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商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花江泠
“太子殿下,奴婢保证不将这事儿说出去,求求您饶奴婢一命!”
宫浅岚冷笑一声,抵着她脖子的短刃丝毫未松,“你一个侍女,拿什么跟本宫保证”
“殿下……奴婢虽一届侍女,但自入琼华苑来,对主子忠心耿耿,做事兢兢业业,没犯过大错……如,如今若要因为一个无心之举,便让奴婢拿命偿还,那岂不是冤死了……奴婢在村儿里还有父母兄弟,他们若是知道,定会伤心死的……”
泪水稀里哗啦地从那眸子里冒出来,落得她满脸都是,甚至滴到了宫浅岚的袖子上,他皱了皱眉。
他向来不喜欢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或情绪表现出来,或者被人看透,他觉得这样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把对雪清婉的感情埋藏到了心头的至深处,可能这辈子只会一个人独自消化承受掉。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婢子发现了,就像是苦心珍藏在心底的秘密忽然暴露在旁人的视野之下,他只觉得跟被太阳烤着一样不适。
毫无疑问,灭口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只是,不得不说,这姑娘要是个能言善辩的或者耍心思的,他这短刃早刺下去了。可这木棉却老实得比木头还老实,连求他饶命的话都这么实诚。见惯了阴险狡猾的人,见到老实人都觉得稀罕,觉得死了可惜。尤其还是个哭得稀里哗啦未经人事的姑娘,他这手上的剑刃就又有了那么些许迟疑。
第二百零一章 你不懂(一更)
“殿下您不知道,奴婢的娘腿脚不方便,弟弟又小,整个家就靠父亲下水捕鱼和奴婢维持生计了奴婢要是死了,父亲也老了,奴婢的娘跟弟弟可怎么办啊呜呜呜”一想到亲人们,木棉原本酸楚的心里顿时更加酸楚,眼泪跟珠子似的扑哧扑哧掉。
宫浅岚看着她还在往外溢出的眼泪,心想她怎么这么能哭这眼泪居然比他皇妹的相思泪还多。
幽暗的小径上,他执着短刃思索了良久。
那双红眸里拢织过许多思绪。
往日二十年,他手上不知沾满了多少权位淘汰下的血腥与尸魂,向来动手不迟疑杀人不眨眼,直到遇到了雪清婉那个例外,一次次易变心思,一次次被自己劝着退了步,所以如今对于一个婢子,竟都会觉得她死了有点冤有点可惜。
可笑。
木棉见宫浅岚迟疑,伸手抹了把眼泪,喉头哽咽地望着他劝道,“太子殿下奴婢觉着,您喜欢清婉小姐就喜欢啊,男人顶天立地的,喜欢一个女子有好遮藏的何况,清婉小姐还没与淮闻公子成亲呢,您您还是可以争取的”
“闭嘴。”红眸中闪过几抹阴鸷。
那剑刃又紧了她肌肤半分,吓得她赶紧不再说话。
接着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木棉望着低目不动的宫浅岚,她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泪也吓得凝住不流了。这几分钟,一定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分钟,比她小时候跟父亲在冰水里捕鱼还要漫长的几分钟,是可以决定她生死的几分钟。
良久,那双绝美倾世的红唇,终于缓缓而动。
“你不懂。”
语凉如同千年寒雪,还带着一丝失途人般的落寞。
是,木棉确实不懂,她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受,更不懂一个明明权据朝野的太子殿下,为何不能向心悦的女子吐露心声哪怕被拒绝,至少在她看来,也是个真男人啊
不过她知道,自己只有下辈子才能懂这些了。因为殿下这一言,应是杀心已定。
木棉闭上了眼睛,等待那锋锐的利刃扎破喉咙。
“爹爹娘娘弟弟,木棉下辈子有缘再跟你们做亲戚。”她在心里默默念叨,又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刺过脖子,脖上的凉意消失了。
木棉睁开眼,只看到一个红衣倾绝的背影,那背影,似笼罩在一场春日的汜博大雪中。
“明日,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幽邃绵魅的声音穿透这场凝重的大雪,悠悠荡入木棉的耳边。
木棉一慌,对那边喊道,“那奴婢上哪寻差事啊”
这时,一个冷面冷颜的黑衣人嗖的一下出现,给她手里递了张五十两黄金的银票,并冷声道,“若将主人之事告予旁人,杀无赦。”
