声伴随着风声响起,几乎与此同时,对峙的二人,代表青云、昆仑无上剑技的耀世光影,仿佛天上神祗竞逐,在剧烈冲击中奏出了最强音。
漫天血雨纷飞间,无边落木萧萧下,凄迷晨光之中,隐约可见两道雄浑身影,此刻竟同时委顿不堪,摇摇欲坠。
蓦然,一股霸道绝伦的劲气自虚空中突袭而来,朝着慕容绍、贺兰胜天索命而去。心悬情郎的陆萱本已飞奔而来,手中还多出了一对精巧别致的鸳鸯刀。眼见局面生变,不及思索之下,陆萱勇敢地挥起鸳鸯刀格挡,但却浑身剧震,抛刀斜飞而去。
贺兰胜天看得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慕容绍亦满脸怒容不能自已。然而那道袭来的劲气未停,原来是一把长柄斩马刀,刀身通红,凄厉如血,所到之处,呼啸作响,不留生机。贺兰胜天一拳由下而上,直击刀柄;慕容绍又取出折扇,截击刀锋,结果二人各自呕出一口鲜血,伤上加伤,而长刀终于直直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正当二人喘着气想要前去查看陆萱情况之时,第二柄血红长刀又是笔直射来,劲道和声势,比之前更加夺人心魄,这一刻,地狱使者已向气空力尽的慕容绍、贺兰胜天发出了勾魂令。
“哼!”
一声冷哼响起,四周空气凝结,一往无前的长刀去势骤缓,眨眼之间生生停住,但片刻后依旧徐徐寸进,刀锋所到之处,凝固的风网似乎裂出圈圈细纹。
虚空中,一柄龙形大剑,挟带风雷之势,蓦然现身,直直挡在长刀跟前。电光激闪而过,呛然一声,震耳欲聋;下一刻,长刀粉碎,血影纷飞,只余一剑傲然拄地,璀璨耀眼。
四周袭来阵阵白色云雾,遮住了在场众人的双眼。待烟消云散,出现在慕容绍、贺兰胜天眼前的,共有三人。朱荣居中,站在他左边的,乃高权也;而右边之人,正是向与贺兰胜天齐名、暌违已久的胡族顶级高手——夏侯獍。
※※※※※※※※※※※※※※※※※※※※※※※※河阴城。胡太后厢房中。
陆萱侧躺在绣榻之上,原本俏丽的小脸儿失去了全部血色,显得憔悴不堪,我见犹怜。
胡太后手捻佛珠,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萱儿你一向嘴上功夫厉害,没想到,手上的功夫,竟也如此了得。朕是该开心呢,还是忧虑呢?”
陆萱艰难地扭过头,对着胡太后娇柔一笑道:“陛下,连您也要取笑萱儿么?适才那朱荣,看向萱儿的眼神,可是阴冷得可怕。萱儿都差点被吓死了!”
胡太后冷哼道:“朕如今看你的眼神,难道就不阴冷吗?你就不害怕吗?”
陆萱伸出手拍了拍心口,香舌一吐道:“怕,自然怕得紧!请陛下饶恕萱儿吧?”话音甫落,脸上又变换成泫然欲泣的模样,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也让美眸之中雾气十足。
胡太后将佛珠丢到陆萱胸口,又瞥了一眼,笑骂道:“贼丫头倒是本钱十足,难怪能勾得慕容绍、贺兰胜天这样的青年才俊神魂颠倒。但正因为如此,朱荣对你也要忌惮三分,再加上他们二人那一身伤势,你可是罪魁祸首。此等祸水红颜,他能给你好脸色看吗?”
陆萱一脸无辜道:“萱儿只不过是偶遇慕容大哥,可他却要跟我互诉衷肠,后来情难自禁,更将萱儿拥入怀中。谁想贺兰郎君就此打破了醋坛子,直接向慕容大哥发难。萱儿本以为他们一向惺惺相惜,意思几下就行了。结果却是生死相搏,后来更有人趁机偷袭他们,实在是好险哪!”
胡太后起身来到绣榻旁,探手在陆萱脸蛋上轻轻拍了几下,佯怒道:“贼丫头翅膀硬了,对着朕都要满口胡言,简直找打!呵呵,如果说贺兰胜天情难自禁,倒是毫不稀奇,那慕容绍号称智将,岂是那么容易沦陷美色之人?不过你能如此顺利让他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可见‘春梦无痕’的媚术,起码也修炼到了地阶水平。萱儿的天赋,果然是万中无一,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陆萱小嘴儿一瘪道:“可是萱儿的内功品级,始终无法再上层楼,‘春梦无痕’,也因此难达巅峰之境。否则普天之下,哪还有男子能不入我毂中?”