转瞬间,他又嗖的一下不见了。
木棉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那张银票,表情不知是喜是忧。
该喜的该喜的,好不容易脱离了被杀的危险,又拿到了五十两黄金,这么一笔钱,可够他们贫困一家子过几十年的了。
她舒了口气,把银票折好放进衣襟里,忽然摸到衣襟里的一幅画。
木棉一怔一惊,心道这下糟了,原本她是来给太子殿下还这幅画的,结果刚刚一直被刀刃指着紧张得不行,把这茬给忘了。
看了看不远处的茗竹苑,她想去把画还了,但转念又一想,这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放了她一命,若她现在过去,殿下变了主意,岂不是自找死路
权衡下,木棉决定等明日离府前再去茗竹苑悄悄把画一放,从此拿着五十两跟爹娘弟弟过好日子去,琼华苑的一切纷争再与她无关。
她回了侍婢住处,着手收拾行李。
华宸苑。
夜渐深,春风柔,小圆窗半开着任夜风吹入,微微扬起的碧透的青纱内,雪清婉替许淮闻擦掉额边一抹汗渍。
她刚帮衬着许淮闻,将他那幅封过边儿后的“美人桃花图”挂到了她床头的墙壁上。
忙活完后,雪清婉半躺下身子用手扇了扇风,望着坐在床边饮茶的许淮闻,“你绘的画,为何挂在清婉床头”
低手将外裳的小扣子解开如今儿好说歹说几个月了,解个外裳再不至当初那般羞怯地钻被子。
“本想挂自己屋内的,但近来一直在清婉这儿就寝,挂自己屋内也瞧不到。等清婉什么时候不耐烦赶我走了,我就把这画挪走。”
许淮闻将茶盏放回案上,熄了旁余灯火,留了窗边一盏小烛,接着半躺到雪清婉身旁,将府送新换的春蚕薄绒被覆到她身上。
亮洒洒的月光透过小窗碧纱照在许淮闻脸上,雪清婉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前,清明似水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清婉倒不觉不耐烦,还希望能多这样一阵儿。”
柔婉若溪潭的声音搓摩过许淮闻的心间,他轻轻拍拍她的背。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在四时花园说的那些事儿,想到了两个月后的分离。
雪清婉声音有些犹豫地问,“淮闻,你何时回伽蓝”
十二年离宫入世的韬光养晦苦心经营,匡扶百姓替官出策博取官心民心,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世人皆知安淮闻公子,道其富善心博才学惊华貌替人为事不求回报,却不知不识伽蓝皇室流落在外的嫡子。
伽蓝朝局纷纭复杂,更有甚者已觉其身份,他应当快要回去正名了。
许淮闻望着月影灯烛下那散落在他身上的墨长青丝,“你希望我何时回去”
雪清婉心里默默念叨自是希望他一直在她身边儿,等她随他一齐回去。
心里的话到嘴边就转了味儿,她沉叹一声,“朝局一日百态一月千象,如今衬其暂且稳定,清婉以为,你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好。”
又侧了侧头,侧脸挨着他的衣襟,耳边贴着他的心跳。
“清婉忙完了林家这边的事儿,到时去找你。”
许淮闻的手指抚过她柔软的发丝,“其实回朝并不急,我可再等一段时间,过了加冠之岁后再回去。”
第二百零二章 入府不得善终(二更)
雪清婉心中微微生喜,又望向他。
墨潭似的黑眸映着皓婉夜月,许淮闻面上掠过一丝沉重,“只是寅族那边,我外祖父年岁已高,舅父又患病无子,寅族的族人有些涣散,我到时候可能要回去整顿一下。”
像是一枚雪花沾落到心间,带着丝丝缕缕的微凉。失望自雪清婉的眼中一闪而过,她垂下眸子,点点头道,“嗯,既然寅族情况不好,需要你回去也是情理之中。什么时候”
“两月后,你回林家时,我也就出发了。”
许淮闻看到了她眼睫下的那一抹不舍,手指抚上她的发,柔声道,“等我忙完,就来洛梵找你,一起去恭贺淳安跟澈的大婚。”
“好。”雪清婉抬起眸子,轻轻应道。
也罢,只是迫于形势的短暂分开而已,不过是形影相随寸步不离地在一起久了,适时分开,可能会有些不适应,但到时候终还是会见面的。何况回到林府,她还要专注于应付林家,便不会有心思想那么多了。
这样一想,心中的不安与失落就散了许多。谈到东璃澈跟花淳安的婚事,便想起了淳安对她说的那些忧虑,她伏在许淮闻胸口问,“你说,东璃澈娶了淳安后,他可会纳妾”
许淮闻轻笑,“他为了淳安,十九年未立一妾,可见他对这份感情有多坚定忠贞。如今再瞧他们这般浓情蜜意,我估计他是不会纳妾了。”
雪清婉挪开脑袋,坐起身子与他对望,“可他毕竟是皇子,如今虽可依性行事,但将来若登上皇位,总不可能一直不纳妾吧”
“照他的性子,不是不可能。”许淮闻注视着她疑惑又有点儿忧虑的双眼,语味里倒颇有肯定的意向。
照他对东璃澈的了解,估计东璃澈登上皇位也依然能这么任性。东璃澈的母后虽荣宠不衰,但东璃容皓后宫的妃子却也不少。东璃澈自小见到的便是妃嫔们的争风吃醋明争暗斗,母后为整治后宫而煞费苦心焦头烂额,几年前他在寄给他的书信里就说,将来只纳一个皇后,就没这么多麻烦事儿了。
雪清婉听许淮闻这么说,便安心了不少。其实纳不纳妾的也没太大关系,只要东璃澈待淳安真心莫负就好,她只是怕淳安会伤心。
望着许淮闻渺柔微热的双眼,她怔了怔,一些思绪翩跹而过,不由自主问道,“那你呢”
“我”许淮闻挑挑眉。
雪清婉心中有些紧张,像一只迷了路的小鹿,在森林里乱窜,期待又害怕着一个答案。
原本她出身林家嫡女,因氏族尊贵,所以自小对于姻缘的夙愿,便如书中写的那样,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如今她爱上的人,是身为伽蓝国皇子的许淮闻,日后正名归位,封王或登位,纳妾娶妃都应是必然。她自认自考能有这个度量,但只想趁那繁冗的身位与无奈加注到他身上之前,听他说出他心中此刻所想。
如春风吹亮了海棠花,温暖的笑意自许淮闻唇边牵动而启,他抚过雪清婉的脸颊,“我的话,清婉就更不需要担心了。这么多年,淮闻修身养性,除了你,连旁的女子都没碰过,比东璃澈强得多。”
清淡的嗓音里带着由心而发的温柔与真诚,雪清婉的心动了动,“那我若允你纳妾呢”
“就算你允准,我亦不会纳。”
雪清婉清灿一笑,牵过许淮闻的手,躺下身子倚到他肩旁,“那若旁人要你纳妾呢比如你父皇,或者朝中重臣”
“若是这样,那我可不得不从了”
她眉梢刚一蹙,便听许淮闻接着说,“只是,这纳来的妾呢,全都任凭清婉处置。不论是嫁入我门下后变得癫疯痴傻被莫秋悄悄卖到青楼,还是身患重症隐疾恐染旁人被关到小黑屋里安静等死,抑或外出上街神秘失踪,最好整个伽蓝京城都传出,入我府之女子皆不得善终的传闻,这样就没人敢让自家女儿嫁进来了。”
“哈哈哈清婉哪有那么狠心”
雪清婉笑着眨眨眼,那看似欢喜的眸子里攒动着一些幽暗。
不得不说,许淮闻说到她心坎上了。
纳妾啊可以啊,只是至于这嫁进来后是生是死就不一定了。她的确有让许淮闻纳妾的度量,但没有让妾活着的度量。看着自己深爱之人留宿在旁人之所对于她而言,下辈子也不可能。
许淮闻侧过身子,与雪清婉面对面侧躺着,伸臂揽过她的肩。
“清婉若不愿血污沾了手,我替你来。”
她贴在他胸前,鼻息里满是他身上的淡淡清香。
“那些做皇帝的,肯定都是像你这样把姑娘骗到手。到时候嫁进去了,再纳妃纳嫔的,谁也没法子。”
“权位之上,有的是无奈,清婉只希望你心里一直存着对我的一分真心。”
正小声念叨着,忽然下颏被他用指挑起。
她扬眸望着许淮闻,那一贯渺然幽深的眸光,这刻却真诚地像院中清透见底的池水。
“清婉放心,若真到了被逼无奈的那日,我宁放弃权位,也绝不负你。”
语罢,沉沉一吻,绵柔似雨。
于许淮闻而言,耗积十三年积攒下的一切,是为了那个权利顶端的位子,是为了掌权指间决定他人生死决定山河变迁。那时候心头没有归宿,只是一味地朝那方向去前进。
如今遇见了雪清婉,仿佛自己这么多年空荡荡的心有了着落有了皈依,他誓要护她爱她一生。如果可以,他当然要带她比肩站在顶端俯瞰苍生;若否,他亦不愿在皇权争端中,自己挚爱的女子如他的母亲一般年华早逝。
三千浮世,还有那么多可观可玩可赏的,只要有她为伴,位谋皇权,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雪清婉阖上双眸,只觉万千柔意尽绽心头。
许淮闻视她为珍待她为重,她又怎么可能让他这多年的韬光养晦因她而化成波光泡影
若真到了被逼无奈那日,她绝不会阻碍他登位的路,宁可默然离开,也不会让他半分为难。
第二百零三章 给树渡劫(一更)
翌日。
木棉一大早就打好了包袱,预计着去膳房取两个馒头,再把那画悄悄放到茗竹苑就麻溜跑路。
膳房里这时候还没人,她从储粮的罐子里取出俩馒头,将一个放到包袱里,另一个拿在手里啃了两口,琼华苑的馒头一直又大又白又香甜可口,今日尝着却不知为何有些涩。
伸手摸了摸脸,有些湿湿的。
唉,待了这么久的琼华苑,兀然就要离开了,还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里面的主子侍从,花木池湖,幽深庭院,还有……还有这香喷喷的馒头。
又啃了几口,将喉头的呜咽给咽了下去。
离开也挺好的,不用这么累地伺候主子了,有钱带爹娘过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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