胡太后抚摸着陆萱的青丝,叹道:“年轻真好,不像朕,韶华易逝,更连一头长发都保不下来。”
陆萱仰着头,媚笑道:“陛下纵使穿着僧袍,都美艳绝伦呢!如果是陛下出马,哪里还需要用什么媚术?”
胡太后轻蹙娥眉道:“朕倒是想出马,不过……嗯,看来朱荣对今日之事很有信心,连‘佛铸圣手’摆明了不看好他,都难以动摇他的心志。当代曹公,他倒是想得极美,只可惜,朕才不会像刘协、伏寿那般任凭宰割。”
陆萱半撑起身子,拉着胡太后的柔荑,脆生生地说道:“如今万事俱备,待南风一至,朱荣纵然再强,难道还能违背天意么?请陛下放宽心。”
胡太后望向窗外,悠然道:“朕自然会放宽心,算算时间,那股南风也将吹到河阴了。贼丫头不要再躺着博取同情了,我替你选的裙下之臣,你可要亲自去好生迎接。不过,初生牛犊,血气方刚,甜头自然要给的,但可不要囫囵吞枣,把人吃得连渣不剩。”
陆萱下了床,袅袅走向胡太后,俏脸上突然又飞起两朵红晕,如牡丹怒放,艳丽无双,而方才的苍白娇弱,就如春梦一去了无痕。
“陛下,您说我该给些什么甜头呢?”
胡太后转身,玉指轻点在陆萱眼角旁绮丽动人的红痕花钿之上,荡然一笑道:“除了春梦无痕,还有更魅惑人心的甜头么?”
而在炎龙河南岸十里之外,刚刚穿过邙山的萧凡,正飞火流星般,朝着河阴而来,浑然不知,一场春梦无痕,直欲俘获少年之心!




北马南风 第三十一章 当归断续
朱荣很愤怒。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了。
哪怕朱威死讯传来之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错愕,接下来虽然也有愤怒,并夹带一丝感伤。但以朱威一贯的嚣张跋扈,有此下场乃是早晚的事情,朱荣还是将自己暴虐的一面控制得很好。
但这一次,他真的震怒了,原因有三。
第一,慕容绍与贺兰胜天均为朱荣爱将,且引为臂膀,寄予厚望。尤其是在忠诚方面,二者比诸费牧、高权、夏侯獍等人,更值得信赖,朱荣平时虽不说,但早已心知肚明。可他万万没想到,值此关键时期,二人居然因为争风吃醋而大打出手,甚至上升到生死相搏的程度,最终双双重伤,这直接影响到了朱荣接下来的一系列谋划。
第二,陆萱此女,美则美矣,却堪称涉世祸胎,连他自己每回见了,都差点把持不住,也难怪两名爱将被其勾得神魂颠倒。以今日之事,罪魁祸首当然就是陆萱。他本应一刀杀之,奈何若非其奋不顾身挡下了第一枪,自己恐怕救援不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硬是处决陆萱,必招致慕容绍、贺兰胜天强烈不满,权衡利弊,得不偿失,朱荣心中火气竟然宣泄不得,自是极为不悦。
第三,以朱荣之赫赫威名,胡族之军容鼎盛,竟然还有人敢潜入此地,对胡族大将暗施毒手,简直匪夷所思。而且,从那人一击失利却能全身而退来看,显然筹谋已久,甚至还有内奸与之勾结,这对于朱荣来说,不啻于赤裸裸的挑衅,如何能不令他怒上眉山?
此刻,中军帐里,又是一片噤若寒蝉。高权、夏侯獍以及闻讯匆匆赶来的费牧,且低眉垂首,不敢轻易出声。只因他们都知道,朱荣此人,长相温文尔雅,却最是喜怒无常。欢喜时如曹公,虚怀若谷、礼贤下士,从不吝惜封赏;震怒时却似董卓,纵然奉先站在跟前,照样视如猪狗,打骂鞭笞若家常便饭。
就眼下情形,朱荣虽一言不发,但脸色阴晴不定,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若谁去触此霉头,暴风骤雨立时便至。
帐外,一名亲兵统领请求觐见,朱荣挥了挥手,夏侯獍掀开毡门放其入内。
统领跪拜道:“启禀大将军,皇帝陛下听闻慕容、贺兰两位将军不慎负伤,特遣人前去探视,并送上内廷疗伤圣品,以及两盒‘当归’。”
朱荣闻言,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喔?是‘当归’?”
统领点点头道:“正是。不过两位将军都只收下疗伤药,那当归,则交由末将转呈大将军,由大将军处置。”
费牧从统领手中接过两盒当归,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朱荣案几上。
朱荣取过一盒,饶有兴致地翻转把玩着,随后看向众人,笑道:“看看,我们的皇帝陛下多么有心,孤实在深受感动。慕容、贺兰受点伤也值得了!正所谓礼尚往来,陛下既然送来‘当归’,你们说,孤要回送什么给陛下才好呢?”
见众人都唯唯诺诺不敢答话,朱荣温言说道:“费牧,待会儿你将当归取出,命人拿去马厩。同时,往锦盒里装上一点‘断续’,给我们的陛下送去。”
费牧急忙称诺,再度上前将两盒当归拿到手中,随即准备交代这名统领,配合自己做好此事。
不曾想,朱荣却长身而起,口中森然道:“你亲自去办此事,至于他……”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朱荣竟已站在那名统领身前,雷霆而出的手掌,蓦然出现在统领脖颈处,扭断并生生扯过脖颈上的头颅。
喷洒而出的鲜血,不仅飞溅到费牧等人的脸上,连朱荣自己,都被温热的血液喷了一身。而提在手中的头颅,那名统领瞪大了双眼,眼中布满血丝,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就这样命丧黄泉。
朱荣舔了舔从额头流经唇角的鲜血,啧啧做声,随即将头颅抛给了夏侯獍。此时,统领的身躯才轰然倒地,却被夏侯獍用脚尖一挑,直接踢出中军帐外。下一刻,夏侯獍又走到外边,对准元祐营帐方向,将统领的头颅整个儿砸了过去,自是引起一番鸡飞狗跳,搞得那边如临大敌。
“好!好!很好!夏侯獍此举,深得孤心,孤要赏你,重赏!你自己说,要官职、爵位、金钱还是美女?不如孤就把那陆萱赏赐与你,你敢收下吗?”
朱荣极为满意夏侯獍的举动,整个人又从暴怒转为欣然,并准备封赏夏侯獍。
夏侯獍却屈膝行礼,压低声音道:“末将不敢。”
朱荣语气骤冷,寒声道:“你是要违抗孤的意思?还是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怕胜天伤愈后寻你麻烦?”
夏侯獍匍匐于地道:“末将如何敢不识抬举,忤逆大将军,更辜负大将军好意?至于陆萱,一来末将对她并无觊觎之意,二来不是因为贺兰胜天,而是慕容将军。”
朱荣眉头一挑,奇道:“喔?你还有此等讲究?”
夏侯獍点点头道:“末将与贺兰胜天之间,若说武艺,他或许胜我一筹,但若论生死,末将除大将军外,不惧任何人。但慕容将军既然倾心陆萱,将来若成好事,陆萱就是末将的师母,末将如何敢唐突呢?”
朱荣闻得此言,不由打趣道:“你夏侯獍,何时成了慕容绍的弟子了?为何连孤都没有听说过?难道你也想变得玉树临风温文儒雅么?”
夏侯獍叩首道:“末将自知出身鄙陋,空有几分蛮力,却不能更好地替大将军分忧。故而,末将特意请高权大人居中说项,求得慕容将军传授战阵兵法。慕容将军的确倾囊相授,令末将受益匪浅,故而在末将心中,慕容将军乃恩师也!如何能不敬服?本来末将就想着,若是那陆萱总是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末将就在她的小脸上划上一刀,然后绑起来送给慕容将军处置!”
朱荣仰起头一阵长笑,随后来到夏侯獍跟前,将他一把扶起,赞道:“不错,你很不错。没想到今天既有失望痛心,但也不乏意外惊喜。夏侯獍,你报效孤的心思,孤很欣慰;而报答慕容绍的做法,更令孤大开眼界。好!自即日起,你暂代慕容绍与贺兰胜天的职责,前锋营与亲卫营,也划拨由你节制。你可有信心?”
夏侯獍抬头,朗声道:“末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荣抚掌笑道:“好极了!那‘断续’,就改由你亲自送去陛下帐中。记住,要禀告陛下,这是孤最后一副‘断续’,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了。”
夏侯獍轰然称诺时,朱荣火气尽敛,脸上又换回了高深莫测的神情,只是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不知指向何方?
※※※※※※※※※※※※※※※※※※※※※※※※
另一处营帐中,元祐与温子昇对面而坐,中间的案几上,分别摆放着三个锦盒,一个较大,两个较小,只因后者装的,只是一味中药材,而前者之中,则放着血肉模糊的头颅一个。
元祐虽是极力克制,但年轻气盛的脸庞上,犹然怒气勃发,皱着眉头道:“待朕坐稳江山,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夏侯獍那厮!端的无礼至极,朱荣手下,怎么会有如此粗鄙之人?”
温子昇微笑道:“陛下切勿动怒,秀川本属荒蛮,汉化程度极低,粗鄙乃是难免之事。据闻大将军未出秀川前,也是此等做派,陛下又何须与他们一般见识!”
元祐神情缓了缓,语气中依旧怒然道:“可他居然丢了个头颅过来,简直没把朕放在眼里。奴仆敢如此,可见其主,又是多么的嚣张跋扈!




北马南风 第三十二章 山中猛虎
墉城以北,通往邙山的驰道上,车尘蔽日,长龙徐行,魏国宗室朝堂精英汇集于此,奔赴同一个目的地。
这是自数十年前魏文帝携皇族百官迁都阳城之后,再一次出现类似场景。但彼时与此刻,兴衰存亡,情形相差,可谓天壤之别。
两年前,北方六镇起义愈演愈烈,魏军败退连连,几乎丧失河北之地。但起义军之间也相互并吞,最终怀朔镇叛将葛嵘崛起,先后斩杀魏国彰武王元融、广阳王元深,拥兵数十万,自称天子,国号大齐,至此,起义军势力达到顶峰。
正当魏国上下对葛嵘束手无策之时,山西秀川胡族酋长朱荣横空出世,统合武川镇豪雄贺兰岳、万重海、怀朔镇将领高权、石渊等人,以胡族精兵七千,夏侯獍、朱兆、朱威等为先锋,出奇制胜,一战破敌十万,生擒葛嵘,并送至阳城处死。旋即,冀、定、沧、瀛、殷五州全部平定,朱荣大名,顿时震烁寰宇,更被视为魏国救星。
一开始,掌权者胡太后对朱荣采取拉拢方式,晋封其为柱国大将军、秀川王,并准备将宗室之女许配朱荣。然朱荣并不甘心做一名朝廷鹰犬,所谋甚大,遂与同样野心勃勃的元祐一拍即合,以为明帝元褆(被生母胡太后鸩杀)报仇为旗号,公开讨伐胡太后,并废黜幼帝元昭,拥立元祐为新君。朱荣本人自领侍中、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并加封晋阳王,成为魏国军政第一人。
由于朱荣来势汹汹,魏国宗族百官对其又惊又惧,胡太后拉拢不成只好打压,但派出去的军队却一败涂地,最终黯然下台,沦为俘虏。朱威在阳城纵兵大掠,也令朝廷上下人人自危,对朱荣进京更加抗拒。直到萧瓒灭门、朱威横死,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矛盾积累爆发的结果,浑然不知有无形黑手在幕后操纵一切。
昨夜,朱荣突然召回河阴至阳城间所有兵卒,而元祐亦下旨阳城撤去全部防务,三月三午时前,魏国宗族百官合计两千余人,由羽林军护卫,前往河阴参加祭天大典。
再没有头脑的人都能想到,这场突如其来又郑重其事的祭天大典,将会开启魏国新一轮权力交替。“新人”元祐正式登基,朱荣扬威天下,乃必然之事。但以胡太后、元镛为首的“旧人”,将会何去何从,才是众人心中揣测的焦点。
至于一般文武官员,届时必然也会分出三六九等。属于太后死忠的,基本已经被清空了;元镛党羽最广,结局如何但看元镛本人处境,但就其资历威望而言,也不至于一撸到底,甚至还会获得笼络;弹冠相庆的自然是以往亲近元祐那一派,包括臭名昭著的“元初八魔”等人,几乎肯定会得到重用。这就是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古今亦然。
行至邙山南麓,队伍的速度愈发缓慢。一来驰道变窄,二来爬坡费力,两千余人中大多数皆是文弱书生,纵然所谓武将,在多年歌舞升平酒色沉溺之下,甚至怎么骑马都忘了,如今一个个气喘吁吁,看在苏青假扮的“萧凡”眼里,唯有皱眉鄙夷。
一路走来,眼光犀利、雄辩滔滔的他令不少人刮目相看。过往听闻“元初八魔”之首的萧凡,只知吃喝玩乐、醉生梦死,乃纨绔中的纨绔,极品里的极品,不想今日一见,果然是极品——有才之人。加上众人皆知“元初八魔”必将前程似锦,故而巴结“萧凡”的人越来越多,恨不得掘地三尺攀上交情,日后也好多条路走。
“萧凡”心中得意,但神情却保持高冷。过往丑陋而醒目的半边铁皮,此刻看在众人眼中,竟是平添了几分高深莫测,不由纷纷暗自称道,“萧凡”乃藏拙大师,日后必然贵不可言。
“这群酒囊饭袋,简直笑死我了!可惜真的‘萧凡’见不得光,很快就要落荒而逃。不然以我今日为他博得的赫赫名声,日后在阳城还不得横着走?啧啧啧,萧凡呀萧凡,你又欠下我一桩人情,回梁国后要如何偿还呢?先声明,千万别整召为驸马那一套,虽然小爷我玉树临风、英俊不凡,折煞宋玉潘安,但梁国再美丽的公主,我也是不感兴趣地!须知红颜祸水,佳丽殃国,美人计在我这儿,统统敬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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